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园院长!”
“啊?”坂下探长和北野刑警也吃惊地看着老医师。
老医师仍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嘴巴一张一合,极度渴求氧气的模样。
“他心脏病发作了!”龙冈大叫,“坂下探长!快帮忙扶他到床上!”
“知道了!”
两人合力架起肥胖身躯,让他躺在床上。北野刑警一脸不知所措,站在后面不知该怎么办。
龙冈将森园院长的衬衫前襟完全敞开,然后从他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子。
“坂下探长,刚才他喝的就是这个吗?”
“是的。”
“这是硝酸甘油,专治心绞痛的药。”
龙冈立刻打开盖子,贴近院长嘴边,两片厚唇变成紫色,微微颤动,喂他喝了少许的药。
“……救……救救……救救我……”
“森园院长!振作啊!”龙冈在耳边呼唤,用双手按压患者的厚胸,开始进行心脏按摩。
但药物没发挥效用,情况越来越恶化,只见森园院长翻白眼,呼吸越来越困难,全身痉挛。
“北野!快叫救护车!”坂下探长大喊。
“是!”北野刑警赶紧奔出去打电话。
这时,老医师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竟呈现手舞足蹈的模样,激烈得让坂下探长压都压不住。
“怎么会这样?”龙冈焦急大叫,“太奇怪了吧!”
只见院长脸色发黑。
“龙冈先生!”坂下探长也错愕地吼道。
“奇怪?这不是单纯的心脏病发作!”
“什……什么意思?”坂下探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反问道。
“中毒了!”龙冈持续进行心脏按摩,拼命大叫,“被下毒了!哦,不行了!”
森园院长的呼吸突然停止,全身微微发颤。瞬间,他的魂魄从包覆着脂肪的身躯抽离。
“……死了。”龙冈确认呼吸与脉搏后,神情痛恨地说。
坂下探长吓得说不出话来。
龙冈环视四周,口气严峻地质问:“我抵达之前,森园院长曾接触过什么东西?”
“咖……咖啡和香烟……”终于回过神的坂下探长指着桌上。
龙冈起身,将那两样东西凑近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后食指伸进咖啡,沾着舔了一下。“坂下探长,就是这东西被下了毒,大概是奎宁之类的,是谁送过来的?”
“那是……三田管家送来的,连我的一共两杯。”
“你也喝了?”龙冈看着他的杯子,担心地问。
“喝了,但我没事啊……那只有森园院长那杯咖啡被下毒吗?”坂下探长思绪混乱,难以扼制涌起的恐怖感,随口抛出这个疑问。
“应该是吧……这杯没下毒。”龙冈舔了舔坂下探长那杯剩下的一点咖啡。
坂下探长再次看着倒在地上的森园院长凄惨的死状,表情恐惧,八成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那……那么……”
“没错,绝对没错。”龙冈颇懊恼地说,“院长惨遭毒手,大概是梅菲斯特下的毒……”
09
经过鉴定,确定遭人下毒,果然只有森园院长喝下的那杯咖啡遭人下毒,的确是龙冈推测的奎宁之类的毒。
这是夺去森园院长性命,残酷无比的凶器!
森园院长和坂下探长都没加牛奶和砂糖,也就是说,毒药被直接掺入琥珀色的咖啡中。
问题是,完全搞不清楚是如何下的毒。
负责冲煮咖啡的是一个叫立松纪音的资深女佣,而且她在张罗时,三田管家一直都在一旁,她没做出什么可疑举动,身家也清清白白,老管家如此断言。
当然,无论是立松纪音或三田管家,都没发现有对森园院长下毒的动机,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人有机会接近那杯咖啡。咖啡是在厨房冲煮的,然后由三田管家推着餐车送到会客室,途中也没有第三者接近。
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只有一杯遭人下毒,所以如何知道森园院长会选择哪一杯呢?
不过……
对于不在现场的梅菲斯特而言,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像扑克牌魔术,表演者自有一套方法可以让观众自由选牌。有可能远距离操控,让特定人物选择特定的杯子吗?
