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听说每一颗星球都会哭泣
- 另类小说下一章:清穿日常
摘星宫的声名远播也起到了作用,很多人都知道摘星宫有个将军,他要军奴,不管来多少他都要,男人也要,女人也要,小孩子也要,哪怕是老人,只要能干活,他都要。
所以下雪之后,摘星宫的军奴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姜武摇头:“我想把那些熟练的人留下,带那些新来的人去。”他想把那些大家熟悉的人留下保护他们。
姜姬有些犹豫,要不要在姜武不在时把姜谷他们带回宫。
“去多久呢?”她问。
姜武说,“不太久,二十多天。”
一路急行,他也只需要跟着那个漆钩从长山到滨河,直到船都走了就可以回来了。
二十多天……
姜武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不要让他们搬来搬去的了,以后这种事说不定还很多,让他们留在摘星宫吧。”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姜旦回去。姜旦越来越大,他担心常常回宫的话,日后姜旦会想住在莲花台。与其让他起这个念头,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习惯住在外面。他和姜姬不一样。
姜姬说:“我有可能要回宫的。”
蟠儿跟她说过,再过五天就是新年,那之前她肯定要回去住上几天。
“也就两天。”他们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到时你就又出来了,我也会很快回来的。”
“好吧。”可能是她太小心了,摘星宫附近其实很安全,歹人或强盗是不敢到这里来撒野的。何况直到现在为止,姜元都没有提起过姜旦,他让冯丙来摘星宫也始终都只提“公主”,而不说姜旦。冯家那两个女人也明白姜元并不看重这个“儿子”了吧,何况她们也正名了,该努力生下自己的儿子了。
姜姬送走了姜武,他带走了将近八百多个人,留下了三百多人。这三百人中,有两个她认识的人,付鲤与胡鹿,他们都曾拜过姜元为主,又在姜元进宫弃他们于不顾之后,在她出宫的路上欲拜她为主,现在都在姜武手下。
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叫吴月。吴月是个高壮的大汉,蟠儿说:“此人曾说只识得将军,不识得公主。”他压低声道,“大兄留下此人,应该是为了护卫公主。”
付鲤与胡鹿抱成了团,但吴月一身蛮力,手下也依附了十几个人,两边互为角力。
姜姬越看越高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姜武正一步步成长起来!或许他自己都没有自觉。
转眼便到了新年。
姜姬回宫前一日,再三的交待姜谷和姜粟:“我后天就会回来了,家里有粮有米有肉,你们不要出门,也不必开门待客,谁来都不要管。”她还偷偷把姜谷和姜粟带到寝殿内,在床的后面有一条夹道,宽不过一人而已,长度够藏下姜谷、姜粟和姜旦。
这是在建造的时候就特意留出的,还是古石偷偷告诉她的,连姜武都不知道,因为占地极小,所以就算到时有个高明的工匠跟着一起来找,都不一定能只凭目力算出在殿中的什么地方藏有夹道。
她知道以后还想回摘星楼找,楼里肯定也有,就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藏着。
“这里藏有清水和粮食,如果有危险,你们三个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拿,不管是钱也好人也好,随他们去搬,随他们去杀,你们三人藏在这里。”她道。
之后姜谷就偷偷搬了两瓮清水一瓮干炒过的粟米,还放了个空瓮和三四件皮裘。
这些都准备好了,姜姬才放心的回了莲花台。
莲花台上的人更多了,宫里出现了青衣和赤衣的侍人,在蟠儿的解释下,她才知道那是受过宫刑的罪人,也就是太监。
姜元回来将近四个月,国中也算动荡过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些人获罪受刑,进宫为奴。
也有了新的宫女,一部分是来自罪人,一部分则是被农人献女、妻、媳。
献女、献妻的多数是朝午遗祸,很多人根本分不清在王座上的是哪个大王,这个大王的脾气是不是跟上一个有什么不同,都是大王,那大王也该都喜欢女人。
这不是大王“主动”征美,而是鲁人献给大王的,所以挑捡一番后,给献上妻、女的农人一些钱算是“聘礼”,女人就留下来充为宫女。
献媳的,这个姜姬不懂,蟠儿也不懂,是姜礼解释的:“大概是儿子死了,媳妇又不想回娘家,要么是不想把媳妇还给她娘家,就送进来了,还能得点钱。”
摘星楼多了十几个役者,姜姬回来当天就听说新来的役者和以前的打了起来,死了三个,全是被屠豚给捅死的,全都伤在下腹。
蟠儿去时,屠豚正在让人收拾,看到蟠儿,他忙道:“我都捅的肚子,没砍脖子,没弄脏地。”
蟠儿皱眉道:“公主听到了,问是怎么回事。”
屠豚这才害怕起来,没有犹豫就跪到蟠儿面前:“公子救我!!我不想死!不想出去!”
