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记忆里,有过太多她的页面。

志愿表,完全复制她的志愿,一起上G大,又是为了什么。只想好好守着她。只怕有一天,她也如同迟姨一样溘然而去。

看她喜悲。

更知道,她,从不敢喜欢一个人。

连喜欢也不敢。

Susan咬牙,捏紧悠言的肩,凝向场中那抹身影,有什么在脑里闪过,一个主意,慢慢成形。

“珊?”悠言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言,今晚我们宿舍真心话大冒险吧。”Susan笑得妩媚。

“啊…。”悠言愣,这女人的思维转换,也,忒快了点。

  比赛还在继续,夕阳西斜,余辉拢了整个林荫道,地上摇曳出三三两两经过的人的影子。

“就是她,OMG,她还是那种——”林子晏低呼,托了托手中的大箱子,用肩碰了碰一旁高大的男生。

“子晏?”对方抬眸,皱眉。

“顾夜白,你刚才不在,就是那个女人,在饭堂发神经,你看,啧啧,还是同性恋,我滴个神啊——”

橘色的辉芒映在眼镜上,顾夜白微瞥了一眼前方那一对偎依的身影,淡淡道:“子晏,我说过请你喝酒的是不?”

“那是当然。”林子晏心不在焉,眼眸眯成一线,全神贯注在铁丝网旁的新发现中。

“贵腐酒,据说你等了很久我掏腰包的是不?”

“那是当然。”

“那你继续看吧。我今晚还要赶稿子,时间不多,如果这路上的耽搁了,我就拿喝酒的时间来抵。我先走了。”

“那是当然。”

“啊…

林荫道,男生的咒骂声,一串。

“守财奴,帮你搬新寝室还这样对我——”

 

“珊,呃,我饿了,去饭堂找点剩饭,你继续看。”悠言擦擦汗,瞟了一眼掩嘴笑得神秘兮兮的Susan。

Susan挥挥手,掩了嘴,笑出眼泪。

悠言耸耸肩,撒丫子,这女人,今晚有点问题。不敢表白的是自己,怎么受刺激的是她?

看着一溜烟跑远的悠言,Susan掏出手机。

“喂,学姐好,是,我是学生会的Susan,请问可不可以帮我查查魏子键学长的寝室号码?”


第二话 古怪的来电

外语系女生宿舍楼。

“许晴来电话说把人都找齐了,言,赶快。”楼道,Susan一把揪住悠言,直接用拖的。

“我说,你回去只是玩游戏,这么急做嘛?”悠言低骂。

Susan只是笑。

又是这笑容,悠言黑线,旁边有人经过。

同系的女生,与Susan一样,是有名的大美人。悠言一笑,打招呼。

“怀安。”

长发盈肩,面容娇美之极。周怀安没有看悠言,轻瞥了Susan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怀安,我们待会玩游戏,你们寝室的同学也过来,你也一起来玩啊。”

“噢,不了。我还得上晚修,谢谢。”

楼道,隐去了女子的身影,

Susan冷笑。

“就她傲。”

悠言噗哧一笑,“被无视的是我。你与她一样是风云人物。”

Susan撇撇嘴,戳了悠言一下,又拖尸体般的把她连拽带扯,弄了上去。

悠言瞪向眼前正对着自己的瓶子,半晌。又抬头去瞪Susan。

Susan摊摊手,“是天要亡你。”

隔壁的几个女生已哄笑起来。

“Truth/Or/Dare?“

“晴,小虫。”悠言向室友求救。

不过,那靳小虫其实也不算是室友,当初与她们一起分到704,但她选择了外宿。原因不明。

许晴翻翻白眼,爱莫能助。靳小虫抬起头,轻轻笑了笑。下巴尖尖,脸色很白。

“珊,问题。”

Susan嘴角一翘。

“言,你的暗恋对象是谁?”

悠言咬牙,“我冒险我。”

所有人大乐,都望向Susan。

掏出手机一翻电话簿,扬臂把东西递给悠言。

——

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子晏已离去。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电脑折射出数片光亮。

顾夜白环了一眼这新搬的寝室,睨向网上银行的账户,神色淡漠。

几间美术杂志社都是国内顶级的企业,这个月的汇款仍是一贯的准时。由他念高一那年开始,几近六年的时间,到现在已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往电脑上的日期扫了下,重瞳倏地变得阴暗。再过两天,又到了那个人…的日子。

