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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幼萱还有几年的同学情分,却又不知道她家里到底是有怎么样的一番暗涌,不便明说。思量着这事情既然知道了,总要点拨点拨她。于是打了电话给幼萱和那两个女朋友,约在一处打小牌。
麻将打到八圈,唐浩成从外头回来,客气地过来跟她们打招呼,对着幼萱言语间也是一派的温柔体恤。他看见明月给几位小姐端了燕窝粥,便问她:“太太的药喝了吗?”
明月恭敬道:“正在熬。”
梁莹莹的心里就泛着冷气,突然觉出男人的可怕之处来。又打了几圈,明月又端了药过来。梁莹莹眉头皱了皱,偷偷伸了脚出去。
明月捧着绛红漆木的宽托盘,没留心脚下。刚靠近桌边,正绊在梁莹莹的脚上,一个踉跄就把药打翻在麻将桌上。几人都是大呼小叫地从桌边跳起来。
幼萱怕惊吓到梁莹莹肚子里的孩子,忙过去问她有没有怎么样。看到她衣服湿了一角,掏出帕子一边给她擦着,一边数落明月:“你这丫头越大越调皮,万一烫着梁小姐,仔细你的小命!”
明月手忙脚乱,又带着委屈。幼萱向来是个好脾气的,这样的重话是从来没听过的。但幼萱话虽如此,语气却并不算太重。只是怕梁莹莹有什么意外,她这个丫头到时候逃不过一顿重罚,所以先自己数落她。
梁莹莹哪里看不出来,心里更是一阵唏嘘,这样心地善良的幼萱,背后却被自己的丈夫算计。又想起沈家那一摊烂事情,想想父亲虽然有三个姨太太,可都被父亲管得老老实实,谁敢挑头玩花招、弄手段?虽然她从小就不喜欢她们,但那些姨太太却从来都是乖觉不敢造次的。
这个晚香,一进门就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她出身青楼,虽然没接过客,可梁莹莹并不相信她不知道“凉药”的事情。原只当她年纪小,又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村丫头,谁知道心计这样深?
梁莹莹真是后悔把她弄进门,可是不弄进门,她在外头一样能翻出风雨。她当真小瞧了她。
又想到沈仲凌,他把他的爱都给了傅婉初,把他的宠都给了晚香,她得到了什么呢?这样的钟鸣鼎食的大家庭背后是利益交错,夫妻之间难道是注定没有真情的吗?看着眼前的幼萱,心里难免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哀。
梁莹莹拉住幼萱的手,微笑道:“你别紧张,不碍事的,别吓着她。”
明月在一旁听到她那样说了,心里总算踏实了,只能道:“我再去给小姐煎药。”
梁莹莹拦了明月,转过来对幼萱道:“你今天就别喝了吧!我最近看了篇杂志,说补药吃多了也是会坏身体的,不如五谷杂粮慢慢养着。你看,吃了这么久都没什么起色,怕是方子不好使,不如找个大夫换个方子?或者看看西医也是好的。
“上回我父亲的四姨太也是病了好久,喝了多少药都不见起色,眼瞅着病得还越发重些。最后让父亲拖到西人的医院里,打了两针就好了。回家找人一看药方,才知道是大夫弄错了,把人家的方子开给她了,气得四姨太带着人把人家的医馆都给砸了。”
大家听了都跟着笑起来。但梁莹莹虽是笑着,眼睛却牢牢盯着幼萱,眼神无比恳切。幼萱是个玲珑心肠的人,听她这样一说,心头就是一悸。却也不说什么,也是跟着笑,在她手上拍了拍:“听你的,今天就不喝了。”
韩朗陪着方岚到她二哥方奕林家去喝小侄女曼曼的满岁酒。
方奕林的夫人是警备司令部一个副部长的女儿,两人是留洋时候认识的。在国外私自就注册结婚,这很让方岚的母亲不高兴。
方轩林抱着独身主义不从军政,已然让方夫人伤透了心。好不容易这个二儿子走了仕途,却又是私订终身的。心里对这个媳妇就是横竖不顺眼,自然不能和平相处。
方奕林托了个借口出来自己住,倒也省得一大堆的麻烦事情。可方夫人心里更认定这个媳妇把儿子给分走了,本来也想来看看孙女,可是连满岁宴媳妇也不在方家老宅办,却倒要去他们的小家里,更是气闷,索性借口身体不舒适,不去了。
方岚劝了老太太大半天也没劝出个结果,只好自己过来。正要叫管家备车,管家却说家里的车被三少爷一家开走了,一辆车都没有。方岚正打算叫人力车,谁知道刚出门就遇上靠在车门衣冠楚楚眉开眼笑的韩朗。
韩朗一见她,笑着拉开车门:“请吧,方小姐。今天我被三哥叫来给你当司机的,正好去给小侄女拜寿。”
方岚知道这人从不把自己当外人,也就不跟他蘑菇,坐着他的车去了方奕林家。
到了二哥家里头,进了客厅就看到桌子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子。她笑眯眯地打开,有珍珠链子,有成套的宝石首饰,还有上好的成匹衣料,因而笑道:“瞧瞧,曼曼这才周岁呢,就有人送这么重的礼。回头要是出嫁,人家的聘礼不得搬座金山来?”
