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将军狠狠回头,扑向了武后与远安。
远安拼死保护武后。
与此同时,穆乐把荷花灯洒上火油,点火的一刹那,他却停住了,回头似乎寻找着什么。
远安不敌郭将军幻化而成的怪物,怪物伸出舌头,变成了管状的口器,就要刺向远安的太阳穴。
穆乐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那是天后赠与郭将军的铜镜,穆乐点燃满池的莲花灯,同时掀开铜镜上的红布,霎时光亮无比,整个花园如同白昼!
郭将军变成的怪物忽然被吸引,转身,飞向了荷花灯聚成的火焰阵,终于被烧死在里面!
大劫之后,庭院里满目疮痍,穆乐扑向远安,她满身是血。
穆乐一下子心疼地要哭了:“…… 你没事儿吧?你哪里伤着?”
远安推开穆乐,艰难地爬到武后脚边跪拜:“天后,天后御体可还还安康?”
武后摇摇头:“我还好……那是郭将军?他中了什么邪?他怎么会变成怪物?…… ”
“他,他变成了一只飞蛾,扑火死了。”远安一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天后明鉴,此事与赵澜之并无关系,请天后批准放他出狱!”
武后沉吟片刻:“难得你自己伤成这样还这么惦记着赵澜之!去吧,拿我的手谕去把赵澜之放了吧。”
原来她不顾自己的伤势,这么着急是要跟天后求情把赵澜之救出来……
穆乐别开脸去,擦了自己脸上的泪。
墙上的星慧看见下面的一幕,飞身离开。

九(1)洛阳城张大户
就在远安跟武后磕头请求把赵澜之无罪释放,官复原职的时候,洛阳府的牢房里,一个老囚犯躺在地上呻吟着:“疼啊,渴啊,大人……给我一口水喝吧。”
狱卒在外面没有好气:“死到临头了,还想喝水?哼,就这么等着死吧,老家伙我跟你说,你这样死了比砍头好,还能留个全尸!”
狱卒扬长而去,赵澜之心中恻隐,上前扶起老囚犯,往他嘴里倒水。
老囚犯睁开眼睛喘了口气:“谢,谢谢你呀……”
赵澜之面无表情:“不到行刑那一刻,你就还不该死。”
老囚犯气喘吁吁:“赵捕头,谁能想到有这么一天,你跟我能被关在这一个牢房里面呀。”
这话不顺耳,赵澜之倒是没当回事儿,只道:“也是个缘分。”
老囚犯道:“既然是缘分,既然蒙你给了我一口水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
老囚犯干咳几声:“我本是霍都山的人,不受老大的待见干脆跑了出来。想弄些钱财杀了人,如今自己也快交代了。我告诉你,赵捕头,三日之后七月二十八,黄道吉日,我得到的消息,霍都山看中了洛阳城的张大户,如果您要是想逮住霍都山的人,不如就去张大户家里守着吧……”
赵澜之惊讶:“你把话跟我说得再仔细一点!”
老囚犯呵呵一笑,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片刻功夫,竟呛水死了。
赵澜之连忙换来狱卒:“……来
人啊……他死了……”
他心里思忖:此人说的究竟几分真假?可惜如今我也身处大狱,即使知道霍都山的计划也无能为力!
远安快马加鞭从郭将军府赶来,她在监牢门口停住,翻身下马,焦急地往里闯。
有新来的狱卒不通世故,连她也敢拦住:“站住,什么人?今日不能探监!”
远安不由分说,手执天后懿旨向前一松,狱卒恭敬退后。
她快步穿过庭院延廊,直奔大牢深处寻找 :“赵澜之?!赵澜之!”
赵澜之抓住栏杆:“远安?!你怎么又来了?”
远安吩咐狱卒:“给我把门打开,把赵捕头放出来!”
赵澜之恼怒地:“我之前没跟你说明白吗?你怎么又来了?我跟你说过,不用你救我出去?!不用你!”
