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张蜻蜓在珍珠面前保持了异常的镇定,上前伸手接过那个束额,往怀里一揣,嘿嘿一笑,扭头就走。
“美人儿,你可快着点!”少年还很是期待。
张大姑娘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哈哈大笑,觉得若是这少年就是潘云豹也不错,起码人傻,钱多,好骗。
此时陆真出来了,抬眼就见那上头的少年,吃了一惊,“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儿,张蜻蜓憋着笑,拉她走开。
后头那个少年觉得不对劲了,细一琢磨,忽地高声笑道:“媳妇儿把东西收好啊,那可是相公给你的定情信物!”
噗,张蜻蜓忍不住想要回头骂娘了,这么点小屁孩就想调戏本姑娘了,小王八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那少年贼精,坏笑着一缩脖子,跑了。
张蜻蜓气得直跺脚,奶奶的,居然被这死小子调戏了,陆真瞧着莫名其妙,却见张蜻蜓脸色不好,便也不问了。
秋水阁外也分了前后院,给公子小姐们分别赏菊,当中用白色纱帘隔开,但已经能影影绰绰看清彼此容貌了。但多数人都不敢认真往对面瞧过,唯用眼角余光偷觑一二而已。
张蜻蜓看着嗤之以鼻,明明是相亲,不如像北安国似的,大大方方就给人一个机会见见,弄道纱帘,又不遮得严实些,让人欲看还休,就更引人遐想了。反正她也不是来相亲的,对这些公子哥也没啥兴趣,只顾着看菊花。
要说起来,这南康国因气候温暖,花开四季,确实比北安国强上许多。一盆盆异种名品菊花摆在架上,那是风华万千,就如贵妇淑媛,冷艳清香,极是美丽。
每盆花的下面还有个小小的铭牌,记着它的名字和府弟。计有玉翠龙爪、一枝浓艳、风飘雪月、玉堂金马、芳溪秋雨、太真含笑、玉堂春色、雪罩红梅等等等等。只可惜张大姑娘是睁眼瞎,看了半天一个也不认得。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是来看花的,又不是来认字的,外行瞧热闹,便是如此了。
一时在角落里看见一盆红色菊花,这倒是少见,花瓣是桃红色,花心又是绿色,虽然没有那些白的黄的开得绚烂,但这红红绿绿的却投了张蜻蜓的脾气,觉得甚是喜庆,未免驻足于此,多看了几眼。
“这位姐姐,你觉得这盆花好看么?”忽地,后头有个十四五的小女孩走上前来,怯怯地跟张蜻蜓搭起了话。
这姑娘穿了一身大红织金的锦衣,身上也是插金戴玉的,异常华贵,却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张蜻蜓个子已经不算高了,这姑娘更矮,生得又是小鼻子小眼,更显得小了一圈。
今儿天气不错,明朗的秋阳毫无顾忌地倾泻下来,照在她半透明的瓜子脸上,有着一种病态的淡青色。
看她紧张的两手紧握在胸前模样,张蜻蜓就知道这姑娘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当下望着她和善地一笑,“是啊,我觉得这花开得挺喜庆的,你觉得呢?”
那小女孩似是松了好大一口气,苍白的小脸上挣出些红晕来,有些害羞地低了头,“谢谢,我也很喜欢。可好多人都觉得它不够高贵,可我觉得它很美。”
她抬眼望着那花热烈的色彩,眼中流露出向往的小小光芒,忽地更加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就喜欢这些艳丽的花,嗯…我会不会太俗了?”
张蜻蜓呵呵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哪用管其他人说什么?”
小女孩感激地抬眼冲她一笑,“姐姐,你人真好。”
是你太单纯了,张蜻蜓可不觉得顺着她的话说几句就能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看这姑娘身边并无丫鬟婆子跟着,便以为也是哪家不得宠的庶女,不甚在意地让绿枝把刚从阁中端出的茶点让给她吃。
那女孩似是甚少有这样与人交往的经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红了脸道谢,接过一小块糕点,捏在手里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后才问:“请问姐姐是哪家的千金?”
陆真此时上前答话,“我们小姐是太仆寺卿章府的三小姐。”
啊!那女孩微微讶异了一声,忽地脸更红了,笑意也更深,“原来就是姐姐呀!”
咦?张蜻蜓一怔,“你认得我?”
