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回答,径直拉上了他袖子,撩开宽摆,但见左手食指端裂开长长一道口子,正涌着猩红的鲜血,料想定是他说话分神间一粗心切到了自己。心中又气又笑,冷冷瞥了他:“就这个本事?!我还以为多厉害的刀功呢。”枪林弹雨下都毫发不伤的人,竟在自家厨房由切菜刀伤了,想来便也有的是嘲笑。
手边没有干净的绢帕,她便捏着他的手指猛插进冰冷的水缸中,刺骨的寒冷兴许能止血。良久,取出他的手,血势有减,却未能尽数止住。楼明傲倒也不想那么多,捏上他食指以唇封住,含着冰冷的湿气,夹杂了咸涩的血味,平静吮吸着那裂开的伤口。
司徒远心底却是一颤,方才冻麻的手指在她舌蕊间一丝丝升温,是她唇齿的温暖。不由得咧嘴一笑,故作了淡定:“想不出还有这一招。”
楼明傲抬眼瞪了他,暗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寻常百姓家多会这样。倒是他身子从来金贵,伺候的宫人更是小心翼翼不敢随意触碰罢了。一时间觉得口中的腥甜渐渐淡了下去,才松开将口中的涩气吐出来。回眸间正撞上司徒远的视线,周身寂静下来。
楼明傲转身要走:“我去叫小丫头来切笋。”
司徒远手上一紧,猛揽上她腰身箍住:“别喊人。”目光死死扣着她不放。
“不做笋了,这几个菜够了。”索性妥协道,兹时敌强我弱,她没法不投降。
他垂下头,唇与唇只余半指不到的距离,声音淡淡的,却也透着轻柔:“为夫有多久没吻你了。”
她只觉得他的气息徐徐向自己强压而下,且是萦绕不散,尽力挣脱更是无济于事,身子逐渐软下去,好歹意识暂为清醒,忙强言道:“你敢吻我,我就咬你!”
“咬?!”唇角微牵,笑意亦是淡淡的,“那就咬吧。”
“我真咬啊。”楼明傲欲哭无泪,一心想躲开这怀抱,反而被他箍得更紧,“我错了还不行,你是一品王爷,我是三品大员,咱俩差了去了。不带你这么调戏下属的。”
“还不是你撩拨我!”轻喃溢出,气息已灼热,唇间只一微触,却如电闪石鸣般激起了浑身的敏感。只这么淡淡的一品绝是不够的,只离开一瞬复又霸道压下。
楼明傲只觉浑身愈发酸软,唇缠齿绕间狠狠咬下,腥甜的味道复又盈满口舌之中。她觉得自己竟是疯了,俨然一嗜血的妖精。她咬他愈紧,他便吻得愈烈,舌尖直窜入她菱唇,又是一番攻城略地,吸足了她齿间每一分味道才肯作罢。
恋恋不舍离开她甜润的唇畔,笑声溢出:“咬够了吗?”可恨这男人强吻了良家妇女后亦能如此云淡风轻的笑出声,全然没有罪恶感!
第二十七章
楼明傲一脸委屈,眼角几要挤出泪,刚想破口大骂,却在侧目间对上扒在门外的小脑袋。二人不由得连连撤了几步,异口同声诧异道:“阿九——”
那小脑袋耷拉在门板上,一撇嘴:“又在玩亲亲吗?可是阿九好饿啊。能不能先上饭再继续?!”仰头见父亲下唇裂开口子,正渗着血色,蛾眉微蹙,“这一回好像不像是亲亲。”
司徒远忙回了半个身子,以手拭唇,脸色难看极了。
楼明傲做足了解释的模样,一挥手招来小东西,蹲下半个身子:“阿九,这不是亲亲,是暴力。”
司徒远微一皱眉,有必要说的这般严重吗?!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可就不好了。
“阿九啊。”索性自己出声,一手抚着她的额头,“爹爹告诉你,其实——”
“你教育还是我教育?!”楼明傲狠狠抬头一瞪。
“你。”司徒远忙噤声,回身去案板前切菜。
楼明傲一叹气:“阿九,这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不可耻啊,不过是变态的亲亲罢了。”阿九认真点头道。
牙根渗出一丝冷气,楼明傲自觉起身,于案板前推了把司徒远,另一手抢下刀。惊得司徒远一抽气,忙以身子护着孩子:“你干什么?!”
