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第一次听人如此评价天子,一时无言,可在他心中,也和飞雪一样的想法。他虽和赵祯算是亲密,但这些年不见,隔得远了,反倒将一切看到清楚。
赵祯当年意气风发,要学唐宗宋祖,开创一代伟业,但无魄力变革祖宗家法,无用人之明,少能坚定意念,容易被两府文臣左右。大宋在三川口、好水川惨败,固然有太多的缘由,但赵祯用人不当,也有不能推托的责任。
不再去想赵祯,狄青转问道:“你如何让他们贪心无穷膨胀呢?”
飞雪沉默半晌才道:“你带着五龙,是吧?”
狄青微震,转瞬点头道:“是!”
飞雪缓缓道:“你自从有了五龙后,就有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对不对?”
狄青手足都有些冒汗,颤声道:“是。”他已感觉到,飞雪要告诉他一个关乎切身的秘密,忍不住的紧张。在他看来,飞雪对香巴拉的秘密远比所有人知道的要多。
飞雪似乎琢磨着什么,良久后才道:“其实更准确的说,五龙并没有多给你什么神奇的力量,它只是将你自身的一种能力充分挖掘和发挥!同理而言,贪也是一种能力,当然可以加大发挥。”
狄青听的嗔目结舌,头一次听有人这么解释五龙,一时间难以尽数接受。飞雪似乎看出狄青的不解,悠然道:“你可曾听说过佛教的六神通一说?”
狄青摇摇头,不待多说,飞雪像已看到,说道:“六神通又做六通,是指六种超人间而自由无障碍的能力,分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六种。世人多认无稽,但只有真正大智慧之人才能修到,据我所知,唃厮啰就拥有他心通之能!你拥有的五龙,传说中…是神之物,可开启人的六神通。”
狄青突然想问飞雪有没有这种能力,因为他总觉得这沉默寡言的少女,好像有洞彻世情的眼眸,可他终于忍住。他认识飞雪以来,头一次听飞雪说这么多的事情,心中反倒有种怪异的感觉。
飞雪停顿许久,才道:“你一定想问我有没有这种能力了?”
狄青一震,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飞雪一字一顿道:“我就知道!”她声音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人不能不信。
狄青心思如麻,突然想起太多的往事。他记得葛振远曾说过,飞雪当初在平远寨,虽在马车中,就知道他狄青受了伤。曾经在京城,飞雪虽是局外人,但劝赵祯让狄青去西北。这两件事虽小,但现在想想,满是诡异。
原来飞雪真的有一种神通?可知道别人想什么的神通?
四壁清冷静寂,狄青呆坐那里良久,突然颤声道:“飞雪,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飞雪半晌才道:“你是想问香巴拉的事情吗?”
狄青被飞雪猜中心事,又是莫名震撼,嗄声道:“我求你告诉我,传说的香巴拉…是不是真的。它真的能…”他紧张非常,问话时,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怕飞雪不说,可又怕飞雪说了,更让他失望!
无边的黑暗,死一般的沉寂,仿佛有百年蹉跎般的漫长,狄青才听飞雪道:“是真的。它真的能救得了你最爱的人!”
狄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像流淌出去,可一颗心欢喜的几乎要爆炸开来。他信飞雪!无条件的信任!可他转瞬想到另外一个关键的问题,有些忐忑问道:“飞雪,那你…能不能带我去香巴拉?”
飞雪淡漠道:“你现在能否活着出去都是不得而知…何必想那么多呢?”
有些忐忑问道:“飞雪,那你…能不能带我去香巴拉?”
密室中,忽然静了下来,狄青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飞雪淡漠道:“你现在能否活着出去都是不得而知…何必想那么多呢?”