就算是纪音下的毒,但她根本无法预测森园会选择哪一杯呀!或是与负责端送的三田管家事先计划好了?
结果,警方并未发现任何足以怀疑这两个人证词的证据,始终跳脱不出假设性的范畴,因此也就无法将他们视为嫌犯。
“肯定是有人偷偷在咖啡里下毒,而且只有一杯。”
因为眼前发生的毒杀事件,坂下探长迟迟无法振作,只以极端泄气的语气向公丸署长报告。
听闻又发生不幸事件的公丸署长,慌忙赶到函馆山御殿,看见已成了一具冰冷死尸的院长,难掩惊愕的神色。
“坂下探长,确定是梅菲斯特所为吗?”身材矮小的署长铁青着脸质问,整栋函馆山御殿都飘散着尸臭与鲜血味。
“是的,梅菲斯特的犯案声明就落在森园院长坐的长椅后方,就是这个。”
森园院长忤逆我的指示,
赐他最严厉的死罪!
梅菲斯特
公丸署长从森园院长外套里掏出另一张纸条,瞪大眼睛凝视,惊恐地大吼:“总之,坂下探长,这是你们现场的疏失!你不是负责指挥所有警戒吗?怎么还会出这种事?竟然让梅菲斯特如此轻易作案!”
公丸署长开始推卸自己所有的责任,因为他被函馆山御殿当家主给狠狠劈头骂了一顿。
“属下十分愧疚,”坂下探长低头回答,“没想到梅菲斯特那家伙居然使出这种手段……”
“就是疏忽,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是!如署长所知,宅邸内外至少部署了三十名以上的警力,戒备十分严密!”
“那家伙到底为了什么非杀森园院长不可?”
“我想是为了灭口吧!其实……”坂下探长向上司说明了死者的最后遗言。
“外户津海岸?”公丸署长悄声问道,“这……这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清楚,正准备仔细说明时,院长便露出痛苦的表情,待我回神,他已气绝身亡了,根本来不及救他!梅菲斯特肯定是因为害怕重大秘密败露,所以急着杀害他!”
“也就是说,那家伙知道这宅邸内发生的任何事?为什么那家伙会知道你和森园院长的谈话内容?”公丸署长惊恐地环顾四周。
坂下探长咬着嘴唇:“太不可思议了,除了我们两个之外,没有任何人在场啊!而且也没有装设窃听器。”
“那你说,这要怎么解释?难不成梅菲斯特是千里眼顺风耳?或者是透明人?”
“不……不知道。”坂下探长率直地回应。
个头矮小的署长蹙眉问道:“三田管家和那个用人真的很可疑,不是吗?”
“至少目前并未查出他们有什么可疑之处。”
“为求慎重,有必要针对所有用人的身家背景再进行确认,看他们是否遭到胁迫,或者是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也许就能解开什么。”
“是。”
“还有,”公丸署长边捻着胡尖,边担心地说,“大学附属医院那儿没问题吧?正在住院的芝原悦夫,情况怎么样?”
“他那边没有问题,刚才已经打过电话确认他是否安全,医院那边也一切如常,但是慎重起见,还是派人在病房里驻守。”
“是吗?那就好。”公丸署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看着同样垂下头的部属,“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也没办法。我会向上层说明此事,你就继续搜查吧!务必要发现新的线索!”