蟠儿看向新来的役者,这些役者都是最近从那些逃走的家族里流落出来的,比起在摘星宫养得油光水滑的屠豚等人来说,新来的这十几个面黄肌瘦,惶惶如弃犬。
“怎么会打起来?”蟠儿问。
屠豚恨道:“这三人打算杀某!”
蟠儿又问了几人,连那边被绑起来的新人也问了,原来是这群新来的人中发现屠豚是首领,就打算先干掉他,好在摘星楼站住脚。于是一人在下抱住屠豚双腿,一人用麻绳从后面勒他脖子,一人从侧面拿刀去捅他。
想得很好,不料屠豚习惯把一柄尺长的薄刃尖刀收在腰后,冬天衣厚,三人根本没发现,一人抱住屠豚双腿时,他立刻拔出尖刀对着侧面扑过来那人就是一刀捅至没柄,脖子一被勒,他反手一刀正捅在那人右腹,等这二人倒下后,抱住他腿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被他抓住脖子提起,也给了一刀。
屠豚拿出尖刀说:“这刀最利,野豚皮厚有毛,对准脖子这边向下一刀捅进去,力气要大,一下子就能让它不动了。”他拍着侧颈说。
死掉的三人被这些新役者趁着晚上抬出宫去扔了。蟠儿回去对姜姬说:“摘星楼又多了十几个粗役,刚才是他们发生了口角,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姜姬靠在凭几上,懒懒得不想动。
姜智因为年纪和姜旦最接近,他的“任务”就是随时逗姜姬开心,这点她也清楚,所以看到姜智端着玉梨饮过来就笑了。
之前吃的是郑国梨,现在吃的却是鲁国本地的梨,个大、皮厚,可却是红梨,和红枣一起煮,加入蜂蜜和黄糖后,是非常好喝的饮料。
今天还撒上了金桂花。
“冯家送来的?”她一怔之下,问蟠儿。
蟠儿说:“是冯夫人送的。”
冯家要她不要为难冯乔,而冯乔可能也是吃到了教训,没有再主动“找事”,两边相安多时了。但她觉得就算她不找冯乔的麻烦,她的麻烦就够多了。
她在宫外住了一个月,街上天天都能听到宫里四个女人的趣事。
四个女人中,王后蒋丝娘没什么八卦,似乎就是眼馋别的女人得宠,但也只是眼馋而已;蒋茉娘是空有美貌的木头美人,还有个小曲说大王一看到她就在心里赞“天仙美人!孤甚喜之!”但迫不及待上了床,伸手一摸才发现,哦,这美人*,算了,不要了。
玉腕夫人就是夜夜笙歌,大王一时摸不到怀中的美人,就要忧愁:我的美人,你在何方?
而玉腕夫人为什么会舍得离开大王呢?因为她的姐姐冯夫人在吃她的醋!所以故意把她叫走了,然后换上玉腕夫人衣服、穿上玉腕夫人的鞋,涂上胭脂,摸黑上了大王的床,不料大王一摸就摸出来了,将冯乔推下了床。
为什么能摸出来?因为冯乔太老了。
关于冯乔的流言都快是一出小品了,有转折有暴发有趣味的结尾,所以传播很广。
从流言看出,传流言这人是真恨冯乔。
蟠儿说:“冯夫人想来拜访公主。”
姜姬摆手:“不要。”她现在自在的很,才不要跟这些女人扯上关系。
蟠儿劝道:“公主也不用做什么,就让她来,在楼里留一会儿,她自会奉承公主的。”
姜姬装傻,抱住姜智把头藏在他怀里,姜智就笑嘻嘻的用手虚虚捂住姜姬的耳朵,既开了玩笑,又能让姜姬继续听到蟠儿说话。
蟠儿转到另一边,趴在榻的屏风上伸头对姜姬说:“公主,冯夫人自己送上门的,你与她交好并无坏处啊。”他顿了一下,压低声说:“我观玉腕夫人与冯夫人感情极深,大王那里的事……总可以找她打听一二的。”
姜姬伸出头,蟠儿一看到她把脸露出来了,赶紧再接再厉的劝说:“公主要是烦她也没关系,我到时立一面屏风,让她坐在另一边,公主只管不理她就是。”
“那就晾着她?”那不成得罪人了吗?
