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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颇为跃跃。同船的其他人听说他们两人要去鲁王面前自荐,都很羡慕, 纷纷赞他二人年少有为。
鲁王好学士, 爱士子的传说早就传遍了东西南北, 据说只要有真才实学,哪怕并不熟知经史子集也能在鲁王面前得到赏识,鲁王博爱宽宏, 对所有有学之士都十分爱护。
而且, 鲁国有一个专为博学之人设立的官职, 称为博士。为博士者,头戴高冠, 身穿锦袍,乘高车, 居华堂, 出入从者云集。
何等令人神往!
赵理的两个侄子借此倒是在船上打开了局面。
赵理对此听之任之,两个侄子原本还有些避着他,后来发现他没有生气之后, 就把对鲁国的向往全都坦露了出来。他们以做鲁人为荣!
有一日,船行无趣,赵理看到两个侄子没有在甲板上赏江景,而是在船室内习字,但那写的字却全都古古怪怪的。
“这是鲁字。”一个侄子说,他正在学写这种字,但真的非常、非常别扭!
“鲁字?”赵理拿过来看了一眼,字竟然全是错的,还有许多从来没见过的文字,一眼望去,他竟然不会读了!
“鲁国现在都在用这种字。”另一个侄子发愁道,“现在鲁国中不少人写文章都用这个。”但他们却不会!从来没想过只是离开十几年,竟然就变得不识字了。
两人只得赶紧挑灯夜战。
赵理也暗自心惊,他坐下诵读,发现这篇文章是一个叫田分的人写的,语句称不上优美动人,但里面的内容却好像另有门道。
“这是田博士写的。”一个侄子凑过来说,“据说田博士要把他的所知教给天下人,田博士说要写二十四章,目前已经写了三章了。”他摇摇头,“但这第一章 ,我都看不懂。”
“比数……”赵理连蒙带猜看下去。
这个田博士发明出来一种数字叫比数,可以用来将两个或多个有关联的数字比较,从而得出结论,分析、演化。
田博士以鲁王出题为例,详述了比数的应用。
虽然只是以斑窥豹,赵理也能看出比数的价值!这让他不禁埋头一再细读这一章,但文章中有许多新鲁字和新鲁词,让他总是不能精确领会到田博士的意思,急得他抓耳挠腮,最后竟与两个侄儿一起学习这新鲁字。
待船行至涟水大关,赵理的学习才告一段落。
船工指点他们下船,道:“这里是涟水大关,往前是涟水城。你们在这里更换文谍,加盖印玺,然后等上一天就能坐车去凤城了。”
赵理记得应该是有船的,连忙问船工:“老丈,不能坐船上去吗?”
船工道:“船要等五日,坐车更快。”
赵理听不太懂,问:“为何船要等五日?”
船工笑道:“你们离开久了,连事都不知了。”
赵理连忙点头:“愚兄弟离家日久,归家心切,还忘老丈指点一二,多谢,多谢。”
船工道:“这里如今是姜家城,姜大将军管了这里,从涟水大关起,再往上的舟车马等,都不许人用了。”
“什么?”赵理一惊!这何等霸道!
奇怪?百姓怎么不哭?这不是断他们的生计吗?
船工笑道:“我家主人以前有几条船,到涟水城登记后,船身锲号,就被姜大将军征用了,从此过城税也不用交了,船坏了,大将军管修管换,人在行船途中死了伤了,大将军管药管埋,船上苦力每日还有半斗谷米可拿。我家主人就记了姓名,去做了大将军的家人。”
原来如此。
赵理这个懂了。这大将军不就是在收民为奴嘛。先把河封了,想在这条河上做生意讨生活,就要做他的奴才,服他的管。
好大的胆量。
船工道:“你这船票是今日的,所以再想乘船要到五日后,不过换乘车马,倒是明天就能走。”
赵理不解,“这是为何?”
船工笑道:“船行快嘛,将军用来拉人不如拉货赚得多嘛。”都是生意,当然哪边赚得多就靠哪边啊。
赵理听了一愣,随即笑开了,请了这船工一瓮酒后,方带着侄子们下船。
从人与管家都已经看着行李先下去了,见赵理三人下来,忙上前道:“公子,雇不到船!”
