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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武在外面的形象当然是大魔王,手中有一座盐城,一座铜城,还有近在乐城咽喉之地的凤城。更别提他拥兵数十万,个人形象早就是无法无天那一挂里的了。
跟他相比,姜奔都显得纯良了。
于是,就有个商人前来自荐,说有一桩好生意想跟姜武做。
他希望姜武能帮他打造兵器。
这个兵器的数量当然不会是小打小闹,箭以万枝计,剩下刀、矛、枪等也都以千计。
刚开始,姜武一口回绝了,还要当殿杀他。
因为他记得姜姬提过有些东西是半点不能出鲁国的,铜和铁都在其中。鲁国可以花大价钱从外面买,能买到的,都不挖自己的。用她的话说,“哪怕是一棵树,长几十年才能砍下来用,等它再长成又要几十年。可用钱买,也就三五十吊钱而已,为什么不买?”
树还能重新长,铜铁有自己长回去的吗?没有吧,那何必用自己的呢?
可惜的是像她一样想的诸侯王似乎也不少,所以这两样商品一直也没找到有人肯卖给她的。
那个商人吓了个半死,以为姜武把他当成来陷害他的人了。毕竟身为大将军,私造大量兵器的话是有造反的嫌疑的。
他连忙表白自己绝无此意,还自陈是燕人,虽然长得不像燕人,但他的母亲是燕国贵女,父亲出身不明,所以他从小是和奴仆一起长大,虽然也读书识字,但不可能被封为贵族,也不能去当官,无奈之下才出来做商人的。
他拿自己的人头起誓,如果有一言相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发下这样的重誓,接下来就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姜武答应替他做武器,但铜铁都要这商人自己出,而且他要五成的回报。
这样的狮子大开口,商人竟然答应了。
“人现在就在我的营里关着,没放走。”姜武问:“我搞不清他是哪一家的,这件生意能不能做?”
“能做当然是能做。”姜姬道,“先看他能拿出多少铁再说吧。”
姜武回去后就放了这人,让他回去准备铁石。
这人放走以后,也要看他还会不会再来,如果再来,这件事才能继续往下谈。至于身份,倒是不必现在逼问。
“等武器都做好了以后再问他,不说就不给他,看他急不急。”姜姬道,“不过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商人应该还会找一个保险,来保证你一定会把打好的武器交给他。”
比如安排一个“告密者”。
目前能够压制得住姜武,又仿佛跟他不合的,只有龚氏了。
姜旦已经表现出了对姜氏一族的宽容大度,连姜奔那样的都能不记前嫌,来人估计没多少把握能说动姜旦反对姜武。
姜姬却觉得龚氏也未必保险。
所以她等送走姜武,就把龚香叫来,说要给姜奔加一加码,“帮我想想,最近有什么露脸的好差事可以让他去做。”
龚香说:“有个现成的好差事。公主,你的神女庙就要进行第一次祭祀了,让他当赞者吧。”
赞者,就是行祭祀时站门口当门神的人,打扮好一点就行。
姜姬摇头,不想让姜奔当这个,“换一个。对了,什么祭祀?”
“春祭。”龚香笑道。
姜姬从来没问过她这个神女是干什么的,现在神庙已经有了,关于她的神话传说,从怎么出生的,谁生的,在天上是干什么的,到地上是干什么的,有什么逸事趣闻,等等,她统统不知道。
龚香倒是已经编圆了,还亲自写了好几篇诗赋,全都刻在神庙的石碑和石壁上。
姜姬听他讲述了一番,简单的说,她是上古第一大神生出来的。
这个第一大神是母神,生过许多有名的神仙,怎么孕的?感天地而孕。当然,也有与神兽神灵有感情再生出来。把她这个锅栽到这么一位母神头上,算是很合适了。
母神生她的地方是一处仙山旁,生完就飞走了,她从小是神鸟从外面衔花朵接露水养大的,这就跟神鸟串上了。
她在仙山上住,有她的笼罩,这仙山上的花啊草啊,鸟啊兽啊都受到她的庇佑,飞升得道的有很多。
不过神女天真嘛,调皮爱玩,就跑下山,落到人间了。
“这就成了我?”姜姬边听边笑,听人给自己编神话故事还挺好玩的。
龚香点头:“对啊。不过公主,你一开始刚下地的时候,还是神女。后来掀起几场灾难后,上天就罚你为人来赎罪了。”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姜姬心中一动。
“那我这个神到底是管什么的?”
