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选择
面对张蜻蜓的刁难,陆真始终保持了一贯的淡然,“姑娘,我虽不懂那些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却并不影响我在这儿管事呀!这术业有专攻,我不可能学会每一项再来教姑娘。我若能够找到懂的人来指导姑娘,这不就足够了?”
张蜻蜓不信,“光话说得漂亮可没用,等找到人来再说。”
陆真一笑,“那就容我跟姑娘告个假,出去请个人。若是到时姑娘不满意,不用您说,我自己走。不过,这人请来了,您可得好生跟着学几天规矩。这个,您能保证么?”
“一言为定!”张蜻蜓还真要看看,这陆真到底能给她请回来何方神圣。
连顾绣棠也存了一份好奇,坐在这儿静待下文。
在跟林夫人请示过之后,午饭前,陆真领着一位老嬷嬷进府了。
虽然已是花甲老人,但背不驼,腰不弯,站在那儿跟棵老松树似的,端庄得体。过来跟人见礼,竟是比自诩为大家闺秀的顾绣棠还有规矩。
“老妇人姓魏,原本是在养心殿当差的宫女,蒙皇恩浩荡,建安十三年时给放出宫来,至今已近四十余载。蒙陆姑娘不弃,邀我前来跟各位贵人们说些宫中规矩,这是我的福份了。”
顾绣棠闻听此言,惊得早就站了起来,给这老嬷嬷福了一福,“原来嬷嬷竟是伺候过先帝的人,倒是失敬了。”
张蜻蜓眨巴眨巴眼,这很牛吗?
当然牛了,养心殿是皇上的居所,能在那儿当差的宫女太监不说是宫里头最聪明伶俐的,却绝对是宫里头规矩学得最好的。太监非死不能出宫,但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却可以放出宫来,多半配给宫中的侍卫。再有子女,多半仍是进宫当差。他们虽是身份卑微,但毕竟朝夕侍奉在天子身边,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说也说不好他们就没有些他们的路子。
林夫人非常满意,像这些宫里出来的嬷嬷,往往是大户人家教习子女礼仪的首选,没有一定的路子,很难请得到,没想到陆真竟然还有些办法。
此时望着张蜻蜓挑眉一笑,“三姑娘,人已经给你请到了,你就下去好生学着规矩吧!”
能有这样的人教导,顾绣棠也是求之不得,“媳妇也想求魏嬷嬷指点一二。”
张蜻蜓刚刚蹙起眉,想整点幺蛾子出来,陆真抢先插了一句,“夫人,既是如此,倒也请四姑娘这几日也来荷风轩,一起学学规矩才是。”
张蜻蜓听得心中一动,这样也好啊,把章清莹弄到自己屋里,朝夕相处的,想要说话做事都方便了些。于是,便保持了沉默。
可她不闹腾了,林夫人却另生出个主意。最近那四丫头也有些不太安份,得好好管束,免得再闹出第二个张蜻蜓来。
于是便道:“那就将隔壁的西花厅收拾出来,你们每日都过来一起学。魏嬷嬷,这就辛苦您了,可得严加督促些才是!陆嬷嬷,你陪着魏嬷嬷过去用个饭,午休起来,就正式开始吧。”
她可没那么好心,放张蜻蜓回自己院子,要学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由她打发人去盯着她们学,看她们谁还敢浑水摸鱼。
张蜻蜓暗叫不好,这可是自己给自己上了一个紧箍咒了。当下苦着脸回了房,暗想下午肯定有得苦头吃了。再见陆真有说有笑地陪着魏嬷嬷回来,心中就越发有了气。
可不管怎么说,话已经说出去了,要反悔,张大姑娘还没这么厚的脸皮。到了下午,尽管是磨蹭了半天,到底是去了西花厅。却见顾绣棠和章清莹都到了,而这儿已经按着魏嬷嬷要求重新布置了一番。
拿了三四面大穿衣镜过来,在墙边一字排开,桌椅板凳全部收了起来,在厚厚的地毯上架起几张竹床连成的小桥,命三人在两边腰上各自悬上两块玉玦,要求她们对着镜子,一一从桥上走过,要求做到桥不响,玉不响,镜子里的人影不晃。
这比张蜻蜓想象之中还有难度,但魏嬷嬷却没有如想象中的针对自己。一视同仁,相当公道。手上虽然也拿着戒尺,却不是为了打人用的,只是在她们头颈肩背哪里出错时,轻轻一点,以示警戒。
其实都不用别人提醒了,在这么多的镜子面前,自己走得怎么样,别人走得怎么样,那是一目了然,高下立见。
纵然是张蜻蜓来之前存了些挑衅之心,可真正演练起来了,却不得不认真起来。张大姑娘虽然不拘礼法,可年轻人总有些攀比之心,眼看着顾绣棠和章清莹走得都挺好,她若是走得乱七八糟,都不用人家笑她,自己首先就过意不去了。
于是这一下午,当真是辛苦之极。一直就提着气绷着身子,就是杀十只猪她也没觉得这么累过。
林夫人几次三番派人前来打探,训练中的几个人根本就没有留意,全副心神都放在训练上头,着实是留了不少汗。
林夫人得到禀报,自然是满意的,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大高兴起来。她辛辛苦苦地把这几个丫头调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就是给自己脸上贴了金,那也是虚的。
倒是自己的亲闺女那儿,才更需要她的帮助。这个陆真是个人材,放在张蜻蜓那儿虽好,却未免有些浪费,能不能把她弄到章清雅那儿去呢?