没有船肯送他们去乐城。
赵理说:“船是雇不到的,先雇车吧。”
管家就赶紧带着下人去找车行,赵理嘱咐从人一会儿去前头的涟水城租房子,今晚他们要先住下,明天才能走。
坐上车,一行人颠簸半天后,到了涟水城。
此时回望,就见涟水大关从他们下船的地方起,再无行船身影,别说大船,连小舟都少见,偶有乘一叶小舟经过的,也是披甲武士。
赵理望着碧波涛涛的河水,一眼望不到边,心中森寒。
“这里为什么不叫船走了?”一个侄子此时也觉得不对了,他们下船后坐上车走这么久也没看到涟水城的身影,可见还远着呢。
赵理:“……因为这河底下全是船虎。”
船虎其实就是石刺,将巨石尖端朝上,沉入河底,重船吃水深,驶过后船底就会受创,直至沉船。
两个侄儿倒抽一口冷气,再看这春水一般美丽的江面,自然不再觉得它柔似女子。
“……全都是?”这么长一段河面,底下全是船虎?
“叔叔怎么知道?”另一个侄儿好奇的问。
赵理笑道:“我猜的。”
两个侄儿先是笑,后来又都沉默下来了。
赵理叹道:“……鲁国日盛,鲁王骄骄如春日,于我赵氏,是祸非福啊。”
两个侄儿看向彼此,都是满面复杂。
他们到底该为鲁王的明智而欣喜,还是该担忧呢……
乐城,莲花台。
姜旦召见周平,赐宴赐酒后就直接说,郑姬年纪也够大了,他打算跟郑姬完婚。当然,完婚后等圆房还要过几年,但郑姬长到现在,看起来健康得很,应当不会夭折了。
周平当然高兴坏了。
姜旦一番重赏之后,又叫御前红人段毛毛段值日亲自送周平回去。
周平被搞得非常激动,非常欣喜。虽然大王没有把娶公主的事交给他,但他把郑姬送到鲁国来的任务完成的相当不错!相当圆满!这就大功一件!
他回到龚家后,龚獠也接连数天开宴会庆祝鲁王与郑姬的喜事。
莲花台里,龚香提起了一件不太美好的事:“公主,郑姬的宫还没有造好呢。”事实上根本没有动土。
当年说要给郑姬造宫殿,公主就把这笔钱从国库中提出来投到魏国去了,花得一干二净。
现在郑姬都要嫁给大王了,大王曾经许诺的郑姬宫还在天上飞呢。
姜姬:“……”
她忘了。
“让姜姬先跟大王一起住好了。”北奉宫还能放得下。
龚香提出反对意见:“太子也在北奉宫。”不管名份如何,大王、太子的年龄相差无几,跟郑姬住一起,日后出丑闻怎么办?
姜姬:“……”太子是不能搬出来的,她需要姜扬一直在姜旦的光芒底下,只要他和姜旦一直绑在一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这样一来,还真要给郑姬找个新地方住。
数一数宫中现存的宫殿,只剩下大小蒋后住过的承华殿了。
“住承华吧。”总要配得上郑姬的身份。
龚香只是戏弄公主,他早就安排好了,莲花台大殿就那几个。
“某已经谴人打扫干净了。”他笑道。
“叔叔作弄我。”姜姬也笑了,她问他:“你觉得郑使信了吗?”
龚香就知道公主没记住周平的名字,他点头:“必然是信了。”而且信得格外认真。
“那就可以送他走了。”姜姬道。
根据线报,赵家子已经来了。
龚獠连着开了十几天宴会,把周平灌得连日月晨昏都分不清了,等他终于清醒的时候,船已经快到郑国了。
“……某怎么在船上?”周平被从人扶着走出来,望着涛涛碧水,只觉得世界很不真实。
船主知周平身份,连忙过来,一揖道:“敢问可是周使周公?”
周平便点头,船主再三作揖,连声夸赞。
“听说周公为我王送来佳人!是我鲁国的大恩人!”
“郑姬已为我王之后,周公便是媒人了!”
