在”芦沟桥事变”发生半年以后,日本不但未能如杉山 向昭和保证的,可以3个月以内结束战争;而且投入中国战 场的总兵力,已超过预定限度的三分之二。日本军部所拟定 的战略指导原则是,全部陆军50个师团,以15个动用于中 国战场;其余35个师团,用来防俄;而至1938年初,日军 在南京方面有14个师团,华北10个师团,山西一个师团,恰 为总兵力的一半;而且情势显示,尚须增兵。石原与板垣在 中国的阴谋活动,一向捡便宜惯了的,认为这样打仗法,即 令战胜,亦将大丧元气;所以必须改弦易辙;由力战改为智 取。板垣之入阁,象征着谋略战的开始。
影佐祯昭之脱颖而出,即在此时;他担任陆军参谋本部 第八课课长,主管的就是谋略工作。
在石原莞尔的指导之下,开始挽救由第一次近卫声明: “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及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调停中日停 战失败所造成的僵局。
第一个行动是利用”满铁”驻南京事务所主任西义显与 外交部亚洲司日本科科长董道宁的同学关系,试探和平。当 时军事委员会对敌情报工作的原则是,不放弃任何可以探索 敌人真相的机会,所以董道宁被允许可以秘密赴日。 1938年2月,董道宁到了南京,与影佐见面,影佐表示, 当近卫发表”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声明时,他曾强烈反 对,且一度想恳求参谋长多田,直接向日皇陈述,中止发布 此一声明,这话不知真伪,但董道宁在日本逗留两周回国时, 影佐托他带了两封亲笔信给行政院副院长张群,军政部长何 应钦,这却是一个足以为他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不平凡的举 动。
于是4月初,高宗武与西义显在香港会谈,提出了中国 方面的和平条件。当然,这是以谋略对谋略,虚与委蛇,藉 此一则多了解敌人的意向;二则为缓兵之计,但日本方面却 很认真;石原打算由这条路线,逐步进行,修正近卫自己所 承信的,平生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发布了那个国际惯例所仅 见的声明。
那知,4月6日台儿庄大捷,日本第十、第五两个师团被 击溃,伤亡三万人之多。东京军部大受刺激,封闭了西义显 的这条路线。
于是接下来便有”宇垣工作”;而以近卫内阁逐渐改组, 杉山”退阵”、板垣登场,及宇垣任外相、荒木任文相为”宇 垣工作”的开始。
当时日军已打到徐州,下一个目标是开封与郑州,夺得 平汉,陇海两路交叉点的中原要冲,循平汉线长驱南下,直 达武汉三镇,打一个大胜仗以后,谈和更为有利。那知国军 已准备了一个根据中国最古老的战略而设计的陷阱,等在那 里了。 6月上旬,日军攻陷开封;它的机械化部队正计划一鼓作 气,直下武汉时,开封、郑州间的花园口决堤,黄河横决,滚 滚南下,淹没了河南省东南的大平原,以及淮河以北的地区, 浸水地区约一公尺,农民还可以步行往来;中国政府当然也 有必要的赈济行动。而日军的灾情惨重,百倍于当地的中国 百姓;他们的车辆、大炮、坦克,皆尽陷于泥沼,动弹不得, 不但阻遏了日军对武汉的攻势,而且逼迫日军修改作战计划, 并改组华中的战斗序列。
这对刚刚开始的”宇垣工作”,虽说是兜头一盆冷水:但 也有好处,那就是正好配合宇垣的”低姿势”,在6月17日, 他就任外相后所举行的第一次外国记者招待会中,公开修正 了第一次近卫声明,说”大局根本变动时,可以重新考虑日 本的态度。”在此以前,中国政府已获得情报,宇垣就任外相 有4个条件:加强内阁统一;对华外交一元化;迅速决定和 平方针;不拘泥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声明。近卫完 全接受。因此,本乎谋略战的原则,中国国防会议秘书长张 群,以私人身分向宇垣发了一个贺电,宇垣复电道谢,并建 议可否请行政院院长孔祥熙到日本商谈谋和的可能性?及至 6月17日的公开声明,无异进一步表明求和的诚意;于是,10 天以后,孔祥熙的代表乔辅之首先在香港与日本总领事中村 丰一会谈,为孔祥熙赴日的行程作安排。
当然乔辅之首先要探明的是,日本方面的条件;乔辅之 问:”日本是不是会要求蒋委员长下野?”
