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她忽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想收回去却已经收不回去了,急忙解释:“不过工部那差事,上头的大人本就属意于他,他勤苦耐劳,任劳任怨,从来不会说三道四,因此…”

沈知言闻言,起了兴趣,便也凑过来听,把她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深究这个事儿。

慕容辞不以为意,又问:“那周主事在官场上有没有得罪什么大官,或者他跟工部的同僚有没有起争执之类的?”

陈氏笑了笑,道:“他那性子,说得好听点儿就是实诚勤勉、踏实肯干,说得不好听就是懦弱窝囊,别人欺负他,他顶多受些闲气,闷在肚子里烂掉,怎么会去得罪大官?更不会跟别人起争执了。”

沈知言不太相信,“当真没有?还是你不知道?”

“大人,周家的事我一清二楚。我那小姑子时常回来跟我闲话家常,再者,周主事和家夫时常一起去茶楼饮茶,家夫听说了什么总会跟我说的。”陈氏得意道。

“这么说,近几年周家没有仇人?”慕容辞郑重、重复地问。

“没有。”陈氏肯定地回答。

“那早些年呢?你仔细想想。”

“我想想。”陈氏认真地想起来,“呀对了,有一件事…不过都这么多年了,不太可能吧…”

“是什么事?”

“我那小姑子嫁过去之前,周主事家里有个歌姬出身的婢女。”

“哦?详细说来听听。”沈知言大感兴趣,这才子佳人的香艳传奇都有几分艳绮,最能勾起普罗大众的好奇心。

陈氏津津有味地说起来:“小姑子嫁过去之前,老夫人就吩咐人去打听,因为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疼着呐,不让唯一的女儿受半点委屈。那周主事祖上是当官的,只是家道中落,这几十年来还不如我们刘家。周主事年轻时才高八斗、俊朗倜傥,时常跟一帮同窗好友到处冶游、诗词唱和。一次,他跟那些同好诗赋的年轻人夜游时遇到几个歌姬,其中一人叫做冰玉的,看上了周主事,二人郎情妾意,便这么好上了。”

第1卷:正文 第154章:一片冰心在玉壶

沈知言好奇地问:“后来那个冰玉心甘情愿到周家当婢女?”

陈氏接着道:“老夫人打听到,那个歌姬冰玉清冷孤傲,但极为欣赏周主事的才华,只要有瓦遮头、衣食无忧,她就心甘情愿到周家伺候他。”她不无鄙夷道,“说是伺候,说白了不就是通房丫头吗?”

他催促道:“然后呢?”

“刘家殷实,老夫人不愿女儿嫁过去受委屈,对周家提出要求,把那冰玉送走。当时周老爷、周夫人做主,让那冰玉住到乡下庄子,老夫人才把女儿嫁过去。”陈氏道。

“之后冰玉又回周家了?”慕容辞猜测道。

“那倒没有,是周主事旧情难忘,偶尔去乡下探望冰玉,一来二去,冰玉就怀了孩子。我小姑子肚子不争气,嫁过去几年都没生下一男半女。”陈氏叹气,“也怨不得我那小姑子动怒,周家上下竟然瞒了她几年,待她知道冰玉生养的孩子三岁了才得知这件事。”

“那周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沈知言颇有兴致地问。

“那倒没有,我那小姑子行事很有分寸,人也聪明,给冰玉母子俩一百两,要他们离开京城。”

“那周主事知道后生气吗?”

“虽然周主事生气,但也没办法,因为那时候周家要仰仗我们刘家接济。”陈氏颇为感慨唏嘘,“冰玉那母子俩离开京城后不知去向,再没回来过,这件事总算过去了。此后数年,周主事科考中了进士,官运亨通,在工部任职,这都是刘家的功劳,我那小姑子旺夫。”

慕容辞眸光流转,淡淡地问:“冰玉母子俩没回来过,周主事也没派人去找过?”

陈氏回道:“应该是没有。”

慕容辞又问:“除此之外,周家没其他大事了吗?”