“来来来,我与周公把酒而欢!”拖着周平回船舱里开宴会去了,还请了全船的人一起参加。
周平刚清醒没半个时辰就又喝醉了。
等他终于到了郑国,坐在车上,终于无人灌酒,耳边还是环绕着恭维声。
他的从人见他好不容易醒了,连忙道:“主人,快起来喝点东西。”
周平干哑道:“……到哪儿了?还在船上?”
从人急道:“早就下船了!我们在车上!”
周平:“……已经回来了?”
从人扶他坐起,他要伸手掀车帘,被从人按住:“不要掀,外面气味难闻。”
周平现在还什么都闻不到也尝不到,从人灌他喝了两天的苦药,他也尝不出来。
突然有一天,他坐在车上,却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酸腐臭气,问从人:“……你要不要下车方便?”从人正在整理茶叶,闻言不解,摇头,“不用,你想下去方便?”周平不好直言,就对着茶叶叹气:“这样一来,某还怎么喝呢?”
从人也叹气,抓起一搓凑到鼻间,“没有染上味道。”
周平脸色就不对了,“……你既然知道,那就下车方便方便,我叫车等着你。”
“……”从人:“……不是我,是车外的气味。”
周平不信。
从人:“……这味好几天了,您才闻到啊?”
周平:“这是什么味儿?”
从人:“……”他不想回忆,只能说:“等进了城就好了。”
又过了两天,他们看到了一座城,走到城门前,却被百般盘问。最后还是城主亲自出来,认出周平,才请他们进去。
周平早在看到城外那些黑色的、堆成山般的东西时惊呆了。
进了城中,见街道空旷、萧条,不见行人车马,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他刚从鲁国来,鲁国是何等的大国气象!
但郑国以前也不输鲁国!
这才多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到了城主府,周平迫不及待的问城主:“可是我王克下重税?”
城主沉默。
周平急道:“不知我周家如何?”
城主道:“周氏离刑氏远些,并无大碍。”
“是刑氏造成如此之景?”周平大惊,“我王为何不杀他!”话刚出口,他就懂了。
当然是因为郑王与刑家站在了一起。
第405章 野狼
周平急着回家看看, 跟城主辞行后就带着家人马不停蹄的走了。正值初春, 本该处处都是耕种的百姓,但他看到的只有满目荒芜和破败。
有一次,大白天的就被狼群给尾随了, 周平随身的护卫没有带太多箭,狼群都伏低身掩护在茂盛的野草丛中, 甚至它们还能包围上来,把周平一行人赶到绝路上去。
当时就算是弃车骑马也未必能逃得掉,周平都感叹天要亡他了, 结果被别的城池出来巡逻的小队救了。
他们也不敢跟狼群硬拼, 只是用带毒的弓箭把狼群赶走, 再带着周平赶紧回去。
这些狼一直尾随到城池附近才停下不再追了。
周平受惊不小,当车后看不到狼了,还以为狼已经逃了, 再看眼前城墙在望, 欣喜道:“恶狼怕人, 幸好!”
不料,跟在车旁的一个士兵笑道:“它们没跑, 就在城外守着呢。”
周平唬了一跳,“它们竟然不怕人吗?”
士兵道:“这些狼吃惯了人肉, 已经不怕人了。”
果然到了夜晚, 周平洗漱过后,就听到城外悠悠荡荡传来的狼嚎,在夜空中传得很远。
他的从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喝了收惊的药也没用,听到狼叫就从床上跌了下来,一边叫着狼来了,一边钻到柜子里。
第二天,周平要走,城主拦住他道:“等外面的狼杀退了再走吧,你现在出去,不出半天,就被拖回狼窝里去了。”
周平想起昨天下午就被狼公然尾随,看到有武器的人也不害怕,跟到城池附近也不肯走。
这些狼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问:“外面的狼有很多吗?”
城主道:“之前这一片也就二三十条狼,现在少说也有五六百条,唉。”
以前他让士兵出去抓野盗,结果强盗杀光了,又冒出狼群来,但杀人和杀狼可不一样,狼比人凶多了。
周平等了十天,城主和另外两个城夹击,把这一片的狼群杀了个干净。伤的死的,竟然也有一百多号人。
周平看得心惊胆战,不敢再独自上路,城主答应派人送他到下一个城市去,但不能送他回望仙城。
“那里,我可不去!”城主冷笑道。
周平辗转回到望仙城时,已经是初夏了,往年良田中应该是遍地绿苗,今年的田中只有一人高的野草。
而且,竟然连望仙城附近也出现了狼群。
他顾不上去见郑王,见回了家,见家中父老皆在,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有没有去见过大王?”周父问。
周平摇头,“儿一进城先回的家。”
周父捻须道,“正好,你装病吧。”
周平不解:“儿还未见过大王……”什么事这么紧急,不等他见过大王就要他先避开?
