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半湿,裹出纤瘦的曲线,小小的身影拖着缓慢的步子,渐渐便要消失在眼前,顾夜白一阖眼睛,又睁开,道:“非我不可?”

她一怔,旋即折了回来,满脸惊喜之色:“你,改变主意了?”

顾夜白不语,好一会才淡淡道:“不管怎样,今天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电影下周末公映,到现在还有两周时间,你帮我做一件事,事了以后,应你所求。”

“真的?真的?”她欢呼出声,眉眼盈盈,弯成一抹浅浅的月。

“行的,行的。十件事都可以。”

眉峰一皱,顾夜白有了平生第一次的悔意。

寝室里,听罢,林子晏再次滚地。

“那小女生叫什么?”

顾夜白正埋头为作品润色,随手在一旁的画布上写了个名字。

“路悠言?”林子晏撇嘴:“路有冻死骨的路,念天地之悠悠,独伧然而涕下的的悠,喜言是非的言?”

“子晏,你脑袋里怎么净装龌龊的东西。”顾夜白嘴角微勾,手上动作顿缓,脑里突然浮起别前她笑意微微的小脸。

“顾同学,也许我不招你待见,不过好歹我们也要相处一段时间,也不好老是‘喂’‘哎’,‘同学’这么叫吧。”她格格而笑,道:“我知道你叫顾夜白,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路悠言,路遙知马力的路,悠悠寸草心的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言。”

“不是言不由衷,言过饰非的言么。”他轻晒。

“你——”她拉长小脸,怒了。

“嗯,记下了。有姓名在手,要找你系上的辅导员时证据比较确凿。”

一下,有人脸都绿了。


“明天五点三十到我寝室找我,你就知道我要你做的事。”

她懵然,随即满脸黑线,“还让不让人睡?”

瞟他一眼。

“再说,上你寝室做什么?你不会是坏人吧?”她小嘴微攫,腹诽加咕哝。

男人利眸在她身上一度,微微挑眉:“你说,你能期待和一个32,25,34的女人做什么?”

悠言当掉,脸大红,暴走。

天色尚未破晓,只在东方透了丝鱼肚白。

北二栋宿舍楼前,一道帅气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白色衬衣,藕色休闲长裤,男子俊美得叫人惊艳的面容,使得林荫道上整幅景致生动起来。

只是那重瞳却隐约折射出几分冷凝狠辣,眼皮底下透出几分青涩,那是昨夜纵酒的缘故。

顾夜白自嘲一笑,那人的忌辰。

每年的这几天,如果不靠酒精的安抚,他必定无法入睡,睁眼到天明。酒下空腹,胃便折腾得厉害。

远处的身影渐次清晰,所有利芒瞬间敛去。

待得悠言气喘如牛的跑到跟前,顾夜白已把眼镜戴上,刚才种种,便如风过无痕。

“我没迟到吧?”悠言抚着胸口,道。

顾夜白瞟了一下腕表,分针正好指上五点三十。

“走吧。”

方向,往前。

悠言讶,本以为他会带她上寝室,却原来别有去处,眉开眼笑,“不必爬九层楼级,那敢情最好。”

“嗯。”

“那我们现在去哪?”

“爬山。”

“什么?!”

有人泪奔,倒。

 

第七话 一个人是寂寞,两个人才是生活

悠然摸摸鼻子,有点认命的跟在那人后面,心里腹诽。

突然想起什么,又一溜烟跑到顾夜白面前。

男人皱眉。

“顾夜白,解决这个再走嘛。”

他这时方才注意到她手上拎了几个袋子,袋子上方正一缕一缕的冒着热气。

把其中两袋往他手里一塞,悠言已自动自觉跑到花圃一侧,小屁股往椅子一粘,翻了个肉包子出来,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顾夜白神色一僵,走到她面前,把东西递回给她。

“怎么不吃啊?味道很好呢。谁让你约这么早!学校饭堂餐厅都还没开门,我可是跑老远买的。”

说到后来,便是一副都怪你的表情。

这女人似乎很有招惹人生气的本事。

“谢谢。但我没吃早点的习惯。”他淡淡道,疏冷,有礼。

自泠死后,他就再也不曾吃早点。

记忆中,泠,那张纯净温暖的面孔,即使受了再多的屈辱与白眼,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眸内那份温暖的笑意,自此至终,不曾褪色。

他的孪生哥哥。

这个少年,他也许从没有强势过,但他很坚忍。

顾家,岂止是大户之家,旗下艺询社,所涉猎的产业,坐拥资产亿万。
而,他们是私生子。

甚至,他们的父亲并不爱他们的母亲。包养一个女人,不过是有钱人余暇时的调剂。玩过,随手弃了,又有谁会说什么?