女孩抿嘴一笑,眼里似藏着一丝小秘密,“我和姐姐也是初次见面,却是听哥哥说起过你。”
“你哥是谁呀?”张蜻蜓心里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女孩的笑容里多了掩饰不住的骄傲,“我哥哥是武烈侯。”
张蜻蜓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是在哪儿听过。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正想再问几句,就听后面有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哟,姐姐原来竟跑到这儿来了,怎么也不跟妹妹说一声的?害我们好找。”
张蜻蜓扭头一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孩,长得珠圆玉润,也是衣饰华丽,却比这小女孩逊色不少,但因生得健壮,反而让人愿意多看几眼。
正满面不悦地盯着自己身边那个瘦小的女孩,态度很是不恭。张蜻蜓觉得有些奇怪了,这姑娘明明看着大些,怎么管身边的小女孩叫姐姐?
而这小女孩一看见她,脸立即涨得通红,虽然有些恼怒,却是声如蚊蚋地解释,“我方才瞧你跟人说话说得热闹,就自己过来走走,又没走远…”
那做妹妹的却是得理不让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个儿的身子,能随便乱走的么?若是你又有突然个什么好歹,可不又是我们的干系?”
那瘦小的姐姐讷于口舌,似是不会跟人吵架,当下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低下头,手攥得紧紧的。
偏那妹妹还瞧见她手里的糕点了,突然上前一巴掌就给拍到地上,很是义愤填膺,“你怎么还偷吃外头东西?万一呛到怎么办,吃坏肚子又怎么办?”
那姐姐急得头上汗都出来,瞧瞧她,又瞧瞧张蜻蜓,干张着嘴,却急得说不出话来。忽地猛地一蹲,从草地上把那块糕点想拣起来。却被那妹妹抢先用脚一踩,差点伤到手。
张蜻蜓看不下去了,这对姐妹是怎么回事?赶紧把那个姐姐拉了起来,吼那妹妹,“你这人怎么回事?有你这么对你姐姐的么?这块糕点是我给她的,不行么?难道这里还下了毒不成?”
那妹妹却很是凶悍,“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闲事?”
“你管我是什么人,我就管了怎么了?”
“你们…你们不要吵。”那女孩想劝架,可她一激动,却是忽地又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张蜻蜓只觉手上陡然一沉,那女孩竟然已经晕倒在了她的怀里。

第60章 这才是那只豹

那女孩骤然晕倒,可把张蜻蜓也吓了一跳。幸好她反应快,赶紧伸臂一揽,女孩很是瘦弱,身子也不重,还算轻松地将她揽住。
没来得及发话,就听那妹妹立即吵嚷起来,“你看你看,都是你,好好地把我姐姐都给弄晕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得给她偿命。”
这话是怎么说的?张蜻蜓心中的无名火腾腾地就开始往上蹿,“我偿就我偿,你瞎嚷嚷什么?还不快去给她请大夫?”
绿枝过来帮忙扶着这位小姐,张蜻蜓腾出手来,立即用民间的土办法,伸手就给那姑娘掐着人中,却一时见不出效果。
陆真见势不妙,一把将那个吵嚷的妹妹拉住,冷静追问:“这位小姐是不是素有弱疾?身上可曾带的有药?”
那妹妹给她吓了一跳,虽然有些紧张,却没有明显的慌乱。反而快速瞟了姐姐一眼,却对着陆真发起了脾气,“你是哪家的老刁奴,居然敢伸手对我拉拉扯扯的?还不快把我放开!”
陆真心中一紧,已经从她方才瞟过那女孩的目光里看到了一抹冷酷与寒凉,当下知她见死不救,咬牙将她一把用力推开,转而问四周怔在当场的一干小姐丫鬟们,“武烈侯的家人,可还有人在么?”
却是无人答话,这晕倒的女孩平素甚少在公众场合出席,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虽有些人认得旁边那妹妹,却见自家人都不吭声,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敢乱出头。
倒是顾绣棠见这边闹将起来,也忙靠了过来,见此便道:“我去请老夫人们过来,要是里头没人,赶紧去外头问问。”
“呀!”忽地,远处有个丫鬟见此情形,惊叫起来,连手上的托盘也顾不得了,全扔到一边,提着裙子就往这里冲,“小姐小姐!”
她冲到那女孩面前,当即跪在地上,却是熟练地从那女孩系在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鼻烟壶,拨开塞子就送到那女孩的鼻间,撩起袖子大力地给她扇了几下风,又给她活动着手臂。
张蜻蜓见状,便和绿枝都帮着给这女孩扇风揉捏着,那丫鬟感激地一笑,根本就不指望那个袖手旁观的妹妹,只求张蜻蜓,“能麻烦你们派个人去叫下我家少爷么?他就在外面!”