周父叹气,“我周氏也算是忠心王事,大王早年还是大公子时,我周家都未曾改换门庭,如今……只怕是到了改弦易轻辙的时候了。”
周平大惊,连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父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他才明白在他走后,国中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
早先魏国收粮一事,郑国世家中只些家底的,都赚了些钱,区别只在多少。
刑家赚得最多。
于是在鲁国索粮的这件事上,其他人都认为刑家该拿出来一部分。
结果刑家没这么做,反而害了另外三城,从这三城中强索粮食,至使城中倒毙无数,玉术城城主殒命。
之后刑家把这笔粮食拿去给鲁国交差了。
这件事,大家本来都不知道。直到之前,玉术城城主之子背着他爹的墓碑到逍遥台见大王,大家才知道。
但此时大王已经收了刑家给他的两座城,难免有些回护之意。
本来其他人只是三分怒意,这一下也涨到了七分。
周平目瞪口呆。
他这才知道,他父亲让他装病的原因是担心这时他去找郑王,会被郑王要求站在他那边。
但周家现在站郑王,未免有些蠢了。好处没有,风险太大。
何况玉术城的事也实在让人心寒。
周平在家想了几日,写了一篇奏表,算是交代了下他到鲁国去的始末,然后就“病”了。
躺在床上,闻着药味的周平想起鲁国,不免感叹。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十年前,鲁国风雨飘摇,郑国国泰民安。谁能想到,只是十年,两国就完全不同了呢?
现在的鲁国,一定街上都是人,摊贩们开始贩卖果汁、凉茶、小食,城外的足球场中,鲁王一定还在比赛吧?
鲁国。
姜姬把姜旦和郑姬送到行宫里去了,既然没有新宫,那就去行宫吧。打扫好的承华宫一天都没让郑姬住,只是在举办仪式当天,暂时充当了一下道具。
对于花钱的事,她一向不太喜欢。所以郑姬与姜旦的成婚典礼就办了半天,连饭都没留,那些空着肚子天不亮就到金潞宫前站台的公卿们,中午时就回家吃午饭了。
为什么这么节俭?
当然是因为大王不拘一格嘛。
姜旦现在的声望已经可以了,他在外界的形象有两个,一是神智天成,一是天真贪玩。为了能早点去行宫,就把礼仪缩减为半天,多么坦率、直白的人儿啊。
等姜旦带着郑姬去了行宫,她就在摘星楼宣布为了庆祝,大王的球赛要连开一个月。
对姜旦来说,别说开一个月,两个月也没关系啊。
但对百姓们来说,连开一个月的球赛就等于是一场一个月的狂欢。
为了让百姓们看得尽兴,为了推动商业发展,推动市场繁荣,姜姬替姜旦找了许多“对手”。
其中姜武肯定算一个了。
除此之外,还有娘子军。
在鲁国的男子中间兴起斗殴式足球之后,世家女子们当然要不落人后,也要玩足球。不过她们不在外面玩,就在家里与相好的姐妹们玩。
姜姬听说后觉得很有意思,特意去围观了一场,没想到还是很淑女的。
参赛女子们都把头发紧紧盘在头上,不许扯发是其中一条规则。
但她们没有说不许撕衣。
于是,姜姬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女性可以有多彪悍,最后打到贴身肉搏,场中全是扯下来的腰带衣裙。
不失美感。
之后,姜姬又从龚獠那里听说现在世家很流行养一些健壮的女婢当着宾客的面来一场香艳的撕衣足球。
“还真是什么都能玩得起来。”她对龚香笑着说。
龚香微笑,不答,转口道,“公主,乔小君来了,你要见他吗?”