狄青感觉被一盆凉水浇过来,浑身冷透!飞雪说的不错,他和飞雪被困在这里,唃厮啰不需杀他,只要不管不问,他和飞雪就要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他本不怕死,可他才知道香巴拉确实能救羽裳,也知道飞雪能带他前往香巴拉,他救杨羽裳有望,偏偏转瞬就死在这里…
狄青彷徨四顾,只觉黑暗冷酷四面漫来,一时间茫然无助,陡然间放声大呼道:“唃厮啰,你放我出去!唃厮啰,你放我出去!”他遽然断喝,声音嗡鸣,震得密室轰隆作响。可声音过后,密室又呈死一般的沉寂。
狄青想到杨羽裳获救有望,可自己却无能为力,悲血激荡,忍不住放声再叫。转瞬间,密室中满是他的呼喝之声。
飞雪再无声息,只听着狄青在无助的呼喊。那平日指挥千军的汉子的喊声中,已有了深切的绝望之意。不知许久,飞雪才轻声道:“没用的。你莫要叫了。”她一向平静的声音中,似也有了如水的波澜,但转瞬如流水般的逝去。
狄青一怔,这才停了下来。停下来那一刻,只感觉嘴唇干裂撕痛,浑身疲惫无力,手扶冰冷的墙壁,嗄声道:“飞雪…我们在这里多久了?”他一说话,才发现嗓子针扎般的痛,胸口如火在焚烧,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奇渴无比。
飞雪低声道:“三天了…”她的声音中已有了虚弱,没有谁能抗得了无水的日子,飞雪也不例外。
狄青一震,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里没水吗?”见飞雪沉默,狄青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起昏迷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昏昏沉沉,但确切的感觉到有人喂水给他喝。
“我昏迷的时候,你给我喝了什么?”狄青忍不住问。
飞雪不语。
那难言的沉寂中,狄青突然想到了极为可怕的可能,他饶是历经生死,骇的身子都忍不住的抖个不停,如秋风中的落叶。
不闻飞雪的动静,狄青遽然嘶声道:“你究竟给我喝了什么?你呢?这几日怎么捱地过来呢?”他这才明白,为何飞雪说的声音如此低、这么轻,飞雪肯定也渴,但她方才为何还说了那么多的话?
飞雪仍是无言,狄青内心激荡,蓦地想起沙漠中,飞雪就将仅剩的一袋水留给了他!这次呢?狄青蓦地伸手,黑暗中,一把就握住了飞雪的手腕。
他看不到,但飞雪在哪里,他感觉的到。狄青感觉飞雪身躯微颤、甚至感觉到飞雪皱了下眉头,狄青急道:“飞雪…你究竟…”不等说完,他霍然感觉到了什么,已松开了手,心悸不已。
“你…怎么受伤了?”狄青颤抖问道,他这次握的是飞雪的左腕,飞雪手腕有伤口,他感觉的到。
“受伤很久了。”飞雪终于道,语气中带了分不安。
狄青脑海中电闪划过,突然叫道:“不是,你手腕上是新伤!是刀伤!”他心情激荡,举目望过去,目光已撕裂了黑暗,落在飞雪的手腕上。
他看到了一道伤口。
你想看到,你就能看到!
蓦地想到飞雪方才所言,狄青无心思索自己为何能见到。举目向飞雪看去,漆黑的密室中,他真的见到一张比雪还要白的面庞,一双已开始黯淡的双眸。
那本已黯淡的双眸,见到狄青望过来,陡然间有光芒一闪…可飞雪转瞬垂下头去。但在电光火闪间,狄青还见到飞雪尽失血色的红唇。
红唇上已布满了白色的裂口,那是严重缺水的迹象。
狄青不知道飞雪方才如何能忍住疼痛,说出那么平静的话来,嗄声道:“你…为什么…”陡然间醒悟过来,狄青眼前发黑,霍然紧紧握住飞雪的手腕,失声道:“你喂我的不是水,是血,是你的血!”
那一刻,狄青感觉到唇边咸咸的味道,陡然间明白了一切。他被毡虎重创在胸口,失血严重,他虽是体质健硕,但他眼下没有道理比飞雪还精神。这里无水无粮,他能醒过来,唯一的解释是,飞雪划伤了手腕,滴血给他喝!