陈氏摇头,“没有了。周家老爷、老夫人几年前就过世了,幸亏去得早,不然就…咳…没想到周家会遭此横祸。这几日老夫人悲痛得卧病在床,清粥都吃不下几口,消瘦了一圈。”

从刘家出来,沈知言眸色悠悠,似有向往之色,“那歌姬清冷孤傲…必定是个风华绝代、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情女子。”

慕容辞打趣道:“你可以去秦楼楚馆找个歌姬…”

“我只是随口说说。”他立即道,好像非常嫌弃。

“为什么?你不是很神往吗?”

“殿下说笑了。”他尴尬道,“殿下,接着去找周家哪个亲朋友人?”

“不用找了。”

“啊?为什么?”沈知言又惊诧又不解。

“此案可以结束了。”她一脸的淡定。

“啊?”他一脸懵然,“结束了?可是还没找到凶手啊。”

此时此刻,他作为帝京为人称颂的断案英杰,竟然连太子殿下已经侦破此案、找到凶手都没察觉。

他感到深深的挫败和浓浓的愧疚。这太不应该了!

他迫切地央求道:“殿下快告诉我,凶手究竟是谁?”

慕容辞的樱唇清冷地勾起,噙着一抹凉薄的冷笑,“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沈知言无可奈何,回到大理寺,他告诉顾淮太子殿下已经侦破周家的灭门惨案,知道凶手是何人。

顾淮惊喜非常,立即去问:“殿下,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她扬眉浅笑,道:“顾大人,派两个衙役去请罗全来大理寺一趟,就说我们已经抓到凶手,让他把周家二十八具尸首领回去。”

他皱眉,不解道:“可是我们根本没抓到凶手,莫非你认定冯英是凶手…”

“顾大人,还请照本宫说的吩咐下去。还有,派个人去找御王,请他来大理寺。”她神采奕奕,像极了沙场上指挥若定、英姿勃发的女将军。

“殿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沈知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和顾淮面面相觑。

“好吧,下官吩咐下去。”顾淮见她这般笃定,只好应了。

大半个时辰后,御王驾到。

他坐在大理寺大堂的首座,头戴白玉冠,身穿玄色金线绣夔纹锦袍,却别有一番清雅高华的逸致,似是落在繁花锦缎上的一片清雪,冷冽疏离,令人不敢亲近。

他看着慕容辞,剑眉微扬,“殿下,顾大人,周家灭门惨案查得怎样了?三日侦破此案,可有难处?”

她不语,扬眉看着他,似笑非笑。

顾淮冷汗涔涔,像灭门惨案这种惊天大案,三日怎么可能破案?必须半个月以上。

所幸太子殿下已经推演出凶手,他迟疑道:“王爷,殿下说已经找到凶手…”

沈知言实诚道:“下官惭愧,下官并不知凶手是何人。”

慕容彧清润的眼风扫向她,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惊异。

惊天大案一日便侦破,当真如此?

慕容辞保持沉默,走到外面对那两个看着罗全的衙役招手,示意他们带人进来。

看见大堂北首坐着一个气宇超卓的尊贵男子,罗全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多想,给一众大人行了个礼。

“罗全,请你来这儿是想让你了解周家命案的全部过程,毕竟你是周家的管家。”她温和道。

“是。”他忧伤地叹气,“老爷夫人等人终于可以入土为安,草民总算安心了。”

“王爷,顾大人,本宫想说一个故事,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慕容辞眼梢的笑意幽微,“可以这么说,周家的灭门惨案,早在二十余年前就种下祸根。”

“殿下的意思是…”沈知言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莫非跟那个歌姬冰玉有关?冰玉回来报仇?

“凶手精心布局多年,忍辱负重,终于大仇得报。”她看向罗全,似笑非笑。

罗全看见她意味深长的眼神,眼色沉了几分。

慕容辞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堂,“周主事年轻时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虽然家道中落,家境不佳,但他意气风发,时常与一众同窗友人诗词唱和,到处冶游。一次夜游,他偶然认识一位歌姬,并且对她一见钟情。这位名为冰玉的歌姬有一把好嗓子,清冷孤傲,目下无尘,不轻易与那些追花逐蝶的轻浮男子交往,却十分钦慕他的才华与品貌,心甘情愿抛却红尘,跟了一个尚且一事无成的年轻公子,到周家当一个卑微的丫鬟,贴身伺候周公子。”