中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急电外务省请示。宇垣亲自拟 了复电,明确指示:”以蒋介石下野为条件。”外务省东亚局 长石射立即提出警告:倘或如此,和谈一开始就不必希望有 结果。
宇垣的答复是:”最后并不以蒋介石下野为条件;但目前 日本朝野反蒋的空气很浓厚,所以不能不在一开始作一个姿 态。”
事实上是很清楚的,蒋委员长已成为中国唯一的领袖,不 论和战,都非他主持不可。但石原莞尔所策划的谋略战以暂 时”倒蒋”为整个谋略的核心;其中包含着亦和亦战,对内 对外的重重阴谋:
第一、如果蒋委员长”下野”,中国再无第二个人能领导 抗战;那时中国战场将形成一片混乱,日军在华中、华北、华 南、河东——山西各个战场,发动全面攻势;或许杉山元所 作”3个月内结束战争”的狂妄大言竟得实现。这也就是统制 派甘于退让,容一个长于设计,一个重在实行的石原与板垣 这一对搭档,来试一试的主要原因。
第二、即或不能达成使中国订立”城下之盟”式的”和 约”;但打一个大胜仗,不会成问题,”和片”亦一定可以实 现。
第三、军部虽知数十万陆军陷入中国战场这个大泥淖的 危险;但下级军官至士兵,以及民间为数众多的狂热右派分 子,对战略上的严重危机,不会了解,只看到”皇军”节节 进展,会反对谈和。鉴于日俄战后,订立《朴资茅斯条约》引 平民间大暴动的往事,就必须在”反蒋的感情”上,使大家 有所发泄,才能接受与中国谈和这一决定。
因此,以宇垣出任外相,决非偶然,而是出于精心的设 计;因为宇垣以”倒蒋”出名,但其他中国政府的要人,则 颇多为宇垣的旧识。是故,打出宇垣这张牌,在一般的感觉 上,便有”日支终必和平;但蒋介石不会再成为中国领袖”的 印象。
石原的谋略最深刻之处,便在不独要造成日本人有此印 象;同时要使中国的政府,亦能产生这样的误解——汪精卫、 周佛海便是有此误解,怦怦心动,钻入石原的圈套,旋即省 悟,而悔之已晚的人。
至于石原谋略的具体手段,是建立一个”内阁中的内 阁”,由首相及陆、海、外务、大藏四大臣,组织”五相会 议”,作为”最高国策研讨机关”,6月10日成立,在一个半 月中开了4次会议,制订了”今后支那事件指导方针”;”因 应时间的对支谋略”;”支那政权内面指导大纲”3个文件。
“指导方针”是”集中国力于1938年内达成战争目的”。 如何”达成”,就要看”对支谋略”了。
“谋略”的核心,即是使中国”中央政府崩坏,蒋介石下 台”。主要的手段一共6项;尤其重要的3项是:起用”支那 一流人物”,酿成”新中央政权”的机运;利用并操纵”反蒋 实力派”,在敌中树立”反蒋、反共、反战政府”;促使中国 法币制度崩溃,取得中国在外财产,从财政上去彻底击败中 国。
至于第三个文件,所谓”支那政权”是指日本炮制的 “新中央政权”而言;既有”内面指导”,则此”新中央政 权”必成傀儡,自不待言。
不过宇垣虽建议请孔祥熙赴日本会谈,但以孔祥熙对国 家的纪录,及与蒋委员长的亲密关系,绝不可能期望他能为 “新中央政权”的领导者;而且亦难望与孔祥熙的谈判中,获 致如何有利于日本的和平条件。因此,虽然乔辅之与中村丰 一第二次在香港会谈,大致已达成可由孔祥熙前往长期谈判 的结论;但板垣一变初衷,认为这样的谈判,并无好处,便 趁近卫请假休养的机会,利用”帷幄上奏权”,谒见昭和后, 接见外国记者,发表”倒蒋”的声明,接着进一步表明了强 硬的态度,明白反对宇垣的外交方针。石原的谋略,遭到严 重的挫折;同时这对策动”九一八事变”的亲密搭档,亦就 此分道扬镳了。
促使板垣态度变化的另一主要原因是,他们找到了一个 “支那一流人物”,就是汪精卫。他早就在唱”低调”了;当 “宇垣工作”刚开始时,想去说明蒋委员长,放弃”抗战到 底”的决心——那天蒋委员长因为重感冒,必须卧床休息,便 在病榻前面,接见汪精卫。