飞雪的手冰冷依旧,可狄青心中如有火在烧,他握住飞雪的手,已泪下,哑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狄青真的不知为什么!他从未想到过,除了羽裳外,还有第二个女子,会为了他,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
一直以来,他就从未了解过飞雪,他和飞雪也不过见过几次面。但他知道,这个平静的女子身上,蕴含着山崩海啸般的决绝。飞雪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挠。
狄青从来不知道飞雪四处奔波是为什么,也不知她为何到藏边,更不知她为何舍却自身,要救他狄青。他根本对飞雪一无所知,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欠飞雪太多太多。
见飞雪似已无力抬头,狄青心如刀绞,忍不住抬头望向上空,嘶声叫道:“唃厮啰,你杀了我,放飞雪出去。这件事和她无关!”可他就算嘶喊,声音也变得衰弱无力。
无人应声,密室死一般的静寂,狄青才待再喊,飞雪已道:“没用的。狄青,你莫要叫了。”她声音虽低,可传到狄青耳边,如炸雷响起。
狄青一震,紧紧握住飞雪的手,急声道:“飞雪,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我一定带你出去!”可感觉到飞雪手掌冰冷,心中蓦地惊恐万分,只是想,“我真的能带她出去吗?”
飞雪目光闪了闪,低语道:“好,我放心。”
狄青见飞雪声音中已难掩衰竭之意,突然下了决心,一口向自己的手腕咬去。飞雪既然可喂血延续他的性命,他为何不能?他那一刻,根本没有想太多。
可狄青一口咬下去,却碰到了飞雪的手。
飞雪不知何时,已将手轻放在狄青的手腕上。狄青一怔,慌忙住口,不待多言,飞雪已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救你吗?”
狄青双眸含泪,摇头道:“我不知道。”
飞雪凝望着狄青,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着风过碧水般的波澜,“你在承天祭救了我,我就要救你一次,这样一来,你我就各不相欠了。”
狄青哽咽无言。飞雪眼眸中似乎有神采一现,喃喃道:“在藏边,有个传说…说各不相欠的两个人…来生…不会再见。”
狄青紧握飞雪的手,嘶声道:“你错了,我欠你太多太多!飞雪,我今生不能还你的,来生肯定要见你还给你。这次…若不是我,你何至于被困在这里。”心中却想,“难道说,飞雪不想再和我相见吗?她…遇到我,从来就没有碰到过什么好事,也怪不得她不想和我相见。”
飞雪望着狄青,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含义万千,“你也错了,若不是你在承天祭救了我,我早就死了。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反握住了狄青的手,飞雪低声道:“狄青,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狄青没有多想飞雪言语之意,只是咬牙道:“你说。”
飞雪双眸中绽放出一丝神采,坚定道:“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你我各不相欠了,好不好?”她软语相求,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恳切盼望之意。
狄青摇摇头,一字一顿道:“不行!”
飞雪眼中有分失落之意,缓缓地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眸。
狄青一把抓住飞雪的肩头,嘶声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你不想我内疚,因此你才说和我各不相欠。你对我说了那些话,就是希望我能有希望活下去。但你说出了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因为你已准备放弃?”霍然抱住了飞雪,狄青已满脸热泪,嘶哑道:“飞雪,你既然知道别人的心意,可你是否知道我的心?我想让你坚强的活下去,你能否知道?”
飞雪伏在狄青的肩头,眼角已有泪水。良久,她才道:“我知道。”
狄青凄凉的心中有分喜意,扳住飞雪的肩头,盯着飞雪的泪眼道:“那你答应我,不要放弃!我知道,你若不想放弃,肯定能活下去。”
飞雪苍白的脸上,突然涌现一丝潮红。见狄青目光灼灼,飞雪轻叹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可是…”不知为何,泪水涌出,飞雪垂下头,再不说什么。
狄青知道飞雪的意思,飞雪就算答应他,此时此刻,二人又能活多久?