“我去。”陆真已经快步冲过帷幕,“武烈侯,请问武烈侯在哪里?”
“出什么事了?”有两个锦衣华服,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看的公子哥立即冲了过来。
陆真也不认得他们是谁,只告诉他们,“武烈侯的妹妹刚刚晕过去了。”
“什么?”当中一位身形较为高大的男子立即怪叫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就往里冲,“谁把容容弄晕的?我揍死他!”
旁边那位面目俊雅的公子却是赶紧对自己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也跟着进来了。
“你们通通都给我闪开!”
张蜻蜓一抬眼,就见一个年轻男子张牙舞爪,如下山的老虎般冲了进来。旁边小姐丫头们避之不及,纷纷掩面转身,却又忍不住偷眼观瞧。
那男子身上穿了一件银灰打底,浅织淡金的锦衣,配数块上好的翡翠绿玉拼镶的腰带,明明是儒雅之极的款式,沉稳之极的色调,却偏偏被他穿出一身的飞扬跋扈。就如北安国上空游弋的雕,带着一份不受拘束的傲慢与不羁。
拨开人群一把扑上前来,这男子没有丝毫的顾忌,一双眼睛只牢牢盯在晕倒的女子脸上,“容容,你怎么样了?容容。”
离得这么近,可以让张蜻蜓清晰地看清他的眉目。
不若读书人的白皙,他的肤色显现出一种更为自然和健康的小麦色,唇鼻英挺,轮廓分明,两道同样飞扬跋扈的浓眉底下是一双墨玉般的眼睛,亮若星辰。
张蜻蜓看着他的眼睛,却莫名地想到了熊熊燃烧着黑炭,迸发着无穷的热力。这就是这女孩的哥哥?武烈侯?这是张蜻蜓的第一个念头。可是很快,就被旁人的话给打消了。
那一同进来的蓝衣公子见女孩的睫毛抖了几下,已经渐渐醒转,大大松了口气,“总算醒了,老二,咱们快把她送出去,否则一会儿老大来了,非发疯不可!”
银衣男子立即将这女孩从张蜻蜓手中接了过来,打横抱在怀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旁边的人一眼,可是对那女孩却温柔得很,“容容别怕,哥带你回家!”
“我送容容出去。”蓝衣公子伸手想将这女孩接过来,“你今儿还有正事呢!”
“屁事!”银衣男子口吐粗言,“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什么事比也不上容容重要,你少啰里啰嗦的,快走!”
蓝衣公子与他甚是熟稔,对这样的恶言相向也毫不在意,撇嘴一笑,就快步在头前给他开着道,二人一起往外走了。那丫鬟却很懂事地又转身对张蜻蜓等人行了一礼,道了声谢,这才跟着跑了出去。
还不待众人收拾心情,忽见又一个更加魁梧雄壮,如铁塔般的紫衣男子冲了进来,满脸的暴怒,“容容呢?”
张蜻蜓刚想答话,陆真却觉得于礼不合,挡在了她的面前,沉声解释,“方才有位银灰衣裳的公子和蓝衣公子一起把令妹带出去了,她晕了一会儿,已经醒了。”
紫衣男子这才脸色稍霁,不急着走,却厉声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真用眼神瞟了那个一见他过来,就想往后躲的妹妹一眼,“等令妹醒了,你一问便知。”
紫衣男子貌似粗豪,却极是心细,当下随着她的目光,一把就将在人群之中躲藏的那妹妹揪了出来,眼神寒得像冰,“又是你欺负她对不对?”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那妹妹惊恐万分,声嘶力竭地辩解着。
“叭”的一巴掌,重重地打在那女子脸上。打得她顿时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可见紫衣男子下手之狠。
他打完了人,这才一松手,将这女子毫不怜惜地推倒在地,“容容若有什么事,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怎么啦?怎么啦!”忽地,方才在墙头上自认是潘云豹的小屁孩跟大马猴似的蹦了出来,“怎么好好的,听说容姐姐又犯病了?”扭头瞧见张蜻蜓倒是一怔,“你怎么也在这儿?”
嘁张蜻蜓懒得搭理他,就见那紫衣男子打了人之后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地下的女子一眼,扭头就走,“老二老三送她出去了,帮咱们跟你奶奶告个罪,走了!”