蟠儿道:“自有我等陪伴她,公主只是懒得理会,又不是不让她进来?公主冷淡些更好,我观这冯夫人最不知分寸了,公主如果待她好一点,说不定她又要胡说八道了。”
第二日。
雪后初晴,碧空下是被雪厚厚盖了一层的莲花台,就像天宫一样美丽。而耸立在碧空下的摘星楼则更加美丽无匹。
姜姬没有让人打扫摘星楼前庭的雪,一是她想看雪景,二来她发现那些役者是用双手清理积雪,新来的役者甚至连鞋都没有。
“给他们做些新衣服吧,至少一人一双鞋,一件棉袍。”她对蟠儿说。
蟠儿有时觉得公主真奇怪,她好像认为每人都该有一双鞋,冬天都该有一件厚衣服,就跟每人每天都要吃至少两块饼一样。
“我这就让人去办。”他道,指着前面道:“冯夫人来了。”
冯乔是有备而来。
她带来了家中最会翻花绳的侍女,她还会玩球、射羽;还有一个侍女,她会染出最漂亮的指甲,会梳很漂亮的头,她还带来了云锦。虽然不是家中收藏的云霞锦,但云锦也是难得一见的。
但上了摘星楼,她却看到公主的榻上盖着一张白虎裘,她穿着魏锦,身边的那个俊美的少年正捧着她的手,在给她染指甲,已经染好的指甲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朱红色。
而那个公主还一脸不耐烦。
蟠儿哄道:“公主,就快好了,看,这不是很漂亮吗?”
她当然知道以现在的技术来说,能染出这么深的朱红色是很难的事,更别提还染得这么均匀,但大红色的指甲?
只涂过黑白灰奶油等颜色贴过亮片亮钻的人举起手来看了看,不得不承认,大红色也很美,美得很霸道很张扬!
“好了吗?”她举着手,为了染指甲她连饭都是让别人喂的。
“好了。”蟠儿起身,恭敬的道:“冯夫人,请坐。”
冯乔带着侍女坐在屏风的另一侧,看不到那个行止无礼的公主,她也觉得很好,她看向那个俊美的少年,心想这不可能是那个公主的细心安排,应该是他想的吧?
她柔声对蟠儿说:“我这个侍女很会射羽,你能带她去见公主吗?”
蟠儿看了眼那个坐得笔直板正的侍女,摇头道:“公主昨日才回来,今日还有些累,怕是不会想玩乐。”
冯乔更觉得蟠儿体贴,还会提醒她们,就向他请教:“不知公主喜欢什么?”
蟠儿发现这次冯乔来了以后不像上次那么充满郁气了,她平和多了。
既然她的态度好了,他自然也要换一种方式对待她。
他放轻声音,“公主喜欢听故事,夫人何不让人说些故事给公主听呢?”
冯乔忙问:“什么样的故事呢?”
——他国故事。
蟠儿道:“什么都可以,最好是外国的故事,王公贵族,贩夫走足,公主都喜欢听。”
冯乔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正可以教导公主吗?
“……我可以讲故事给公主听。”她说,她身后的侍女都吃了一惊,都看向她。
蟠儿笑道:“夫人的故事自然比别人的更有趣,我听闻夫人读得冯家半壁珍藏,公主一定会高兴的。”
第103章 好想占便宜
冯乔回去后,半子已经去了金潞宫。她没有在意,侍女却怕她会难受,连忙道:“阿乔,明日你想给公主讲什么故事?”