“我切菜。”头疼简直要袭上,眼睫虚眯,“你去教育吧。我牙疼。”烫手的山芋还是扔给罪魁祸首,看他能自圆其说什么?!幸灾乐祸的邪恶表情不时漫过去一番。
司徒远倒也坦然,将阿九揽至身前,剑眉微挑,声音淡淡的,毫无胁迫压迫之意:“阿九告诉爹爹,你都看见什么了?!”
“阿九看见…”瞳仁一转,灵光猛现,扬道:“阿九什么也没看到。”
“乖。”满意一笑。
“十两。”小手亦随着伸出。
司徒远平静的掏银子放在小手心上:“那外公外婆问起来呢?!”
“阿九看见爹爹在切菜,娘亲在烧火。”小眼睛眨也不眨,另一手亦随着摆出,“再十两。”
“乖。”淡淡笑着,又掏了次银子。
两个袖子揣得沉沉的,小丫头屁颠屁颠扭出了后院。司徒远一拍袍角起身,不无得意道:“还是做父亲的有威严。”这话自然是说给某人听得。
“威严个鬼。”楼明傲走上来,冷目扫下几眼,“你平日里就是这般降服这丫头的,亏你还说教育。”
司徒远拍了拍手,不置可否的笑笑:“没办法,这孩子像你。倒也好教。”
冷汗淋漓,她倒是好教中挑出来的。二人转身间,忽听院外童稚之音此起彼伏——“外公外婆舅舅舅娘,阿九有天大的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每人先付十两银子——”
“阿九看见娘亲在咬爹爹——”
屋内二人身姿霎时僵立,楼明傲持刀的手在颤,司徒远以手握拳落于唇边:“咳咳,这孩子…倒是像谁呢?!”
…
正膳间,本是一家老小围在桌前用食。无奈总有那么几缕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到司徒远身上,尤其是唇瓣。一顿饭吃得楼明傲倒也极不爽,明明摆在眼前的尽是色香俱佳的肴品,只可惜憋着内伤进膳食不知味。
一先撂筷箸的是夏相,年纪大了,总要控制些食量才是养生。由着热巾拭唇,淡淡扫了眼众人:“今日的饭菜,不错。初儿你手艺倒也精进了,不愧为出嫁多年。”
楼明傲头垂得更低,余光瞥着司徒远,正咬牙切齿着:“其实——”
“楼儿的手艺从来就很好。”司徒远剑眉轻扬,声比人淡。
某人暗想一口一个楼儿倒是酸不酸,无奈脸上仍要挂着波澜不惊死也撑不破的笑意。
“贤婿,你和初儿什么时候准备着再添一丁啊?!”夏相满目爱抚,凝向小案桌前扒饭的阿九,“阿九可是跟我说,她想晋升做姐姐呢。”
一口汤呛在喉中,正是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抽过桌边的热巾背过身子声声咳着。楼明傲自觉从未这般丢人过,当着一家人面被问及这个问题,实不像平日老父的慎重稳妥行径。难道说…人老了,却也顽劣几分?!只这般打趣自己,实在过了些,焉知他脑子里搅着什么浆糊。
阿九正一手举起大碗,小脑袋躲在碗后面,歪头对着一旁小允扬眉笑了番,神色大为诡异。小允不动生色,放下碗筷,以巾帕淡淡拭唇,热巾相掩下唇角微牵,不出声但也做足了口型——“你牛。”
然,司徒远毕竟自大风大浪里历练出来的,宠辱不惊,遇事沉稳,兹等憋着坏水的问训倒也没让他掉下几份面子,目光扫了眼长咳不歇的某人,平静道:“岳父大人,此事已在我等计划之中了。”
“咳咳咳——”某人咳得更烈,暗自狠瞪了眼说话不腰疼的那位。
司徒远亦觉身后冷光袭来,一个转折淡然接上:“只是…小婿大病初愈,如今楼儿身子又欠佳。”
是啊,某人直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了,倒真是欠佳。
夏相也理解,长须一捋,轻点了头道:“嗯,这倒也是。不过总归是年轻人嘛…还是抓紧些,我们这一把老身子骨了,候不住太久。一年为限,前半年先等着喝明桓家的满月酒,后半年总要等到你们的信儿了吧。”
司徒远只作微微一笑:“是。”
夜烛正好,青梅淡酒,饭后一家人正围坐在暖炉前话着家常,只阿九蹿来蹿去,毫无困怠之意。楼明傲抬头望了眼天色,想着辞别,拉起小允,牵上墨墨,正欲寻个理由退下。
司徒远见状一同起了身,压下声音:“这就回去?!我让轿子先送你们。”
“不必。”但想起这半天的憋火,心下久不畅快,声音冷下几分,“东西各不同道。我领孩子自己走。”
正一旁抱孙于膝头的夏相冷眸微转,轻放了茶盏,突兀言道:“怎么?!你们二人还分地而居不成?!成何体统?!”