“你看好了,这是天后的手令!不是我要救你出去!是天后!”
赵澜之愣住了。
狱卒开了牢门,远安一把抓住赵澜之:“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走?!”
进宫路上,远安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赵澜之说了一遍,自己如何遇险,玉婶怎么报复,还有郭将军一家的下场都是怎样,饶是赵澜之听了也不由心惊,更是为远安后怕。
此事按下不表。
话说远安赵澜之两人直入御书房,赵澜之给武后下跪:“罪臣赵澜之拜见天后!”
武后把赵澜之扶起:“澜之你起身吧。事实证明,你被冤枉了。郭将军府的公案,已经真相
大白。设计杀死郭将军儿子的,正是他的夫人。方法设计得十分巧妙,你被陷害,成了替罪羊……”
“谢天后还澜之清白!”
武后道:“不要谢我。要谢,就谢远安姑娘吧。没有她较真,就不会有还原真相。澜之,这一回,你可是真的欠了远安了!”
赵澜之看远安,她浑身满脸都是伤,死死瞪着他,又咬牙,又嬉皮笑脸了。
赵澜之作了个长揖:“远安,我,我谢谢你……”
远安摇摇手:“……不用客气啦……”
武后看着二人笑笑:“只可惜啊,此番之后,郭将军意外身亡。我又损失了一员良将!霍都山剿匪的事情,我派谁去呢?”
赵澜之略略沉吟:“天后,澜之愿领命前往!”
武后大喜:“好呀!好呀,澜之!你原本就是军中栋梁,这一个任务一方面解我用人之难,又可以借此机会在风波之后重树威名!澜之,差事好好办!成功了我有重赏!”
“澜之谨记教诲!毕当竭尽全力,清剿霍都山山贼!请天后放心!”
另一边国师大殿,天桥从圣坛上舀水,小童传给跪在下面的星慧,刚从郭将军府中抽身而退的星慧怔忡,慌张,浑身发抖。
见她样子狼狈,天桥却并没有当回事儿:“这一次,见多识广的星慧郡主也吓坏了吧?来,喝些圣水,压压惊。”
星慧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天桥走过来,安慰地拍了拍
星慧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好的喜事成了丧事,从小把你带大的姨娘就那么活活死在眼前,饶是谁,在心里面都是个坎儿。”
星慧道:“ 天后及众人面前,姨娘宁可自杀都没有把我说出来。我,我为了自保,没敢上前。我,我对不起她……”
天桥劝慰着:“跟你没有关系。我倒要说她是聪明人,她心里清楚得很,把你说出来,几乎就等于是说我,她要保护她的女儿,哪里轻重,她心里自然有计较。”
星慧控制不住,浑身发抖,满脸是泪:“……国师所言极是……”
言毕她低下头去,紧咬着嘴巴,心想自己若不是替你天桥国师办差,又怎会害死我那苦命的婶婶?!
天桥国师仍是高高在上的:“哎……看来你还是年轻。这一次佛珠轻易倒手,又制住了对手,瞬间轻敌了。结果在最后一刻被叶远安翻盘。星慧呀星慧,以后你要接受教训,千万不能轻敌。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才是最聪明的人,那个叶远安,我看她心机手段恐怕还都在你之上!”
星慧扭过头去,冷哼一声:“……佛珠我为您顺利找回,国师又何必涨他人志气灭我威风?更何况,更何况那个叶远安,除了身边有个勇猛得力的小奴,我怀疑她还有高人相助!”
天桥眉头一动:“哦?……说来听听……”
星慧便将自己在郭将军府中见一老头儿对穆乐面授机宜
一事说与天桥。
天桥转过身去:“竟有这种事情……那老头儿长得什么样子?”