龚香笑道:“你管草木生发,人牲育种。”
“那就是个春神?”好像还不错。
龚香摇头,“不止。”
龚香给她拉的职责还很多,除了管种植管结果子,管草木鸟兽人类结婚生孩子,还会发火,暴雨闪电,山洪河流,这都是她搞的。
“……这听起来像个恶神。”是不是不太好?
龚香道:“神有好恶,人才会敬畏。”没脾气的谁会怕?
“他们会想要做你喜欢的事讨好你,会避开你讨厌的事免得得罪你。”
何况公主一开始的形象本来就是慈悲与残暴并存的,难道现在外面的百姓有少爱公主一分吗?世家会因为公主贪财好色残忍爱怒而讨厌她吗?
不会。他们会给她送礼、送男宠,也会盼着别人惹怒她,被她报复。
听龚香说了一通后,她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时进行祭祀。现在的鲁国并没有一个专门在春天受崇拜的神明,她的出现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白。
“那就祭吧。多置些鼎食……对了,干脆我的神庙里永远都有鼎食好了。”她双眼发亮的说。
龚香:“……”不愧是公主,这就想到了新的来钱路子。
祭祀的开销是可以公然纳入税赋体系的!也就是说,她可以用这个理由向各城要钱了!
姜姬终于对这个神女的形象有了兴趣,甚至还专门抽出一天时间去神庙站台,她特意把绿玉他们都打扮好一起带过去,这些人站在神庙里可真是增色不少。
等祭祀结束,她就让绿玉带着人去给底下来围观的百姓们分鼎食。
看那些人手捧鼎食的样子,不知是觉得鼎食好吃,还是觉得绿玉他们好看。
龚香悄悄告诉她:“公主,这样一来,各城神庙估计都要收些美貌男童来做侍人了。”
姜姬:“……”
她忘了自己的形象了。
祭祀之后,百姓们一开始对这个新出的神女庙的兴趣没那么高,直到他们发现神庙中当真每天都有鼎食,虽然只有一鼎,但底下的火不熄,鼎中永远都有粥汤。
百姓中才暴发出对神女庙的兴趣。
鲁国的神庙还是不少的,最早的两代鲁王都曾把自己造成神,但他们的神庙只在山陵中有,以前宫里也有,不过之后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掉了。
并没有在民间流传开来。
百姓们对大王们喜欢给自己造个神名这种事也并不是真的看不穿,总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人,何况世家中更是没有一个人信的。
但神女庙却第一次以一种强势到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并顽强的挺过新鲜期,生存了下去。
孙菲见自己家的从人都有点信了,笑得书都要拿不住了,道:“你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怎么连这种事都看不穿?这明摆着是公主自己编着玩的,大王也由她。”
从人虽然被这么说,但还是有点想反驳:“可是……我觉得摘星公主应该是有点不凡的,你看那云食、那纸,都是她做出来的。”他看向孙菲手中的书说,“公子现在不是也在看纸书了吗?”
孙菲一怔,看向自己手中的纸。
现在的纸已经做得相当好了。自从有人发现用木浆制纸更好以后,洁白的纸就重新进入世家的视线,并且很快成了新宠。
孙菲也未能免俗,他的小院里现在还有一间造纸房呢,闲时也自己亲自造纸。世家里像他这样的人多不胜数。
这样的技术,能流芳百世的,公主做出来以后,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传出去了。
还有那云食也是,她指点宫中粗役做出来后,二环区那里就立刻有了。
有人就嘲笑道,公主爱财,却不知她的这两个主意够她赚尽天下钱的,结果都被她不当一回事的送出去,白给人用,可见其短视。
但孙菲觉得,如果不是这样,纸能这么快流传开来吗?
