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田中手段巧妙,引进籍隶冈山的宇垣一成代替福田 雅太郎;同时他参加了政党,以政友会总裁的身分,曾一度 掌握政权,在表面上仍旧维持了政党政治的型态。
及至”九一八事变”发生,日本朝野对于佐尉级的少壮 军人,跋扈横行,对内阴谋暗杀要人,涉嫌叛乱,对外擅自 制造出可以引起两国战争的纠纷;而领导军部的”昭和军 阀”,既不如田中义一、宇垣一成等”大正军阀”之握有实权; 更不如大山岭,儿玉源太郎等”明治军阀”的具有绝对统治 力,无不忧心忡忡,认为有”肃军”的必要。因此,”九一八 事变”以后,继若槻礼次郎组阁的犬养毅,寻求上原元帅的 支持,预备将躁进不法的陆军青年将校,整肃换掉30个左右。
那知内阁书记官长、政友会的政客森恪,自田中时代便 勾结少壮军人,挟以自重;所以犬养的企图,很快地便为军 部少壮派所知,于是昭和7年——1932年5月15日白昼,一 名现役海军中尉,穿着制服,带领4名海军军官,与5名陆 军军官候补生,闯入首相官邸,不由分说,枪杀了现任内阁 总理犬养毅,这就是震惊三岛的”五一五事件”。
在”九一八事变”时,若槻内阁的”陆军三长官”,南次 郎任陆相;金谷范三任参谋总长,都出身于跟长州阀携手的 大分阀;而训练总监却是为反长州阀的荒木贞夫;若规垮台, 由于南次郎及金谷范三,未能约束关东军的”三羽鸟”—— 高参板垣征四郎大佐;参谋石原莞尔中佐;及特务机关人员, 土肥原的助手而任张学良顾问的花谷正之故,使得荒木贞夫 有机会转任陆相。
荒木之能握有绝大权力,是因为斋藤宾的内阁总理,实 际上是由荒木所促成。当时重臣领袖为西园寺公爵,首相的 产生,首先由西园寺推荐,已成不成文法;当犬养被刺,萨、 佐、土系的参谋次长真崎甚三郎,宪兵司令秦真次、陆军省 次官小畑敏四郎,及另一次官长州,大分系的小矶国昭,要 求荒木向西园寺表达绝对反对政党内阁的意愿。但当西园寺 与海军宿将东乡元帅,商议首相继任人选时,东乡认为”国 本社”领袖平沼骐一郎最适宜;不然,曾任朝鲜总督的资深 海军大将斋藤宾亦可,只有萨摩出身的海军大将山本权兵卫 不妥;因为大正二年山本继桂太郎组阁时,修改了军部大臣 任用的范围,不限于现役,预备役的将官亦可起用。这一来 限制了军部的势力,所以在十几年后,由山本再次组阁,必 遭陆军强烈反对,酿成风潮,自是不妥。
西园寺当然想维持政党内阁,难得东乡提出平沼,再好 不过。当即上奏,提出平沼与斋藤、请求选择;昭和却只提 出7点”希望”作为抉择的标准。其中6点,为”崇高之人 格”、”拥护宪法”、”外交应以国际和平为基础”等,两人都 能符合要求;只有第四点,也是消极资格上最重要的一点: “接近法西斯者绝对不可。”而平沼的”国本社”,标榜”国粹 主义”,其实就是法西斯;因而”大命”降于斋藤宾——如果 不是荒木有那种强烈的表示,斋藤宾不可能成为首相候选人, 亦就不可能成为首相。即由于这间接拜荒木之赐的一个观念 作祟,使得朝野一致期望于斋藤的”振肃陆海军军纪”,竟成 定话;荒木成为明治维新以来最有权力的一个陆军大臣,他 曾向近卫文磨表示:任何人皆可组阁;只要符合军部的要求。
就荒木本人来说,既然连”国之大老”的西园寺公爵都 必须尊重他的意见,足见权力基础已经稳固,因此大刀阔斧 地整理人事,也就是排除异已,除了小矶国昭以外,陆军重 要职位,都为”佐贺左肩党”及萨、佐、土系的将校所盘踞; 真崎甚三郎转任教育总监,而参谋总长则必然倾向于”皇道 派”的闲院宫亲王。
“皇道派”为军方及社会所加诸于”左肩党”的”美称”。 此派思想源流,出于武士道以及尊王攘夷,自无疑问;而做 法上最为人所诟病的是流血五步的暗杀行动。于是有相对的 “统制派”兴起。