方奕林抱着女儿出来,笑道:“你这回可错了,这礼物是要送出去的。”
方岚捏着曼曼的小手,笑意盈盈道:“是哪家的喜事,要送这样重的礼?”
“京州军督办沈仲凌。”
方岚一听,笑就冷下来:“他不是才娶了妻吗,怎么一年不到,还要纳妾不成?”
方奕林怕她那副冷脸的模样吓坏自家宝贝女儿,扭过身子:“可不就是纳妾。男人三妻四妾的倒也正常……”
方岚听他这番言论却是恼了:“正常?!二哥你愿意女儿的丈夫三妻四妾吗?”
方奕林却是笑道:“你这火又是为的什么名头?凌少娶的那位夫人,虽然明处称得上是贤伉俪,背地里谁都明白多少有点政治婚姻的意思。如今新夫人过门不过一年,纳了这房如夫人,那自然是真爱了。
“你们不都提倡自由恋爱吗,怎么到这里就不支持了?我的女儿自然不会拿去做政治婚姻,所以,我才不担心。”说着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大约是亲得重了,小姑娘哇哇地哭起来。方奕林忙抖着哄,怎么哄都哄不好。
“真爱?!”方岚鄙夷道。为了利益抛了“真爱”,有了权势就抛了原配,这也配得上“真爱”两个字?
韩朗从后备厢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后脚才进门,就看到方岚脸色不好。他笑嘻嘻地叫了声“二哥”,方奕林笑着跟他点了点头。
方岚却像抓住什么把柄似的:“什么二哥?谁是你二哥?你二哥不是在英国吗?我二哥怎么就成了你二哥?”
这一串炮打过来,把韩朗击得有点晕头转向,抛了一个“她怎么了”的眼神给方奕林,方奕林只是笑,把孩子递给保姆,走过去揉了揉方岚的头:“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方岚觉得天底下果真就没什么真心的好男人了,那肚子里的委屈、胸中的不忿都搅和在一处,眼眶就红了。
方奕林和声道:“你这又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又不是赶着你嫁人。”
方岚对他的笑话也笑不起来,指着那堆礼物:“不许送,也不许去婚宴!”
方奕林又笑道:“人家的喜事本就没大操办,既然咱们知道了,礼物那是少不了的。人面应酬,可不能由着性子来。”
方岚碰了个软钉子,更是委屈,拉过韩朗怒声道:“你不许送礼!”
韩朗看她好好的就闹起性子来,也不管她说的什么,就忙着点头:“好,不送。”
方岚又来了一句:“你们韩家也不许送!”
韩朗接着道:“好,你说不送就不送!”
方岚还是不解气,在他身上好一阵捶打,他也只是笑嘻嘻地受了。捶得重了,也就发出几声哼叫。
方奕林却看不过眼:“你这丫头,你又不是韩家人,怎么管得了韩家的事情?”