慰问了病况以后,汪精卫有片刻的沉默。他一向以长于 词令见称,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冷场的局面,当然是有一 句非常重要而难于措词的话在考虑。蒋委员长虽在发高烧,却 是神智湛明;见此光景,便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白开水,喝 一大口,舒口气说:”如果我们接受了日本的和平条件,将来 喝口水都不会有自由。”
汪精卫默默不答;敷衍了一会,告辞离去;他已知道蒋 委员长的决心是决不可动摇的,与日本谈和的话,不必再提。 但日本方面积极”引诱”的手段,终不免使他”春心荡漾”了。
就在板垣发表强硬声明,亦就是”芦沟桥事变”将届周 年的前两天,近卫销假视事;同时昭和分别召见了板垣、宇 垣、近卫及参谋总长闲院宫亲王,决定了扶植汪精卫的路线。 平时高宗武已私下到了横滨;由于扶植汪精卫的路线已经确 定,所以高宗武才得由影佐祯昭的引见,与近卫及板垣会谈。 他要求近卫亲笔写一封”日本政府愿以汪精卫为和平运动中 心”的保证函;这是国际交涉惯例绝不容许的事,结果改由 陆相板垣出了这样的一封信。
但高宗武这条路线,还是表面的;另外有条秘密路线,由 石原亲自领导,出面执行的则是参谋本部情报课的中国班长 今井武夫中佐,早在宇垣、板垣未入阁前的4月间,便跟汪 系的梅思平,在香港作了秘密接触,那是典型的特务政治,一 切表面文章都不必谈,赤裸裸地提出”各尽所能,各取所 需”的”合作”计划。但梅思平知道汪精卫多少还有点”头 巾气”,所以他跟今井武夫接触的结果,报知汪精卫的只是比 较冠冕堂皇的一部分;真正的秘密,只有陈璧君一个人知道。
当然,日本方面希望高宗武这条路线能够成功,也就是 一反近卫的第一次声明,以蒋委员长为对手,谈成”中日和 平”。但一方面鉴于蒋委员长的意志坚决;另一方面发觉高宗 武并不如梅思平那样纯粹以拥汪为目的,而他另有他的一套 想法,希望以汪精卫为过渡,影响蒋委员长,改变政策,愿 意谈和,所以起初虽是擅自行动,未经政府许可,秘密赴日, 但回国以后,整理出《东渡日记》、《在东会谈纪录》、《个人 观感》3个文件,函呈驻节汉口的蒋委员长,并特别陈明: “倘有可供钧座参考之处,则或可赎职擅越之罪于万一。”在 日本军部看来,高宗武便是相当危险的人物,因为跟汪精卫 的秘密交涉,蒋委员长都会知道;从此对高宗武器了戒心,同 时也决定了加紧利用秘密路线的原则。
由于对这条秘密路线,深具用心,因而以统制派为主的 对华事变扩大派,采取了两项重大行动:对外是加速进行对 武汉的攻击,由东久迩稳彦中将的第二军,及冈村宁次的第 一军,配合海军第三舰队,分两路进攻,水路十一军自安徽 入江西,在九江突击登陆;陆路由第二军自大别山北侧,直 指汉口。
对内,则是展开倒宇垣运动;主要的手段是要来设置 “对支院”,统一处理所有关于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等问 题;换句话说,是陆军要从外务省中夺取对中国部分的职权。
这是个老问题。外交职权之被分割,是一件绝对无法容 忍的事,宇垣的前任广田弘毅,就因为这个问题之不能解决 而挂冠求去;宇垣被邀入阁时,所提的4项条件,第二项 “对华外交一元化”,亦即为针对此问题而发。现在陆军旧事 重提,而且态度坚决,明明是反对”宇垣工作”的强烈表示; 宇垣作了一些让步,提出”对支院”的职权只限于日军占领 地区,但陆军坚持如故,近卫亦有屈服在军部压力之下的明 显趋向。这一来,宇垣就不能不辞职;平时为9月29日。
两天以后,日本阁议通过设立”对支院”;后来改名”兴 亚院”,直属于首相,兼任总裁,而实权操诸”总务长官”,直 接受军部的指挥。第一任总务长官是统制派的要角,指挥金 山卫登陆的柳岭平助中将。