母亲,很早便过世。操劳的,伤心的。竟然相信过那男人可笑的爱情。

他们比谁都更清楚,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肯施予一份关爱给他们,要活下去,必须坚强。

那时,他们年岁尚幼,还没有谋生的能力,每个月来自母亲哥哥的所谓责任的生活费少得可怜。他的画画天分却已渐渐显露出来,几乎把吃用的钱挪到买画具上。

泠便把自己那份微薄的生活费再分成两份。除了正餐,哪吃过一份正式的早点或夜宵。

泠有时会打趣说,白,你的一张画纸一支笔抵多少个包子了啊。只是生活再难,他也支持着他学画。

他们从不争吵。独在学画这事上争执过数次。一度要放弃了,泠却无论如何不允。

待得年岁渐长的时候,泠课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打零工,支撑他学画所有费用。

偶尔那月稍有剩余,买了一点其他吃食的时候,他总倔着脸不肯吃。

泠却总轻轻说:“一个人吃不滋味。”

他说,两个人吃不饱。

泠指指肚子,笑,“这里,也许不饱。但这里——”拍拍胸口,“很满足。”

一个人是寂寞,两个人才是生活。

现在,他终于有能力让两个人都过上优渥的生活。只是,那个可以同享的人么,却不在了。

永远的离开,再也回不来。


“顾夜白,一个人吃不滋味。”

困惑于他脸上阴郁的神情,悠言踱步到他身边,仰了头轻轻道。

他猛然一震。

景物似乎便在瞬息变换。

眉眼弯弯的女生仿佛和记忆里那个少年的影像重合。

怔仲之间,嘴角,突然微温,却是她掂脚把包子凑到他嘴边。

“这下你碰都碰了,我也不能吃了,如果你一定不领情的话,那就把它扔掉。”

他似乎无法说不了,不是么?再多,就显得矫情了。

她又埋头呼哧呼哧的吃,猪么。

只是她那个滋味的样子——他嘴角一展,也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味道,委实不错。

耳间,却是她小小的叫声。

“怎么。”他道。

“顾夜白,我突然想起,你手上那个原来是我刚才咬过的。”她圆睁着一双眸,定定看着他。

他从没沾别人口水的习惯。一怔,拿着食物的长指一翻。很奇怪,心里倒没觉得丝毫厌恶。

瞬刻,却是她张牙舞爪的笑声。

“逗你玩儿的,我没有碰过。”

女人啃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着,咯吱咯吱的,像小老鼠。

喔,他也被她小摆了一道。

乐吧。得意吧。

好。真好。

顾夜白微微一笑,“路悠言。”

“哎。”

“头低一点。”

“做嘛?”她皱起两管眉。

“你头发上粘了树叶屑子。”

“哦,谢谢。”她脸微红,俯下螓首,让老大伺候。

五指微屈,敲在她头上。

啊。

悠言一愣,猛地抬起头,手一指,“顾夜白,你敲人?!”

他淡淡一笑,又收起表情。

“嗯,逗你玩儿的。”

说罢,抬腿便走。

拽!这死人!

悠言抓狂,瞪向男人高大宽阔的肩背。

比比二人身高,无法报复。罢,拎着她的小包子,咬牙,跟着他继续跑路。

 

第八话 他要她做他的模特

荧山。

悠言没料到顾夜白要来的却是这座学校后侧的小山。

“这里倒是很适合先什么后什么。”一路走,一路咕哝。

二人的距离足以让他听清她的话。

顾夜白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手掌,握了握,放开。

嗯,原来,打人,可以上瘾。尽管,不过一回。

行至半山腰,东方破晓,夺目的霞光拂面而来。

悠言一时看得痴了,好一会才恍到老大已然走远。望去,却见顾夜白站立在不远的地方。

微微的风中,意态闲适,阳光映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高贵得仿佛古希腊寓言故事中的神祗。

不是没有见过装冷耍酷的男生。

只是,眼前这个人,怎么说,他身上的疏冷并非刻意装扮,却是从骨子里一点一点透将出来。

骄傲又寂寞。

悠言突然一惊。不过是刚刚认识的人,她又有什么理由以什么立场去判断他的性子。

她似乎是认识他了,但他的五官在她心中却始终那样的模糊不清,凌乱碎长的刘海和过厚的镜框把他与她隔断到安全的距离。

这个男生身上似乎有股危险气息,若有还无,明知道要排斥却偏偏又被诱导着靠近。

悠言呆了呆,又微微苦笑,拍了拍胡思乱想的脑袋,快步跟上。

待到山顶,却见绿油油的草丛中躺了全套画具,画板,支架,画纸,炭笔,颜料,调盘,甚至,还有小桶清水。

她这时倒是有了觉悟,大概猜到顾夜白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古怪的男人。

“你这样随便乱扔,不怕东西被人偷去么?”