军人集会,本为法所不许,但明治时代的敕令中,规定 军人为了国防讲习而集会,是可以允许的。即由于这个法律 上的漏洞,以”佐贺左肩党”为嚆矢,接续而起的有”樱 社”,成立于”九一八”之前一年,发仆人是参谋本部情报课 俄国班班长桥本欣五郎大佐;中国班班长根本博大佐;以及 中国课中国班班长长勇中佐等人。成员包括参谋本部、陆军 省、教育总监部、宪兵队、陆大、士官及驻东京各联队中坚 干部96人,为陆军少壮派的一次大结合;在民间极右翼理论 起初以为只是发动一次温和的兵谏,未加反对;后来发觉是 倒阁自立,形同叛乱,立即展开有效的制止手段,由次官小 矶国昭执行。这就是有名的”三月事件”。
樱社既不得志于国内,乃有”国外先行论”,导致了半年 以后的”九一八事变”。但桥本及长勇却未死心,认为将官优 柔寡断,要干还得自己来,联合陆军下级军官的”天剑党”、 海军的”王师会”,以及民间右翼过激分子,于”九一八”之 前一个月,在东京青年馆集会,决定暗杀西园寺公爵、内大 臣牧野伸显、首相若槻礼次郎等十几个要人,及至”九一八 事变”一起,桥木及长勇,眼见”国外先行论”已著先鞭,大 感刺激。长勇尤为热中;他本已奉派为日本驻华武官,居然 由北京潜回日本,与桥本策定了”起义”——所谓”蹶起”的 计划,预备发动近卫师团步兵十中队;机关枪两中队;飞机 17架,由长勇指挥突袭出席议阁的全体阁僚;另占领警视厅, 包围陆军省及参谋本部,强迫长官;并要求东乡元帅上奏,由 革命将校组织内阁、拥立的首相,即是教育总监荒木贞夫;桥 本自任内务大臣,以长勇为东京宪兵司令;内阁要职财相及 外相,由大川周明及一向与樱社接近的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 建川美次少将担任,预定发动的日期为10月24日。
结果由于坚决反对此一计划的根本博、田中清、影佐祯 昭的告密,于10月6日深夜由陆相南次郎及次官杉山元下令 “拘束”桥本等12人。处分是等于”禁闭”的所谓”谨慎”; 首谋桥本”谨慎20日”;其次是长勇,潜行回国,参加叛乱, 参谋总长金谷主张处以极刑,而最后只是”谨慎10日”—— 实际上是给了10天到20天的第一等供给的特别假期;被 “谨慎”在东京近郊的料亭中,有最好酒馔及最有名的艺妓相 伴,帐单由陆军省无限制照付。
这就是号称”昭和维新”而胎死腹中的”十月事件”。这 样一件可以动摇国内的大事,结局形同儿戏;尤其是对涉嫌 作乱的现役军人,出以如此异乎寻常的姑息处置,使得日本 朝野在惊诧之余,不免有大惑不解之感。
可想而知的,”参陆”首长必有难言的苦衷;第一、关东 军”三羽鸟”鲁莽地发动”九一八事变”,备受”辅弼无方” 的批评,如果组织军事法庭,公开审判此案,舆论更将展开 严厉的攻击。
其次,”十月事件”的背景极其复杂,倘或认真追究,各 方面都会引起问题,如”王师会”为海军少壮军人预备”改 造国家”的组织,主持人藤井齐在此事件中,亦为要角,一 牵连开来,可能会造成海陆军之间的裂痕。
第三、也是最严重的,如不能息事宁人,立刻就会使萨、 佐、土系与长州、大分系的冲突表面化。在”十月事件”中, 荒木贞夫的态度颇为暧昧,可想而知的,纵非幕后主使人,亦 必定同情,对桥本、长勇应持保护的态度。长州阀的势力,其 时已渐式微;而南次郎与金谷范之出身大分阀,自知力薄,况 在各方备致责难声中,一定斗不过荒木贞夫,那就只有委屈 求全了。
从”十月事件”以后,”皇道派”正式形成;半年之后, 乃有”五一五事件”,荒木入阁,大排异己,结束了长州阀主 宰陆军60年的局面。
不久,为了对抗”皇道派”,出现了一个”无名会”的组 织,发仆人一共10个,都是大佐、中佐,为首的是永田铁山, 其次是东条英机;影佐祯昭亦在其内。 ”无名会”的本质与皇道派一样,都主张扩张军人势力, 改造国家;但手段上不相同,不赞成用流血造反的办法;主 张集结军人全体,加以有效的组织,”在一丝不乱的统制下进 行”,因而很快地为人称作”统制派”。 ”统制派”的发展很快,一方面固因在理论上较皇道派的 动辄主张不分青红皂白的暗杀,来得易于为人接受;一方面 再以因缘时会,在统制派出现不久,作为皇道派第一首领的 荒木贞夫,因病辞职,给了统制派一个绝好的发展机会。