林夫人想了想,命人将她请来。
陆真正瞧着张蜻蜓的练习偷着乐呵,没想到林夫人突然请她过去。不上三句话,听出她居然动起了这个心思,倒有些不大好答。
她琢磨了一下,赔笑着道:“夫人抬举,让我去跟着二姑奶奶自是愿意的。只是我这儿也有些小小见识,说出来给夫人听听,看是否得宜。”
林夫人正在用人之际,对她很是客气,忙道:“你快说!我知你是个胸中有谋略,有话就尽管直说。”
陆真这才又道:“夫人知道,我还有个外甥要照管,必是不能在哪家长做的,若是现在把我送到二姑奶奶那儿去,要不了多久又得走人,这在邝家看起来像个什么样子?娘家巴巴地送了人来,不管我干得好不好,不上一年的工夫又得走人,那是嫌婆家没人,还是姑娘实在是应付不来,非得让人去帮手的?”
林夫人听得一哽,陆真这话有道理啊!
只听她又道:“所以非但我不能去,这儿还得劝夫人一句,就连其他人也尽量别去替换。若有些使着不顺手的,宁肯贴补些银子,让姑娘重新在外头买人,也好过让姑娘再从娘家带人过去,人觉得可是这个理么?”
林夫人思前想后,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难为你替我想到这儿了,要说起来,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我竟不知么?只是国公府家大业大,比不得我们这样寻常人家。我那清雅又自幼是在家中娇养惯了的,只知一味地对人好,哪有什么心机?我们这为人父母的,总是为了子女操碎了心,有什么好东西是想着他们,有什么好人也是想着他们。你这个话说得很是,确实是我疏忽了。这倒也罢了,你且去吧,好生当着差,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陆真谦逊地低头道谢,慢慢退了出来。心下却忖度着,恐怕林夫人想把自己留下了吧?这章府虽说她也不是混不下去,但毕竟林夫人心思太多太杂,若是让她去助纣为虐,陆真却是有些不愿意的。她是爱财,但还没到利令智昏的地步。
两相比较,张蜻蜓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心地却还不错,知道心疼弟妹,知道自己有缺点,就算为了面子,也肯努力上进。瞧她在花厅里累出那一头的汗,再辛苦也倔强的没有哼出半声,陆真其实心下是有几分欣赏的。
就算这三姑娘从前有些不大好,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也有林夫人的缘故在其中。陆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着张蜻蜓日子好混。
可眼下林夫人已经动了想把自己留下的心思,要想解决,还非得借助些张蜻蜓的力量不可,那跟她的关系就不能搞得这么水火不相容了。
陆真琢磨着,也得适当找个机会跟她示好才是。
匆匆几日的艰苦训练,就如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管如何,张大姑娘的表面工夫还是着实上了一层楼。
九月初九,很快便到了。
张蜻蜓浑身上下收拾得漂漂亮亮,要去赴会了。
绿枝看着她今儿这身打扮,是衷心夸赞,“陆嬷嬷真是心灵手巧,瞧给姑娘打扮得,跟仙子似的!”
张蜻蜓斜睨了陆真一眼,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多少有些吃惊的,想不到这丫头收拾起来,真是挺好看的。可这陆真,为何对自己突然示好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大姑娘可没那么好收买,先去赴会再说!