顾夜白瞥了她一眼。

“偷去就偷去罢,再说,这些我并不认为会有什么人偷。”

一愣之下,她点点头。

“也对。它们也只有在合适的人手中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譬如你。”

一顶高帽子砸过去总不会错吧。再说这男人的画真的让人惊叹。

如果不是他的画,也许今天她不会在这儿,悠言不觉微微出神。

只是,他为何一直寂寂无名?这样的画技,即使是被誉为全校第一的魏子健也绝对远远不及。

魏子健,脑里映起那抹矫健的身影,脸上不觉一热。

不动声色的扫了女人一眼,顾夜白淡淡道:“想起谁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吃了一惊。

这男人的眼睛真毒。

悠言大涩,呐呐道:“我没有。”

“抱歉,是我多事了。”耳边,是男人冷硬的声音。

悠言一时怔仲,垂了眸。

“到那边坐下。”

“你要我做你的模特么?”悠言微讶,羞涩了。

“嗯。”

“我还是第一次做别人的模特。我的样子还可以么?”

她喜孜孜的语气,突然愉悦了他,刚才淡淡的不悦一扫而去。

不悦?为什么不悦?为她脸上的晕红,为她突然想起了谁?!

不觉,长指弯入掌中,他冷冷道:模特最重要是五官和形体突出,有时找不到好看的,丑不拉叽的也行。

“顾夜白——”悠言怒,随手扼杀了一把生命,一坨草扔了过去。

二人距离一段,她力气小,力度不够,无果。


凝向那依坐在小岩石上的女人,顾夜白皱了皱眉。

“你的姿势太僵硬了。我并不打算画死而不化的模样。”

悠言大怒,圆圆的眸狠狠瞪向男人。

“嗯,进步了点。”

悠言黑线,倒。

半晌,不见他动笔。

疑惑。

顾夜白道:放松点,做你平常认为最放松的姿势就可以。

悠言吐吐舌,皱皱鼻翼,捣蛋的心思又起。

“最放松吗?这可是你说的。”

娇小的身/子往后一仰,倚到石上,闭上眼睛。唇边抿起抹浅浅的笑,

“睡着了就最轻松了。”

开始装尸体。

奇怪。

好一会,也没听见他的声音,沁凉又微暖的空气中传来的,是若有若无的沙沙的声音。

他开始了么。

突然,声息,不闻。

他生气了?!

眼睛一睁。

眸光,却突地和他的相碰。


他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柔和而专注,那薄薄的温润,仿佛一泓秋水细漩,把她慢慢吸了下去。

他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炭笔轻轻移动,是在纸上勾勒着她的轮廓么。

悠言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心跳,有点急遽。

有点,乱了。

 

第九话 烦躁

悠言急忙闭上眼睛,突然不敢再去看。

时间,慢慢过去。

阳光,渐暖,慵懒的打在她脸上。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就在要睡魇要把她吞没得时候,她只觉脸上微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划过,触感冰凉又有点粗粝。

缓缓睁开眼来,入目的是顾夜白的俊脸,他就在她咫尺之处,而在她脸上流连的却是他修长洁白的手指。

四眸相接她不由得慌张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这是做什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不乱动哪里。

忙不迭要放开。

顾夜白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脸一红,怔怔看着他。他也明显一怔,五指慢慢松开了她。

“你的头发把眼睛盖住了。”他站起来,冷硬的道。

“哦。”悠言低头,小声应了。

他已走开,去收拾画具。

“画完了吗?我看看。”想了想,找了点话,把适才的尴尬打散。

她委实也想看他的画,很想看,他画笔下的她。

“只画了一组,到时再看吧。上课的时间到了。”

悠言晃晃脑袋,道,喔。心里一阵失望。

她的模样映入眼中,顾夜白唇上一扬。

“或者说,你想跷课?”

“当然不行!”她冲口而出。

“你可不像这么爱上课的人。”他微微睨了她一下。

“可我这月都被记三次了——”

有人再次自曝其短。

“果然如此。”顾夜白闭了闭眼,冷哼道。

悠言羞愤,继续谋杀地上的小草,悻悻道;“就是说我还需要继续当你的模特,对么?”