有时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一个人算好的。
他看向纸上的文章,这篇文章立意极新,就是文字上稍有缺欠缺,作者应该没有好好读过书。所以他用的多数都是儿童字,也有他自己的造字和造词,读起来颇有些意趣。
这一篇是他自己重新抄写过的,这才能静下来好好读它。
但这个月新出的《说文解字》中,就有作者自己造的字和词。
以前,孙菲会觉得这样是不尊重学问。
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会让鲁国涌现许许多多惊才绝艳的人物。
以前由世家造出的壁垒,正被慢慢打破。
行宫中,姜姬忍不住站起来快步走向门口那个身影。
“你回来了!”她张开双臂抱住他。
蟠儿刚准备跪下,就被公主抱了个满怀。他才发现,公主已经比他记忆中高了许多,也长大了许多,从一个小小的女童,变成了一个成年人。
姜姬抱过后就松开了手,就着殿门前的阳光上下打量他,看他哪里都很好才放了心,牵着他回座:“你去的太久了,信来得又少。屠豚回来说你要送燕人回去,还不让他跟着,胆子也太大了。对了,漆离还活着吗?”
蟠儿就像走在云端一样,坐下后看到绿玉才回过神来,对他一笑,逗得他满脸通红的下去,才对公主说:“还活着,只是伤重,险些没救回来。我让他带了十万石粮食回去,不知漆四会怎么对待他。”
“自然逃不过先拉再打那一套。”她笑道,“以后你估计就在常常跟他打交道了。你是怎么跟他说的?以后是打算升官还是不升官?”蟠儿笑道:“我跟他说,要等他当了燕王后给我个官做。”
那蟠儿就不能升官了。可她又舍不得让他做摆设。
“正好有件事让你去做。现在每天都有新字冒出来,一些合理,一些不合理。我召了许多小童负责挑选新字,辨别的事现在也就我和龚叔叔做主,你去主持吧,也替我省点事。“
新字虽多,但首先就是要让人能一望即知它的意思。所以她让小童来选,大人有即定印象,不会那么容易认同新字。
但小童选上的字还需要再筛选。
她急的时候连姜武都拉过来用,让他看哪个字更有道理,他也被她烦得不轻,跟她说好几次晚上做梦都是被她拉着看字看词。
这个工作说起来简单,却又重要至极,让她不放心交给不信任的人。
现在蟠儿刚回来,先给他时间让他重新熟悉起来。这个工作正好。
“先说好,你走之前,要给我练出来几个人才好接班。”她是真缺人才。
最缺的,是可信的人才。
蟠儿下拜,“遵命。”
第408章 黑色幽默
蟠儿“失踪”将近一年, 这下一在宫里冒了头, 立刻就引起了四面八方人的注意。
虽然他的身份确实不像士大夫能上得了台面,但谁都不能否认的是,他是公主的心腹之人。
龚香和龚獠都认为公主有一支专营刺探的暗手就在此人手中。只看公主身边的人, 姜大将军在明处,龚香虽然能当得了公主身边八成的家, 但关于商城、合陵这两地的事,龚香可是一点也插不上手。
那毕竟是公主“发迹”的地方。
所以,龚香一得到消息就火速跑去找姜姬了。
“公主!燕国的事, 是不是有变化了?”他一见面就老实不客气的问了。
在他的心目中, 公主出手, 从来没有落空的。既然蟠儿回来了,想必燕国的事应该已经布置下去了吧?