轻轻阖上眼睛。

一条黑暗狭隘的弄堂甬道渐次在脑海中浮现,而后清晰。

啪嗒,啪嗒,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小甬道过后,景致豁然开朗。马路两旁植有高大葱郁的柏杨,少年穿梭期间,步子不徐不疾,头微微倾侧着,像在思考着什么,身上的白棉衬衣想是经过多次的浆洗,显得微旧,明媚干净的阳光打在他的背影上,透出数圈光晕。

然后,他转过身来,轮廓竟是俊朗深邃得如精雕细琢一般,眼里满是亮晶晶的笑意,“白,要迟到了。”

突然,少年的温暖干净的脸变得青紫,唇色是死般惨白,眼窝深陷,眼睛却张得兀大,一只小东西从眼窝里慢慢钻出来,待得细看清,却是尸虫。紧接着,数不清多少白花花的虫子从他身上翻卷绽开的皮肉爬将开来,到处蠕动。

“按照历来的传统,死者七日该入土为安,现在尸体沉江多天才找到,那是要灵魂永不得安宁呐,怪不得这孩子眼睛也不肯闭上,冤啊。”

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一时又远去。

顾夜白猛地睁开眼睛,重瞳里一片冷凝,酷戾;手指深陷进掌心,抓出一丝血痕。

寝室的电话响起。

他没有动。

好半会,仍执拗的在响着。

“谁?”

“…”

眉一皱,正要把电话挂断却有细细小小的声音传来了过来。

“咳,請别挂电话好吗?”女生的声音,闷闷的,清柔好听。

“什么事?”

“我,哎…”

迟疑半天,终究不见动静。

“这样的恶作剧很好玩吗?”拋下一句,他掐断这场古怪的通话。

屏幕冷冷亦映着男子的脸。额前的细碎刘海略嫌长,刚好覆住前额,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厚大吓人的黑框眼镜,所有的表情都顺理成章地敛在了这方框之下,给人感觉普通平庸之级,乃至带点不修边幅。

倏地,他把眼镜摘下,俊美无涛的五官登现,明眸黑曜,目光沉敛却犀利如猎,任谁也想不到厚重的镜框下竟是如此一副好皮囊。

窗外,雨声,不断。


第三话 突如其来的约会

雨天的翌日,又是满天晴。

阳光打落在各栋大楼,不漏一角。

G大学生公寓分处东西南北四区。北苑一隅的公寓距各院系教学楼图书馆最远,因此最为清静;其中,北二栋的公寓是清一式独立套间,也建得简洁别致,可惜,价格也比普通公寓翻倍不止,却依然爆满,从无空缺。

与林子晏等数个男生同宿普通寝室二年多,这大三第二学期刚开始未久,一寻着这边有空位,顾夜白便即租了下来。尽管费用高,但他素来不喜群居,再者兼职数份,有时昼夜不分,无谓扰人自扰。

课下回来,他便在案前静静做着稿子。

不久,林子晏晃了过来,两人就今天广告课上的一些案例创意和构思才聊了几句,寝室铃声却遽响。

“喂——你好。”

“是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那边却反应惊喜。

顾夜白微微敛了眉。

耳边又传来女子小小的笑意,“我昨天好像只说了不到两句话。那个,你不挂电话了?”

“这年头还真奇怪。”他淡淡道。

“…”

“警察捉贼,那贼反问,你怎么捉我来着了。”

“…。”

电话那端啊了一声,又闷了声息,“你绕了个弯子骂我。”

“小姐,你一而再打电话过来,意思明显,不达目的不罢休,与其以后遭到你的不断滋扰,倒不如现在一了。有什么请说。”

话筒里却突然沉默了一会。

“下周周末学校影院的片子,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么?当然,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情,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

想了想,又加进一句。

“我必然尽心尽力的,只要我能帮你做。”

更深的霜色染上眸。

“原来你也是本校的。这么说,你认识我?”

“不——我不认识你,我怎么会认识你?”

“既然这样,那请问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邀约?这个恶作剧到此为止。如果你非要继续这个白痴的游戏,我也绝不介意多生事端。”

“不,不是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后怕,他讥讽一笑,正要掐了通话,她却嘟囔一句:“我改天再打来。”

“啪”的一声,已然挂断。

捏着电话,顾夜白一怔,眸色顿沉。

那人怔仲的模样,林子晏几时多见过。一呆,之下,笑翻在地。

“我说,你丫滴的艳福到了。接下来是不是出去约会?传说中的热线美女啊——”

顾夜白唇线一扬,长指往桌上调色盘一拈,淡淡道:“子晏,这个给你。”