10
晚上八点十分。
坂下探长接到中岛雄大律师的电话,邀往御殿和当家主宝生浩太郎会面,他被招呼至位于东馆的书房。
敲门后走了进去,坐在黑檀书桌旁的浩太郎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坂下探长吗?不好意思,让你走一趟。”
“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是的,先坐下再谈……”浩太郎摘下老花眼镜,请探长坐在对面有扶手的椅子上。
暖炉似乎已经烧了一段时间,房间里很温暖,但笼罩着这座宅邸的恐怖,总令人觉得不寒而栗,坂下探长的心情也凉了半截。
“虽然大致经过都已听闻,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和目前的调查进度。”浩太郎命令后,闭上眼睛。
坂下探长尽可能地详细说明事件原委。
说明完毕后,当家主双手交抱,沉思片刻,坂下探长只能默默等待对方开口。
浩太郎微启双眼,伸手拿了一根雪茄:“……坂下探长,昨天和你谈过后,我也想了很多。然后今天竟然连森园院长也惨遭毒手,看来我的态度得改变才行。也就是说,我应该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才行,也许有些迟了,但还是希望能提供你们一些情报。”
“什么样的情报?”坂下探长神情紧张地问。
银行家点着雪茄:“秘密宝藏一事都告诉你了吧?也许就埋在这间宅邸的地下深处,但我少说了一件事,为什么呢,因为要是说出来,就等于抖出宝生家族的耻辱,这是我最害怕的。”
“这和梅菲斯特为何如此憎恨宝生家有什么关联吗?”
“应该有。”
“也是森园院长之所以惨遭杀害的理由?”
“应该是。我并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应该说是自己的推测……”
“不能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坂下探长显得兴味盎然,整个身子往前探。
浩太郎将雪茄丢进烟灰缸,口气沉重地说:“之前已提过榎本武扬与他所藏的江户幕府御用金一事。”
“嗯。”
“听说我父亲偷偷打捞一部分和开阳丸一同葬身海底的金块,那些金块在搬进宅邸前,曾暂时藏在某处,就藏在江差港附近外户津海岸的外户津岩,也就是骷髅岩中。
“那座巨岩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洞窟,我也只进去过一次,里面只有一间小房间那么宽,入口面向海.只有大潮退潮时,才会从海面冒出来,可搭小船进出。我父亲雇来潜水夫将打捞起来的金块暂时藏在骷髅岩中,因为传开来的话,可能会被政府收走。”
“原来如此。”
“然后雇来的潜水夫中,有梅菲斯特,也就是普利斯·尼古拉艾契·普西金的祖父,他带着孩子来工作,那孩子就是梅菲斯特的父亲。”
“他是什么样的人?”坂下探长一脸惊讶地问。
“他祖父名叫尼古拉·亚历山大艾契,正好与洛曼诺夫王朝的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同名,父亲则叫密汉鲁。”
“为何要雇用俄罗斯籍潜水夫?”
“首先,打捞金块一事尤其不能让政府官员知道,若是雇用日本人的话,怕会泄露秘密,而且当时北海道一带能胜任潜水夫工作的,就只有外籍船员和劳工。”
坂下探长用力点头,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其实事情很简单。打捞金块的作业结束后,父亲与协助他的军人祖父江刚志为了隐瞒此事,决定要杀掉所有雇来的潜水夫。八成是祖父江开枪杀死他们,然后埋在外户津海岸某处。”
“所以梅菲斯特那家伙是为了报祖父之仇,所以才要夺你们的性命,和那些被藏匿的财宝。”
“应该是吧!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了。”
“密汉鲁呢?”
“当时将他托给毫不知情的俄罗斯籍渔夫,就算是祖父江刚志,如果下手对象是个小孩,多少也会犹豫吧!密汉鲁长大后,成了渔船船长,日后来到函馆。与其说是宝生家,不如说是我父亲偷偷援助密汉鲁的生意,也许是为了赎罪。就在那吋候,渔船遭遇暴风雨翻船,船上所有人全死了。密汉鲁在函馆筑了个家,和妻子、孩子一起生活,不知道他妻子叫什么名字,儿子的话,当然是叫普利斯,也就是梅菲斯特。”
“那他妻子后来如何?”
“因为日子过得太苦,他妻子受不了,结果抛下小孩离家出走,想必横死在某处。成了孤儿的普利斯被俄罗斯正教教会收养,这件事也是我父亲安排的。但那孩子不明白这一切,一心想要追杀我们,真是不知感恩图报的家伙。”浩太郎为了维护自家立场,自私地说。
坂下探长抚着下巴:“这么说来,梅菲斯特那封恐吓信上,‘这是复仇!在骨骸海岸死去的人们也会想要你们的命’这段话就是指他祖父被害一事?”