“不用见,郑王那里应该就差最后一把火了。让乔小君把钱送过去。”她道。
逍遥台。
郑王近来心情很好,虽然外面的人都气他维护刑天香,但这样正好,刑氏最近可是顺从多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会支持一个在行动上支持他的刑家,也不担心十个只会在嘴上骂他的世家。
他们骂到最后又能如何?他现在还没有儿子,他的兄弟都死光了,他们只能接受他。
郑王发现自己能体会到先王当年是何等痛快了。
侍人进来禀告,“大王,刑公求见。”
郑王刚要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就说孤现在不见人。”
侍人犹豫了一下,不敢劝,低头出去了。虽然他收了刑天香的钱,但大王最近王威日盛,他可不想丢小命。
刑天香站在宫外,听到殿内传来的乐曲声,他站了一个时辰,见大王始终不见他,只能走了。
他回到家中,面色沉重。
一个叔叔问他:“今日大王还没有见你?”
刑天香道:“大王就在殿中,却宁可赏歌舞也不肯见我。”
另一人道:“大王是占惯了便宜,胃口越来越大了。”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喂大了大王胃口的正是他们自己。
刑天香说:“只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回头路了。”
一人犹豫道:“或许,我们当时应该主动送上给鲁国的粮食。”也没有很多啊,二十万石就够了,这算多吗?
可当时他们都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连区区二十万故事粮食都不肯给。
结果他们在国中一下子就成了千夫所指了。
刑天香看底下的叔伯子侄们都面色复杂,知道现在绝不能再在自己家中制造矛盾,就道:“当时如果我们给了,这一日只会更早到来。不管是其他世家还是大王,都看不惯我刑家。”
说句老实话,南刑也确实太过庞大了。在郑国南边,只知刑氏不知大王。大王的王令如果不经刑家,送到南部各城,那些城主太守都不会照办的。
刑天香下定决心,还是要哄着大王,把大王拉到刑家这一边,这样,跟群臣对上的就不是刑家,而是大王。
“我们也可以再送城给大王。”刑天香道。
底下顿时有人不快,“再送?已经给了他两座城,难道他还不知足?”
刑天香笑道:“你们知道大王是怎么做的吗?”
他们如果知道了,就再也不会担心把城给大王了。
乔小君回到郑国,立刻去见郑王,并送上龚香给他的金饼。
“五千金饼?”郑王步下王座,看着面前的五只箱子,每只箱子里都是一千金饼,光辉灿烂。
一殿的人都看呆了。
“这是……”郑王明知故问。
乔小君笑道:“鲁王说,之前不过是一个玩笑,不料大王如此信人!竟然当真送上一城之粮。他不好意思,命臣带回这些黄金,以作买粮之资。”
就算乔小君事先再三向郑王承诺,他会从鲁王那里把赠粮的钱要回来,郑王也不敢信到十成。
但现在黄金就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卿果大才!”郑王自然对乔小君另眼相看。
他设下酒宴,乔小君是座上贵宾,郑王与他同榻而坐,同杯而饮,连怀中美女都能分给乔小君。
喝到深夜,乔小君对郑王说:“鲁王还想找大王买粮。”
郑王眯着眼睛:“鲁国果真缺粮?”乔小君摇头:“非也。鲁王有一义兄,手中有雄兵数十万,日日找鲁王索粮。鲁王无奈,只得四处求粮。”
“原来如此。”郑王信了。
巧了,他刚好有粮。刑家交给他两座城,他没有换掉太守,只是派了个人过去,把这两座城今年的税赋提前收上来了。
卖给鲁王,不是一笔好买卖吗?