闻言,罗全的眼眸闪了一下,眼色又冷沉了几分。

沈知言心道,殿下果然从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得到启发。

顾淮道:“周主事迎娶的是富商之女刘氏,那么殿下所说的事应该是在他大婚之前。”

她点头,“周主事与冰玉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不过周家家道中落,入不敷出,周主事的父母不同意儿子迎娶一个歌姬为正妻,有辱列祖列宗。于是他们为儿子安排了一门亲事,只要刘家女儿过门,周家的境况就可以改善。而刘家历代经商,正需要周家这样的提升地位,不过刘老夫人知道了周主事有一个通房丫头,于是开出条件,要周家把那通房丫头送走,才肯把女儿嫁过去。”

慕容彧色淡漠,好似在听故事,又好似不在听。

沈知言接着道:“周家把那通房丫头冰玉送到乡下庄子,周主事无可奈何,为了双亲,为了周家,忍痛割舍了挚爱,迎娶刘家女儿。不过他无法忘怀与冰玉诗词唱和的心灵相通,无法忘怀她的温柔婉约美丽贤淑,在婚后偷偷去探望她,于是珠胎暗结,冰玉生下一个儿子。”

她盯着罗全的脸,道:“周家上下隐瞒刘氏,她不知道这件事,直到冰玉的儿子三岁了才偶然得知。她非常生气,因为她婚后几年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于是感到冰玉深深的威胁。她去找冰玉,给冰玉一百两,要冰玉带着儿子离开京城,永远不再回来。”

“冰玉母子俩走了,周主事知道后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还需要刘家接济,出资为他疏通打点,谋个一官半职。此后,周主事夫妇俩相敬如宾,科考中了进士后在工部谋了个差事。他想不到的是,失散的儿子竟然回来了。”

“冰玉的儿子回来了?”顾淮诧异地问。

“周主事并不知道带回府的十岁男孩就是自己的儿子,这男孩的娘亲死了,孤身一人回到京城,发誓要为娘亲讨回公道。”慕容辞盯着罗全,眸色冷凉,“虽然他在周家长大,虽然周主事待他不错,可是他跟周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刘周氏,也恨周主事,恨所有人。在周家十年,他过的每一日都是煎熬,他必须把滔天的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才不被人发现。”

此时罗全无动于衷,好似在听别人悲凉的故事,与他无关。

第1卷:正文 第155章:案件推演

慕容辞的眸光染了几分森冷,“他的母亲带着他远走他乡,或许那一百两被人窃走,或许遭遇到什么意外,总之他们身无分文,在他乡过着流离失所的艰苦日子。为了让儿子温饱,冰玉熬了几年,耗尽心血,落下病根,最终与世长辞。因此他最痛恨的是赶娘亲离开京城的刘氏,于是他疯狂地把刀刺入她的身躯,直至没有力气。”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冷酷,“他最恨刘氏那张伪善无情的脸,于是他毁了那张令人厌憎的脸,让她在地狱变成恐怖的厉鬼,连其他恶鬼都嫌弃、鄙视她。他的娘亲尚有姿色,或许为了得到一点施舍、一份差事,或许在冰天雪地的寒冬深夜回家途中遭人凌辱,或许,他经常被其他孩童欺负、殴打,朝不保夕,饥寒交迫,因此他痛恨刘氏生养的儿女自小得到父母的陪伴与宠爱,妒忌周大小姐从未尝过人间的脏污与龌龊,因此他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用粗暴的手段毁了她清白的身子,让她也尝尝娘亲被男人施暴的滋味。他妒忌周大公子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尝过人间疾苦与流离失所,因此他要让同父异母的弟弟遭受最痛的痛楚,变成残缺之身。”

罗全惊呆了!

沈知言和顾淮怔住了,眼底皆有一丝佩服漫溢开来。

只有慕容彧依然云淡风轻,无悲亦无喜,用青瓷茶盖刮去茶水上的浮沫,浅浅饮了一口。

罗全面色大变,两只手攥得紧紧的,青筋暴凸,眼里布满了凶狠暴厉。

“在他眼里,周家每个人都该死,尤其是他的父亲周主事。”慕容辞继续道,“虽然他的娘亲总是说起父亲的好,说父亲多么的才华横溢、正直善良,但是在他眼里,无论是什么原因,父亲就是抛弃了娘亲和他,不可原谅。在他心里,他根本不把他当作父亲,而是仇人。”