韩朗却只是一味地让她,笑道:“早晚都是一家人,早管晚管都一样。”
方岚听他那样说,心里更是气闷,丢了两个人寻了个电话。
电话打到荣逸泽公馆里,却没人接。打到拂城小公馆里,张嫂只说先生太太早回了京州城。方岚心里又是一感叹,不知道婉初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情?她知道后又会怎么想?想想爱情路上怎么人人都这么荆棘坎坷,不如跟婉初做个伴,到国外留学算了。这年头,不嫁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过了年,婉初身体已经彻底大好,大路也清出来了。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同老夫妻俩告别。婉初出来的时候,戴着一对钻石耳钉,便强留下做了礼物。
小林正好也要回去,于是雇了一辆大马车,由小林亲自送他们离开。
三个人坐着大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镇子。还没到十五,镇子里头的商铺一半是闭门不做生意的。到了镇子上,小林就同二人告别了。
两个人一副庄稼夫妻的模样,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那模样分外可乐。饿了半日,先寻了一家饭馆子吃饭。要了两个菜,两碗饭。
正要结账,内室门帘子一挑,一个背着孩子的少妇从里间出来,冲着柜台喊了一声:“刘栓,东庄万老汉家的货还没送来吗?”
婉初听到这话,愣了愣,放下筷子转过头去看那说话的妇人。
圆脸盘,绾了一个发髻在脑后,穿着湖蓝色的绸缎袄,身后背着一个孩子。那少妇也感到有目光扫过来,循着目光望过去,却是呆了呆。
荣逸泽也顺着婉初的目光看过去,那少妇不是别人,正是婉初的丫头凤竹。
凤竹看到两个人有点难以置信,脸上犹疑不定,缓步走过来。
婉初开口叫了一声:“凤竹。”
凤竹才知道,这真的就是婉初了。她哇的就哭了起来:“小姐你到哪儿去了?你怎么这身打扮?”
她这一哭,背后的孩子有了心灵感应一样也跟着哭起来。凤竹的男人也跑过来,看看自家的媳妇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凤竹把孩子摘了,扔到刘栓身上,把两个人让到里间。
看着婉初这模样,凤竹又是一阵伤心落泪。
婉初只是微微笑着,也没细说。只说在别处教书,回京州的路上不小心遇上劫道的,东西都丢了所以才这副模样。
凤竹看她避重就轻,就知道她是受了不少苦,也没敢再深问。互相说了说别情,婉初道:“看到你男人对你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婉初这样一说,凤竹又是一阵难过。好像婉初和二少爷的事情还是昨天的事情,现在二少爷另娶了他人,婉初孤孤单单一个人流落在外头。好在她身边还有三公子护着。
风竹又看了一眼荣逸泽,却是忍不住笑了,边笑便擦眼泪:“三公子这模样,就是走到我眼前,我也是不敢认的。”
婉初又扭头看了他一眼,荣逸泽都快成络腮胡子了,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这副模样看着也还算顺眼。又不好意思总看他,便噙着笑扭回头。
凤竹看在眼里,不可置信地又斜眼扫了扫二人,心里顿时了然了,原来这一对最后倒是在一处了。想想三公子论相貌家世都不输给二少爷,虽然风评差些,可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看着对自家小姐也真心。心里就一扫这一年多的忧伤,快活起来,麻利地给两人张罗住处。
两人在凤竹这里住下,荣逸泽请她男人刘栓到京州城里头找谢广卿报个信。
荣逸泽被绑了后,谢广卿找了几回没找到人,早急得什么似的。没头没脑地找了快一个月,又不方便明着张扬,私下里动用了一切关系,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知道荣逸泽也是常常要外出办事的,但是往往都留着联系的方式。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想着荣孝林一辈子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又不敢想下去。
看到刘栓拿了荣逸泽的手信过来,说人都好,请他派个车过去接,谢广卿的一颗心才是落了地。
两人见了面,谢广卿已是老泪纵横,那叫一个人事难言。上一回,是他带着人把小三的尸体从山里的破房子给抱出来的,至今都忘不了那冰冷僵硬的感觉,这一回他多怕又要经历一回。
和荣逸泽拥了又拥,心里拜遍神佛,感谢荣家是有了后人,总算对得起荣孝林的托付。
谢广卿见着两人狼狈模样,闲话也少叙了,带着两人赶紧回京州。临行时,荣逸泽又托刘栓把谢广卿带来的一千大洋给老林夫妻送去,以表示谢意。
到了丹阑大街的公馆,仿佛是一颗心都回到了原处,各自去梳洗休息。
婉初早早睡下,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燃了灯,抱着腿发呆。
看着锦衣华帐,房间里陈设的西洋家什,墙上贴着外国进口的浮雕墙纸,绛色的丝绒落地窗帘——这一切好像都是陌生得不得了的事物。仿佛那茅房泥屋、稻草土炕才是真的。
又一想,觉得那些日子也都像做梦一样。再看看眼前,更分不清到底哪一段是梦,哪一段是真。