由宇垣的垮台,明白表示日本陆军决意贯彻今井——梅 思平——陈璧君之间的那条”秘密路线”;三星期以后,梅思 平由香港飞重庆,告诉汪精卫说:“日本希望汪先生脱离重庆, 别组新政府,谈判和平条件。”于是汪精卫召集周佛海、陈公 博密议;由于武汉恰好在此时沦陷,所以议而不决。但最后 是由陈璧君作了决定,接受日本的意向。于是对华阴谋的 “秘密”、”公开”两条路线合流了。11月初,近卫发表第二次 声明,”倘国民政府放弃抗日政策,参加东亚新秩序,日本并 不拒绝”。修正了第一次”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声明;作 为汪精卫得以发起”和平运动”的起藉。
很快地汪精卫表示”应该根据日本政府的声明,和日方 开始和平谈判”。
事实上秘密会谈已经开始,代表秘密路线的是今井和梅 思平;代表公开路线的是影佐和高宗武。会谈的地点是上海 虹口公园附近,后来成为土肥原住宅的”重光堂”;日子是11 月19、20日。
9长沙浩劫
”两大方案一把火;三颗人头万古冤。”
不争气的就在一个星期以前,长沙发生大火——是湖南 省主席张治中的主意,如果日军进攻,采取”焦土战术”,烧 光长沙再撤退。根据计划,将士兵编成了3人一组的无数 “放火队”,如见市内起火,一起对重要目标动手。11月12日 那天,南门外伤兵医院失火,”放火队”以为是信号到了,纷 纷纵火,事先既无疏导措施,军警之间的联系又不够;大火 烧到天亮,长沙成了一座空城。
4天以后蒋委员长由设在南岳的统帅部,到长沙慰问居 民,目击心伤,忍不住堕泪;想设一个茶会招待留在长沙的 外侨,哪知道连茶叶都买不到。
当然,这件案子是非严办不可的。长沙警备司令,”复兴 社”的中坚分子酆悌;警备第二团团长徐昆;湖南省会警察 局长文重孚,判处死刑。张治中却不知是何神通,竟得无事。 于是出现了抗战其中最有名的一副嵌上”张治中”三字的谐 联:”治积何存?两大方案一把火;中心安忍!三颗人头万古 冤。”横额是:”张皇失措”。
长沙大火案,在当时对民心士气的打击,确是很大,有 不少人的内心中,因此而有一个问号,这样愚蠢不负责任的 将领带兵,能打胜仗吗?尤其是为此案而特组的高等军法审 判庭,”三堂会审”以后,对罪魁祸首的张治中,仅不过由政 府方面予以”革职留任,责成善后”的行政处分,令人误以 为原来军法中也有”刑不上大夫”的观念,兴起无限的悲愤 与失望。
当然,延安趁此机会作了振振有词的抨击。而汪精卫亦 资以为口实,大作文章,字里行间起有这样一种意味:”你们 看,照这样的情形,还能打;还不该谈和吗?”这种语气,自 然是能打动人心的;问题是,即使没有长沙大火案,汪精卫 在陈璧君的全力主张之下,脱离重庆另组日本所希望的”新 中央政权”,亦已成为定局。
成为”定局”的日子,可以定为11月30日——重光堂 会谈以后,双方人马,各奔前程,梅思平、高宗武及情报司 的科长,担任正式通译的周隆庠经香港飞往重庆;影佐祯昭 及今井武夫,则径返东京,带去3个书面文件;一个口头协 议。 3个文件以《日华协议纪录》为主,日本方面所希望的缔 结”日华防共协定”;承认”满洲国”;以及承认在”经济提 携”方面,日本有优先权等等,都包括在内。唯一可使”新 中央政权”自炫为成就的”日本于两年以内撤兵”这一条,军 部一看就把它涂掉了。
口头协议是由纸上作业化为具体行动的步骤,首先是日 汪双方认可《日华协议纪录》;然后,汪精卫于12月5日前 后发表离开重庆,到达昆明,此时日本政府应该发表一个声 明,汪精卫紧接着通电响应,与国民政府断绝关系,并要求 国民支持他的”和平运动”。此外还带回去一个乐观的估计, 在中国的党政要人中,极可能还有几个人,追随汪精卫的行 动;包括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在内。
这些文件与协议,经过军部及内阁五相会议研究以后,作 成一个《日支关系调整方针》的文件,提经11月30日所召 开的御前会议裁定,立即就进入行动阶段了。