“离得远看不太清,又不见正面。只感觉此人身材瘦长,须发全白。”
天桥轻轻笑笑:“一百个老头子里面恐怕四十五个都是如此。”
星慧道:“可不会有四十五个都能那样临危不惧。想出招数教他们制服并杀死郭将军化成的巨大飞蛾!”
天桥略略沉吟:“……星慧,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听我说,叶远安与赵澜之你仍然要小心提防,他们背后是否真的有高人相助,你更要谨慎留意。不过最重要的仍是找回三藏佛珠。来,看一看下面这枚藏在哪里。”
国师天桥展开手里的佛珠,它们光彩熠熠,飞升起来,在洛阳城的地图上如同之前一样显示出了下一颗的位置。
星慧看得明白,点点头:“我明白了。这是洛阳城首富张大户的宅院。国师放心!”
星慧领命离开。
国师天桥收起佛珠,拿了毛笔在悬挂着的红布上画图腾一般的符号。
忽然红布的一角着火,一直烧到了天桥的袖子上。
小童们赶快上前扑火。
天桥僵住,眼前仿佛又见数年前的慈恩寺大火,火光灼人,哭喊连天。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倒退几步。
小童上前:“国师……国师…… ”
天桥喃喃自语:“……天枢师弟,难不成,叶远安背后的那个高人就是你?是你,是你又回来了?”
一阵凉风吹过
国师大殿,天桥国师身上刚起的汗消了,他回忆起往事,想起故人,起先还是悲怆的,难过的,一个瞬间,即狂喜狂笑,挥了袖子转身就走:“哈哈哈哈,若真是你回来了,那岂不是更好!九颗佛珠,我都将寻得回来!大事将成!大事将成啊!”
远安与赵澜之辞别了武后,两人经过御花园,赵澜之道:“有一天在牢里,一个年轻的死囚要被拉出去斩首了之前都不说话,临走的时候腿软,哭了。嘴里叫一个姑娘的名字。我从来不做梦,那天晚上,我梦见你了。”
远安听他这样说,心里实喜,表面还是装糊涂,转身问道:“梦见我什么?”
赵澜之把她头发上一个小毛毛抚开:“那个梦很奇怪,我的身子陷在泥淖里。你非要把我拉上去。我说远安你走吧,否则就是两个人一起死。你不肯。”
远安转转眼睛:“哦?那后来呢?”
“后来我醒了。”
远安哼了一声:”你这人可真是的,做个梦也不给个明确的结果。”
赵澜之上前一步,在她跟前,微微低着头:“怎么没有明确的结果,眼下我被你救出来,又被天后委以重任。这不就是噩梦结束了的好结果吗?”
远安抬头看他:“说的也是。”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相拂,赵澜之在深牢大狱里本已是思念远安,又被她舍身救出,此时只觉得暖意荡漾在胸膛里,有些什么话,今日一定一定
要告诉她,要让她知道的!
“……远安,幸亏你一直相信我。连我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你也信我。我明白你对我的,对我的好。你放心……我不会负你!”
赵澜之难以抑制,伸手抱住远安。
远安的心里原本就是喜滋滋,美滋滋地,被他抱住,更是觉得像一下子被泡进蜜罐子里一样,可是那一个瞬间,忽然想起自己在郭将军府中差点没死了,被穆乐抱在怀里的情景,她一下子就僵住了。
哎,真是奇怪呀,那么惦记赵澜之,那么喜欢赵澜之,从来也没把穆乐当回事儿,可怎么这个人的杀伤力却那么大,想起他来,就把这么浓情蜜意的好气氛都给毁了,她一点都不欢喜了。
远安越来越不自在,扭扭肩膀从赵澜之的怀抱中起身,抬头看他眼睛:“话说,这件事情你要谢也不能全谢我一个人。”
赵澜之最喜欢她这讨价还价的样子,便道:“还有谁帮了大忙?”
“穆乐呀!”