“等等,我一起去。”那小屁孩走前还对张蜻蜓特意挤眉弄眼地扮了个鬼脸,却不再出言调戏,只随手抓了一个小厮吩咐两句,就匆匆跟着那人一起跑了。
旁边这才有丫头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将那被打的小姐扶起。那妹妹恨恨地捂着脸,正想离开,却见秋水阁里的几位老太太听说外头出了事,都出来瞧看,当下哇的一声,嚎哭着就扑了上去,“老祖宗们替我作主,我哥哥要杀我呢!”
张蜻蜓有留意到,几位老太太不约而同的都皱了皱眉,对这女孩有些鄙夷。有一位离得最近的老太太将她往里一拉,“好孩子,有什么话咱们进来说,在外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旁边的丫鬟仆妇们立即会意地扶着这位小姐走开了。有人上前在这些老太太面前低语了几句,把事情大致交待了一番。
赏张蜻蜓佛珠的那位老太太一听就念了句阿弥陀佛,“既是已经醒来,想来就没什么大事了。容容那孩子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总是这么三灾八难的。你们赶紧去几个人,随孙少爷照应着,有什么事赶紧来回话。知道么?”
小厮领命去了,又有一位老太太对着诸位千金们道:“今儿在我家,可让诸位姑娘们也受惊了。传我的话,送今儿来的姑娘们每位两个荷包,两匹尺头压压惊,走时再各拿两盆菊花。你们姐妹可别嫌弃,留着赏人吧。”
于是四下里莺声燕语,拜谢一片。张蜻蜓附和其中,总算认清原来这位就是定国公梁家的老太太了。
只不知那送她佛珠的老太太是什么人,听这口气,倒像是那小屁孩的奶奶。待她们进去了,私下一打听,果然如此。
那老太太是忠顺郡王府的郎老太君,她的膝下只有一个孙子,便是方才那个小屁孩了。名叫郎世明,上头四个姐姐才生下他这么一个独苗苗来,是以家中宠爱非常。
那紫衣男子定是武烈侯,可那黑衣男子又是谁呢?
“知道方才那位是什么人么?”冷不丁的,在张蜻蜓的身后,有人故意说起了闲话。扭头一瞧,竟然又是之前吵架的黄衣女子和绿衣女子。
黄衣女子很是幸灾乐祸,瞟了张蜻蜓一眼,却对绿衣女子道:“那就是鼎鼎大名的潘云豹,可惜我那个不成器的十一哥却偏好和这种人往来,成天的不务正务,爹爹在家一提起他来,就是咬牙切齿的恨呢!”
绿衣女子斜睨着张蜻蜓,皱眉附和,“那你们可得好好劝劝,听听他方才说的什么话?老婆如衣服。唉,哪家女子要是嫁给这种人,可真是…不提也罢。”
张蜻蜓明白了,看来这两位也已经弄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了,所以特意来说这番话给她听。
黄衣女子还在火上浇油,“你可知道,那潘云豹在京中可是抢男霸女,什么事都敢干呢!”
“这么无法无天的?”
“可不是?谁管得了啊,潘老爷那么个英雄气概,可惜却是长年不着家。潘家小谢夫人又是继室,哪里好管?”
“这倒也是,后母难当嘛。我旧年上京也见过她一回,倒真是个和气人。”
“你不知道…”二女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忽地一齐掩嘴笑着走开了。
只余张蜻蜓在原地还发着呆,抢男霸女?那头豹子都干过些什么呀?
“姑娘,”方才的话,绿枝也听到了,怯怯地上前,“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也许…也许并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就是!”章清莹上前来拉着张蜻蜓的手,童言无忌,“要是他真这么坏的话,为什么官府不把他关起来?”
张蜻蜓本来还有些郁结,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呵呵笑了,“放心,我没事儿嗳,知道那晕倒的姑娘是谁么,他们家是怎么回事?”