冯乔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我想讲母嬷的故事。”
母嬷是在大纪神话中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母嬷和青女是姐妹,两人在大山里出生,当秋叶落在青色的草地上时,她们二人一起睁开黑色的双眼。树林里的鹿给她们衔来树叶做衣裳,鸟儿衔来花朵装饰她们的头发和嘴唇。
然后青女嫁给了山神,母嬷却嫁给了人。青女生下了无数个孩子,但在山神去见天神时,青女和山林中的野兽偷情,他们从春到夏,由秋到冬,终日缠绵。然后青女就生下了有翼的虎和蹄上有火的马,她怕山神发现,就把这些孩子扔到了地上。
母嬷嫁人之后,人已经繁衍了无数代,丈夫死了,她嫁给了儿子,儿子也死了,她嫁给了孙子,她是人类之母,深受崇拜。
青女把妖子扔到了地上,这些妖子见风就长,在地上杀了无数的人。母嬷认出这是青女的孩子,把它们抓住后,去山上质问青女。当着山神的面,青女不承认。母嬷说,当我走上山时,第一片树叶告诉我,你和白虎做的丑事,第一只鸟儿告诉我,你和雄马做的丑事,第一道溪水告诉我,你和野熊做的丑事,这些孩子就在这里,如果我取下他们嘴上的绳锁,他们会叫你母亲。你还不承认吗?
青女哭泣着哀求母嬷,母嬷仍然把一切都告诉了山神。山神惩罚青女,把她扔到了地上,迎娶了母嬷为妻。母嬷就成了人与神之母,青女带着她的妖子去了贫瘠的妖国。
“青女做了丑事,人人都知道,她就失去了神母的地位,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妇。”冯乔说,“我想公主日后会明白,女人不能像青女一样,不然就会招致祸患。”
侍女生怕她在意半子,连声称好。
但事情不像侍女想的那样。
公主在听完后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冯乔柔声道:“很久以前。”
“不,我是指,这个故事出现的时间,大概是大纪的哪一段时期?那时的皇帝是哪一个?”姜姬问。
冯乔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不过她确实读过很多书,回忆一阵就道,“大概是在黎帝之前。”
“黎帝之前是哪个皇帝?”
“耀帝、逊帝……”冯乔数道。
“最近的是哪一个皇帝?”
“逊帝。”
“逊帝在位几年?”
“这个……”冯乔茫然道,“书中不会记载这个。”
姜姬不解道:“怎么会呢?一个皇帝怎么会无人记载?这个逊帝都出过什么事?有没有著名的大臣?他为什么会自称为逊帝呢?”
大纪的皇帝都是自号,生前死后都是一个名字。到了大梁,皇帝就变成死后让别人拟遗号,生前死后有两个名字了。
逊,在大纪的文字中有“自己犯了错,自己说出来”的意思,有点像自省已身,因为这个错通常是指别人不知道,或别人不会说的错误,自己大胆的说出来,是勇气的向征。所以逊帝这个自称并不算是贬称,而是在自夸。
冯乔稀里糊涂、搅尽脑汁的把逊帝在书中记载下来的两个传说说了,他做过两件错事,第一件是在出征时砍了一个自己的将军,砍完后,太阳被云遮住,他就后悔说看来他不该杀了将军,天已经给他启示了。
第二件错事更香艳一点。他在出宫时碰到一个美人,两人春风一度后,他把美人带回了皇宫。但美人在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后,哭着对他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是她丈夫的,当时她贪图逊帝的宠爱跟他回宫,丈夫得知后就自杀了,现在她要去向丈夫赔罪,跟着就夺了逊帝的剑自杀了。逊帝这才去打听,得知那个丈夫其实是他的一个臣子,臣子在得知自己的妻子跟着皇帝走了以后,为了保护逊帝的名声,说“我不会让陛下蒙羞,只要我死了就可以了”就自尽了。逊帝非常痛苦,将这个女人和臣子合葬后,认那个孩子为养子了。
冯乔的侍女中,其中一人憋不住插嘴道:“其实据说当时有个人去找逊帝告密,说那个美人生的孩子不是逊帝的,逊帝才发现,把女人和孩子都赶出了宫。”
冯乔斥道,“阿默!”
阿默立刻吓得抿住嘴垂下头。
姜姬听到这里才听到想听的故事,忙道:“不要骂她,我们只是在闲聊啊。”
阿默看起来比冯乔年轻一点,她有些丰满,脸蛋圆润而有光泽,嘴唇鲜润,双眼明亮,是个第二眼美人。
姜姬好奇道:“你们也读过书吗?”
因为她不是单指阿默,就由侍女中最年长的一个回答,那个面容严肃的女人从进来后就坐在冯乔背后,一语不发,坐了这么长时间,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姜姬却在榻上换了好几个姿势了,一边靠累了就换另一边靠。
“阿乔读书的时候,我们一直陪着她。”她道,所以冯家的侍女也都很有学问。她们从来不会嫁到冯家外面,通常会一直陪伴主人。
“公主,你要向阿乔学习,就应该更认真一点。”她忍不住道。
冯乔刚才被这个公主问得额头都冒汗了,读书时怎么能走神呢?东一句西一句的。她问:“公主刚才从阿乔讲的故事中学得了什么?”