嗯,不过,不用递,只用砸的。

林子晏叫声惨厉。

这一天,便这样过去。

往后数天,日子如常。

谁也不会去理会这样一场无关重要的恶作剧,在这景致斐然的校园里,不过是一个似有还无的玩笑。

不管是大大咧咧的林子晏,还是冷漠沉邃的顾夜白。
——

六月的天,仿佛提前在四月。穿越了节候。

明明是阳光妩媚,转眼雨落珠盘。

下课的铃声早敲过,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却把几乎所有的师生都困在教学楼门前。除去少数女生带伞遮阳外,几乎无人携带雨具。

以F,S作头文字的单词早被男生们用了无数遍。其中头等愤青者当数林子晏。

顾夜白轻靠在墙上,脸上声色未动,心里却也不禁自嘲一笑。

早前因承担了一间杂志社的插画工作,向系里导师夏教授申请了延交期中考的数桢画稿。

这下麻烦了。

那日的情景,在脑里淡闪而过。

“理由。”夏教授埋首书案,眉眼未抬。

“接了份兼职,得自己养活自己。”他道,不卑也不亢。

夏教授抬头打量了下他,目光锐利。自己这个学生并不简单,表现欲是人类的劣根性,人,无时无刻不想表现自己,他却锋芒尽收,从不把匠心独运的视觉和深层的技巧用在作业上,如果不是和著名美术杂志《原色》的总编交好,一次无意中老友向他提起,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成绩中游的学生竟是他们专栏特定约稿人之一。

杂志上的画作叫他大吃一惊,画画这玩艺和一个人的天赋年资是分不开的,他一向自视颇高,可是要达到顾夜白这水平,却已是差不多四十岁时候的事。执教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奇怪却又天份极高的学生。做学生的,费了心机来隐藏自己,为人师表的,却无法眼睁睁的看一块璞玉埋没。
或许,这次是一个契机。

“小顾,如果我答应你,这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教授,我自愿在成绩上减去十个百分点。”

语气淡定,没有丝毫的恳求或者献媚。

“一个星期后十二点半前把作业交上来,逾期不效,另外你那十个百分点还不足以打动我,把你为《原色》作画的本事尽数拿出来,这是唯一的条件。”

顾夜白微讶,倒也没说什么,只一笑离开。

冒雨过去,画稿颜料遇水即化。只是他向来没有爽约的习惯。瞥了腕表一眼,顾夜白再不犹豫,把画稿往衬衣里一塞,不理会背后林子晏的嚎叫,快步往台阶走下去。

那微沁了凉意的雨水甫方落到身上,一把伞却已在头顶上方舒展开来。
最初映入眼中的是一只握着傘柄,微微颤抖的小手。

“那个——同学,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吧。”雨伞的主人,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声音低迷。

有什么在脑里簇闪而过,他心中一动,锐眸微扬。


第四话 遇见

很平凡的女生,并不认识。他180公分上,那女生只及他的下颌处,身高估摸只在160上下。

模样稀松平常,倒是那眉眼弯弯,乍看上去,烟疏淡月,几分悦人。

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淡淡道了声谢,伸手便去接她手中的伞。

男人与女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

“等一下,这个你拿着。”那女生却微急了声音,旋即把自己的肩包拉下,向他递去。

这个女人,还真不懂得客气。他心下冷笑,面上也没动声色,只信手接过她的东西。

“把你的画装进去啊,这样就不会溅湿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羞赧,轻轻浅浅,却突然划下在他心头。

微度了她一眼,把画从衬衣里拿出,放了进去。

“我来撑伞,你管好它好不好?”她笑。

他唇一勾,不觉竟是,颔首。

两人一伞漫入了雨中,背后是脉脉的人声和潮乱的目光。

前方,雨,也滴答,校园广播隐约传来克莱德曼“偶然的相遇”,细致柔和的旋律夹杂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诗:
拥挤的人群里/
你白色的衬衣/
纠缠到我绾发的发卡/
你是淡淡的/
我亦矜持着/
就此别过/
还是他日、再相逢/
倘若陌路延伸/
两手相牵/
时光匆匆/
很久以后/
我们是携手与共/
还是已各分西东


美术系行政楼内。

把肩包交还给她,他本拟迅速离开,拔脚那一瞬,却硬生生顿了下来。

雨势很大,他不过湿了离傘较远的左侧衣袖,而她却像在水里捞上来一般,衣服湿了大片不说,所站立的地方,水渍淌了一圈,几缕湿发粘在额上,整个狼狈不堪;见旁边走过的几个女生投来奇怪的目光,她吐吐舌,拿袖子胡乱擦了擦,朝他笑笑,也没说什么,就准备离开。