“你来了,等阿武来了以后再说。”姜姬道。
她可不想解释两遍。现在郑国的事只剩下收尾, 只看郑王如何了, 接下来倒是燕国的事比较要紧。埋下漆离这一步棋如果有用的话, 至少可以让燕国乱上一代人。
往少了说,是十年;往多了算, 三五十年内,燕国都难得安泰。
多么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她听蟠儿说完都止不住浑身热血沸腾。这是她做过的最成功的事。相比当日杀掉姜元, 推姜旦继位, 都不如漆离这回轻松。
——当然,如果漆离一回国就叫人干掉了,那就算她白高兴了。
只要漆离能保住性命, 燕国就是一团乱麻。
姜武今天跟姜旦去踢球了,两人各自带队五十人,打得极为畅快!打完已是黄昏,姜旦要在行宫宴请他的队伍,邀请姜武。
姜武邀请他到姜姬这里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
姜旦溜得比兔子都快。
姜武踏着金色的黄昏进来,就见龚香坐在另一端,手里捧着一本纸牍,一本正经的在校对。在他的对面,则是姜姬,正双眼发亮的望着窗外血红的夕阳。
还有一个蟠儿,坐在那里在调酒,用果汁、蜜浆、米酒、鲜花等调到一起,筛过几遍后倒出的如琥珀般的酒汁,再放到铜制冰壶内镇凉。
这种事本来该是由殿中侍人去做的,现在蟠儿做起来,另有一番美感。
算得上是家宴了。
“大哥!”姜姬发现了姜武,欣喜回头,看他一头一脸的土,“快去洗洗,过来吃饭了。”
姜武去后面的泉水中泡了一会儿再起来,换上衣服,披头散发的出来,殿内已经摆好了食案。
由于是初夏,各种青菜都已经有了。姜姬自己是没什么胃口的,但在座的三个男人都是大胃王。于是她面前是几盘古代沙拉和烧饼,那几人面前全是烤肉和蒸米饭。
姜武饿坏了,坐下先抱住米饭拨了一大口,她觉得他都没有嚼,米饭直接就是吞下去的。
再看龚香也是一样的作派,一边吃一边说:“郑国米……已经让人去种了,就是沿着晋江那一块,划了好几块实验田。”
她一直觉得鲁郑交界的地方,气候应该是有点像的。换言之,晋江既然能恩泽郑国,当然也可以让鲁国也种出好粮食来。
以前为什么不种?
不知道。
是没粮种?还是因为郑国米种出来了也是用来讨好梁帝,他们鲁国种出来不算,所以种也白种?
可对她来说,她只看到了晋江沿岸肥沃的土地!
——或许不肥沃,但不种种看怎么知道?这世上又没给她一个袁隆平!
所以,当手中的人足够多之后,她就授意龚香准备几千人会种地的给她用。至于哪里有会种地的人才?
现在外面不都是?会种就行。知道怎么翻地,怎么下种子,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怎么捉虫,这就是农业人才。
多亏了之前各世家强占民田,他们签得那么多份身契,现在都归她了。当世家的奴才和当她的奴才有什么区别?她一样不让他们服役,不让他们交税,待遇很好,只要给她种地,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她全包了。种不出来她都不生气,一次种不出来下次接着种嘛,你们自己种不出来,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实验田已经有了,人手也都齐备,赶在仲春,种子听说已经种下去了,只看会不会发芽。
多亏送来的郑国米都是带壳的,她就爱现在这种粗糙的生活态度。
姜姬笑眯眯的,左看看,右望望。
姜武看出来了,她这是高兴的。他吞完一大盘米饭,又吃了半只鸡,拿筛过的酒润润喉咙,问:“什么事这么高兴?是因为蟠儿回来了?”
龚香也加紧把饭吃完了,长舒一口气,等姜姬说话。
姜姬此时倒更愿意谦让一点,目视蟠儿:“让蟠儿来说。”
蟠儿给姜姬送上酒,笑道:“我去年到了燕国……”
蟠儿讲完,窗外已经是月明星稀了。
酒已经换过了几轮,龚香都有点醉意了。会讲这么长时间,是因为蟠儿还稍带着说了一下郑国的情形。
听完后,龚香笑道,“郑国现在是一堆人等着咬刑家,刑家想把郑王拖下水,郑王稳稳坐着,准备让刑家大出血。”
“可见刑家养得多肥。”姜姬笑道,“乔小君还没回来。但我觉得那五千金足以把郑王的贪念引上来,他只是卖了一次粮食,还仅仅只是两座城一次收上来的粮就卖了五千金,那刑家这么多年,又赚了多少钱?只怕郑王心里要想一想了。”
龚香:“公主,只怕刑家现在也开始觉得那么多粮食烫手了。我们现在如果找人去与刑家谈生意,想必会很容易谈下来。”
姜武听到这里感兴趣了,“那什么时候找刑家去谈?”
姜姬说:“等乔小君回来。他再来,应该会带来郑王的消息,不管郑王这次卖粮食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他。”
郑王的胃口越大,他对刑家就越渴望。刑家前狼后虎,才会更急着卖粮食。
姜姬听了自然心中满意,龚香就心里泛苦。这样看来,郑王那里必定还需要再推一把的,一个人想做什么和敢做什么之间距离远着呢,奇云仙人都说郑王是个胆小的性子,不推不动,推一把动一动。现在看起来,公主日后势必会加大在郑王身边的投入,郑王身边那许多亲信之人,个个都要买通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他眼一扫,就见公主沉思片刻后,突然冒出来一句:“上回姜奔被大王叫回来闭门思过,现在也有些日子了,不如放他出来吧。”
龚香:“……”来了!