姜姬脸色阴沉下来,看了眼蟠儿。
蟠儿立刻喝道:“放肆!”
侍女不为所动,“公主,你要为自己好,就该向美好的人学习,学习她们的美德、举止、技艺,这样才会受到世人的尊敬。”
——这是一个固执的人,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并以此为荣。
姜姬突发奇想,问她:“冯夫人是你养大的吧?”比起冯乔,搞不好这个侍女才是最崇拜冯家的人。于是冯乔才被养得这么奇怪吧?
侍女怔了一下,虽然奇怪这个公主怎么总是会想一些古怪的事,但公主无礼,她却要更守礼才能令公主明白什么才是好的。
她施了一礼道:“婢子只是服侍夫人,陪伴夫人长大。”
冯乔在旁边感动道:“姑嬷对我来说,就像母亲一样!”
上回她在大王那里告状后,回去痛哭不止。姑嬷就对她说,“以后公主的举止不当,都由我来指点,你不要开口了。这样公主也不会记恨你。”
于是冯乔从刚才起就一直忍耐,直到公主身边的少年发怒,她险些就要忍不住了。结果没想到公主竟然会问姑嬷这个问题。她说完后就对姜姬施了一礼:“请公主不要怪罪姑嬷。”
姜姬有些可怜的看冯乔,摇头说:“不怪。不过我也不想听故事了,夫人请回吧。”她草草挥了下袖子算是告别,扭头趴在凭几上盖住了脸。
现在辞客也很简单,只要不看客人,就能表达出“快滚”的文艺气质来。如果连脸都不给客人看,那就是“请快点滚”的直接表达。
冯乔见公主如此失礼,以为姑嬷还要说话,却被姑嬷拉住匆匆下了摘星楼。
回到照明宫,姑嬷才对冯乔说:“公主不快时,一定要赶快离开。她年纪小可以不懂礼,对我们却不利。”
冯乔叹道:“不想教导公主会这么难……”她当年读书时,哪敢这样东问西问?早被打板子了。
姑嬷也发愁,“公主身边的人都太蛮横,那个少年仗着公主的势,对我等也如此不客气,真是麻烦!”
但她们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公主竟然让人来请她们过去,不过言称不想见姑嬷。
冯乔气怒:“如果这样,那我也不去见公主了!”
姑嬷也道,“不让我去,大概是昨天被我教训觉得羞耻了。你自己去公主那里我也放心不下。”她看向旁边的阿默,“不如让阿默去吧。”
冯乔愣道,“阿默?”
阿默紧张的垂下头。姑嬷说:“昨天公主好像很喜欢阿默,让她去给公主讲故事。时间久了,公主自然会知道你的好处。”
阿默连连摆手:“我哪里能教导公主呢?”
姑嬷道:“不是让你教导公主,只是陪公主聊天。公主想听什么故事,你只管讲给她听就行了。”
阿默忐忑的到了摘星楼,却见公主面前的屏风撤了,那个俊美少年端来玉梨饮,还给了她一壶。少年悄悄告诉她:“公主想听故事,你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吧。”
阿默小声问他:“公主想听什么故事呢?”
少年说:“说一说燕国和鲁国的故事吧。”
因为姜武跟漆钩走了,姜姬抓心挠肝的想多知道一点燕国的事,好像多了解一点,她就能看到姜武一样。
白奴那里已经让她挖尽了,这才把主意打到冯乔身上。结果却意外发现了阿默,从昨天看,阿默应该是个没什么戒心的人,也不像那个姑嬷一样古板。
姜姬指着壶说:“你渴了就喝这个,快说吧!”
阿默闻到香味,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温热软滑的香饮顺着喉咙滑下去,肚子都饱足了,里面好像还放了面,浓浓的!她振作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了,兴冲冲的说:“公主,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上回我在街上听过一个关于燕国的故事!”
姜姬坐直身:“快说!”
当今的燕王身世存疑,但麻烦的是他的儿子们中也有好几个身世存疑。因为他喜欢抢夺贵族的妻子!
“听说是他自己娶不到老婆!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他就去抢别人的!”阿默双眼晶晶亮,她都不敢跟别的侍女说,进宫来以后憋了好久了!