继荒木而任陆相的是”九一八”时任朝鲜总督的林铣十 郎;他是”国外先行论”的巨头,九一八事变发生时,曾擅 自越境出兵援关东军。可想而知的,他与皇道派处于对立的 地位,但以真崎的跋扈,对陆军人事,多所干预;因此,林 铣就任之初,仅能勉强将永田铁山一人调任为军务局长。
到了这年——昭和9年——民国23年8月,陆军定期调 任,林铣在参谋总长闲院宫及军事参议官渡边锭太郎的支持 之下,开始发动”肃军”,首当其冲的是陆军次官柳川平助及 宪兵司令秦真次;下一年的定期调动,更进一步劝告真崎辞 去教育总监。于是,统制派与皇道派的冲突,趋于表面化,先 有真崎辞职不足1月时,”小樱会”分子相泽三郎中佐,闯入 永田铁山的办公室,以军刀斩之于座椅下;接着有昭和11年 ——1936年震惊日本全国的”二二六事件”。 2月26日夜间,大雪纷飞;第一师团的3名大尉,集结 下级军官21人,指挥士官近百,兵士千余,分数路袭击官署, 杀了内大臣斋藤宾、藏相高桥足清、教育总监渡边锭太郎;侍 从长铃木贯太郎,身负重伤。此外列入黑名单的总理大臣冈 田启介、及元老西园寺、牧野伸显等人,幸免于难。首相官 邸、警视厅皆被占据;皇宫及重要官署所在地的曲町区,断 绝交通,一时引起了极大的恐慌;连天皇的安危,都成了问 题。
到了清晨5时,事态明朗化了,首谋之大尉香田清贞、村 中孝次、矶部浅一与川岛陆相会面,在朗诵《蹶起意趣书》后, 提出要求,主要内容为3项:一是即刻逮捕南次郎、宇垣一 成、小矶国昭、建川美治等将领,并免除根本博、武藤章等 人的官职;二是任命荒木为关东军司令官;三是”陆相即以 本事件导致’昭和维新’的实现”——暗示将拥护真崎组织 军政府。后来又追加要求3项,希望由真崎大将、山下奉文 少将出面”洽商收拾之策”。皇道派的真面目,至此暴露无遗。
真相一露,这些盲目冲动的下级军官的命运也就决定了。 情势是非常明白的,千把军人要想造反,无异以卵击石;除 非他们有昭和天皇为人质,还可以谈一谈条件,否则,任何 荒谬的要求,都等于梦呓。
官方逐渐加强的压力,可从报上对他们的称呼的变化看 得出来,”蹶起部队”,一变为”占据部队”;再变为”骚扰部 队”;最后称之为”叛乱部队”。平时为2月28日,陆军用 “天皇命令”著官兵归队;”叛乱部队”并无反应,到了第二 天清晨,东京警备司令番椎中将广播,将采取镇压,但愿意 给他们一个最后机会,同时用飞机散传单及无线电喊话的方 式,一遍一遍催促。僵持到下午2时,叛军终于放下武器,负 责领导的军官,至陆相官邸,自首就缚。
4天之后,奉敕为特别组织的军事法庭,判处村中,矶部 等15人死刑,一审终结,旋即执行。真崎甚三郎虽未牵涉在 内,但皇道派是整个完蛋了。
为皇道派”殉葬”的是冈田启介内阁。皇道派反对政党 内阁,所以此派一垮,虽未完全恢复政党政治,但文人已可 组阁;先属意于近卫,以健康不胜,恳辞不就;因而”大 命”降于冈田内阁的外相广田弘毅。
出人意料的是,皇道派虽垮,而统制派之干预内阁,较 之皇道派变本而加厉。寺内寿一大将为军部推荐为陆相后,立 即偕统制派主干,军务局军事课长武藤章到组阁本部,宣读 一项文件,表达军部的希望是:”肃军自属急务,惟望政治家 亦应自肃自戒以协力。”接着,由寺内提示条件,在广田预定 的阁僚中,有5个人遭到反对,包括牧野伸显的女婿吉田茂; 以及有日本”飞机大王”之称的中岛知久平等。
因为平时统制派已决定与纳粹德国相勾结,隐隐就已走 上反英美的路线,而吉田茂是有名的英美派;中岛则与美国 工业家有密切关系之故。