“嗯。”

“为什么选我?”瞟了他一眼。

“想。”

男人语气淡淡。

悠言脸上一赧,那不自在,却又微微透了点喜悦的感觉在心里扩大。

“你也常常这样想画别人么?”

“当然不。”手,闲适的插进裤袋里,他的语气几分淡漠,“只是我的素描课和色彩课刚好有几组作业要画,而你也刚好送上门。”

末了,加上一句。“差强人意,总好过聊胜于无。”

悠言气结,这男人嘴巴怎么这般毒啊。

手下,小草,继续乱飞。

“明天下午你有两节课,课后我在寝室楼下等你。”男人瞥了一眼那满地的草屑,淡淡道。

“呃,明天下午我有课么?”悠言想了想,还是不耻下问。

呃,逃课太多,一时记不起了。

“路悠言,过来。”

她还在羞愤中,男人又轻声道。

斜了他一眼,不解,还是依言做了。

“你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怎么对自己的就这么没谱。”

甫在他身前站定,一个爆栗已敲在她头上。

悠言犹自怔愣,好半会,回魂,大怒。

“凭什么是你决定时间?虽然是我有求于你,我没发言权,好歹也有点附议权对吧?还有,你这样乱敲,万一脑袋让你敲笨了怎么办?”

“那电影不去看了吧。”

“不去就不去!”

“嗯,可是这画不画也画了一组,你不嫌吃亏,那就这样吧。”

“…”

“明天见!”悠言咬牙切齿。

“不准再敲我。”

“你的脑袋,笨不笨都没差吧。”

“…”


重瞳微眯,看着她的身影在山腰消失。顾夜白翻开支架上的画纸。

除去最初几笔轻描的不成形的线,白纸如素。

什么,也没有。

刚才,她睡着了,阳光打在她脸上,恬静的容颜。光线,卷起她唇上细细的茸毛。

一眼,定格。

竟然,忘却落笔。

蹙眉,凝向远方。心里,是突至的烦躁。


翌日。美术系教学楼。

马哲课基本是老师的个人秀,老师授课,学生开小差两不误。

G大是全国有名的重点高校,而美术系便是这重本里的金牌专业。只是,并无人规定金牌专业的学生便得有多循规蹈矩。

非专业课,几个班并在一起上的课,学生课娱便越发凌乱。

林子晏瞟了一眼旁边的顾夜白。

“你看外文书?”大嚷。

顾夜白淡淡道:”老师看你了。”

望了望上了年纪的马哲老师,林子晏吓了一跳,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被捉后果很严重。

赶紧继续埋头他的涂鸦。

顾夜白往他的画纸望了过去。

纸上,是一个女子的模样。有几分熟悉。微一沉吟,“子晏,这是谁?”

 

第十话 四方纠缠

林子晏脸上一红,胡乱道:“就随手画的。”

“哦?我看像有原型。”

“没有没有,看你的书,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顾夜白淡淡一笑,有什么却在脑里清晰起来。

黄昏的林荫道上,拥在一起的两个女孩。林子晏画里的女孩依稀轮廓可辨。

另有一张小小的脸逆了光,清澈的眼睛微眯着,眉宇轻盈又透了薄薄的忧伤。

那眉间的抑郁,没落的余辉,似乎也无法穿透。

眉宇,不禁轻蹙。

耳边,突然传来老师的声音。

“哪位是顾夜白同学?”

一瞬,目光盈身。

他微讶,还是站了起来。

“刚才恰巧碰到你们夏教授,他让我告诉你,他明天要到S市开会,得离开好些天,所以对你的辅导改今天下午。”

一句话。本来有些喧闹的教室顿时变得异常寂静。

那老师说着也朝他连连打量了数眼,大为好奇这个得到夏教授青睐的男生到底是什么模样。

林子晏舒心一笑,低声道:“金子发光喽。”

又向他使了个眼色。

顾夜白苦笑,这老师非得如此张扬吗。夏教授的名气太大,而他在班上却过于平庸。

不必子晏说,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早已愈加繁乱。

“为什么是顾夜白——”

“是也该是子健啊!”

有美术系才子之称的魏子健,也朝他淡淡瞟了一眼。

课铃一敲,便有数个女生离位向他走来。

把林子晏往过道一扯,他快步走出教室。

 

美术系行政楼。

楼道前,柔美的女声轻轻唤住了他。

“顾夜白。”

扭头一看,却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周怀安。

“你好。”淡淡还了招呼。

怀安快步走到他面前,凝了他一眼,轻声道:“怎么老戴着这副眼镜?”