第58章 斗菊会
今年的斗菊会是在定国公的别苑——安园举行的。
说起这安园来,倒还有个小小的故事。定国公的府上曾经出过皇后,这个花园就是先后在祖母百岁高寿时,为表孝心,特赐的一座宅院。
因为考虑到老年人的活动需要,安园建得并不算太大,却有山有水,修得精致之极。最具特色的是连接整座花园的宽阔游廊,让老年人不论风霜雨雪,都能够方便的进来赏玩。一色的水磨石铺地,非常的易于行走。若是累了,让人抬着软兜转悠亦极便利。
而整座园子的精妙之处,统统都建在这游廊之外了。随着季节变幻,沿途穿花绕柳,看山赏水,景随步移,美不胜收。
今儿既是斗菊会,一进园门就见遍地的菊花夹道欢迎。在一些空处,还用大大小小的菊花堆起了寿桃、狮虎等祥瑞造型。看得没见过世面的张蜻蜓和章清莹是目不暇接,啧啧称赞。
顾绣棠笑吟吟地看着两位小姑张大嘴巴的吃惊模样,遥遥指着前方的一座仅十余丈高的小山包告诉她们,“最好的菊花都在上头的秋水阁里呢,这些不过是些寻常货色罢了。那座山叫寿山,可不是平白有的,全是人工堆砌而成。听说当年为修这园子,光垒这座山就花了大工夫了。”
张蜻蜓听得咋舌不已,人工堆个山,真亏得这些有钱人敢想!
章清莹忽地问起,“那咱们一会儿在秋水阁,能见着大哥和三弟么?”
南康国讲究礼仪规矩,她们虽是一同来的,但男客的车却是从一个门进,女客则从另一个门进来。张蜻蜓原本很不以为然,这进了园不就又见着了?可真正进来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是同一个园子,却用红色的布幔沿着游览的路线巧妙地隔出男女两条道来。每条道上都能欣赏到相同的风景,却不能看到对面的男女。顶多只是远远的惊鸿一瞥,只有到了秋水阁才给彼此一个相见的机会,却也是分了内外园,只可远观,不可近瞧的。谁若是冒犯了这条规矩,那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此刻听章清莹问起,顾绣棠也就笑着答道:“恐怕除了回去,咱们在这儿还是不大方便见面的。你放心,有相公陪着,三弟可丢不了。”
这几日天天在一处学规矩,彼此混熟了些,顾绣棠也能在她们面前说笑两句了。顾绣棠虽然为人清高了些,但性子其实还算不错,比较随和,张蜻蜓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恶,相处还算愉快。
正说笑着一面赏景,一路前行,忽见斜刺里过来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个妙龄少女,个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不知是哪户贵人家的小姐千金。顾绣棠忙停下步子,敛声屏气,微笑颔首,示意让她们先过。
其中那个着杏黄衫子,容貌还算出挑的女子在瞧见她们时略停了一停,目光在张蜻蜓脸上流连不去,却问着顾绣棠,“请问这几位姐姐是哪家的贵戚?”
顾绣棠很是客气,“妾身乃是太仆寺卿章大人的儿媳顾氏,这二位是府中的三姑娘和四姑娘,敢问小姐是…”
她话还未毕,那黄衣女子就极为无礼的噗哧笑了出来,臊得顾绣棠当即就红了脸,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旁边的绿衣女子见状暗自捻了黄衣女子一把,微微屈膝行了个礼,“章少夫人好,姑娘们好,容我们先行一步了。”
然后拉着杏黄衫子的女子就走,根本就不自报家门,把个顾绣棠晾在那里,窘得不行。
等她们才走了几步,便听得那黄衣女子的嗤笑声,“我竟不知,连个养马的女儿都能到这儿来了!”
她的声音虽轻,却还是清晰地传到几女耳中,现在不止顾绣棠的脸上挂不住,连章清莹也一下子臊红了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奶奶的!张蜻蜓顿时火冒三丈,喊了一嗓子,“这是谁经过时放了个屁,怎么这么臭的?”
这一下子,前头的二位女子也立时停住了脚步。
那黄衣女子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怒视着张蜻蜓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蜻蜓故意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扇着风,“我说,这是谁经过时放了个屁,怎么这么臭的!你这回可听清了么?”
