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一见倾心一生不离/我又遇见你
- 另类小说下一章:瑞雪兆丰年
董蓉恨不得长了翅膀立时飞过去,下一瞬就找到自家船队才好。可惜,老话说望山跑死马,这道理在海上也同样适用。这一条细细的黑线,直到傍晚才慢慢在众人眼里显出了全貌。
七八年前,菲岛还是个住满了土人的贫穷国度。但自从一支陌生的船队开到这里之后,一切就变了样子。大齐的茶叶、丝绸、瓷器被送了过来,换成了各种香料,宝石,好木料,然后又运回大齐。巨大的转卖利润渐渐吸引了更多的船队赶来,海港很快建了起来。土人们贩@卖土产有了钱财,商人们聚集成群,开了店铺,海港边形成了一个村落。青楼,酒楼,牙行,各色行业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迅速完善着这个聚集地,如今已是同大齐内陆的镇子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比之一般乡镇还要繁华的多。
董蓉自从发现了海安线之后就一直站在船头,不肯回舱房,就连刘三爷的午饭都是两个厨娘整治的。刘三爷也不介意,反倒吩咐刘管事先找了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果然大船一靠岸,董蓉就心急的要下船。刘三爷知道劝不住,就让两个护卫跟了过去。董蓉匆匆道谢就下船去了,然而半夜她回来的时候却有些蔫头耷脑。
刘三爷只接见了自家在本地几个铺子的大掌柜,也没随他去镇子里休息,就一直坐在窗边喝茶看书,见到董蓉回来就招手喊她近前询问。
“妹子,可是事有不顺?”
董蓉见刘三爷此时还没入睡,猜得他惦记自己晚归,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回身谢了两个护卫,这才走到前舱窗外低声应道“三哥,我一直问了二十几条船,都不是家里相熟的。不知是事情不凑巧,还是运气不好?”
刘三爷见她眉头紧锁,于是开口劝慰道“这港口的船只怕是有一百开外,总有你要找的船队,许是今日不凑巧。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吧。我家里的掌柜方才来过了,我已经吩咐下去,明日让他派熟悉此地的伙计带你四处再问问。”
董蓉闻言终于散了愁色,行礼谢道“那就劳烦三哥了,夜已过半,三哥赶紧歇息吧。”
“好,明日早饭让别人准备就好,你多歇息一会儿吧。”
两人说着话就各自歇下了,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放亮,董蓉就又匆匆下了船,心里盼着早些找到自家船队。但天不遂人愿,这一次她足足找到晚上,问过了所有的船只,却没有一个是董家的。
她无奈之下只得去了董家在这里的商铺,但当初他们夫妻为了保护这里最后的退路,留下的掌柜都是陌生的,只认印鉴不认人。当日在归途突然遇到祸事,她根本无暇取出印鉴。脖子上的玉佩只有商行的十个大掌柜认识,在别处根本证明不了她的身份。
所以,任凭她一再询问,那铺子掌柜也不肯多说,甚至眼里戒备之色反倒越来越浓。
董蓉真是哭笑不得,不知是该夸这掌柜的忠诚,还是气他死板。待得晚上回了船上,刘三爷见她脸色越发不好,不必问就猜得结果了,于是吩咐管事去灶间给董蓉端吃食。董蓉心里急得直冒火,哪里吃得下东西,一仰头咕咚咚喝了一壶凉茶。
自从相识,哪怕董蓉再狼狈窘迫,刘三爷也没见她如此失了分寸,于是就劝道“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把饭吃了才有力气。”
董蓉叹气,手里挑着厨房送来的面条,半点儿食欲也没有。
“三哥,我怕是还要跟着你的船回去了。家里相熟的船只,一个也没找到。”
“好啊,我还犯愁你走了,我这返航的几个月要怎么无趣呢。你照旧同船才好呢,你做的那些菜,我可没吃够。”刘三爷故意打趣。
董蓉苦笑“是我该多谢你收留。”
正文 第十六章 擦肩而过
刘三爷豪爽的一摆手,“我们能相识就是缘分,说什么谢不谢的。”说罢,他想了想有道,“你一个陌生女子在港口里打探,许是人家心有戒备都不肯说实话。明日我让家里的掌柜亲自找人打探一二,兴许会听得什么有用消息。”