二人身影霎时僵住,楼明傲哀不成泣,连连瞥嘴皱眉。堂屋内顿时寂静下来,连最喜由人出丑看好戏的上桓辅都偏了头钻研起根雕的九佗屏扇来。夏相见无人吱声,垂眸附上阿九的眸子:“阿九?!你告诉外公,你爹爹住哪?!娘亲又住何处?!”
楼明傲一撑额眉,顿生撞南墙之心,实恨自己六年之前怎么一心软生下这么个拖油瓶子。散布谣言,四处骗钱,外加揭老娘短,可怜这女娃好得没学去,歪招怪性却是学得样样不差。
阿九靠在夏相怀中,手中正把玩着他套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眼也不眨即道:“娘亲住尚书府啊。阿九和爹爹还有大哥住——”
“住哪里?!”眼眉虽一挑,但眸中冷色顿显。
“其实也很想住尚书府啊,只住不下。”
“那是住哪里?!”
阿九鼓着腮帮子,明眸空眨:“一天住园子,一天住尚书府。”好吧,这样…最保险。
众人皆喘出好大一口气,楼明傲甩甩汗湿的手,复在裙子上蹭了蹭。忽听老爷子淡淡的声音飘来——“夏府就园子大﹑人少,今儿都住下吧,一个也不准溜。”…
一路由九尺回廊徐徐归屋间,阿九正一手牵着一个,左望望娘亲,右探看爹爹,笑若灿华:“娘亲,爹爹,阿九乖不?!”心中得意极了,若非自己在外公面前力挽狂澜,鬼也不知道这两位今夜的下场如何。
“嗯。乖。”司徒远微点头。
楼明傲微扯唇角,无精打采道:“真乖。”
阿九猛蹿出两步,甩开两个人的腕子,朝着二人左右两个爪子皆伸了过去:“一人十两。”
…
未及寝时。司徒远即把初园绕了个遍。
这也算是她的闺房了,只待嫁闺中时,等得那位良人却不是自己。
从前那摊子旧事他也不愿再多想,想多了只是头疼。明明清楚的,他爱的这个女人,心中绝无可能仅装下一个男人。然,能牵她的手行以一生的人,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楼明傲在侧屋哄了一番纠缠不休的阿九方才磨磨蹭蹭踢着步子回屋,推门间正见司徒远对着她案台上几把团扇出神,探头望过去,神情亦随着复杂起来。团扇上题着几行诗,笔体清隽风华。气氛瞬时凝下几分。司徒远微一侧身,扬起一把扇子淡淡问出声:“你从前竟是书以唐楷欧体?!”他习惯了她颠张醉素的狂草行书之风,万料不及她亦有规正方圆婉润严谨的性情。
楼明傲再不看那团扇,眼眉一扬:“怎么?!看着熟悉?!”
司徒远淡下眸眼,指端掠过那险峻笔力,不由得出音叹了一声:“是熟悉。”
轻淡笑过,自他手中抽出扇柄,漫不经心的扔在一处:“喜欢?!喜欢就送你了,反正也不是我的。”言罢转回到茶几前倒了杯冷茶握在掌中,再不出声。
司徒远不明何意,几步走上,面色极淡:“从前倒也认识个书欧体的。”
“怕是个女人吧。”话无讽意,她只是想到即言,绝无他意,毕竟…女子习下一笔欧楷,却也是极少的。那个女人,至少不一般。
他眼中微灼,夹杂了莫名的情绪:“为何这样说?!”
“莫非我猜错了?!”渐渐抬目,目光一斜,匿着薄色,“你阅人无数,竟未有一两个女人书这种笔体?!”