“当他在父亲身上刺下第一刀的时候,他或许告诉父亲,让父亲死得瞑目,他也才能大仇得报,才能让父亲在九泉之下向娘亲忏悔。”

“可是,他为什么要等整整十年?”顾淮不解地问。

“前两年,他才提升为管家。这个人呐特别能忍,因此也非常凶残暴虐。”沈知言道。

“这就要问他了,罗全。”慕容辞盯着罗全,语声森森,“你伪装得很好,本宫几乎被你骗了。”

沈知言又惭愧又激动,凶手果然是他。

顾淮完全明白了她之前那些古怪的吩咐,她是要让凶手毫无防备。

太子殿下对命案的推演,当真令人拍案叫绝。

即使他知道周主事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也不会像殿下这般进行大胆的推演。

这完全是凭空想象嘛。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瞧罗全的反应就知道了。

罗全的双臂隐隐发颤,双目圆睁,布满了骇人的血色,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随时会爆发咬人。

慕容辞莞尔问道:“罗全,你知道本宫怎么看出你有杀人嫌疑的吗?”

沈知言也很想知道,问道:“殿下如何看出来的?”

慕容彧神色淡然,那双黑眸幽深宁谧,看不到半点涟漪。

罗全面上的肌肉抽搐着,眼里爬满了阴沉凶狠的戾气,咬牙切齿道:“怎么看出来的?”

她冷笑,“你担心衙门的人再去周家,因此时时注意周家的动静。本宫和沈大人去周家,你看见了,便尾随我们进入周家。当你看见我们要把灶房的六把刀带走,就知道自己的秘密很有可能被揭穿。于是你假装刚进周家,和我们闲谈,你还在谈话里有意提起花匠冯英,说起他的劣迹,误导本宫对他起疑。当时本宫没有多想,不过后来回大理寺的路上本宫就察觉到你的用心。”

“即便你要报仇,那些仆人是无辜的,你为什么杀他们?”沈知言痛恨地瞪他。

“一来,周家的仆人看见他杀人,他必须杀人灭口。二来,他十岁后在周家长大,那些仆人或多或少地欺负过他。三来,他的心理、性格已经扭曲,被仇恨泯灭了所有良知。”慕容辞冷冷道。

“在他乡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备受欺凌数年,在周家十年,他依然饱受欺负,正是这些人间的艰辛与残酷日夜折磨他,把他变成一个冷酷凶残的杀手。”顾淮沉声道。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两个衙役上前押住他,以免他忽然暴躁发狂,冲撞伤害到御王与太子殿下。

她盯着罗全,眼里没有半分怜悯,“罗全,你说不点儿什么吗?”

罗全低声笑起来,笑声充满了自嘲、辛酸与悲凉。

半晌,他一字字道:“他们都该死!”

大堂宁静,都等着他说下去。

他与周主事有三分相似的清俊眉宇刻满了悲伤与愤怒,“那个贱女人根本不是用一百两打发我们离开京城,只有十两!而且是把我们赶出京城的!我娘打算在距京城五十里的一个村子安定下来,可是那贱女人派了两个人暗中跟着我们,把我们驱赶到更远的地方。我娘迫不得已带我一路逃奔去到青州,即使我们省吃俭用,但不到一年那十两银子就花光了。我娘四处找差事养活我,可是工钱不多,仅够我们吃饱。到了寒冬,我们买不起棉被、棉衣,我娘没日没夜地为人缝补、洗衣,双手冻得长了疮,肿得不像样子,还整夜地咳。”

闻言,沈知言叹息道:“那刘氏竟然只给你们十两银子,真是伪善。”

“后来,一家青楼的鸨母见我们娘儿俩可怜,让我娘在青楼里帮工,给的工钱也比较丰厚。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晚夜深了,我娘还没回来,我很担心就上街去等。走了一条街,我忽然听见小巷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其中有女子哭泣、求饶的声音,我认得那是娘亲的声音,就连忙走过去看…”因为极度的愤恨,罗全的额角青筋暴凸蠕动,整个脸膛一阵青一阵红,“我看见我娘被三个大汉欺负…两个压着我娘的手臂,另一个在身后…”他抹了一把脸,把泪水擦去,“一个完事了,另一个接着来。我娘凄厉地哭喊着,那么的绝望…”