第406章 先王的最大成就
初夏的商城还有一点冷, 来往的商人还有穿薄皮裘的, 市场上的燕兵们下了马,没有了燕地的强风,就把皮裘缠在腰上, 大摇大摆的走进市场,在摊位上流连。
商城又扩大了, 新的市场刚刚形成,还处在混乱无序的状态。
随处可见被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各种“货物”。
有似乎刚刚从屋里抬出来的家具,案、几、柜、榻, 样样都有。小到茶壶、酒杯、香瓶、熏炉也有, 还有更贵重的, 却被胡乱堆在箱子中的梳子、项链、头冠、宝珠等物。
一个摊主坐在凉棚下,面前只有黄豆。
在商城,黄豆已经成了最新的交易手段。这个原本只是马料的粮食, 在云食出现之后, 已经成了新的食物的一种。虽然贱了些, 但仍能填饱肚子。而且黄豆磨成粉,也可以勉强用来做饼, 也能当饭吃。
几个燕兵带着混身的血腥味、灰尘味、马的臭味,来到他的摊子前, 伸手抓起一把黄豆, 直接就往嘴里扔,他们骑来的马也把嘴伸过来。
一个燕兵捧起一捧,让马直接吃。
摊主半点不生气, 笑着说:“几位进来说?屋里有茶,还有炸得金黄金黄的云食,还有酱,不嫌弃的话,进来尝尝小老儿的午饭吧。”
进来的燕兵只有一位,看他腰上的宝石腰带就知道,这是一个小伍长。剩下的都是他的兵。
那些人在外面看车子,他进来谈生意。
燕兵进来后坐在榻上,摊主先把火炉拨旺些,然后端过来一个大瓮,掀开盖,里面是装的满满的炸好的云食,全都有巴掌大,一指厚。
燕兵有日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不免往前探身。
摊主在火炉上架了个铁架子,把炸好的云食一个个摊在架子上,火在下面烤着,云食上的油慢慢烤化了,渐渐滴下去,火苗就猛得一蹿高,舔在云食上。
这一会儿功夫,油和云食的香味就散发出来了。
摊主又倒出一碗酱,再从一旁的布袋里抓了一把指肚大小的野蒜,摆在燕兵面前,说:“就着这个吃,好吃!”
燕兵认识这个,这是他们那里贱民才吃的东西,而且吃多了胸口不好受。不过一些神医喜欢用它。
“这个我们那里有。”燕兵就不肯碰,拿起已经烤焦的云食,在酱碗里狠狠沾了一下,张大嘴一下子就全塞嘴里了。
摊主连忙继续给他烤,他烤着,燕兵吃着,最后那一瓮云食都被燕兵吃干净了。摊主明明看出燕兵都吃撑了,还舍不得,还要继续吃,摊主也不拦着,就继续给他烤。直到最后一块。
燕兵才心满意足的坐下来,说:“外面那些家具是好的,还有两箱东西,也都是好的。那些布你看着给吧。”
摊主请燕兵多坐一坐,还有酒,他可以慢慢喝,他去外面估估价。
摊主出来后,看到剩下的燕兵都焦急、渴望的望着棚子里,就知道刚才烤香云食的味,这些人都闻到了。
摊主道:“我们这里有个摊子,他们家自己做云食,也能炸,你们走的时候不如带一些,路上也好吃。”
他这么一说,一个燕兵就忍不住了,往摊主指的地方张望。
摊主说:“先别等,等我估估价,估好了以后你们觉得可以,就直接从我这里提一袋黄豆去换就行。”
“那你快些。”一个看起来瘦得都没了人形的燕兵说。
摊主先看家具,虽然有些地方有刀剑伤,有些地方有血迹,但都不严重,可以修补。箱子里放的是烛台、铜龟一类的器具,也都算精美。至于最后一辆车上放的乱七八糟的一堆布,则是帐幔和衣服,这些倒是都破的不像话了。
但挑一挑,剪一剪,还是能整理出来一些能用的部分的。
摊主大概在心中估了个价,回去问棚子里的燕兵,“我这里有好黄豆,也有杂豆,也有粟,有黄米,还有郑国来的稻米。你要哪种?”
燕兵道:“哪一种最多?”
摊主道:“那就是黄豆。”他算了一下,“如果你只要黄豆,我可以给你一千一百四十袋。”
燕兵说,“能把外面的车装满吗?”
摊主说:“能,只怕你的车还不够,再加两辆才行。”
“好!”燕兵摊案而起,挺着个大肚子出去了,喊道:“卸下来!”燕兵们卸车是卸得相当粗暴的,直接把绑在车上的麻绳一解,把车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推,这就算卸干净了。
摊主早习惯了燕兵的作风,半点不生气,道:“就在后面,你们绕过去把后面的黄豆全装走吧。”
燕兵道:“全给我们?”