她至于他,矮了很多,伞本就不该由她来撑。

突然,他发觉自己无法忽略掉,一路上不管她如何的手忙脚乱那伞却始终往他那边倾斜。

“在这里等我一下。”瞥了她一下,淡淡道。

“什么?”她明显呆了呆,当回过神来,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却已消失在转角处。


把画稿放到夏教授办公桌上。

夏教授拿起图稿,眯着眼,细细看了一会,末了,舒心一笑,“好你个顾夜白。”

“教授,如果我的作业还凑合的话,那我先告辞了。”他神色平淡,并没半分受到夸奖的欣喜。

“凑合?如果说你这幅东西也是只是凑合,那么G大整个美术系学生的作品大概都得当掉重来!”

“我说小顾,你一直刻意把自己的美术造诣隐匿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夜白眸色微暗,末了,轻声道:“教授,很抱歉我无法告诉你原因;您是我敬重的师长,我并不愿对您说慌,请您体谅。”


夏教授微讶,对他的欣赏不觉又多了几分,道:“小顾,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又在我能力范围的话,不妨跟我说,老师随时欢迎。另外,你要保持现状我不管,但以后每周六找一个时间到我的画室来吧,你在构图,色彩,甚至意蕴各方面都已拿捏得很好,我想和您进一步说说几位画坛大家的技法问题。”

夏教授在业界响负名声已久,后来画而优则教,课堂前后,求他指点,希望拜师的学生数不胜数,他却从不轻易收徒。

这简单的数句话,却已含了要单独授艺给顾夜白之意。换了旁人,已是大喜若狂。

顾夜白性子一贯淡然,脸上竟也声色未动,只道谢谢教授。

夏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离开。心里升起了莫名的忧患,在这个学生的画中,他看到了惊人的才华,但同时,他画里浓重灰暗的色彩和怪诞另辟蹊径的表现方式不由使他想起北欧美术大师欧克,其童年充满了黑暗的经历,是以其画作构图荒诞不羁色调阴暗浓重,这二人倒数分相像。

这个顾夜白,这样的一身才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千万别走了歪路才好。


娇小的身影站在大门内侧,侧着头,柔柔的眸光驻在落地玻璃上,兀自出神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顾夜白出来,见着的便是这幅情景;及至走到她跟前,她还在云游天外。

他突地拉过她的手,便快速向前走去。

她猝不及防,只觉自己的手被扣在温热有力的大掌中,待要用力挣脱,那人眉眼一挑,修长的指节倏地收紧,力道之大,她的身子在瞬间落到他的怀中。

她又羞又急,正待出声呼唤,他已迅速一脚踢开身旁一间空教室的门,把她往里一带,随即往门上轻倚,重瞳逼视着她。

 

第五话 到处都是秘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被他禁锢在怀中,艰难地抬起螓首,颤声道。

“这句话该我来问不是吗?”他俯身在她耳边,语气危险。

“你——”她突然恍起什么,低呼道:“你知道了?”随即又用力摇头,“怎么可能?”

“我说过,如果你要继续那个游戏,我也必不罢休!”

两通匿名电话,外加今天的“巧遇”?!他冷笑。

她脸上神色复杂,尴尬,惶然,慌乱,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

向来平静无波的心绪,突然竟起了丝隐恻,陌生的情绪,顾夜白微微一惊,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数分。

她低声吟痛,“不是你想的那样——”

最终,言止。

“确是。”顾夜白眼底抹过嘲弄,“我倒是从没想到这所向来以治学风气严谨著称的高校居然也有女生做这种事情。把时间花费在这胡搞蛮缠上很好玩是吗?”


他的讽刺使她垂眸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拙然重复道:“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顾夜白反唇而讥。

她没吱声,只企图把自个可怜的手从他的铁臂中抢救出来,奈何无功,只得悻悻作罢,皱了皱小鼻子,嘴里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顾夜白见她这幅模样,一怔,一时竟发作不出,只是手下的力道,不觉又加大了几分。

她疼得额上薄汗浅沁,几乎便要哭了。

“可不可以请你先放开我。”

“你说——”他口气轻柔,眼神却冰冷如魅,不着一毫感情。

“我的问题你没作答,你还有资格讨价还价么?”