姜武皱眉,他不喜欢姜奔,但他也发现这几次姜奔被“放”出来,最后都做成了一些事的。
“放他出来做什么?”他问。
“也不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姜姬说,“给他一架马车,几十个侍卫,在城里巡逻吧,一天把乐城给兜一圈。”
她想让姜奔当一个大大的门面招牌,还不能有什么实权。想了想,那就当个招牌每天放出去一圈让人看看好了,至于别人要怎么理解他这个乘带带队巡逻乐城的差事,这就不关她的事了。
姜武斩钉截铁的说:“他一定会惹祸的!”龚香:“……”将军,公主就盼着他惹祸!
郑国是这样,燕国则是另一种情景。
姜武沉吟片刻,看了姜姬一眼,见她没有回应,就没有把那个商人的事说出来。
但结合漆离和漆家的事一看,燕国的情势与其说是漆家与燕王争权,不如说是一场大混战:意在燕王之位的家族,未必只有漆家一个。
如果真是漆四,那他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准备下足够多的武器吗?需要临时找人准备?就算要准备,是不是也太晚了?
所以,必不是漆四。
但漆家其他人却未必没有嫌疑。漆离还有两个哥哥呢。如果漆家自己内部就要先打一场分个胜负再说其他,那燕王的归属还未必是漆家的囊中之物。
不过他也很快抓住了重点:姜姬的计划中心是漆离,漆离必须活着。而漆四,她似乎认为漆四是可以自己争到王位的,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漆四当上燕王,漆离活着,那接下来的局面就会如她的预料发展下去了。
他问姜姬:“漆离出事就不好了,要不要让人去帮他?”
姜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给他送人?”
“只送粮会不会不够?”他说。
“燕国现在的情形,有粮就等于有人了。”姜姬说,“如果漆离连这个都看不透……那我也没必要投资他。”
姜武说:“那漆鼎呢?你就不怕他死掉了?”姜姬笑道:“怎么可能?”漆四算了一辈子的事,还不能万无一失?他要真是倒在这里,那就真是命运开的玩笑了。
燕国,漆家。
漆离悄悄潜了进来。
他吃不准父亲对他是什么想法,也担心撞上他的两个哥哥。他想,他悄悄回来,把粮食献给父亲,如果父亲对他回来的事很高兴,很欣喜,那他再回来。如果不,那他……
他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失去了父亲的支持,他的人生就像是突然没有了着落,眼前一片空茫。
父亲喜欢与姬妾饮酒至醉,其实未必是真醉,只是他习惯这么装给外人看。
漆离溜到窗户底下,翻进去,悄悄摸到轩室内。
室内醇厚的酒味和着花香、粉香飘过来。
他看到父亲醉倒在榻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奇怪……他都走到这里了,父亲不该还没醒啊。
难道父亲真睡着了?漆离走过去,“爹?”
漆鼎没有反应。
“爹?”漆离蹲下,伸手去推漆鼎。
突然,他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漆鼎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张开的。
第409章 燕国乱相
姜姬得知漆四死了的消息比理想中的还要快。
漆离逃到了商城,想见蟠儿。
莫言送信回来, 她就让蟠儿去了, “他不该亲自来见你,按你说的, 你们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 他身边还有两个和你很熟的侍卫, 只要让侍卫来就行了。”她说,“燕国……漆家必有大变。你带姜勇去, 有什么事就立刻报回来。”
蟠儿见到了漆离,他跟一个月前的他完全不同了。当时他伤重待死,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的他却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变得成熟了。
“大哥。”蟠儿快步上前,“大哥,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阿九和阿江都先对蟠儿行了一礼,口称“蟠郎”,然后就走远了。
“我父死了。”漆离说,说完后, 他就观察着蟠郎的神色。
蟠儿自然大惊, 他万万没想到漆四会死!