“不知道怎么谢他。”
远安想想:“哎我有个主意。你从牢里出来,不仅官复原职,还被天后委派了重要任务,这可是大好事儿,理应庆祝。你呀,该把好朋友什么的都请一桌,我把穆乐带去,好吃好喝来一顿,也算谢他了。你说怎样?”
“好主意。就照你说的办!”
远安道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晚上吧。”
远安回家就去找穆乐,说赵澜之要请他喝
酒,穆乐在给马洗澡,听了远安的话却半晌一声不发,远安绕上来:“装聋子啊?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你再给马搓背,他就吐露皮儿了!今晚上赵澜之请客吃饭,你跟我同去,听见没?”
穆乐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明显可见“别扭”两个大字,他舀了水要泼在马背上,却弄湿了后面的远安。
远安跳起来躲开,气呼呼地:“怎么回事儿啊你?别扭个什么劲儿?”
穆乐别开脸去:“我不想去。”
“不去也得去。”
穆乐气哼哼地看她:“为什么?”
远安来横的:“我得跟你说几回,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说什么你都得听,得照做!不长记性啊你?!”
穆乐手里的家伙事儿啪地掉在地上,转头与远安针锋相对:“要是我不呢?你给他面子我不想给。你想凑热闹让他高兴,我不愿意。”
两人怒目圆睁,瞪了半天,远安本来气呼呼地,可是看不得穆乐那圆眼睛圆脸的小样儿,她的脾气又不见了,笑嘻嘻地:“干什么呀?怎么好好地又不高兴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哪个奴才不愿意跟主子出去喝酒吃肉玩玩去?你平白无故地跟我别扭什么?我数三个数,你给我笑出来,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一,二,三……”
她这样再不好使了,穆乐没笑,转过身背朝远安,仍是说道:“我不想去。”
远安绕到他前面:“为什么呀?你倒是跟
我说个清楚。怎么一说到赵澜之,你总是摆张臭脸给人看?”
“我不喜欢他。”
远安知得顺着他说:“……哎,其实吧,不喜欢他也不能怪你。他这人啊,冷脸一张,不近人情,自以为是。还特别喜欢教训人。不过我跟你讲,他心不错,公正,不怕强者,不欺负弱者。我刚开始也烦他,现在不烦他了。”
“……反正,我不想去跟他喝酒。不想跟你跟他一起喝酒。”
远安看看他:“命令你也不去,好好商量也不去。反正你就是不去了,是不是?”
“嗯。”
远安叹了口气:“哎……算了,不去就不去吧。那你自己出去转转,别总是圈在家里。时间长了,脾气越来越怪……你再这样,我可就开始讨厌你了呀……”
她说这话实际上是假意威胁,谁知一句话把他给燎毛了,穆乐忽然吼道:“我乐意!你看不上,看不上就别理我!”
他吼完扭头走了,远安愣着呆了半天。
扭头看见花园里天枢在跟丫鬟们放风筝,快乐癫狂,扭作一团,咯咯吱吱。
远安自言自语:“这俩人真怪。怎么小的一点都不天真快活,老的也没个尊重……”

九(2)孤注一掷
话说赵澜之请客喝酒,穆乐不肯来,远安只得独自赴宴,席间还有孝虎等赵澜之的一班麾下,众人为赵澜之祝酒,孝虎道:“恭喜赵捕头沉冤昭雪,官复原职。又被天后委以重任!”
众人唱和:“恭喜赵捕头沉冤昭雪,必有后福!”
一巡酒过。
赵澜之放下酒杯道:“必有后福可不敢当,只是希望能把这次天后交代的除掉霍都山山贼的差事办好!”
孝虎道:“大人,我等一直在您麾下,这一番也随同军中,愿为大人效力!”
众人也是一般表态,赵澜之欣喜:“澜之先谢过兄弟们!”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半晌,有人划拳喝酒。
赵澜之低声与远安说话:“原本说好的,怎么穆乐没有随你来。”
远安转转眼睛,不想把事情相告,怕伤了他面子,便道:“我爹爹临时有事情交代给他,没法出来。”
赵澜之道:“其实,我原本也有事跟你跟他商量的。”
“……什么事情啊?”