抢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常被人说不像他。他就把那些丢了妻子的贵族给杀了,好像这样一来儿子就是他的了。
“真是这样?”这也太奇葩了吧?
阿默连连点头:“他杀了那个男人,不就没人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了吗?日后儿子长大也不会知道了!”
好主意!
姜姬不免拍手,在这个没有照片,画人像又失真的世界里,杀了另一个参照物果然是最聪明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他杀了很多人吗?”
“听说他天天都要杀人呢!”阿默压低声,好像害怕燕王会听到。
“燕国有很多贵族吗?”姜姬奇怪道,“杀那么多,燕国还有人吗?”
阿默奇怪公主怎么会想到这里,不过聊八卦嘛,发散一下也很正常,她努力跟上话题,“嗯……我记得……好像据说燕国的大王喜欢封贵族,上个大王封了好几百个贵族呢。”
“好几百个?”这就难怪了,上代大王封那么多贵族,现在的燕王不多砍几个怎么行?他不砍都有别人帮他砍,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阿默那里,她得知燕王有封贵族的习俗,而且是封完爹封儿子,一家兄弟好几个都有头衔很正常,而且家中的头衔越多越风光。
不像鲁国,一家出去就一个姓氏。
贵族的作用是帮燕王管理官吏和奴隶,也帮燕王打仗,出钱出力出人,但这样一来就容易造成贵族比燕王更厉害,在燕国历史上贵族把燕王砍了自己当燕王的事就发生过两三回,所以目前这个姓萧的燕王已经很厉害了,至少当了四百年的燕王。
萧氏历代燕王都保证自己手上的领地最大,奴隶最多,而且都有砍贵族的习惯,只是砍完会封更多贵族,理所当然,反对他们砍贵族的人就不多了。
但燕王封贵族是要给领地的,贵族越来越多,领地也跟着变得不够分,砍再多也比不上封的速度。现在这个燕王已经很丧心病狂了,用抢妻子的方式来砍贵族。但下一任燕王仍然需要更多的土地,越多越好。
阿默走后,蟠儿发现公主在沉思。
“公主,何事忧愁?”他担心的问。
“没什么。”姜姬笑了一下。
她只是在想——其实可以趁漆钩运粮时,在滨河设伏,凿沉他们的运粮船;或者在河中狭窄处沉石,让运粮船过不去;或者令尖石伏于河底,运粮船吃水深,船过时船底被尖石划伤,再行一段路自然而然就会沉了。
这样的燕国,还是越弱越好。
不过,这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只是明明看到却不能做,就像有便宜不能占一样,好心急!
第104章 宫中月
长山脚下,车队排成了长龙。无数个人围着车队,呼喝不休。车上放着半丈高的麻包,每个麻包都有二百五十斤重。66股的麻绳几乎都有男子手腕粗细,它们浸过了油,可以防雨雪,落到河里也会浮起来,老鼠也咬不透这粗大的麻绳,它们纤陌交错编织成麻包,里面装满了粮食。
姜武手中握着一根空心竹杆,前端削成锐角,走到一辆车前,把尖头对准麻绳的缝隙处一下子刺入,随着哗啦啦一阵响声,粮食顺着空心竹杆流泄在地。
早有一个人跟在姜武身后,连忙把粮食都捡到袋子里,他抓起一把,也不顾里面混着沙石就往嘴里填,香甜的嚼着说:“是麦!”
每辆车前都有一个人检查,他们要检查每一包。有的人会故意让竹杆多插一会儿,好多拿一些粮食。
漆钩的从人看到,心疼不已,对漆钩道:“不如,我去求一求姜将军?”
漆钩摇头,一点粮食还是损失得起的。
天已经黑了,姜武还让人继续检查,他带来的人几乎都是饿过肚子的流民,没人想休息,所有人都想趁着天黑多拿一点粮。
“每一包都要检查!”姜武喝道,他看到不远处有几辆车前的人走得太快了,“你们!过来!”