黑暗、沉寂、绝望如潮水般漫过来…呼吸慢慢的弱下去…
不知何时,狄青也知道,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只是握着飞雪的手,静静的等待死神的到来。
幽幽的密室中,陡然传来低低的歌声…
草伤秋、蝉如露,暮雪晨风无依住。
英雄总自苦,红颜易迟暮,这一身,难逃命数!
那是飞雪的歌声,狄青听到“这一身,难逃命数”之时,心中满是歉仄悲哀之意。他不悲自己要死,而悲连累了飞雪。
听飞雪又唱,“玉门千山处,汉秦关月,只照尘沙路…”狄青伤情满怀,不待说什么,飞雪已握住了狄青的手,低声道:“狄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四章 绝路
狄青现在说起话,都是有气无力,不想这时候,飞雪会告诉他什么秘密。和香巴拉有关吗?可这时候,知道秘密有什么用?
飞雪紧握着狄青的手,还能平静道:“其实…”话未说完,陡然住口,抬头向上望去。
狄青不解,问道:“怎么了?”陡然间心头一震,就听头顶“咯”的一声响,竟有道光线照了进来。
密室内陡然大亮,狄青忍不住眯起了双眼,见飞雪容颜憔悴。飞雪遽见光亮,没有欢喜,反倒皱了下眉头。
狄青早就知晓,头顶就是密室的出口。但头顶出口距狄青有数丈的高度,就算他完好无损,都是无能脱困。本已绝望之际,不想居然会有人开启出口,怎能不让狄青又惊又喜。
来人究竟是谁?
狄青虽久经生死,但这时更牵挂飞雪的性命,紧张的望着上空,一时间不敢发声。片刻之后,上方竟顺下一条绳索,转瞬到了狄青的面前,一人压低了声音道:“狄青,抓住绳索,我拉你出来。”
狄青心中古怪,暗想这人要是唃厮啰所派,就不用这么谨慎,可这人若不是唃厮啰所遣,还有谁知道他狄青在此,还能偷偷到了承天寺?
可逃生机会就在眼前,狄青顾不得多想,奋起余力先用绳子缠住飞雪的腰身。这平日做到轻而易举的事情,已让狄青气喘吁吁。
飞雪默默的望着狄青,突然道:“你和我一起出去。”
狄青道:“先拉你上去再说。”
飞雪决绝摇头,突然低声道:“你和我一起出去,好吗?”她突然软语相求,让狄青难以拒绝。狄青只以为飞雪害怕,略作犹豫,将绳索在自己身上也缠了几道。他拉拉绳子,示意绑好了绳索。
上方那人已拉动绳索,带二人上行。那人拉动狄青两人,竟像毫不费力,狄青知道这人应是技击高手,可从下面望过去,被光线所笼,狄青只见到那人肩宽背厚,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陡然想起了什么,狄青低声问道:“飞雪,你刚才要说什么秘密?”二人系在一根绳索上,面面相对,呼吸可闻。飞雪突然面色绯红,移开了目光,平静道:“哪有什么秘密?”
狄青还待再说,二人已被拉出了密室。狄青举目望过去,见到那人身着黑衣,头戴毡帽,脸蒙黑巾,遮挡住一张脸,只余一双眸子精光闪闪。那人见到狄青,低声道:“跟我来。”
那人前头带路,狄青见那人无意相帮,咬牙扶着飞雪踉跄前行。一路上偶遇几个番僧,却均是昏迷不醒,狄青见了,知道多半是那人击倒这些僧人。等出了佛堂,那人东拐西绕,到了承天寺的后院。
这是东方曙青,原来已近清晨。
承天寺再是庄严肃穆,僧人也要吃饭生火,因此寺院后也堆放着柴禾,近后门处,停了一辆牛车,想必是运送柴禾的。
那人低声道:“躲到牛车上去。现在全城都在抓你们两个,莫要露头出来。”
狄青目光微闪,见那人并无伸手之意,也不相求,扶飞雪到了柴车之上,然后自己也翻上了柴车。等到了车上之时,已疲惫的动弹不得。
那人拿了些枯草盖在狄青、飞雪二人身上,上了牛车,脱了黑色的外套,露出里面樵夫的装束。一扬鞭,已驱车出了承天寺。
狄青躲在车上,心中暗想,这人显然是用樵夫送柴的身份混入寺中,然后趁清晨防范最松懈的时候击昏番僧,开启了密室。此人对承天寺了若指掌,又认识他狄青,这人是谁?牛车颠簸,狄青手扶车板,透过枯草缝隙向飞雪望去。只见飞雪平静依旧,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表情。
牛车出了承天寺,直奔城南,一路上倒是无惊无险。等出了青唐城后,那人并不停车,一直赶车南行,到了一处荒山下,径直驱车上山。
狄青暗自皱眉,不解这人究竟要去哪里?