“谁下的手?凶手是谁?燕王?”他连声问。
“……不知。”漆离看蟠郎的神色不像假的,摇头叹气。
当时他发现漆鼎死了,顾不上多想,立刻溜到漆鼎的书房,从暗格中取出漆鼎的信物, 然后跑出来叫上阿九和阿江就往鲁国跑。
他不知道是谁、用什么方式杀了父亲,一时之间他谁都不敢信,思前想后,竟然只有蟠郎与他是友非敌。
二来,他现在除了粮食和蟠郎赠给的奴隶外,没有一支兵马。
最后,他需要看一看形势,再做打算。
“大哥要小弟如何相助?”蟠儿直接问他。
他在跟漆离相交的时候,向来都是从属的一方,极少发现自己的意见。漆离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相信他。
漆离道:“我打算在商城附近扮做商人,这里燕兵多,能够打听得到燕国的消息。”不过他一个燕人,在商城附近招兵买马的话,没有人替他担保,只怕不出十日人头就要落地了。
蟠儿点头道:“这个不难。此地的县令与我相熟,之前还托我回乐城后对公主大加美言呢,只要说大哥是我的商人,我要在此地收粮换钱,他就不会起疑心,大哥也可自便,只有一条,在此地的商人护卫都不能配兵器,大哥随身护卫无妨。”
漆离答应下来。
然后,蟠儿就进城去找莫言商议。
莫言道:“既然如此,留他在城内也没关系。”
“他为人警醒,不会在城内,应该就是在城外。”蟠儿笑道,“到时你命人少去那里流连即可。”
莫言也笑着说:“对了,他是不是不止收买消息,还想笼络一些人?那有个好去处!”
他揭掉墙上的帘子,帘后是一面巨大的纸牍,由九块纸牍拼成,上面正是商城内外的地图。但没有岗哨,只有村落和市场分布。
姜智来的时候,指点过莫言,岗哨、县库、县令府邸等重要场所没有标注在上面,而是用一些小耳铛扎在上头。
这本是公主的习惯,姜智一模一样给莫言学了,道:“这样就算有什么危险,只要把这些耳铛换个位置就行。”比销毁、涂改都要方便快捷。
蟠儿一看这面扎着许多耳铛的纸牍就要笑,莫言却很严肃,笑道:“公主智慧不凡,这样更好。”他指着一块城外西北方向的空白之地说,“这里近几个月出了一个新兴的市场,现在还是野市,有零星十几个商人在此摆摊,以黄豆市物,所换取的家什瓦瓮、衣裙首饰等再送回旧市出手,里外一倒手就能赚几分。让这个燕国公子去这里吧,没人查没人管,叫他在外面摆几袋黄豆充一充门面。对了,拿谷米出来可有些太显眼了,叫他小心不要遭了其他商人的暗手就行。”
做生意嘛,要遵守行规。你比别人的货物好还摆出来,就是招惹别人来欺负你。
蟠儿出来后对漆离说:“倒是一说他就答应了,还要腾好位子给我,但我想,大哥要做的事还是隐秘些好。”
漆离对蟠郎的眼光还是相当信服的,跟着蟠郎来到城外,走到极为荒凉的地方才看到路边有两排草棚子,不远处则是围成圈的马车和圈里的货物。
听到有车马声从城里的方向过来,有的摊子不为所动,有的摊子则有人探出头来,笑着招呼:“来了?找个地方扎营吧。我这里有打好的水,第一瓮不要钱,第二瓮开始,每一瓮一个大板。我旁边这一家是做云食的,有石磨,想吃云食了,提着黄豆直接来找他就是了,价格公道。想吃炸的,他们也有,是今年新打的菜油。”
摊主说完,问他们要不要水?阿九上前要了十瓮水,摊主更热心了,指点着他们往前哪一处是有主的,扎了营也会被人给拔了,哪一处又是没主的,可以随便扎,什么地方地势平缓,下面也没石头,搭棚子方便等等。
说完,又道:“要搭棚子的话,我认识一个人,手艺又快又好,搭完棚子管一年,今年里要是他搭的棚子被风吹垮了,你去打他!”
阿九点头道:“叫他快来!”摊主连声应着,颠着就跑去找人了。
等漆离他们的车寻到一处可以摆摊子扎营的地方后,那个搭棚子的人已经坐着驴车飞快的到了。
“搭个多大的棚子?”搭棚子的人问,“加不加帘子?加个帘子多十五个钱。”
阿九常逛市场,闻言道:“先等等,你这里大棚子多少钱?搭个大的,再加两个小的,小的不收钱对吧?大棚子我要四间,横五竖三高九,前后左右你再给我加八个小棚子,正面一面大帘子,通的,左右各四面小帘子,帘子都要能卷上去的,你给我加个绳子,这你会吧?”