“习惯了。”

怀安点点头,道:“找你们系里的教授?”

“是的,你呢,这里是美术系行政楼。”

男人淡淡的揶揄,怀安心里一喜,轻笑,“我确信我没有走错地方。你们系里的张教授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我找他有点事儿。”

顾夜白颔首,“那再聊。”

怀安咬了咬唇,“顾夜白。”

“你说。”

“张老的名气虽不及夏老,但夏老的脾气听说极为古怪,从不肯独立带学生,如果你有兴趣,张老那里,我可以代为引荐。”

眸光淡淡落在怀安身上。

“不必了。谢谢你。”

怀安一怔,满心失望,只低声道:“不客气。”

男人朝他点点头,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

 

画室门口。

顾夜白收住脚步,这背后跟着的人不累么?眸一扬,闪身进门。

楼道拐角处,男人阴郁的脸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他突然警觉一吼,“谁?”

“魏子健。”

魏子健背后,长发掩肩的女生缓缓开口。

“你刚才不是已经离开了吗。”魏子健神色几分惊疑。

“噢,原来大才子一直在跟踪我们。”

“周怀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看到有人一直鬼鬼祟祟跟在顾夜白背后,一时好奇罢了。”

魏子健讥讽一笑。

“你一直不答应我的追求,就是因为他?堂堂G大校花外语系才女,周怀安,这就是你的眼光?”

“眼光?”怀安冷笑,“魏大才子跟我说眼光,我还想请教,画者的犀利你确定你有么?”

“只因为夏教授选了他?你没有看过顾夜白的画吧?给我挽鞋,怕他也不配。”

夏教授选了他?!

怀安一怔,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红唇一扬,又淡淡道:“这样看来,想是夏教授老眼昏花了。只不过,可不是有人三到其门也不得入么?魏同学。”

“谁知道顾夜白在背后做了什么。”

“自己技逊就罢,何必侮辱别人。”

“周怀安,好,真好。”魏子健不怒反笑。

“较之某些道貌岸然的人,我当然好。礼尚往来,魏子健,你的话我送还给你。你有看过顾夜白真正的作品吗?”

魏子健脸色一沉,伸手一把抓过怀安的手腕。

“大才子,在这里撕破脸面不好看吧。我是不打紧,喜欢你的女生可是会很失望呢。”

女子挥手挣脱钳制,转身便走。

魏子健咬牙,狠狠瞪着怀安的背影。

“《原色》夜泠的专栏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女人突然回头妩媚一笑,艳,而不屑。

带刺的玫瑰,我最喜欢。魏子健挑眉,一字一顿落下宣告。发狠过后,却又遽然一怔。

原色?

作为美术系的学生,谁不知道这本国内排行前三的权威美术杂志。


当所有身影都隐去,转角处,一个女子苦苦一笑。追随魏子健的身影到此,谁想会看到这一幕。

踢踢白色布鞋,也旋即黯然离开。

与一个人,今天下午,还有约。他叫顾夜白。


第十一话 不再失约

从画室出来,夕阳,已西斜。

抬腕看看时间,顾夜白皱了皱眉,和那丫头有约,却临时被夏教授叫了去。到现在,已晚了几近两个小时。是他失约在先,她怎可能还在。

念头一转,快跑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寝室楼下,果然,杳无人迹。一笑,上楼。

“顾夜白,我好歹等了你两个小时,你就一分钟也不能分给我么?”

这声音?!

一震,顾夜白立刻返身。

夕阳下,女子一袭白色及膝裙子,长发散了一肩,眉眼弯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阳光把她染成绚丽又调皮。

这刻,不管他还是她均不知晓,这幅景致,她笑语盈盈的模样,惊鸿一瞥,却便这样永永远远的刻在了他的脑里。

任以后岁月再远,时光灰飞烟灭,就像顽固无比的藤蔓,她的笑再也不曾磨灭半分。

“对不起。”他逸了口气。

“不解释一下么?”她轻轻笑。

“吃饭了么?我请你吃饭当赔罪。”

男人语气生硬。

悠言一呆,又咯咯笑个不亦乐乎。

“顾夜白,我猜,你一定很少请人吃饭吧。”

顾夜白微微拧了眉。

“不然为什么明明是你请客,却像是我欠了你一身债似的。”悠言眼珠一转,摇头,“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