这时藏边已到入冬时节,天青风硬,万物萧杀。狄青死里逃生之际,但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毕竟如何来看,救他那人都不像他的朋友。
若这人是他的朋友,怎么会如此待他?
山路渐变陡峭,牛车终于不能再行,那人跳下牛车,掀开了枯草,递给狄青一个水壶道:“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水!喝点水吧。”
狄青见那人仍旧用毡帽遮挡住半边脸,忍不住问道:“阁下是谁?”他说话间接过水壶,却不喝水,转瞬递给了飞雪,诚恳道:“飞雪,你先喝点水吧。”他虽虚弱,但更关心飞雪,见到飞雪面色比雪还要白,容颜憔悴,不由一阵心痛。
飞雪并没有伸手,只是盯着狄青,又望望那戴毡帽的人,淡淡道:“有迷药的水,我不喝!”
狄青一震,霍然转头望向了救他那人,凝声道:“阁下究竟是何用意?”他眼下虚弱无力,这人要对付他,可说是轻而易举,既然如此,这人为何还要在水中下了迷药?
但飞雪素来直觉甚准,怎会无的放矢?
那人身躯微僵,转瞬哈哈一笑,已掀开了毡帽,露出带着眼罩的一张脸。狄青见了,微微皱眉道:“飞…鹰?怎么是你!你到底搞什么明堂?”
救狄青那人,竟是素来神出鬼没、就算元昊等人都无法揭穿底细的飞鹰。
飞鹰倨傲不改,目光灼灼,自信道:“若非是我,怎能救你出来?”
狄青诧异不减,忍不住又问,“你救我出来,在水下迷药,又是什么意思?”
飞鹰目光闪烁,突然长叹一声道:“狄青,你真的信水中有迷药?”
狄青望了眼飞雪,一字一顿道:“我或许不应该信水中有迷药…但我信飞雪!”
飞雪眼中神采显现,却移开了目光…天蓝风寒,有白云如羽,飞雪的表情虽如青峰守望,千年不变,但她的内心实在如苍云变幻,让人难以捉摸。
飞雪怎么知道水中有迷药,难道说她真的六神通中的他心通,可明白别人心中所想?
飞鹰目光在二人之间移动,陡然哈哈一笑道:“水中的确有迷药,因为你们现在太过虚弱,我只想你们好好的睡一觉。”
狄青缓缓点头,像是已接受飞鹰的解释,“这么说,你还是一番好意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承天寺内呢?”
飞鹰微微一笑,鹰钩鼻子在阳光下隐泛寒光,“我早到了藏边,听说你坏了承天祭后消失不见,很是吃惊,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对承天寺多加留意,无意中从杂役口中得知你被关在这里,因此才来救你。”
狄青喃喃道:“看来你对我的确很了解…只可惜,都说藏边的佛子很是睿智,竟然不听我解释。”
飞鹰嘿然冷笑道:“你真的以为他很聪明吗?此人只是故弄玄虚罢了,其实他内心卑鄙不堪,更是狠辣非常,视人命如草芥!”