“应该是吧!想不出其他理由。”银行家双手交抱点头。
“所谓骨骸海岸,指的就是登外户津岸?”
“当地人好像也会这么叫,因为那三角锥状的巨大奇岩就叫骷髅岩。”
“就算如此,梅菲斯特那家伙又是从何得知祖父被害之事?”坂下探长问。
“不清楚。总之,那家伙觉得双亲的不幸都是我们宝生家害的。”浩太郎不满地说。
“既然如此,可能有人对他说了什么扭曲的事实吧。”
“天晓得,谁知道啊!”浩太郎耸了耸厚实的肩膀,“知道外户津海岸那场悲剧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在宝生家,除了我和父亲以外,没有人知道。”
“祖父江家那边的人呢?”
“应该也不知道。刚志以前是父亲最重要的得力助手,他应该不会吐露自己的罪行,后来他在战争中失踪了。”
“没错,这就是问题,他的死肯定有某种理由。”
“应该说是无缘无故失踪了。”浩太郎如此更正,“听说他战前就在某处海军部队担任某项秘密研究工作,森园院长好像也与那项秘密研究有关。身为军医的他,在昭和十年开始参与海军部队的研究工作。”
“研究内容是什么?”
“不清楚,院长从来没提过。”
“了解,这部分我们会详加调查。”
“那就麻烦了。”
“不过……”坂下探长思索道,“森园院长参与的秘密研究,和这次事件究竟有何关联?”
“这我也百思不解。”浩太郎暧昧地摇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喷了一口烟。
“不好意思,浩太郎先生,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坂下探长直接问。
只见浩太郎的眼神浮现些许反感,带着责备的口吻:“不,没有,就只有这件事。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至少能解释梅菲斯特为何犯案的动机吧!”
“嗯!”坂下探长坦率地点头。看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就这样,坂下探长,该说的都说了。要是明白了,就请离开,我还有些事得处理,另外还有森园院长的丧事,也得和中岛律师商量。”
浩太郎说完,捻熄雪茄,从扶手椅站起来,坂下探长也起身,准备走出房间,走到门旁突然停下来,缓缓地回过头来。这时,浩太郎已经坐在书桌前了。
“浩太郎先生,有件事得向您报告,梅菲斯特那封恐吓信上的日期,就是明天晚上,那家伙大胆地预告他会盗走‘白牙’!”
“我知道。”浩太郎戴上老花眼镜冷淡地回应,“宝石就放在我书房的保险箱里。”
“那里会比放在银行的保险箱安全吗?”
“梅菲斯特若真想盗走,藏哪儿都一样,结果还是会被找到,或者押个人当人质,要求我们交出宝石,和伸一那时一样。况且宅邸有大批警力驻守,不是很安全吗?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们。后天晚上之前,你们一定会逮到那个大恶魔吧?期待你们圆满达成任务。”银行家语带讽刺。
坂下探长挨了记闷棍,气也只能往肚里吞,声音沙哑地说:“是,一切就交给我们……”
绿魔术王
尽管如此,自己成了不死身,别人也无法看穿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尼可拉斯·布雷克《被诅咒的洞穴》
01
因为连日下雪,函馆中央医大附属医院的特别病房大楼被皑皑白雪覆盖,函馆周边气温明显下降,只好将暖气开到最大。
尽管如此,大楼里的人还是觉得寒气难耐,因为魔术师梅菲斯特的魔手已经让牺牲者一个接一个地增加,不断发生的悲剧震撼了世人,所有人的心皆因恐惧而冻结。
人在一楼大厅的坂下英志探长焦急万分,因为迟迟等不到电梯。他咂舌一声,只好走楼梯。梅菲斯特预告盗取宝生家传家宝之一的日子前夕——今晚——已迫近,态势如火如荼地逼近。
一位年轻警官站在楼梯旁,负责警戒设有护理站的大厅,这位资深探长都忘了向在紧张中敬礼的部属回礼,只是神情茫然地走过他面前。为了保护受伤住院的芝原悦夫免于杀人魔的毒手,警方也加派了警力戒备这间医院。
恶魔般的大罪犯梅菲斯特!