“你…”那黄衣女子伸手指着她,气得身子都开始发抖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张蜻蜓冷笑地吐出两个字,“人话!”挑眉瞧着那女子气白的脸,反问:“你跳出来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个屁是你放的?纵是你放的也没什么,风吹吹也就散了。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黄衣女子快气疯了,张蜻蜓一口一个屁字,她又拉不下脸把这个字说出口,待要和她争辩,紧急之中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能无力的叫嚣一句,“你别血口喷人!”
张蜻蜓嘿嘿笑了,“我没说是你呀?我只说若是你放的,也不必往心里去。你急个什么劲?”
那黄衣女子噎得快背过气去了,旁边的绿衣女子忙劝道:“蒋姐姐,快别生气了。今儿盛会,咱们都是来做客的,若是因着一点小事就与人吵闹起来,惊动诸位老人家,倒是自己先就失了体统。若是传扬开来,更会坏了姐姐名声。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还是先去给几位老祖宗请安去吧!”
那黄衣女子略想一想,神色虽然极其不豫,但终究是忍下了这口气,冷哼一声转身便欲离开。
可张大姑娘还不肯罢休了!
“别走啊!”嘻嘻笑着拦到她们跟前,冲那绿衣女子发难,“这位姐姐可真会说话,只我倒有一点不明白了,你说方才是谁在吵闹?难道我们略说句话都不行的么?这是个什么道理,倒请你讲给我听听。”
想在张大姑娘面前装神弄鬼,你可别想落着好!
绿衣女子一哽,没想到张蜻蜓居然如此泼辣,连她也不放过,当下冷笑,“谢谢这位姐姐的谬赞,只是我有说过不许你说话么?你现在挡着路是什么意思?”
张蜻蜓笑得无赖,“没什么意思!只是方才你们问了我们的家世,我大嫂子答了。可她问起你们,你们还没作答。我竟不知道了,各位都是哪一家的小姐,居然还有这种规矩?”
她冲陆真一抬眼,“嬷嬷,你平日在家教我们规矩,可没说还有这样一条啊?难不成是我记错了么?”
她没指望陆真会答,可陆真却波澜不惊地淡淡答道:“回姑娘,您没记错,这样的规矩,我便是活了这么些年,也从没听说过。一般说来,越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越是要懂得谦恭礼让,才能受人尊敬。若是仗着家中权势便盛气凌人,那便如寻常市井之中的暴发户一般。若有甚者,貌似有礼,却是目中无人,更兼挑拨是非,指桑骂槐,就更加的面目可憎,令人生厌了!”
这下绿衣女子脸上也挂不住了,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说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张蜻蜓睃着她二人一笑,火上浇油地补了一句,“多谢嬷嬷指教,我一定谨记于心。咱们家虽然不够高贵,但也还不至于做出这样丢脸事情,没的惹人耻笑!”
她转头一手挽着顾绣棠,一手拉着章清莹,竟是抢先一步扬长而去了,只留那两个女子在原地气得半死。
而就在她们的不远处,那道帷幔后头,有人听了半天,笑得直打跌,“这个女子,可真有意思!”
第59章 我就是潘云豹
等着走远了,顾绣棠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咱们刚才这样不好吧?那两家也不是什么人,就这么得罪了,回去公公婆婆会不会怪罪?”
“少夫人不必太过担心。”陆真插了一句进来,“不论是哪家的女子,纵是老爷夫人在场,恐怕都不会怪罪少夫人和姑娘们。着实是她们欺人太甚了,再说若是此事传扬开来,于她们的名声也未必有利,我想她们非但不会宣扬,反而会尽力将此事隐瞒下去。”
哦,这说得几人都松了口气。
章清莹攥紧了小拳头,脸上仍有不平之色,“咱们回家就把此事如实禀报给爹爹,若有责罚,我情愿与嫂子三姐一起承担。”
张蜻蜓听得呵呵一笑,“那要有赏呢?”