他闻言,眸中凝色不散,但也未语。
“至少有那么一位吧。”她一而再的挑战他的底线。众人心底都有那么些需要掩下的私念,只她的掩藏至今皆是大白于天下,她便掀着别人的痛处寻个平衡。
眼前的人逆光背向自己,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倾身低低唤了一声:“楼明傲”。
他也不喜欢他们之中横贯了太多女人,更不喜欢从她的口中听到那几个字。如果可以,他更不要她插足那些旧事纠葛。
“不是这三个字。”她不喜欢他居高临下波粼若水的目光,微一蹙眉,“她名——江澜。”
第二十八章
月辉轻薄,夜风微袭。
“你和她…还真是天生一对。”她淡淡地凝着眸子笑,“同样的笔体,同样的薰香嗜好,谨言慎行,思虑深密,就连骨子里的冷漠寡情都是一样。所以说,你们这一对贱人极为相配。”
他眸中无色,欲抬手封住她的唇,要不得她满口残忍的言辞。
偏她侧身挡过,触到裙间刺目的绯色,浓郁艳洌令其眼晕。
“你既已认出我,记起往昔六世。”她眉头微颤,染出一抹抹哀色,“那也该认出她——汝妻白氏。”
她仍记得盈国之内,再没有一个女子能比白氏更为光鲜夺人,最炫赫的出身,最完美的婚姻,身侧伴着最优秀的男人,和无人可及的权贵地位。自己在她脚下,却如蝼蚁般卑微。
他静静望着她,良久未语。
她徐徐退身,后脊撞至冷墙垣壁方觉吃痛,蓦然扭头,双手扶板欲推门而出,膝盖间却冷冷发颤。
“楼明傲。”他沉声再唤。
她只当未听见,扒开门插的手急上几分。
“楼明傲,楼谙谦,夏明初......叶芷。”他眸光清洌,润着湿色,温言缓缓,“倒要我如何喊你,你才不会走。”
只她要的那二字并不在其中,心口一凛,门闩已拆下,冷风咕咕窜入。未及推门,腰身由身后人紧紧箍上,熟悉的气息迎上,尽是他的味道挣脱不开。
司徒远一手死死撑门,另一手将怀中人锁死在强臂中,凉薄冷唇附上她细碎的额发:“我妻。”
心口狠狠一跳,却是这两个字!
微凉的泪,坠下。
她今日才明白,原来…自己竟也有执念。
“可是要听这二字?!”他的声音染了寂色,唇落在她耳后,却也安静下来,并不像从前定要细细吻过每一寸。她言“汝妻白氏”之时眼中泛着前所未有的哀色,那个时候他便是惊醒的,原来那个字对她而言尤其重要…这副皮囊,那些名讳终是可以换了又换,只这一个字,她却苦苦执意着。
“如果我从来都是那个与你相配的人。”浅浅阖眸,原来人世间最苦最涩不是无情,恰是有情。她终归了悟,却已深深陷入,无从挣脱,“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困顿。”六世前,如若他牵着她的手不放,便不会有上言的执着,不会有柔儿的不甘,而后三百年的悲剧,都会以另一段宿命所取代。
“若是那样…”他微微叹息,攥紧了她的腕子,再不要片刻的松手,“便不知此时——能否依然握着你的手。”没有如果,只有宿命。他信命,更笃信无论几世执着,终有一日,她会留在他怀中的。
他坚信的,却也是从前的叶芷所不敢想象的。那期望太缥缈,而她太懦弱,不敢想更不敢握。于是,老天似乎恩赏下一次机会,六世轮回,她终化作了坚韧如钢的女子。而又是否意味着——这一次,她必要坚定无畏的站在他身旁,再无逃离躲避,不是选择,却是命运。她的心…又一次颤抖了。
略微灼热的唇瓣侵上她耳端,轻轻吻咬着那处温软,是以淡淡的笑:“疼…”
歪头缩肩一躲,楼明傲心虚顿起:“疼什么?!”