赵澜之道:“之前就曾经跟你提过。我见他身手不凡,反应机敏,想招纳他来军中效力。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远安脱口而出:“去军中效力?……别逗了。他,他就是我家的一个马奴,你高看他了。”
赵澜之道:“此时是马奴,三年之后,五年之后还要做马奴吗?远安,我原来就跟你提过。你也该替他想想,人人都要有前程,穆乐也是如此。他若从军,
以后极有可能建功立业。你是他主子,希望他有出息吧远安?”
远安沉吟半晌,真要让那小孩离了自己去闯世界?可赵澜之说的却也有些道理,便道:“让我想想……”
赵澜之点头微笑,又举起酒杯与众人饮酒。
远安拄着头,左右拿不定主意,耽误了喝酒,不知道自己什么反应都在赵澜之眼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穆乐从府里出来,就站在街巷上,仰头,看见了阁楼上远安的侧影。
他想起他们争执的时候,他拙口笨舌地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却伶牙俐齿,把他气得流眼泪。
他想起她中了蛊毒发疯,他把她抱住,她就安静了。
他也想起来,郭将军死后,远安不顾自己生死,却马上跟天后讨要赵澜之……
穆乐又抬头,看见远安快乐地与人喝酒,划拳取乐。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呀,他的快乐或者难过全源自于她,可是她知道吗?
他现在不高兴,她有一点点知道吗?
他转头离开了……
穆乐独自一人在街头转悠好久,直到肚子里咕咕叫起来,见前面有家酒肆,有小二在招呼客人,穆乐逛游逛游就被拽了进去。
穆乐被小二一顿忽悠,要了些菜正要开吃。
一个家伙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从穆乐的手里夺了筷子开吃,大嚼大咬。
那人二十多岁,立眉立眼,黑里俏。
穆乐看着纳闷,指指桌上的酒菜:“这是我的……”
那人看他
笑笑:“那你还客气?小二,再拿一副碗筷呀!真没有眼力见儿。”
穆乐看他不疯不傻,眉飞色舞的,还挺有趣,也笑笑:“小二,请再切两斤牛肉来。”
那人放下筷子就乐了:“小兄弟,我这等厚脸皮,你竟不赶我走?”
穆乐道:“反正我也是自己。一个人吃饭,怪寂寞的。两个人还有趣些。”
那人道:“说得也有些道理,我眼光不差,这一屋子的食客,我就见你干净,过来跟你蹭饭。”
穆乐笑:“那应该是我谢谢您了。”
那人道:“光吃些饭菜好没意思,叫些酒吧?”
穆乐道:“好!小二,一坛上等女儿红!”
“来了!”
这两个陌生人竟推杯换盏,喝得甚欢。
未几,城南流氓头徐老大搂着一美女和一众兄弟进了饭庄,话说这一拨人一到,当时就有食客让位置走了。
那好些个流氓吆五喝六,穆乐回头看看,可与他喝酒的黑里俏背朝着徐老大等人,并没回头,只问他:“小兄弟,你做哪一行?”
穆乐道:“我给大户人家养马的。”
“哦…… 是个家奴?”
穆乐没吭声。
那人道:“可有过什么事情想做没做的不?”
穆乐仔细想想,天真地摇摇头。
“没喜欢过什么姑娘?想亲却亲不成?”
穆乐大骇:“你在说什么呀?不像话!”
那人仰头大笑,手里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什么像话不像话的!想什么就做什么,才是快意
人生!那,这顿酒菜我请你了。现在,我要去跟后面那漂亮女人亲个嘴儿,然后我要杀了那个虚张声势的老大!会很热闹,你呀,给我好好看着!”