横竖睡不着,索性起来到外头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他的书房。
他的房间陈置得雅致,是旧式文人的模样。博古架上精致古玩,檀香木缂丝绢绘瑶草琪花屏风,青花瓷的落地大花瓶,里头卷着几轴画卷,满架摆放整齐的书册。婉初若不是知道他身世,从前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书房是三公子的。想到他,婉初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她在他书架前流连许久,他看的书很杂,天文地理、文史经济、科学百科,什么都有,且书籍都是整洁崭新的,可见主人非常爱护。
有一排的书,书脊却是磨旧了。抽了一本出来,是旧式线装本《姑妄言》,随手一翻却是一本艳情小说,卷首歪歪扭扭写了一个不成体统的“逸”字,想起他说过小三最爱看这些书。又随意抽了一本,果然都是这类的书,还带着让人脸红心跳又惟妙惟肖的插图。
第十七章 人间哀乐转相随 3
婉初忙把书都摆回去,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和刚才没动过一样。可心却跳得厉害,仿佛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想了想,这书这样陈旧,看来是主人经常翻动,却未必是小三看的,怕是这位二哥也是经常捧读吧。自己刚才不过是瞄了几眼,心就跳成这样,如果整日看这样的书,怎么受得了?
心虚似的离书架远些,抬头看见墙上的一幅字。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券,累奏流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看了看落款,费南梓。一时间有一种恍然。
荣逸泽送走谢广卿,路过书房看她呆呆地望着字,走过来在她背后停住,笑道:“怎么了,是赝品吗?”
婉初回头看见他穿着白绸子睡衣,脸也刮干净了,倒换回了清逸飞扬的模样。更有一种恍惚,好像过去的那月余都是梦一场,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摇摇头:“这幅字是哪里得来的?”
“少时做生意,别人送的。怎么?”
婉初缓缓道:“这幅字,正是我少时研的墨……”她倏地又是一笑,指着那红印章下头一处墨点,“瞧,那时候我也是调皮,费先生走后,我偷偷在下头写了一个“婉”字。连父亲都不知道,还把它一直藏在书房里头,没想到最后到你这里了……”
荣逸泽仔细地看了看,那墨点隐约真是个“婉”字。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谈下去,却都不得不相信天缘凑巧这回事情。
“怎么还不睡?”
婉初凝眸一笑:“认床……”
荣逸泽也是一笑:“我有办法,你去房里头等我。”
婉初回了房里,不一会儿见他拿着一瓶洋酒,另一只手里夹着两只高脚杯子过来,给她倒了一杯底的酒:“稍稍喝一点,睡得会香些。”
婉初接过酒杯,也就是抿了一口,握着杯子突然觉得局促起来。
墙壁上镶着一盏琉璃荷叶盖的电灯,只那一处散着柔和的光亮,其他的地方都是看不分明的微茫。窗帘被婉初拉得大开,斜过头去能看到一弯上弦月,透过垂着的那层玻璃窗纱,把边都镀出一片朦胧来。
两人在床沿坐了坐,又说了些无边无际的话。对面华衣锦服的人,好像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陌生。好像那相互取暖的,不真的是他们。
婉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有什么东西一次又一次地爬过来爬过去,闹得心里痒痒的,说不出的难受,下意识地就扶了扶手臂。
一口酒下去荣逸泽就知道自己有点醉了,也不知道自己的仓皇无措是从哪里来的。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都埋在心里。在心里那方寸之地,生了根,发了芽。那芽越长越大,撑得心都要破了。
笑谈了几句路上的趣事,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两个人好像都有意无意地避过不谈相拥而眠的夜晚。
婉初是不能想,一想到那些,心里就乱。于是脸上也开始有了乱色,便垂头不语了。
荣逸泽心里是空了,看她不言不语的模样,好像她那样的为难都是为着自己。于是不想再逼她,主动跟她道晚安。
婉初不料那样一个荒唐爱玩笑的人,今天也这般的拘谨,于是起身送他到门边。
他回头又说一声:“晚安,早点睡。”声音里头是掐得出水的柔情。
婉初却像怕那水滴落似的,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胡乱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复,然后仓皇地关了门。
荣逸泽愣愣地站在门外,他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野村乡舍里的那个婉初,好像不是眼前这个。眼前的这个,好像是去年初识的冷若冰霜的那个;是为了沈仲凌,决然千里救城的那个;是斩断愁怨冷然无心的那个。却都不是曾经抱在怀里实实在在软玉温香的那个。
他的脚固执地钉在她的门外,他从没这样担心过。觉得她近在咫尺,他怎么就好像握不住她呢?