顾绣棠见她神色如常,也放下心来,那个潘云豹确实名声可不大好听,她从前在闺中也久有耳闻,只张蜻蜓久困深闺,却是一点不知。她心中感念张蜻蜓方才给她解了围,但有些话她也不便说出口,只得略去,上前挽了她一路慢行着,说起武烈侯家的事情。
原来这武烈侯姓胡,老侯爷原本是边关统帅,才华横溢,却是年轻轻轻就战死沙场了,而胡夫人彼此正是青年夫妻,伉俪情深,骤然失侣,难免伤心过度,没两年就追随亡夫于九泉之下,撒手人寰了。
家中只余兄妹二人,甚是孤苦伶仃。皇上怜惜功勋之后,在那紫衣男子,想来也就是胡浩然年方七岁之时,便下旨让他承袭了爵位,直到如今。
顾绣棠悄声告诉张蜻蜓,“自来便听说武烈侯家有个妹子,只是自幼体弱多病,甚少出来见人,京中多不识得。因武烈侯年幼,家中无人掌事,皇上便令他亲叔叔入府抚育侄儿侄女,而方才另一位女孩应该就是武烈侯的堂妹了。”
张蜻蜓这才大致明白,“可那俩嚼舌根的女子又是什么人?能打听的么?”
顾绣棠脸上微露笑意,她可比张蜻蜓有心机,那二位女子对己不善,她心中也自愤恨,在见她们也到了此处之后,便私下打听过了。
“那黄衣女子名唤蒋陌雪,是昌平郡王府的八姑娘。绿衣女子名叶菀瑶,是黔州参将家的大小姐。才上的京城,因素与蒋府有些瓜葛,便一起来了。若说郡王府咱们确实有些不及,可那叶参将也不过比公公高了半品而已,还是武官外职,却也如此的狗眼看人低。”
刚想再说两句,却见有伺候的仆女丫鬟们过来相请,说是请诸位小姐前去赴宴,把话题打断了。

第61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斗菊会的宴席并不是寻常的大吃大喝,知道这些公子小姐们都是猫胃口,又一个两个都是家里娇养惯了的,嘴巴刁得要命,所以也不去费那个神准备了,每人一张小几,只上一道时令主菜——螃蟹。
这可不是市面上普普通通的江河湖蟹,而是从上贡的御湖里捞出来的金爪蟹。非是这些王公亲贵们,就是有钱也买不着。
每个螃蟹都足有半斤以上,蒸熟之后,热腾腾的鲜红肥美。因是九月团脐十月尖,故此今日上的清一色全是雌蟹。
来此之前,顾绣棠已经告诉过两位小姑今日会食螃蟹了,所以张蜻蜓也不算诧异。她虽然挺烦挑蟹肉的繁琐,但是今儿可不一样,她身边有绿枝了。
冲那丫头微使个眼色,绿枝便在一旁,拿着蟹八件给她小心地分解起螃蟹来。
每当这种时候张蜻蜓就能格外深刻地体会出做大小姐的好处来,吃点东西喝口水都能有人伺候着,舒坦呀。
可张大姑娘刚动起这么个念头,就有人想让她不舒坦了。
斜对面的蒋陌雪冲她挑衅地拈起一支蟹钳,喀巴一声,清脆地夹裂蟹螯,小心的剔出完整的蟹肉,拿玉箸蘸了姜醋,极其优雅地放进嘴里,又将空蟹壳原样摆回去,“这螃蟹,就是得自己剥着吃才香甜呢你们说是不是?”
叶菀瑶当即附和,“姐姐说得很是,只妹妹久居黔中,少有此物,倒是技艺不够娴熟,让姐姐见笑了。”
她说归说,却是依样拿起自己面前的螃蟹熟练地拆出蟹肉,把壳放了回去。只是力度稍大了些,壳剥得有些许的不完整,但基本还是能成形的。
蒋陌雪一笑,“妹妹这样已经很好了!”眼神又往张蜻蜓那儿一瞟,“不像有些人,连手都不敢动呢,这食蟹可是极雅致的事情,最考较一个人的席间仪态,咱们京城女子,都是要专门学的。只有那些最蠢笨或是最心急要吃东西的,才怎么也做不好呢!”
这声音略大了些,说得附近有几位也没有亲自动手的小姐们俱都有些赧颜了。有些原本会的,就自己开始动起了手,但也有些实在不太精于此道的,脸都红了。
张蜻蜓心中嗤笑,小样儿,跟本姑娘斗,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转头却也提高嗓门,跟陆真一本正经地讨教,“嬷嬷,我记得曾听您说过,食不言,饭不语,可有这话么?”
陆真当然配合,“姑娘说得不错,现在绿枝还没给您剥好,所以您还能再说几句。可一会儿等拿起了筷子,可千万别像有些人似的,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那可是极不礼貌的。”
张蜻蜓冲蒋陌雪挑眉一笑,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