“太可怜了。”见他的脸膛蓄满了悲愤的泪水,顾淮颇为动容,“你可以去街上喊人。”

“那时候夜深了,而且是寒冬,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罗全哑声道,“看见我娘被欺负,我很生气,跑过去打那些坏人。可是我那时还只是个五岁的孩童,那坏人推我一把我就倒在地上,后脑着地,晕了过去。”

“你们母子俩很不容易。”顾淮摇头叹气。

“我娘不敢去官府报案,唯有带着我搬离那地方。”罗全的眉宇刻满了滔天的仇恨,对仇人的痛恨,也是对人世的怨恨,“我娘荆钗布裙,但难掩姿色,总会遇到那些禽兽。此后的几年也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我娘带着我不停地搬家,流离失所…”

沈知言悲悯地看他,不知说什么好。

慕容彧冷颜依旧,万年亘古不变的冷漠疏离。

慕容辞心里是难过悲伤的,还有几分同情,可是杀了人就是触犯刑律,就要承担罪责。她说道:“因此,你认定你娘和你有此遭遇的罪魁祸首是刘氏,你要刘氏母子三人血债血偿,要周家所有人付出血的代价。”

罗全狠厉道:“对!我要周家所有人血祭我娘!”

沈知言问道:“你在周家十年,报仇机会多的是,你为什么直至现在才报仇?”

“因为,我当管家越久,越不容易被人发现破绽。”罗全道。

“罗全,你认罪了?”顾淮郑重地问。

“从决定报仇的那刻起,我就没想过自己会苟活于人世。”此时罗全面容冷寂,万念俱灰,“周家所有人都死了,我娘也死得瞑目了,我是时候下去陪我娘了。”

“本宫想知道,你当真是一人杀了周家二十八口人?”慕容辞觉着,他没有武功,从正门是进不去的,倘若从窗台进去,多少会弄出声响,“你半夜潜回周宅,进入主人的寝房,没有弄出声响吗?周主事、周夫人等人没有惊醒吗?”

“我已认罪,这些无关紧要吧。”他的面庞布满了嘲讽。

“你有同谋?什么人帮你?”

“你觉得我有没有同谋?”罗全露出谜之微笑。

尔后,他自行往外走,两个衙役连忙押他出去。

慕容辞蹙眉思索,他究竟有没有同谋?

大堂一片死寂。

顾淮对太子拱手,含笑赞许道:“殿下只用一日便侦破周家灭门命案,下官十分佩服。”

她谦虚道:“其实只是凑巧,雕虫小技罢了。”

沈知言暗暗惭愧,殿下推演断案的本事越来越厉害,而他却退步了,丝毫没瞧出罗全此人有疑点。情何以堪呐。

慕容彧起身往外走,低沉道:“时辰不早了,还不走?”

第1卷:正文 第156章:太污了

夜色如墨,笼罩了繁华的帝京。

远处光影旖旎,街上依然喧嚣吵嚷。大理寺外却很安静,一辆马车静静地停着,等候主人的驾临。

慕容辞走出大门,看见慕容彧上了马车,便匆匆走向自己那辆马车。

一个侍从快步走过来,恭敬道:“太子殿下,王爷有请。”

她就知道会这样,不打算理会,那侍从不依不饶道:“殿下,王爷说有要事跟殿下协商。”

又是这样!能不能找点新鲜的借口?

她深深地吸气,刚要往前走,却听见那侍从又道:“王爷说,若殿下不上马车,王爷便过来与殿下一起…”

他还没说完,她已经走过去。

琴若只好跟着过去,这御王还真有一套,把殿下制得死死的。

马车起行,慕容辞看见慕容彧闭目养神,冷峻的雪颜隐在暗影里,从天青色帘子漏进来的一丝光影在面上流闪,光色幽微暗红。

“王爷有什么要事跟本宫协商?”

她没好气地问,忽然听见咕噜噜的声音——早已过了晚膳的时辰,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打算在街上找一家酒楼填饱肚子,回到东宫再传膳,会饿扁的。

慕容彧忽然睁眸,一本正经地问:“想去哪里用膳?本王王府还是街上酒楼?”

慕容辞错愕地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听错了。

“你说的要事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