那些人一怔,早有人争着跑过去把人抓来,还有想跑的,结果就是被更多的人围住。
漆钩叹道:“这个将军倒不是虚有其名。”本来看他年轻,又是大王回国前收的养子,还以为他看不住手下的这些兵,没想到恰恰相反,这些军奴倒是都很服他。
那几人都被抓到姜武面前,背上的袋子也都打开了,其他人争先恐后的把他们的袋子倒了个底朝天,见里面有很多的小麦,有一些麻籽,还有几把黑豆。
姜武一看就知道了,这几人嫌麻籽和黑豆不好吃,就不肯好好检查,急着去查下一辆车找更好吃的粮食。
“让他们去背东西,你们把他们袋里的分了吧。”姜武说完就走了,跪在地上的人想求饶却被其他人打了一顿,他们的袋中不止有偷来的粮食,还有出发时分给他们的干粮,这下全没了。
其他人都很高兴,但看到这几人的下场后,就不敢偷懒了,哪怕碰到不想吃的粮食也每一袋粮食都查一遍,然后匆匆去查下一辆车。
日升月落,几天过去,姜武对漆钩说:“已经查了二百辆车了,你可以先带着这些车走了。”二百辆车刚好够装一船。
漆钩不是第一次运粮回国,也不是第一次跟鲁人打交道,但不管是蒋淑的人还是赵肃的人,都没有姜武这样一板一眼的认真。他真的每一辆车、每一袋粮食都检查,没有一袋能逃过。
漆钩拱手,没有多言,上马带着车赶往滨河口。
漆钩走后,姜武照样还是认真检查,他带来的人轮班查车,还有人为了多占些粮食而抢占别人查车的机会。
当掌握住窍门后,他们检查的速度更快了。
长山附近的村落一开始看到有军队来都跑了,过了一阵却又回来了,因为这个挂着凤鸟旗的将军不但不抓男人,军队里还有人卖粮食。
偷的粮食太多,除了自己吃和能带走的以外,还有很多,因为他们每一天每一人都至少能偷出两袋粮食。这些人就开始拿粮食与周围的村落交换女人,村落的人发现了以后,反而主动送上了门。
他们想把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送给姜武。
姜武当然不肯要,因为那个女人在站在他面前之前怀里还抱着个吃奶的孩子,被村人拉过来之后,她才赶紧把孩子交给其他人,然后脱下衣服。
他摆摆手,女人愣了一下,跪下来摸他的膝盖,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推出门去,还从那个村人手中把孩子抓出来扔给她。
村人第二天送过来一个比姜姬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
姜武想起姜姬,拿了半袋粮食给她,怕她被人抢,袋中多是麻籽与黑豆。
村人第三次来,送给姜武一座木雕的神像!神像雕得头大身小,含胸驼背,像个小老头。如果不是身上用红色绘着他旗帜上的凤头鸟,他真认不出来这是他。
村人称姜武为凤鸟将军,祝他以后百战百胜。没有再找姜武交换什么,村里的女人和小孩竟然跟军奴们更友好了,甚至有的人想跟军奴走。
村人不知道鲁王已经换了,甚至不知道伪王的事,他们认为鲁王还是先王,如果先王活到现在,少说也要九十高龄了。
姜武告诉他们大王已经换了三个了,现在这个大王有个女儿叫摘星公主。他说了很多姜姬的事,在他们离开前,村人已经又雕了一个神女像,两个神像摆在一起盖了座神庙。姜武带着军奴押送最后一批粮食离开时,那些村人欢送他,齐声歌唱:鲁王有一个鲜花一样的女儿,她是天上的星星落下来,她名叫摘星,她骑着四只凤鸟落到地上,她有一个将军,那个将军是她的丈夫……
姜武听不太懂,问军奴中的长山人,“他们唱的什么?”
军奴听懂了可不敢答,只好含糊的说:“在唱公主,唱将军和公主很好很好……”
姜武听了很高兴。
阿默偷偷回到了照明宫躲了起来,但还是被别的侍女找到:“阿默!你回来怎么不去见夫人?快跟我去!”
姑嬷看到阿默,问她跟公主都说了什么?
阿默不敢说谎,吱吱唔唔的说:“……只讲了一些从街上听来的故事。”
姑嬷皱眉:“人怎么能听街上的闲言闲语呢?那都是些无聊的人编来骗人的!”
阿默缩着头不敢开口。
冯乔安慰道:“姑嬷,不要怪她了。如果公主想听,她怎么能不说呢?”
姑嬷见她心情好,就没有难为阿默。
阿默赶紧溜回了房间,捂着激跳的心口说:“我都吓坏了,还以为姑嬷会罚我呢!”
别的侍女给她端来干饼和清水,小声说:“半子一直在金潞宫。”
阿默压低声,惊讶道:“她前天就去了吧!一直没回来?”