摊主笑道:“我这里也就放了这么一千多袋。再多没有。”
就是有人要抢,抢一千多袋黄豆,哈哈哈哈哈!还没半个金饼值钱呢。他跑不出十里就会被抓回来了。
商城可是有将军的兵,想在这里抢劫,将军的兵能叫他有来无回。
燕兵们把黄豆都搬上车,果然不够,摊主说愿意送给他们两架车。
燕兵对这个摊主的印象很好,“下回我们来了还找你。”他往摊子上扫了一眼,看到顶上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鲁字,“回头……客?”燕兵指着木板道,“是这么念的吧?”
那个头顶戴冠,作揖的竖人,是“客人”的意思吧?
摊主笑道:“大人好才华!正是这么念的。”
燕兵笑骂:“是你们鲁字太好认了。”这种好认的鲁字最先在燕兵中间流传开来,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读书识字也没有那么难!看,他们不是很容易就记住了商城的街道名吗?商人摆出来的货物,名字也都很好记嘛。
不过等他们信心百倍的去看燕贵们收藏的竹牍后,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这些真的是字?这些难的才是字,鲁字那种不是字。
但就算燕贵们再怎么贬底,好学好认的鲁字仍然在燕兵中间流传开来。他们开始学着用这种字来写家书,就写在自己的衣服上,如果他们死在战场上,只要同胞将他们的衣服脱下来交给家人,家人就会知道他们最后想告诉他们的话了。
谁知道他们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摊主送上两辆车,只要燕兵帮他一个忙,他想要燕兵说的燕地有的那种野蒜。
“值钱吗?”燕兵问。
摊主笑着说:“值,一袋蒜换一袋黄豆。”
燕兵顿时眼睛就亮了!这种活可以让家里的小孩子和女人去做!到时让他们把蒜拿过来不就可以换黄豆吃了吗?
燕兵答应回去会告诉他认识的人,不过他也是多了个心眼,“换得人多了,会不会你们就不要了?”
摊主指着周围所有的摊子说:“大人放心,有多少收多少。”
商城商人的话,还是能相信的。燕兵心满意足的回去了,看着每一辆车上满满的黄豆,他欣喜的说:“这应该够咱们吃几个月了!”他虽是伍长,手下的人却只有二十几个,剩下的都死了。但这二十几个人都要养家,没有妻儿,也有老父老母,算下来至少百多十口人。
所以他才要黄豆,这样就能分给更多的人,每个人就能多拿一些。
一个燕兵沉默的在后面推着,突然说:“你们听说了吗?漆四公子让他的儿子漆离去郑国了。你们说,漆离去郑国干什么?”
另一个燕兵说:“这还有用?去郑国要粮啊!”
那个燕兵说:“那漆家现在是不是有粮?”
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有那个燕兵,走了一段路后,又冒出来一句:“谁给我粮,我跟谁干。”
“可是,听说漆离死了……”
“他死了,漆家还有粮吗?”
商城城外,蟠儿坐在车里,看着脸色仍然很苍白的漆离,“我就送到这里了。”
漆离点点头。
蟠郎不但救了他的性命,还送了他许多粮食,更亲自护送他横穿鲁国,回到燕鲁交界的商城。
“蟠弟大恩,兄永不敢忘。”漆离握着蟠儿的手说。
蟠儿笑了一下,又沉默下来,“……公子,你这次回去,是要先去见你父亲,还是……”
漆离叹气:“自然是要去见我父亲的。”
蟠儿道:“可是我们打听出来的,燕国流言四起。你去郑国的事已经暴露了。”
“对。”漆离冷笑,“他们还说我死在郑国了。”
蟠儿说:“不管这话是谁传出来的,对公子绝无好意。你离开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里,燕国情景不知变成什么样了。你那两个兄长虽然以前不在你父身边,现在情势明显,他们说可能会有别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漆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的脸上有了一道永远不能消失的伤痕。
就算他的父亲真的成了燕王,他也不会要一个这样的太子。他日后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父王封一座大城。
但他真的甘心吗?漆离不甘。
“有贤弟给我的十万石粮食,我相信,我父不会忘记我的。”漆离微笑道。
两人分别后,一个往燕,一个回鲁。
阿九骑着马往回望,看到蟠郎骑着马的身影越来越远,他沉默的驻足良久,终于咬牙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蟠儿回到商城就要迫不及待的辞行。莫言请他再多等几日,好歹叫他一尽地主之宜。
蟠儿笑道:“某归心如箭,只好下次再领了。”
莫言叹道:“好吧,某在此祝君一路顺风。”
蟠儿快马加鞭,一路不乘车,过城不停。他跟随黄老时流浪多年,扮成商人、过路人非常熟练,从来没有被人发现、怀疑。
很快,他就到了涟水大关。
大关附近已经又冒出来了几个新村庄,都是行船到此的船主、船行、商人建立的。
蟠儿直接去涟水城换文谍好通关,却在城门口看到了新的木板,上面贴着一层纸,还有人贴心的加了挡雨的亭子。
纸上,则是新的《说文解字》。
底下的人都在伸长脖子看,有自信记性好的,直接默背起来。
“看,‘回’字,意思是大声说,喊。”一个人说,“下面的图示是一个张大的嘴,能看到喉咙口。”说着自己嘀咕,“那是喊得挺用力,挺大声了。”
“它还有第二个意思,绕圈,转圈。”
“下面有图示,一个点,一个转了圈的线条?”这个人没看懂,“什么意思?”