“要说也只能说谎,再说——”她苦笑。

几分钟前,他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心里微震,长指,把她的下巴勾起。为她的一分倔强。

她却突然仰首。

脸颊,不经意间便擦过他的嘴唇。

他唇上的冰冷与她肌肤的温暖柔嫩交织在一起,奇妙的触感使两人俱是一愣。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她也急急退了数步,脚下一个踉跄,却碰上了桌末,轰隆一声响,回声一室。

顾夜白闭了闭眼,怎么会有这样拙的人。

她羞愧,眼珠溜溜,瞟了他一眼,又靠到不远处的一个位子上。

“再说,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嗤笑一声,也不说什么。

她心虚,瞟了他一眼,呐呐道:“真的。”

“既然有人已准备作罢,却又偏偏很不凑巧的出现在距外语系楼区十多分钟的美术系楼;我是课后便立刻出来,到离开教学楼的时间里,并没有看到有人进出。不得不去猜测有人是跷课过来,你说,这决定放弃还是不是教人费解。”男人挑眉。

女人顿时杏眸圆睁。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语系的?又怎么知道我跷课?”

声是蚊鸣。

“你肩前的衣服湿了,也就是说,你曾在外面逗留过,并且,你必定是从北面逆风之处而来。如果是顺风,湿的该是你后背的衣服。”

“学校在北面的建筑物就只有外语系的楼舍。而今天是星期一,全校所有专业的早课都排满。”

她打,脱口,“还有这么多考究。”

乌黑的眼珠溜溜转,装尸体。

“嗯,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刚才的推测都对了?”顾夜白笑,笑意,不达眼内。

气氛莫名紧窒起来,她只觉心律也加快了。

男人的声音淡淡传来。

“近日,你们系上的辅导员该会把你请到办公室喝喝茶。那幅情景,即使想想,也委实有趣不是么?”

突然厌恶这场突如起来的纠缠。

一场游戏,如果对手聪明,那才叫好玩,偏偏这女人如此拙劣。顾夜白眉间一漠,推门便出。

“等一下,你就不要听我的解释了么?”

空中,似乎传来她轻轻的叹息。只是,一掠,已散,不必去捕捉。

她的声音,几分惶恐。

“你刚才不是已经清清楚楚说明无可奉告了吗?再说,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解释?”

然,不过几下,他即顿了脚步。

臂上一暖,一只柔腻温软的小手触上他的肌肤。

耳边,低徊着,是她低低的“不要”。

顾夜白眼里一冷,反手一扯一拉。

她手上吃痛,“呀”的一声叫起来。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漠然挥开她的手,径直前走。

“拿烟斗的男孩。”

背后她的声音,急促而响亮。

立刻引来堂内来往的人的侧目。是,争执的恋人吗。高大冷漠的男生,小脸涨得通红的女生。

突然,生动了景致。在这风微凉的雨天里增添了几分喧闹的暖意。


第六话 他要她做的事情

顾夜白一怔。

这是他交给夏教授的作品中的其中一帧,这是他仿毕加索早年同名作品而临摹,不过其中又加了自己的技法和创意。

“什么意思。”他阴沉地问。

“是的,你的猜测都对。我知道在电话里对你的请求有点无——”含糊地带过最后一句。

认错态度并不诚恳。

顾夜白锁眉,只冷冷看她。

“后来,我想,当面请求比较有诚意,可是,在见到你之前,我突然决定放弃了,不骗你。我是真的决定放弃了。”

“这毕竟打扰了你的生活,我们又不认识,你并没有理由更没有义务帮我——你一定在想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不害燥,脸皮厚吧。”她苦笑笑,“我确实打算放弃了。如果没有那些画,我断不会喊住你的。很美的画,我不希望就这样被雨水毁了。”

“你懂画?”

她摇摇头,神色有点黯然,随即扯出抹笑:“我,俗人一个,不过好东西,是雅俗共赏。”

“雅俗共赏?”他唇角扬起丝冷笑,“你却清楚知道那是高更的作品《拿烟斗的男孩》。”

“不是毕加索的么?”话音一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噤了声。

他颔首,淡淡道:“不错,连出处都很清楚。”

她,被摆了一道。

“那幅画,”她低了头,好半会才涩然道:“曾经,我认识的一个人也临摹过。“

“那么明媚的颜色,花冠上的花还在开着,画里少年年华正好,可他却那么寂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和快乐,他的哀愁悲伤又有谁去想过,无人问津,也不过是刹那芳华,还没开尽已经凋谢。”

闻言,顾夜白全身一震,墨濯的眸有瞬间的失神。

男人的反应,她并没看到,只郑重地对他一鞠了,低声道,“之前对你所做成的困扰,对不住了。我不会再来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