搭棚子的苦了脸,知道这是个懂行的,道:“小棚子加不了那么多……”加八个小棚子要赔死了,“大哥您看,这前后左右,也就能加四个。”
“四个怎么够?”阿九眼一瞪,道:“你要给我留个净手的地方吧!”
漆离和蟠儿都没下车,就听阿九在那里跟商人讨价还价。
蟠儿笑道,“以前我就觉得,阿九不去当商人真是屈才了。”
漆离虽然身负重压,看到这一幕也难免发笑,道:“他习弓箭是家传的,他父亲以前就是猎户,能在百步之外射中树梢的一片叶子。不过后来被狼给咬了,没熬过去就死了。阿九就被我家给收留了。”
蟠儿道:“大哥,要报仇,但要也保重自己啊。”
漆离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嗯了一声。
车里沉默下来。
阿九谈好回来了,那搭棚子的人就去搭了,前后左右量好了地,就开始拿耙子把地里的石块石子找出来扔掉,地也要重新平整过,他们还自备了筛子,把这一块的土给重新筛过。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奔涌的马蹄声。
阿九立刻紧张起来,跑过来就要从车下掏出弓箭!
蟠儿看漆离也紧张起来了,马上说:“大哥!冷静点!这里是商城!”
阿九一怔,漆离小声喝止道:“放回去!”
阿九只犹豫了一下,就把弓箭放回去了。
远处一团烟尘滚滚而来,近了,就能看得出是几十个燕兵骑着马,后面还有十几辆大车。
这不像是来抓漆离的。
蟠儿此时在漆离耳边说:“这是来卖东西的。”
漆离恍然大悟。
他对阿江说:“从外面拿两袋黄豆放在店外。”
他们的“店”还是块空地。
阿江也照做了,两袋黄豆被砍开了口子,露出里面的黄豆,摆在摊位前。
燕兵们来了,他们把车停在远处,两匹快马过来,上面的燕兵看起来狼狈的很,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胡子拉茬,身上的衣甲不是没了胸甲,就是没了护心镜或护肩,臂钏也有的缺了很大个口子,手中的刀剑有的没了鞘,有的直接少了半截。
漆离看得心惊!
他离开燕国也才一年,没听说国内有哪里打起来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得到的都是假消息?
当时跟着他的人中,到底有几个是奸细?
燕兵过来后直奔前边不远处的一个摊子,摊主出来把燕兵迎进去,不多时就有人出去买酒食回来。
阿九和阿江也是一副燕人模样,虽然衣服不同,但他们身上的那股气质就不是鲁人。
有一个燕兵看到阿九,露出忌惮的神情。
阿九看到燕兵去摸刀,就走到“店”门前放的黄豆那里抓了一把慢慢吃。
燕兵这才放松了,打量了他几眼,走过来。
“你是哪家的?”燕兵问。
阿九斜着眼睛:“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狼狈?家里没吃的了?”
燕兵叹气:“半年前就断粮了。你看起来倒好。”颇为眼气。
阿九掏出腰间玉佩:“喏。”
燕兵眼一瞪,松了口气:“原来是漆家。怪不得。”他忍不住过来问,“我听说漆四让你家小公子去郑国寻粮,有没有这回事?”
阿九点点头。
燕兵真是羡慕的眼睛都要出血了,看阿九这半点没挨饿的样子就知道,漆家果然有粮食。
燕兵问:“那你怎么还要出来换粮?”
阿九说:“不是漆家有粮,是我家小公子有粮。小公子说这一回去,肯定有人会盯上他手里的这批粮食,索性在这里多换一些回去,好打发别人。”
燕兵一怔,不免后退两步,想了想,请阿九稍待,他跑过去找他老大去了。
不多时,另一个进棚子的燕兵就出来了,径直往阿九来,当面一礼,报上姓名:“在下巴图,敢问英雄贵姓大名?”“阿九。”阿九道。
果然是家将。巴图心道,家将才没有姓氏。
巴图道:“某想拜见漆公子,不知方不方便?”