那人话音未落,霍然起身,迅雷不及掩耳走到另一张桌子边,从那徐老大手里夺了美女过来,提了她的头发,在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徐老大拍案而起:“找死呢!”
那人哈哈一笑:“我要你死!”
他说着拔刀,动作飞快,众人反应过来的当口,他已经把徐老大脑袋摁在桌上用刀刃顶住了。
手下不敢上前。
那人道:“你听好,你敢欺负别人家女子,我就占你手里这个的便宜!你敢随便杀人放火,我就要你的命!”
那人说完,刀刃放下一摁,竟就那样把徐老大的脑袋给割了下来!
众流氓上来与之混战,却被他一一放倒。
一人在后面暗算,穆乐一见,掷了酒坛过去,把他放倒了。
那杀人的看看穆乐笑了:“小兄弟,谢谢你了。我也劝你一句话,人生苦短,想干嘛干嘛,别管着自己!咱们后会有期!”
他说完跑了。
穆乐待在原地,心里面合计着这个人和他的这句话。
饭庄的伙计食客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低声议论着。
“想不到徐老大也有今天……
“是呀……前两天还强抢民女,放火烧别人家院子,害了两条人命,如今就被别人收拾了!
“该!
饭庄老板着急:“议论什么,还不报
官!”
穆乐仿佛了悟了什么,大口喝酒,喃喃自语:“人生苦短,想干嘛干嘛,别管着自己……”
他就着这句话,就喝多了……
那天他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喝到了多晚,反正就是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叶府柴房,和衣就倒在柴草上,也没看见远安早已等候多时。
远安上前,用虚劲儿踢了穆乐一脚。
穆乐立时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远安。
远安居高临下地:“去哪儿了?”
穆乐揉眼睛:“……外面。”
“这么大酒味儿,你是去喝酒了?”
“嗯。”
远安瞪着眼睛:“好啊你,不跟着我出去,自己在外面找野酒喝。我看你现在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她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懂,穆乐倒头还要睡,远安掐着脸颊把他拽起来:“我有事儿跟你说呢,你给我起来。”
穆乐吃痛,用力甩开她:“疼死了!疼死了!”
远安看着他咯咯笑:“疼就对了,你清醒点没?”
穆乐看着远安,气不打一处来:“……我疼了,你开心了?你怎么这么不把别人当回事儿?你怎么这么喜欢作弄人?”
远安一愣,看出来他动了气,连忙分辨道:“……不是,我……我就是想要跟你说话,不是作弄你。”
穆乐负气地盯着远安,也不知道是被酒给顶的,还是被她给气的,只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一腔热气,越来越高涨,冲到脑袋里,冲得他胡图图的,好像都不认识眼前
的这个人了,她圆圆的黑黑的眼睛,厚嘟嘟的嘴巴,红彤彤的耳朵,还有尖锐的向上翘起的唇角,她,她原来也长这样吗?
他耳边响起刚刚听到的两句话,像个咒语一样:
“没喜欢过什么姑娘?想亲却亲不成?
“小兄弟,人生苦短,想干嘛干嘛,别管着自己!”
穆乐忽然腾身而起,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就把远安压在了下面。
远安大惊失色:“穆乐,你疯了?!你干嘛?”
穆乐大吼:“亲你!”
他说完就袭下来,准确地,激烈地,孤注一掷地吻住了远安!
远安一下子蒙了,明白过来的时候竟已经被他亲了好久,远安咬牙切齿,卯力挣扎,可是喝了酒的穆乐力大无比,远安哪里是对手?
远安气得都要吐血了,恨恨然一口咬上去,要从他唇齿间扯块肉下来!
穆乐嘴唇流血,却还在亲,好像连命都不要了一样。
远安还真能撕他一块肉下来吗 ?
她是他捡回来的小孩,精心养的小孩,怎么都不舍得要他疼的小孩,救了她好几次性命的小孩,她怎么舍得撕他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