不死身的杀人魔梅菲斯特!
不知这怪物究竟藏身何处,也无从知悉威胁将会渐趋微弱,还是一举增强?一出接着一出的惨剧,将宝生家的人推落地狱。这般状况宛若在向无底深渊之中坠落。象征灾厄的乌云,沉重地压在每一位事件相关者的头顶上。
前所未见的杀人魔,下次的攻击目标是什么?
或许自己就是下一个命案的牺牲者,这么一想,谁都无法安稳。目前,在函馆,不,整个北海道的居民,全都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
坂下探长向护士出示证件,走向二楼最里面的单人病房。被梅菲斯特夺去一手一脚,危在旦夕的悦夫,正在那个房间静养。
昨晚悦夫好不容易离开加护病房,今早本署一收到报告,坂下探长立刻驱车赶来。
走在延伸至病房前的走廊,坂下探长不禁皱起眉头,因为病房门口站着几名警官和陌生人,其中一位是负责在函馆山御殿护卫宝生贵美子的女警,其他则是派往各处负责守卫的警员,而稍远处则站了两名从未见过的、身穿白色制服的男子。
“探长!”警员们回头,纷纷向坂下探长敬礼,女警也跟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坂下探长冷冷一问,只见女警神情僵硬,快速地回道:“贵美子小姐来探望悦夫先生,现在在里面。虽然拼命劝阻,但她还是执意要来。”
“只要贵美子小姐一离开宅邸,就要立刻向我报告!现在不知梅菲斯特又要袭击宝生家的谁?”
“是,真的很抱歉。”面对上司的责备口吻,女警只能悄然回应。
“那两个人是……”坂下探长盯着穿制服的男子低声询问。
“残疾人福利机构的人。”女警答道,“是陪同一位叫祖父江冬子女士的人来的,好像是贵美子小姐生母那边……”
“哦,原来是祖父江冬子女士啊!”坂下探长点头,“总之,不要让贵美子小姐随便外出。”
命令女警后,坂下探长敲了敲门,不待回应便走了进去。
病房里,连同身负重伤的悦夫,一共有三个人。贵美子坐在靠床的圆椅上,前面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妇人是她生母,两人将手叠在一起,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打扰了!”坂下探长礼貌性地打声招呼,走进去行礼致意。
“哎呀!”贵美子回头,略显惊讶,然后像恶作剧被抓到的小孩般,不停眨动长睫毛。脸色还是不太好,黑眼圈很明显,虽然因为弟弟意外身亡穿着一身黑服,但她那连精灵都比不上的美丽,却散发出沉稳的气息。
相比之下,祖父江冬子看起来就像是骨瘦如柴的老女人。因为一场车祸而导致下半身行动不便,只能过着靠轮椅代步的生活。
明明才四十几岁,皮肤却似乎失去了弹性,满头蓬乱灰发,也许是因为脖子和手脚较长的关系,整体给人一种穷酸感。当然,眼神和表情毫无生气,一看便知失智状况还挺严重的。
“夫人,前阵子打扰了。”坂下探长礼貌性地向冬子问候。几天前,他前往疗养中心造访过冬子,而她似乎完全不记得了。
“哦,你好……”她坐在轮椅上轻轻点了点头,不带丝毫感情。
“……啊,坂下叔叔。”躺在床上的悦夫半睁着疲倦的双眼,缓缓转过头,看来总算可以稍微动一下脖子了,也许尚呈半昏睡状态。
病床靠在宽敞房间的窗边,从各种监视屏幕延伸出来的线路,系在悦夫身上,鼻子罩了输氧用的管子,手肘内侧还插着点滴。
头上缠了绷带,隐约瞧见他那苍白的脸,当然没表情也没气力,更惨的是,还缺了一只手和一条腿。从棉被扭曲膨胀的情况看来,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疼痛。
“悦夫,情况如何?”坂下探长往床头方向走去,问着友人的儿子。从窗帘缝隙间,只能瞥见不断下着雪的纯白天空。
“……稍微……好一点了……可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