广田屈服在军部的压力之下,两大政党”政友会”、”民 政党”,各限二人入阁,而且不占大藏、外务、内务等重要职 位。
此外,又修订了内阁官制,陆相、海相仍限于在现役将 官中任命;也就是推翻了大正二年山本内阁的一次大改革。自 此以后,内阁的命脉便掌握在军部手中;倘或不同意首相的 人选,可用拒绝推荐海陆相的手段作为抵制,组阁者即无法 就预备役中去物色人选;同样地,如果要倒阁,授意海相或 陆相辞职,然后拒绝推荐继任人选,亦可逼垮内阁。
对于皇道派来说,除非放弃本身的主张投向统制派,就 永远不能再期望担任陆相及其他重要军职。因为陆相既非现 役将官莫属,即非内阁中”现役之长官”推荐不可,这样统 制派就一直可以把持陆相的位置,永不许皇道派染指。
为统制派的理论逐渐形成;日本陆军倾向与纳粹合作的 迹象,日渐明显之际,东京有好些比较具有民主思想的政坛 巨头,惄然心忧,其中之一就是近卫文麿。
身材颀长,风度翩翩,可与英国外相艾登媲美的近卫,是 日本除了皇室以外,第一号的贵族。”五一五事件”以后,他 一直在镰仓新建的别墅中养病,平时中国驻日大使蒋作宾亦 因高血压,在附近的长谷修养;蒋作宾的秘书丁绍仞,跟近 卫是东京第一高等学校的同学,以此渊源,常相过从,每个 月至少有一次,留宿于镰仓山中近卫的别墅,促膝长谈,对 于统制派的渐渐得势,同感忧虑。
因为皇道派为荒木大将,小畑中将都在帝俄时代当过驻 俄武官,目击苏联革命的经过,对于共产主义的活动,格外 关心,视积极警戒日本赤化为最大的任务,所以对内标榜 “防止赤化、维护国体”以振兴日本主义及武士道精神为思想 中心,对外则全力防苏,凡进兵中国,以及海军的南进政策 等等,都表示反对。而统制派则恰好相反,一意主张对外扩 张,有所谓”中国派”以侵华为目标;有”南方派”提倡向 东南亚发展。对于苏联希望彼此妥协;所持的是消极的态度。
于是,有一天蒋作宾正式提议,日本应与蒋委员长携手, 彻底解决中日问题。他说:
“日本军阀一向利用中国军阀,相互牵制;自以为’以华 制华’,阻挠中国统一是最聪明的办法;其实大错特错。
“事实证明,中国在蒋委员长领导之下,已经走上统一之 途了。因此,日本对中国问题,应以国民党为中心来考虑;向 来日本专门打击国民党的政策,是根本错误。倘或继续不变, 中国的容忍有其限度;超过此一限度的后果,严重异常。”
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严重到中日两国同归于尽;其实是 日本自取灭亡——但说得太率直,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于事 无补,所以用”同归于尽”的说法。
蒋作宾的分析是:一到中国无法容忍时,将不惜一切,起 而抗战。日本军阀打算以武力征服中国,是对中国毫无认识 的梦想。中国的战略思想家看得很清楚,日军不来则已;一 来先拖住了再说。因为日本劳师远征,利于速决,如果以 “空间换取时间”,旷日持久,一方面日本吃不消,另一方面 英美一定会帮助中国,因此扩大而为世界大战,中日两国 “同归于尽”,亚洲将为英美所支配。
蒋作宾的这番分析与建议,自然是事先获得政府许可的, 由于理论的本身说服力很强,近卫表示衷心赞同。蒋作宾又 跟一向支持中国革命的头山满、秋山定辅谈过,大致亦表示 赞成。因此,一项《中日和平草案》,渐次成形;蒋作宾在民 国二十四年即1935年夏天,专程回国,在重庆谒见正在指挥 西南”剿匪”军事的蒋委员长;所谓为了整个亚洲和平着想, 与日本的政治家合作,阻遏军阀的横行,中国政府决作一次 最大的让步;对于东北问题,暂置不问。
于是丁绍仞携着包括4点在平等互惠的基础上,谋求中 日长期合作的方案,遄返日本,一到东京却驱车访晤正在轻 井避暑的近卫。南定的步骤是,由中国大使馆将此案提出于 日本政府;近卫从旁协助,克底于成。