“真的,那太谢谢三哥了。请掌柜问问,最近可有董家商行的船队出入,我夫家与董家有生意往来,若是找到董家的船只,就能知道我家里的情形。”
“好。”
刘三爷是个言而有信的,第二日铺子里的人手来卸货的时候就吩咐了掌柜。
那掌柜也是个利落的,没过半日就把消息送了回来。
原来菲岛这港口最近两月都没有董家的船队出入,有别家的船只上曾有消息流传出来,说是董家船队本来已经一起出海了,但没走多远就被招了回去。
很多船只当时害怕没了董家的赤马舟护卫,会遇到海盗,着实担心了一段时日。
所以,这消息知道的人很多,掌柜的人面儿广,稍微一打探就知道了。
董蓉对于这个结果虽然失望,倒也在意料之中。家里知道他们夫妻一同遇难,下落不明,为了方便看护产业,定然会竭力退守。而远洋船队占了家里产业的大头,可是重中之重,这么应对也算合情合理。唯一苦的就是她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家里,如今所有人恐怕都在大齐境内找她,根本没人想到她会远渡重洋跑到菲岛来。
刘三爷倒是真心欢喜董蓉照旧随船一同回去,于是打着上岸巡查铺子的借口游玩去了,反倒把归途的所有后勤补给和货品采买都扔给了董蓉和刘管事。
董蓉先前在家里就掌管着船队,对于什么货品在大齐销路好,什么货品利润高,很是清楚。如今又是心烦,正想找事情忙碌占占心思的时候,于是就放下了顾忌,帮着刘管事忙得两头不见太阳。但这般辛苦也是卓有成效,原本要半月才能处理好的琐事,不过十日就整治好了。甚至还寻了很多耐储不易腐烂的食材,备着路上整治饭菜。
刘三爷这几日迷上了青楼里的一个“才女”,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突然听说可以返航了,还有些惊讶。末了扔给几日露水姻缘的“才女”几锭银子,就回了船上。
董蓉也不理会他玩笑似的抱怨话儿,心下犹豫很久,还是用密语写了一封迷信送去了董事商行。任凭那掌柜如何解释这铺子早换了东家,她依旧坚持留下了那封信和一锭银子。
刘管事是个能干的,这么几日功夫,早就搭了几条商船一同起锚返航,指望路上遇事有个照应。
这一日清晨,海港里的薄雾还没有散去,五艘商船就放了鞭炮,祭拜过海神之后起航了。
冬季季风是最肯卖力气的推手,不过三五日就带着船队跑出了一千多海里。但是,它也是最凶暴的恶徒,说变脸就变脸。不过一晚功夫,海上就掀起了滔天巨浪,撞击得商船忽上忽下,就连从未晕船的董蓉也吐个不停。
船工们都是经验丰富,短暂惊慌过后就稳住了心神,在老舵手的指挥下,顺利抵挡了过去。不过待得天晴之后,众人才发现身后却是少了一条商船,不必说,定然是在暴风里跑丢了。
四艘船聚在一处,仔细核对海图之后确定了船队偏离了原来的航线。于是在附近搜寻了半日,没有寻得那艘同伴之后,又勉强拾掇起满心的惊惧,重新起航了。等到船队好不容易重新回到正确的航线上,众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为了奖励众人齐心合力度过暴风,大难不死,刘三爷发话午饭加菜,众人凑趣的欢呼起来,一时倒把这两日弥漫在各处的惊恐气氛冲淡了很多。董蓉常听船工们私底下抱怨刘厨子做出的饭菜堪比猪食一样难吃,她于是借口大厨房活计多,忙不过来,主动接下了这顿庆功宴。
众人每日都见小灶间端出各色美食,偶尔迎面遇到,那香味馋的他们垂涎不已。如今终于有机会尝尝董蓉的手艺,如何会不欢喜。于是纷纷欢呼起来,比之方才又热闹了三分。
刘三爷在舱里听见刘管事说明原味,就皱着眉头小孩子一样抱怨道,“大灶间里又不是没有厨子,何苦让她多挨那个累呢。”
刘管事怎会不知自家主子这是护短,笑着开口刚要劝说,董蓉却从楼下走了上来。她手里端了一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先前来的路上,船上没备硝石,好在董蓉在菲岛的铺子里碰到,买了很多,这归途终于不必想念冰品想得发疯了。
刘三爷一见绿豆汤冒着凉气,立时喜得眼睛发亮,扔下棋子就把碗接了过去,几口喝了个干净。末了爽快的长呼一口气,笑道,“这样一碗绿豆汤,就是给壶仙酒也不换啊。”
董蓉好笑,收了碗问道,“先前怎么听说,你埋怨我给大伙儿整治吃食呢?这次风暴当真凶险,若是没有船工们卖力,咱们怕是都喂鱼了。我做几个好菜也是为了谢大伙儿救命之恩,你这当东家的,不但不谢我就算了,居然还打算拦着?”