这话说得顾绣棠也噗哧笑了起来,“算了算了,反正人也得罪了。咱们也别影响了心情,走,咱们到秋水阁去赏花吧。”
就是张蜻蜓可满不在乎,她可不信,得罪了那俩丫头,就能让天塌下来。咱是出来寻开心的,可不是来找气受的,玩去啰。
见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开朗神情,嘻嘻哈哈的甚是不以为意,陆真在哂笑之余,也觉得有些担心。这性子虽好,却也有些太马大哈了。别的不说,既是得罪了人,起码也得搞清楚得罪的是什么人才罢。
那绿衣女子她不晓得是什么来历,但那黄衣女子既是姓蒋,多半是昌平郡王蒋府之人。在南康国开国之际,一共封过八个异姓郡王,可留传到现在,只有这昌平郡王和忠顺郡王犹有功勋。虽无多少实权,却因位份尊贵,便如宗室王府一般,享尽尊荣。
只现任的昌平郡王姬妾众多,子女更有二三十人之众,方才那位小姐也不见得是多受宠,是以陆真还不算太过担心。只怕一会儿在那些才艺比试当中难为她们,倒是不得不防。
这头上了秋水阁,就见已经有不少家的公子千金们在此赏玩。而举办盛会的老人家们都在阁中歇息,为着礼貌起见,顾绣棠先带着小姑过去给他们请安。
屋子里也有许多人,莺声笑语的,几位年老有身份的老太太端坐在上头,和这些年轻女孩子说笑闲话。
上前通报了姓名,行了礼,要说魏嬷嬷这几日教得还是很不错,几位老太太见她们进退有度,很是满意。
让几人上前一一瞧过了,有一位老太太忽地对张蜻蜓招了招手,“你就是章家的三丫头?过来给我老人家细瞧瞧。”
张蜻蜓赔着笑走上前去,任那老太太架上西洋镜,上上下下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笑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云豹那孩子能得着这么个媳妇也不算太冤屈他了。”
说话间,就把手上一串沉香佛珠解了下来,“拿去玩罢。”
张蜻蜓本嫌是木头的,有些不太中意,可想想上回的洗脚杯,兴许这也是好东西,忙忙地道谢接过了。
那老太太慈祥地一笑,“跟她们去玩吧,后头还有喝茶吃点心的地方,可别拘着了。”
张蜻蜓退了出来,还不知这位老太太是何方神圣。她们在这儿也逛了一时,顾绣棠想到后头去上个茅房,洗洗手,章清莹、陆真等人都跟着一同去了,只张蜻蜓不想去,便说在外头等她们。
因觉有些口渴,便打发绿枝去给她倒杯茶水来。看这个角落倒是清静,左右无人,墙角还有一丛翠竹,摆着缸金鱼,便信步走过去逗弄了。
怎么逗弄?张大姑娘随手扯根小竹枝就开始蹂躏那些小金鱼们了。惊得它们四下逃窜,她玩的是不亦乐乎。
“嘿,美人儿!”
忽地,从张蜻蜓的头顶上传来轻佻的口哨声,抬眼一瞧,却见墙头之上,有一张小脸露了出来。
真的是一张小脸,男孩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长得异常清秀,一双黑漆点墨般的眼睛灵活之极,就连二龙戏珠的抹额之上那颗龙眼大的珍珠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他似乎一点都不以自己的翻墙的行径为耻,反而露出两颗小虎牙嘿嘿一笑,“你方才见到章家三小姐了吗?”
你别说,这姑娘长得还真不赖,纤柔秀美,标准的美人胚子,尤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吸引着人不住地看下去。一件桃红色的衫子,配着松花的长裙,清新淡雅之中又带着一抹娇艳,极是可人。
张蜻蜓瞪着他,眉头渐渐纠结起来,三小姐?这小子找我干嘛?张大姑娘眼珠一转,坏水冒上来了,“见过啊,你找她干嘛?”
墙头少年嬉皮笑脸,“她是我媳妇,我想来瞧瞧她,听说她刚过来了,所以我就急着来了。”
什么张蜻蜓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就这小屁孩竟是她未来的相公?那个京城潘云豹?杀了她吧,要嫁个这个小屁孩,她宁肯去撞墙。
墙头少年见她这一脸惊讶,有些急了,“美人你到底知不知道的?”
张蜻蜓一哽,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你是潘云豹?”
“对呀!”少年用力地拍着小胸脯,理直气壮,“我就是潘云豹,如假包换。”
他要不说这个话还好,他一说这个话,张蜻蜓忽地有些怀疑起来,“你有什么证据?”
啊?少年没想到她突然有此一问,怔了怔,“你要什么证据?”他想了想,把头上那束额给揪了下来,往张蜻蜓面前一递,“喏,这个给你,你去把章家三小姐引来给我见上一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