在汪精卫这方面,12月2日由高宗武通知东京,汪精卫 已承认《上海协定》——《日华协议纪录》;预定12月10日 到达昆明,随即取道河内,转飞香港。过了四五天,又派周 隆庠到香港跟西义显接头,说汪精卫可能由昆明直飞香港;也 可能一到香港就会要求日本予以”政治庇护”。现任日本驻港 总领事中村丰一,不太熟识;希望能在12月10日以前,调 派熟悉中国情况,并为汪精卫所相熟的,外务省调查部长田 尻爱义,接替中村丰一。
当时继宇垣一成为外相的是,曾任驻华公使而升格为大 使的有田八郎。他对这个西义显转过来的要求,相当兴奋,亲 自安排将在休养中的田尻爱义自河原温泉召回东京,由陆军 派专机飞往广州;换乘炮舰于12月10日到达香港履新。但 是,汪精卫却还留在重庆。
原来汪精卫从重庆脱走,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必须在蒋 委员长不在重庆的时候;当时根据”南岳军事会议”的决定, 开始部署第二时期的抗日战争。蒋委员长认为日军利于速战 速决,现在经过中国18个月的坚忍不屈,敌人”驱兵深入”, 到了孙子所谓”钝兵挫锐,屈力殚货”的地步;上驷亦成下 驷。加以日军进入长江上游地区,进入孙子兵法中所说的 “挂形”与”险刑”之地,正是依照我们预定的战略,陷敌军 于困境而莫能自拔的地位。
今后一方面要诱敌深入,相机歼灭;一方面更要在敌后 展开大规模的游击活动。因此,他在南岳军事会议结束后,即 由衡阳转桂林,指挥设置行营。策划华南的抗日战争,预计 总要12月10日以后,才能回到重庆;哪知蒋委员长由于桂 林的工作顺利,12月7日飞回重庆。这一下,自然是将汪精 卫镇慑住了。
接到汪精卫延期脱出重庆的报告,近卫大感狼狈。因为 这件事已经上奏昭和;同时为了配合汪精卫的行动,而又要 掩饰预先勾结的痕迹,近卫预定发表的第三次声明,不经由 记者招待会,而用在”大阪公会堂”发表演说的方式去透露。 由于汪精卫的临事中变,对于昭和无法交代;”大阪公会堂” 的演说亦无法发表,岂不得已只好装病,取消大阪之行。同 时托宫内省大臣松平恒雄,向日皇作了解释。
这只是应付了眼前的窘境,对于汪精卫究竟能不能如双 方约定那样,顺利展开行动?近卫深恐受骗;有田的信心亦 大为动摇。这件事,在日本高层政治圈内,知道的人并不算 少;如果闹出一场笑话,不仅颜面有关,而且极可能爆发倒 阁的风潮;所以近卫在那几天,真有食不甘味之感。在重庆, 蒋委员长召集党政两方面重要人士,重申”我不言和则日本 决不能亡我”的看法,也昭示了”自力更生、独立奋斗”的 决心。在这次重要的会议中,汪精卫不敢公然谈和,不过他 的词令一向很巧妙,意在言外而见仁见智可作多样解释;他 说:”敌国的困难,在如何结束战争;我国的困难,在如何支 持战争。”意思是,如果我国肯结束战争,困难即可解除;同 时由于这也是解除日本的困难,因而可以争取到比较有利的 条件。但从另一方面看,亦可说只要我国能设法支持战争,则 日本的困难即无法解除,终必拖垮敌人而后已。由于这扑朔 迷离、莫衷一是的两句话,更使得日本外务省的”专家”,大 起警惕,认为汪精卫可能是跟蒋委员长在”唱双簧”,愚弄日 本,行一条缓兵之计。
到了12月14日,近卫接到通知,汪精卫决定在18日那 天,脱出重庆;据说,这一次一定不会变卦了。
决定12月18日这个日子,是不难理解的,第一、蒋委 员长定在这一天飞到西安去主持军事会议;第二、正好是星 期日,利用各机关休假,联系一定不够迅速周密的空隙,利 用脱逃。所以汪精卫不但通知了日本,而且特派一名副官到 成都,通知新任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陈公博,务必于18日赶 到昆明。 12月17日星期六,汪精卫亲自打电话给交通部次长彭 学沛,要他预留几个最近飞往昆明客机的座位,彭学沛的政 治背景,本就属于汪系,自然唯唯称是;立刻通知欧亚公司 照办,而且将机票送到了汪公馆。但第二天得到消息,西安 方面天岂不好,蒋委员长决定延期两天飞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