当时的外相是广田弘毅,他跟他的外务省同僚,亦都赞 成这个方案;但几天以后近卫去催问结果时,广田告诉他,军 部反对此案;要求中国政府承认”满洲国”伪组织。这是怎 么样也办不到的事。近卫大为失望,丁绍仞亦复如此;不过 他并未死心,向近卫辞行时,作了约定,如果日本方面愿意 根据此一方案重开谈判时,可派联络人员到中国。同时也提 出了两个已经征得同意的联络人,一老一少,年长的是秋山 定辅;年轻的是中山先生老友,”三十三年落花梦”作者”白 浪滔天”家的第二代吕崎龙介。
及至1937年近卫组阁,不及一月,”芦沟桥事变”爆发, 事先不但作为内阁总理大臣的近卫一无所闻,就是陆军省对 整个情况亦不甚了解。派遣在中国的陆军将领,不但早已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必然之理;甚至以为军部的命令 亦可不理。
8祸溯从头
日本军部亟谋拔出泥淖的回顾。
近卫当然不主张”事变”扩大;记起丁绍仞辞行时所作 的约定,认为除却他跟蒋主席促膝深谈以外,别无防止扩大 之法。于是先向宫崎及秋山联络;再征得陆相杉山元大将的 同意,决定派宫崎到南京联络。哪知在神户上船之前,宫崎 为宪兵所扣押。同时秋山亦在东京被捕,罪名是有间谍嫌疑。 几经交涉,军部同意释放,但并未履行同意;事隔一周,”事 变”已扩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军部欺骗了他们的首相,有 意扼杀近卫谋与蒋委员长直接深谈的可能性。
到得中国在蒋委员长领导之下,奋起抗战,明白昭示,牺 牲已到最后关头,唯有与敌人周旋到底时,近卫内阁却还拿 不出确定的方针,因为内阁受军部的影响;而军部在担当中 国战场主要责任的陆军方面,却有扩大派与不扩大派的尖锐 对立。是故近卫虽在阁议中声明了不扩大的方针,而事实上 “芦沟桥事变”已无法作为”地方事件”就地解决。即使陆军 一致不同意扩大,要收束局势亦起棘手;更何况意见纷起,无 法下达明确的指令,唯有任令在中国的陆军将领,任意胡为, 以致濒于无法收拾的恶劣态势。
陆军的扩大派,大致在陆军省;由杉山陆相及梅津次官 主持,此外朝鲜总督南次郎及朝鲜军司令官小矶国昭,亦为 扩大派的巨头。
至于不扩大派,则为参谋本部掌实权的人物,以多田参 谋次长为首。最不可思议的是,发动”九一八事变”的侵华 急先锋,属于统制派石原莞尔及板垣征四郎,竟为不扩大派 的健将。石原平时担任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协助次长多田 骏与陆相杉山元展开激烈的争论;到得”事变”第二年的6月, 杉山元垮台,由板垣征四郎接任陆相,即为多田与石原的策 划。
何以石原与板垣不主张扩大?那是因为他们对中国的情 况,比在东京的陆军将领,了解得多,深知蒋委员长的地位 及威望,与”九一八”时代已大不相同;号召力在整个中国 大陆,无远弗届,无微不达。
同时,他们在关东军服务多年,深知日本真正的心腹大 敌是俄国。中日两败俱伤,得利的渔翁在莫斯科,所以极力 主张不扩大,保存国力,对付苏俄。但多田、石原、板垣虽 居陆军的要津,却非统制派的领袖;论资望足以与杉山、梅 津、小矶以及松井石根之流相片的荒木贞夫、宇垣一成,因 为不是现役,无法担任陆相或参谋总长;尽管近卫邀宇垣担 任外相,荒木担任文相,但以无法约束现役的陆军将校之故, 所以不扩大派的主张,到头来终于牺牲在以统制派为主的扩 大野心之中。
更糟糕的是,不扩大派的板垣,从入阁以后,暗中受了 统制派的游说,言行一变,破坏了石原构想为主的”宇垣工 作”——一条双管齐下的结束中日战争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