狄青轻叹一口气,似乎很是赞同飞鹰的看法,“你来藏边做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飞鹰望了眼飞雪,皱了下眉头,半晌才道:“到了如今,我对你实话实说好了。我来藏边,其实要向唃厮啰借一个东西。但这人简直固执得不可理喻…非但不肯借我,还想让人杀了我。”
狄青淡淡道:“那也得看你借什么,你如果借他的脑袋,换作是我,也不会借的。”
飞鹰眼眸中厉芒一闪,嘿然道:“他要杀你,我救了你,你竟然不信我,反倒要帮他?”
狄青反问道:“你费尽心思救我,难道是想我和你联手对付唃厮啰?你究竟想向他要什么东西?”
飞鹰又望向飞雪,犹豫片刻才道:“你不必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你只需知道,那东西是开启香巴拉的关键所在就好!”
狄青一震,失色道:“开启香巴拉的关键所在?你真的已找到香巴拉,还能想办法进入香巴拉?”
飞鹰昂然道:“不错,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香巴拉的真正的秘密,也只有我,才有开启香巴拉的资格。”
飞雪本一直沉默无言,听到这里,斜睨了飞鹰一眼,平静道:“这也未必。”
飞鹰眼里闪过丝怒意,转瞬一笑道:“争执于事无补,狄青,我知道你也很想前往香巴拉。这样吧,你我联手对付唃厮啰,只要取回我想要之物,我就带你前往香巴拉,这买卖可做得?”
狄青怦然心动,垂头沉思半晌才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飞雪,你觉得如何呢?”他突然向飞雪询问建议,倒让飞鹰大为错愕。飞鹰眼中闪过分紧张,盯着飞雪欲言又止。飞雪静若止水道:“你想如何做,何必问我呢?”
飞鹰打断道:“狄青当然想去香巴拉了…”
狄青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想去香巴拉。可我去香巴拉之前,必须去见唃厮啰一面。”
飞鹰满是错愕,怔道:“你…你见他做什么?”
狄青道:“我要见他,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个误会。若不消除的话,我无法安心。”他在密室中,浑然已忘记了一切,但一出密室,其实立即想到宋朝、吐蕃联盟一事。
如今富弼多半被囚,生死未卜,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出富弼再说。
飞鹰嘿然冷笑道:“你可知道,承天祭中,未经唃厮啰允许,擅自上台只有死路一条?”
狄青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飞鹰又道:“你可知道,唃厮啰已对你下了必杀令,惊扰卢舍那佛之人,也是必死无疑?你是否还知道,唃厮啰这人睚眦必报,对你成见已深,你屡次犯吐蕃人大忌,只要被藏边吐蕃人见到,就必杀你无疑。你只要再入青唐城,就是步步杀机,说不定走不出十步!”
狄青盯着飞鹰,神色肃然,沉声道:“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我必须去见唃厮啰。”
飞鹰仰天大笑,声动云霄,那笑声中隐约已有萧杀之色,笑声才顿,飞鹰已喝道:“狄青,你其实心中根本没有杨羽裳!你若想念杨羽裳,就不会屡次放弃大好的机会,推三阻四的不去香巴拉!”
飞雪听到杨羽裳三字时,向狄青望来,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乎也有着质疑之意。
狄青闻及“杨羽裳”三字,心中大痛,良久才道:“你错了,心中有没有一个人,不必总是提及在口中。我心中有没有羽裳,无须向你来证明,只要羽裳明白我就足够了!你若诚心和我合作,就让我先见唃厮啰再说。”
飞鹰冷冷道:“你想去送死,可我不想这早就死。既然道不同,你请下车吧。”
狄青转望飞雪道:“飞雪,我们走。”他才要挣扎起身下车,不想飞雪回道:“你要走就走吧,但我不会走。”
狄青一怔,不待多说,飞鹰已大笑道:“狄青,就算飞雪都看穿了你虚伪的面目,不肯和你一起了。”
飞雪神色依旧,并不多言。但谁都看出,她话已出口,就难以改变。
狄青神色有分焦急之意,劝道:“飞雪,你听我一句,跟我走吧?”
飞雪仍旧沉默,飞鹰一旁冷淡道:“你连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全,明知有救治心爱的女人的机会也不去争取,谁能放心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