他摆过她双肩正对向自己胸膛,眸眼深凝着逼进几步,紧张得她连连后退,直至后腰抵上门板发出咯吱的声响,终无路可退。门板隙缝漏风,嗖嗖的侵着她后脊骨,僵硬成一线笔直。
他却也更进一步,猛一倾身附上,将她半个身子压在门板上,狭小的空间内誓要她窒息一回。
“嘴疼。”唇畔微牵,似要这“凶残”之女看清楚造下的恶行。血色已然凝住,只透着幽幽熠色。言着垂下眸子咬住她的唇,咬得不重,至少不似某人的心狠齿辣,反更像是在撩拨戏弄起那处柔软,顺道汲取了她齿间每一丝甜沁。
楼明傲瞪大一双浅眸,于此景况,挣脱不开,亦反咬不回,顿悟吃亏,腹语骂自己是又一次…阴沟里翻船了。酥麻酸软一时间由唇齿纠缠间袭遍全身,而后浑身再使不出一丝力。身前的男人侵得更紧,后脊楠木檀雕的门板咯得人生疼…
吻至气喘不接,他依然目色深凝,昏黄烛光猛地拉下她腰间玉带,一手率先探入九棠争艳的华衫,五指掠过细腻光滑的软腰,粗糙酥麻的触感惊得她双目喷火,本就被吻得七荤八素全然找不到北,身子还由他戏弄,实在…不是不舒服,却是太奇怪的感觉。从前二人便是行房交合但也未及此刻惊喘连连,七魂六魄更不知还留下几处。
“尚书大人可在屋内?!”这一声由门外兀然飘入,夹着丝丝小心忌惮。
楼明傲眼神一颤,回了三魂五魄,空瞪着司徒远。
“别应。”司徒远喉间一抖,声音轻弱溢出,面色不动,另一手抽出她发鬓冷簪,任她青丝垂落如瀑,想着以这般模样,她更是不敢应。她但也没了脾气,一脸恼怒瞪向这厮浑然不知何谓难为情的男人。
“大人,奴才是云阳殿前的侍应小元子。大人若是在屋内劳烦吱言一声,奴才有要事报。”门外那身影显然也是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只皇命要紧,他不得不苦苦唤了再唤。
司徒远窘黑瞳仁微醺,咬牙间将那一句“该死”吞下,唇滑过她齿畔,迅速掠过下颔,颈喉,停在正隐隐颤抖的肩琐处,轻轻咬下一口,定要霸道的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楼明傲反手握紧身后的门板,指尖用力扣住那雕镂而出的悬隙,事以关系长生,做不到不闻不问,费力吸上几口冷气,镇定扬了声:“本官于此,何事传报?!”
“大人。”但闻门外一声重膝坠下,抽泣声声徐徐漫上,“您入宫走一番吧,皇上正伤心着,怎般都劝不得啊。”跪着的人想起今夜晚膳后万岁种种不寻常的迹象,心下如若箍紧,抽搐的痛。
第二十九章
寝门正开,风由四面八方漫入,只跪于堂间的小元子不敢抬头,直挺挺的上半身随着微风簌簌作抖。
左手边的女子一手托着散落开来的乌发,裳襟零乱,腰间冷带也似刚刚系紧,翻拧起褶皱。右侧男子面目冷凝,眸中颓色未散,只打量了一翻眼前胆大的奴才,小元子是吧,记着他了。
“宫里倒是生了什么事端?!”楼明傲侧手接过司徒远还上来的簪子,脑后青丝绾作瑛状以花钿簪固发倒也清爽利落。
小元子一仰头,正对上司徒远冷漠如铁的神色,那寸寸摄人的目光如炬,窜髓入骨,浑身僵至发麻。猛一哆嗦,复垂了头,言语颠置含糊不清:“外面…宫轿…您…等….等着大人。”不及说罢,拎着裙角灰头土脸蹿了出去。
楼明傲大为不解,扭头探了眼身侧的司徒远,疑惑打量了番。
司徒远墨眉微挑,淡若无言:“我还未言语。”
是,还不及说话,先把人吓跑了…
东书阁间,烟熏缭绕,窗外偶有夜鸟唔鸣,伴着案前翻页之声。夏相淡淡放下手中钻研了大半个时辰的斋本,目色迎着东厢面的方向。门外一声“吱”响,夜风袭入,正是夏夫人徐步轻至催老爷子早些入寝。但见老爷子望着女儿厢院的影落出神,不由得抿唇笑言:“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正半刻前,宫里来人又是叫入了宫。”
“唉。”微唉下一声,身子靠回了太师椅,不无遗憾的甩了书册于案面几上,摇摇头道:“日后府前但也要立个牌子——宫人莫入。”
夏夫人含笑走至其身后,双手附上他两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声音细细软软:“怕你我等着抱小外孙的心要且要放一放了。”虽已做了近四十年的夫妻,她眼下依是大不明白这老头子竟是如何也关心起儿女的家事了,从前只道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愈老愈闲,愈闲反是愈唠叨操心了。
“你真当老夫只是盯着那小小阿九?!”他低低的咳了又笑,眼眉间深深浅浅的笑纹横起。
夏夫人手下一顿,好半天未琢磨出话外之音,只轻笑着唤了过去:“老爷——”
夏相反拍了拍落在肩上的腕子,言中浸着那么丝无奈:“夫人,你倒是同孩子们合伙了去掩着藏下,只瞒着老夫一人。”眸光一闪,这话,他憋了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