刘三爷尴尬一笑,假意扭头疑惑的问询刘管事,“是吗,我方才好像没说这话吧,一定是误会!”
刘管事极想翻个白眼,但出口却道,“三爷自然没说,是我说的,我心疼曹娘子太累,所以才打算拦一拦。”
董蓉笑着行礼道谢,“还是大管事心善,午饭我多做一道好菜谢您,如何?”
“那自然好了。”刘管事好像没看到主子瞬间垮掉的脸色,眉开眼笑应了下来。
“你们两个,这是联手挤兑我呢,还想不想每月开工钱了?”刘三爷抗议出声,惹得董蓉和刘管事都笑了起来。
因为满船上下的人手加在一处足有五十几号,小灶间的锅灶就不够用了。董蓉就带着两个厨娘去了大灶间,有了先前那件“中毒事件”打底儿,刘厨子如今见了董蓉恨不得绕路,这会儿更是借口坏肚子溜掉了。
董蓉也不在意,带着两个厨娘和大灶间里的两个杂工,开始把船尾送来的鱼虾分拣。今日运气不错,居然捕到了两条超过二十几斤重的海皇鱼,利落的卸掉了鱼肉,只留了鱼骨。统统扔进到锅里,加了葱姜等物去腥味,然后就炖了起来,直到汤色变得奶白才加了粉丝,白菜丝和土豆条等物。工序倒是猪骨汤炖菜差不多,但新鲜鱼骨熬出的汤汁比之猪骨汤,那个鲜香滑@嫩,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打过水焯的鱿鱼丝颜色白生生的,下锅加了红辣椒丝和葱头爆炒,出锅之前添两勺蒜蓉酱,只嗅着味道就够提神爽利。
再炝上一大盆的土豆丝,把菲岛上淘换来的番薯切成块,炸好挂糖浆,看着金黄晶莹,吃起来更是香甜酥脆。
众人原本还一边忙碌一边抻长了脖子盼着,没想到午饭很快就好了。听得船头挂着的钟声一敲响,所有人都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聚到了甲板上。杂工和厨娘们笑嘻嘻抬了大筐的饼子和大桶鱼骨汤,还有大盆的土豆丝和酱炒鱿鱼上来。每人都得了一份,有的人喜静,找了个背阴处慢慢吃喝,有的人干脆就一屁股坐到甲板上大口朵颐起来。
不必说,鱼汤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而番薯挂浆也成了所有女人的最爱。当然,刘三爷坐在前舱一边吃喝,一边抱怨董蓉藏私,这鱼汤和番薯挂浆,他也是第一次吃到。
刘管事就装作没听到,心里惦记厨下必然有董蓉给他留好的一份。
刘家商船上,这一顿午饭,人人都是吃得满意之极,欢声笑语不断。董蓉也和两个厨娘一边闲话儿一边慢慢吃喝,完全不知道,就在他们偏离航线的这一日内,三只赤马舟正巧迎面交错而过。那当先航行的大船上,载着的是她所有的亲人。
董平双手扶着船舷站在船头,双眼望着前方的海面,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偶尔牙齿碰到嘴唇上的一圈儿火泡,疼得他狠狠皱了眉头。
曹老爷子从前舱里出来,见到他如此模样就叹了气,上前劝道,“平哥儿啊,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挂心。蓉姐儿和柱子都是福大命大之人,肯定不会有事的。你这般日日惦记的吃不好,睡不下,若是急坏了身体,岂不是更没人援手了?”