阿九就笑了,刚要说话,车内传来一声:“阿九,不得无礼。”
阿九立刻肃手道:“是。”
巴图也紧张起来,看着旁边这辆不太起眼的大车。他刚发现,这么热的天,这车却连车窗都没打开。
蟠儿说:“大哥想跟他打探消息?”漆离是有些心急,可又觉得这样的小人物不会知道什么,一时犹豫起来。
蟠儿说:“不如就让阿九跟他去谈一谈。”
漆离点头,这才叫了阿九过来。
阿九到车前听了吩咐,出来叫上巴图去一旁说话。
“你手上有多少人?”阿九问巴图。
巴图咽了口口水:“约有一百多。”他怕阿九嫌弃,“都是好手!以前有六百多,但三百是奴隶,剩下三百才是能打的。前段时间……死了几十个人。”
阿九问:“那你愿不愿意到漆家来?跟随我家公子?”巴图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当然是愿意的!!”
阿九说:“先别急,你原来是哪家的人?那几十个人是怎么死的?”
……
一刻钟后,阿九回来,一脸茫然的对漆离和蟠儿说:“公子,你都不会信,现在白家和乌家打起来了。”
蟠儿去看漆离,见漆离也是一脸不解:“这两家怎么会打起来?”
不是漆家,不是燕王,先闹起来是两个不相干的家族?
第410章 漆的改变
受限于通讯手段的落后和信息的迟滞,在很多时候, 姜姬依靠的都是自己的判断。所以当她从姜勇带来的口信中得知漆四不知被什么人干掉, 而燕国现在正打架的不是燕王和漆家,而是白家和乌家时, 就迅速把漆四忘到脑后, 转而重新看待燕国。
“是我大意了。”她对被临时叫来给她上课的龚香说, “竟然也犯了一叶障目的错。”
野心面前,人人平等。燕国的生态不同, 本来就是人人都有机会上位。现任的燕王与漆四斗得水深火热,她都想到从中取利难道其他家族想不到吗?
显然,不止一家想到了!
龚香在心中打了个腹稿后, 开始照公主所要求的,给她科普现如今燕国各地的势力分布。
面前有一面准备好的巨大纸牍,他一边在上面勾画, 一边讲解。
燕国的王城也是变过多次的,基本就是哪一家上位,哪一家原本的城池就会变成王城。也曾出现过喜欢占据旧王城来彰显存在感的燕王。
但以现在这个燕王来举例,他的王城周围的城池, 就是他原本的心腹。
白家和乌家就在离王城最近的地方。
倒是漆家, 就因为老把自家女儿嫁给燕王,早早的就被燕王忌惮,漆家就被迁到他处去了。
相较而言,白家城多但散,乌家城小却密, 而且在王城中,两姓官员,白家多是殿上称雄,乌家却拥有三分之一燕王的军队。
其实就是燕王把自家三分之一的军队给乌家养,当然,名义上还是燕王自己的兵,乌家只是给点粮食而已。
漆四死了,漆家其他人还没死。但除了漆四外,还有没有想问鼎王座的人就不好说了。
漆离应该有,但她不能再把宝押在漆离一个人身上,除非他能证明他不比他爹差。
现在还龟缩在商城的漆离是不可能取得她的信任的。
如果漆家不能再出现一个领军人物,那漆家接下来极有可能转而支持太子芦奴。毕竟燕王后出身漆家。
芦奴性情懦弱,漆家如果担心被芦奴事后算漆四的账,应该会再嫁一个女儿给芦奴,约定此女为王后,漆家才会支持芦奴。
白家和乌家打起来的理由都是“你是叛徒!”,然后就这么互相揍,池鱼不少,两家都不缺少依附的小家族,最先被卷进去的就是他们。殊不知,两家只是在找一个借口,这些人就成了第一批炮灰。
“应该还没有真的打起来。”姜武的那批武器还没做好,两家应该也有“默契”,什么时候才是开大战的时候。
龚香听到公主这句断言,就知道公主在暗地里另有安排才敢这么说。
他道:“燕王,虎老威犹在啊……”白家和乌家到了这个地步仍要遮遮掩掩,大概就是怕燕王要杀鸡给猴看时抓了跳得最高的那个,他们才这么小心翼翼的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