婉初这边心快要跳出来了,她的脸是烧红了的。这酒真烈,她想。怎么就喝了一口,心就慌成这样了?
她不敢想,因为一想,她就知道,自己是怀念和他在一处过夜的。刚才的床上,柔软,暖和,可她觉得缺了什么。她翻来覆去的,等看到他,她才觉察出,她缺了他。
人都是这样情如纸薄吗?不过是一年而已,她竟然忘却从前,想着另外一个男人了吗?
她心里纠结得不能自已。可她是想他的,她的心一想到他便软下去了。想再看他一眼,哪怕背影也好,于是情不自禁地又拉开门。
荣逸泽没想到门又打开了。婉初也没料到他还杵在门外头。两人的目光就胶着在了一处。
他往前走了两步,贴得很近。她却没退后。他垂下目光,她仰起头。
那又打开的门,像是一个暗示,又像是一个鼓励。
他的目光从她的双眸落在了她的唇上,是娇艳欲滴的,带着诱惑的模样。
他又进了一步,头又低了低。他的呼吸全都浮在她的脸上,滚烫的、粗重的气息,带着他一贯好闻的烟草的味道。还有一丝的酒气,也是醉人的。
婉初被那压力压迫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却又进了一步。
两个人一进一退,终于进了门里。他反手把门关上。
“吧嗒”一声,好像是一个信号,把婉初从沉睡里唤醒一样,她张开口刚想说什么,他的唇就落下了。
他的舌很快地跟着进来,迅速地勾出她的舌,攻城略地。仿佛曾经被臣服过,如今再一次地征服,那些感觉自动地就投降了。这具身体是迎合且想念他的。
一个长长的吻下来,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双唇分离,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的气息还没平息,声音是激动后的沙哑:“我能做坏事吗?”
婉初的心被那轻轻的一句话撩拨得酥得不像话,那酥带出的软,让她的身体没有一丝的力气去说“不”。
他的手卡在她的后颈,短发下长长一截脖子,发尾柔里带着发丝截面的坚硬,扫得他手指也是麻的。她的无声,她的喘息,就是他的催情剂,像得了一个默许一样,又吻上来。她耳边是碎裂的几个字:“想要你。”
他把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他要她,就算她说“不”,他也打定了主意,心也要,身子也要,完完全全的。
谁知道明天是什么事情,太阳从哪边升起来?是北风、是南风?谁知道明天是有枪,还是有毒酒等着他?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再不想等。完完全全地要她。让她好好记着自己,从此刻起,走到她身体里,才能触摸到她的心一样。
他是懂得她的。因为懂得,所以他万分的小心,生怕哪一处触了她的不愿意。于是捧着一颗朝圣般的心。
他风流场里万花丛中过,只不过是为了给外人看的,图的是一时的发泄,是毫不在意后果,肆意的又有点报复的行为。他本性是一种沉默,更像个旧式的文人,合该配一个这样婉约的身体。
又因为是长久心心念念、捧出一颗心地追求而来的,这身体便有了一分征服的兴奋。怜惜和征服是交缠在一处的。他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急切,却又不敢急切,便压抑着自己。仿佛是一个饥饿已久的人,面对着一席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