董平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他如今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不但做过官,这些年天南海北也没少跑,自问见识和本事都不差。但事情一旦涉及到姐姐一家,他就彻底乱了分寸。在他心里,看待长姐就同母亲一般,每晚闭上眼睛,他都会噩梦不断。不是梦见姐姐被人追杀,就是尸体漂泊在海上被鱼虾啃咬。
他惊醒过来,就像被人把心摘了直接扔下油锅炸那般疼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无人处,他不知偷偷掉了多少眼泪,然后又狠狠抹去,加紧安顿家里老人,之后就是踏遍五湖四海,也要找到姐姐。若是姐姐无事,那么一切都好说。但姐姐当真遇难了,他余下的后半生就以报仇为活下去的目标了。
正文 第十七章 悔
“大爷,我没事。再有三五日就该到菲岛了,到时候我留下一只船归您老调遣,其余两艘船就带回去。家里这些人,就要劳烦您老操心了。”
曹老爷子听董平这么说,赶紧点头应下,“你放心,我们这些老骨头虽然这些年享福享得痴肥许多,但脑子还不糊涂。你尽管回大齐去找人,一定要找到蓉姐儿和柱子。若是有消息,记得一定要早早送信来,省的我们整日惦记。”
“那是自然。”
一老一少说了几句话,就并肩站在船头不再吭声了。两人心里都是一般沉重,哪怕海风再清凉,也无法把他们心里的担忧吹走一丝。直到曹婆子从灶间里探出头来,高声喊着吃饭。两人才赶紧收起了脸上的凝重之色,装作轻松说笑着往回走。
赤马舟虽然一路顶风,但陈家众人经验丰富,行船速度倒也没有慢多少。这一日,眼见菲岛就在前方。满船老少都走聚到甲板上看个新鲜光景。除了少数船工们来过此地之外,曹老爷子等人都是第一次,想着以后就在这里重新开始生活,也许是几月,也许是半年,也许是几十年,人人心里都有些一种复杂的滋味涌上来。
当然这不包括孩子,十几个仆役家里的丫头小子,争抢着抻脖子往岛上张望,叽叽喳喳说着话儿,显见对于这次搬家都也很是兴奋。
“哥啊,我爹说这个大岛上有很多野猴子。”
“我也听我爹说,这里地上都是黄金铺的路!”
“啊,那不是低头撬块金砖就一辈子不用干活儿了!那能买多少斤松子糖啊?”
孩子们的童言童语随风传开,听得大人们都是好笑,一时间心头倒也松缓了那么一丝。陈老爷子特意嘱咐船工们放慢了速度,赶在天色彻底暗下之后才进了港口。
董平带着两个亲信船工下了船,很快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暗夜里。
董家商铺的后院里,这会儿正灯火通明,面色有些冷肃的年轻掌柜正皱眉坐在书桌后,望着手里的一封书信出神。
当初他不过是商行里一个小管事,因为做事认真,脾气又倔强,不知道变通,常被家里的远亲,也就是店铺掌柜骂做死硬头。
没想到,后来突然有一日他被派到总行送信,然后就接了这个差事。每月不只工钱丰厚的无法想象,甚至年底还有一笔超过百两的辛苦银子,不必说,攒上个三五年,买院子娶媳妇儿都是极容易的事。
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好,就是驻留在这里有些太寂寞了。菲岛虽说越来越繁华,但是比之大齐还是差了很多。不过,家里常有商船来往,他手头也有活计忙碌,倒也不觉得太无趣。但这两月,商行捎带消息来说,生意要暂停几月,甚至还嘱咐他小小演了一场戏,宣称换了东家。
这港口的商铺原本就是各家商行船队,为了停留或者转运方便才开起来了。海上行船有风险,常有船毁或者货物被抢之类的事发生,这些铺子的东家也常换来换去,倒是他们这些小掌柜,因为熟悉本地之事,又通菲语,总会被留下继续驻留。所以,他先前行事倒也不算扎眼。
他隐隐猜测着,是不是主家出了什么变故,那么他来到此地最大的任务,是不是要到了启动的时候?
这般想着,他捏着手里的信封又紧了紧。为了那个秘密任务,哪怕一丁点儿风险也不能冒。虽然他直觉里认为这留信的女子,必定没有恶意,同自家商行也许真有些关联,但她拿不出印鉴,就什么都不能证明。这信件却是可以保留些时日,到时候家里来人再捎带回去让更聪明的大掌柜们分辨吧。
他正打开抽屉要把信件放进去,结果就听铺子里雇佣的本地土人呜哇哇在门外禀报说,“有人敲打铺子的门扇,要见掌柜的!”