侍女点点头,发愁道:“姑嬷担心阿乔会难过。”
阿默说:“可我看阿乔心情很好啊。”
姑嬷也在问冯乔,“这几日我本来很担心你,但你似乎并不在意,这就好,你和半子是姐妹,半子对你感情深厚,你能这么平和,才算不辜负她对你的感情。”
冯乔轻轻捂住小腹,偷偷对姑嬷说:“姑嬷,我可能有孩子了。”她忍了好久,一直保密,谁也不敢说,但欢喜在她的胸口不停翻涌,终于忍不住了,她想说出来。
姑嬷吓得猛得往后一躲,瞪大双目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你、你、你……”她跳起来去把门窗都关紧,还把在走廊外流连的侍女都赶走,这才回来抓住冯乔问:“怎么回事!”冯乔是几时得了大王的宠爱?如果不是大王又是谁?
冯乔的脸红起来,她眨着眼睛说:“我做了个梦,梦中,大王来了,我与大王在梦中相会,大王爱我、重我,就像书中的一样!然后,我就有了孩子。”
姑嬷惊疑不定,一时认为冯乔说的是假话,可她相信冯乔不会对她说谎!
可男女梦会产子,她只听过,却没见过。
姑嬷道:“先不要说,我们等等再看。”
冯乔捂住小腹,欣喜的点头,告诉姑嬷后,她就觉得放心多了,也有了依靠。“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月事了,肯定是有了孩子的。”她说。
姑嬷听到这里,也升起一丝喜意。既然有人这样生下过孩子,说不定阿乔也会呢?
她轻轻摸着冯乔的小腹,道:“那你现在要小心了,不能再受凉,我让人煮一些姜汤给你喝,喝下之后,孩子会好好长大的。”
新年是鲁国的大节日,从新年到十五的近二十天里,乐城不禁夜,不闭城门,南市与北市都有无数的人涌入,因为这几天鲁王是有可能出宫的。
姜元不打算出宫,他只和亲近臣子在金潞宫宴饮。在这几天里,他叫过蒋丝娘、叫过茉娘、半子更是日日陪伴在身边,唯独没有冯乔。
冯营还是没有进宫,仍在“生病”。冯丙每日数次往来于莲花台与城中各大家族,忙得脚不沾地,冯瑄与龚香要时刻陪伴在姜元身边,记下他与别人的谈话,寸步难离。冯甲与冯宾只注意到了大王重用冯家子,心中安慰不已。
今日是蒋丝娘与茉娘陪伴姜元,她二人坐在屏风后,远离大王与他人宴饮的地方。
龚香说起了折腰舞,冯瑄笑称“折腰舞只有细腰女子才能跳得好看”。
姜元笑道:“玉郎果然见多识广!”
冯瑄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尚不足百数。”
众人哄笑起来,纷纷道:“见过近百女子为他跳折腰舞还要在这里笑话我们!”
“玉郎,玉郎,不知让多少女子为你伤心啊!”
屏风后的蒋丝娘欣喜的拍拍脸色发白的茉娘,“茉娘,你可曾为大王跳过折腰舞?”
茉娘垂下头,低声道:“不曾。”
蒋丝娘看她这样,以为她是在为半子受宠而伤心,心疼的抱住她说:“茉娘别急,那冯家子得意不了多久的。现在天寒,等天暖和了,你为大王舞一曲,不信大王不为你心动!”
说起茉娘并不受宠,甚至还被半子比下去,蒋丝娘并不奇怪。纵使茉娘长得美,但只要想到茉娘的母亲就没能得到蒋淑的心就知道,说明她们母女都是空有美貌,但茉娘有她帮忙,只要稍加努力,茉娘一定可以把大王夺过来的。
茉娘在蒋丝娘怀里瑟瑟发抖,咬紧嘴唇一个字都不敢说。
龚香趁着席上人多,踱到殿外。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洁白的圆月悬在正当中。他呼出一口口白气,看向不远处的摘星楼。楼顶放置着巨大的油鼎,鼎中点火,令摘星楼成了夜空中的另一颗星。
公主就像现在这贫瘠的鲁国中的一颗明星。
龚香笑了。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因为不禁夜,乐城人都从家中出来消夜。
姜旦穿着脏污的衣服,坐在一个人的肩上,嘴里含着一颗大黄糖。他是趁姜谷和姜粟没注意,从墙上翻出来的。
之前,这人在墙外喊他,说他是商人,想进来。姜旦骂他,让他滚。这人就说小公子别生气,我请你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