“回嘛。终点是一个,转一圈回到原点!”
“对对对!”
蟠儿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旁边就有一个小童来兜揽生意,“公子,我这里有所有的《说文解字》,只要十五个铜板,都是我抄的,一个字都没有错。”
蟠儿还真有些认不出这些新字了,笑道:“那就请给我拿一份吧。”说着把铜钱给这个小童。
小童高高兴兴的跑回家人身边,从篮子里拿出一本纸牍,跑回来递给蟠儿,“都在这里了!这个月共有二十七个新字!十九个新词!”
蟠儿道谢,怀揣纸牍继续走,看到街边不止小童,还有大人正在抄写新的字。
旁边还有老人,虽然头发都掉光了,也跟着孙儿一起学新字。
孙儿还很同情老人:“爷爷,当时你学的字比这个难写吧?”
老人促狭道:“是啊,但我学的字比你学的要少得多啊!”老人望着城墙前的木板,惊叹道:“不知你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学完。”
小童说:“我先生说,只怕要学到这个大王驾崩吧……不过大王不是神仙吗?神仙是不会死的吧?”
老人发笑,问:“大王怎么会是神仙?”
小童说:“他姐姐都是神女了,他也是神仙吧?”
老人一愣,笑着摇头。
蟠儿去买干粮和水,走进食铺,听到一个人正在感叹:“先王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下了大王与公主。”
“对对对。”
“先王只这一样,已经比他爷爷干得还好了!”
第407章 女神收税
初夏, 不冷不热的好天气, 正适合踏春郊游,玩斗殴足球。
木造的足球场什么时候都里外三层围满了人,绕着球场又延伸出去好几条商街, 全是推车的小摊贩和搭凉棚卖水果、果汁、酸奶、甜酒的小商家。
这里已经成了乐城人一年四季,休闲玩乐的最佳去处。
姜姬站在高楼顶端, 能看到以足球场为圆心,向周围辐射开来的民居,三三两两, 聚集成零散的街道。
这不是她建的, 是百姓们自发聚集在此, 成了新的村庄。
现在好像每一天都有新村庄出现,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向乐城涌来。乐城的膨胀已经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像,哪怕是她, 也想不到会这么快。
姜武在她身边说:“涟水大关附近也快住满了。”
“人够多了就迁一回, 大关附近算是军事重地, 寻常百姓不得靠近。等他们把房子建好了,你们去把人赶出来, 直接占了房子就是现成的军营。”她道。
做强盗最爽的就是无本生意。倒也不是她恨心,普通百姓是不会在涟水大关附近建村庄的, 百姓们宁愿到乐城来。现在那里九成都是商人。在见识过刑家的手段后, 她对这些商人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姜武嗯了一声,对她说:“燕国似乎铜铁都很多,我想从燕国买一些。”
“好啊, 燕国现在的东西好买,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是不是钱不够?”她问,“不够就先在安城造一些。只要钱不是在鲁国花,造多少都没关系的。”
姜武清了清喉咙,“不是。是有商人想替我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