年轻掌柜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然后同样回了一句菲语,快步走出了书房。待得到了前边铺面,见得来人是汉人,他心下难免生出几分亲近,于是抱拳问道,“几位客观,天色已晚,我们铺子打烊了。若是有生意要帮衬,不如明日再早些过来转转啊。”
董平上下打量这年轻掌柜几眼,见他笑得亲切,脸上不见半点儿异色,就猜测他真是不认识自己,于是暗暗点头,转而低声说道,“这位掌柜辛苦了,我是桃花山上来的,还请掌柜借一步说话。”
年轻掌柜听得这话,眼睛猛然一亮。桃花山是他当初接任务的时候和大掌柜约好的暗语,据说商行的两位东家未曾富贵之前就住在桃花山上,这人既然能说出这个名字,那就必然是家里来人了。
“好,好。这位客官远路而来,随我去书房歇会儿吧。”
董平点点头,挥手示意两个船工留在铺子里,然后就随着小掌柜去了后院。他心急安顿好家里长辈们,然后返回大齐,所以也没啰嗦,直接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枚小小金戒指就递给了年轻掌柜。
年轻掌柜恭敬接了过去,然后在戒面上沾了一些印泥,取出一只匣子,翻出最底下的一张纸,仔细把戒面印在那上面原有的一个图案旁边。
待得拿到灯下仔细核对,见得没有半丝错处,这才赶紧跪倒,双手碰上戒指,激动说道,“小的吴有得,见过东家。”
“吴掌柜快请起,难为你常年驻留这里,实在辛苦了。”董平也没什么虚词,开口就是实话,反倒听得吴有得心里热乎乎。他连连弯腰行礼,谦虚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得,辛苦一些没什么。就是最近家里没了消息,小的惦记家里有事,终于把东家盼来了。东家若是有事,尽管吩咐。”
董平也不客气,低声把此行目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这些人都是家里管事的亲眷,在岛上小住这一段还要你多照料。”
“东家言重了,”吴掌柜赶紧恭敬应下,“小的一直驻留这里就是为了这事,如今终于等到效力机会,定然不会辜负东家信任。”
“那好,其余之事,我们明日再说,暂时先把妇孺安顿下来。”董平说着话儿就起了身,吴掌柜随着他刚要往外走,突然想起柜子里的那封信,就迟疑着说道,“东家,小的还有一事要禀报。”
“什么事?”
“半月前有一妇人来铺子里探问咱们商行,最近是否有船只出入此处。小的谎称换了东家,不知商行的安排。但五六日前,她又来了一次,留下了一封信,说转交给咱们董家商行的任何一个大管事都行。您看。。。”
董平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紧,立时扭过身来,问道,“信呢,拿来我看看!”
“是!”吴掌柜赶紧走到书桌后,取了那封信送到跟前。
董平一见信封正面那几个熟悉的黑字,就觉脑子里轰然炸响,眼前金星乱冒。他如同溺水之人得了救命物一般,死死抓了吴掌柜的手,哆嗦着声音问道,“人呢,这送信的人如今在哪里?快说,快说!”
吴掌柜胳膊被抓得痛极,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于是赶紧应道,“这送信的妇人已经走了五六日了,如今怕是在海上呢。”
“哎呀,长姐,我来晚了!”董平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若是路上赶一赶,他是不是就能遇到飘落在外的姐姐了。
吴掌柜被吓坏了,这会儿就是笨蛋也能猜到自己惹祸了,他噗通就跪了下来,“东家,都是小人的错,不知那妇人是自家人。”
董平把自己打的脸上火辣辣,但脑子却好像清醒许多。他狠狠喘了几口气,一把扯起吴掌柜,然后就拿着密信走去灯下仔细读起来。
董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先前在自家船上遇害,她已经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留信之时,生怕家里的密语也被人窃取,于是这封信写的很短,只报了平安,让家里不必惦记她的安危。另外又让家里小心防备弥勒教,至于她以后的行踪却是半字未提。
董平足足把信看了三遍,心里悲喜交加。喜的是姐姐性命无忧,悲的则是她流落在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逢,而这期间,她必然又要吃很多辛苦。他作为弟弟,却是只能对这一封信急红了眼睛,何其无用?
吴掌柜小心翼翼打量着董平的神色,末了想了想就上前问道,“东家,这送信的妇人当真是咱们商行的人吗?小的见她拿不出印鉴,又事关重大,才没有。。。”
董平叹气摆手,低声安抚道,“你做得对,不必解释。这送信的妇人,是我急于寻找之人,没想到居然流落到这里,擦肩而过,实在令人扼腕。你把当日见到这妇人之事,详详细细同我说一遍。她看着气色可好?坐谁家的船到此?身上可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