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叫宋猷烈的守门员没上当。
身体结结实实撞到他怀里。
被抓包了。
两人一动也不动,暖色系的灯光在室内色彩的映衬下,像柔光花园。
“真要赶我回房间吗?”低声问。
“你现在还没退烧,多休息可以让你的身体更快恢复,这样我们就能早点离开这里。”他低声回答。
“如果说…现在我一点也不想早点离开这里呢?”
“但我想早点离开这里。”
这话忽然间让戈樾琇很伤心,很伤心了。
原来,她的甜莓一点也不想和她待在这里。
点头,想离开,但手被紧紧拉住。
“不是让我早点回房间吗?”
他没说话,但也没放开她的手。
这次,是他先吻她的。
吻着吻着,两人就跌落在沙发上,吻着吻着,他忽然间跑开。
很快,从浴室传来若干动作,宋猷烈怎么忽然间想洗澡了?戈樾琇呆坐在沙发上,想啊想啊,目光无意识落在掉落在地上的塑料太阳镜上。
捡起塑料太阳镜,戴上。
脚步轻飘飘的,她以为自己是回房间,其实不是,她打开了洗手间门,宋猷烈真在洗澡来着,隔着浴帘,莲蓬是开着的。
东南亚人对色彩情有独钟。
一片淋浴布也恨不得把世间所有色彩都召集在一起。
地板像飘在空中的棉絮,她摇摇晃晃,脚步停在淋浴布前,缓缓伸手,彩色浴帘徐徐收缩,你以为一块彩色浴帘就能满足东南亚人对于色彩的偏爱吗,不,远不够。
四块地板砖组成的淋浴室,墙上贴满色彩斑斓的马赛克,过多的色彩直把她看得一阵头晕目眩。
在头晕目眩中,她看到站在淋浴器下的宋猷烈。
这人,洗澡怎么都不脱衣服。
帽衫工装裤都还在他身上,只是,都被水浸透了。
也许是水声太,宋猷烈似乎不知道她的到来,犹自紧闭双眼,任凭淋浴器上的水从他头顶上源源不断浇落。
有几滴滴在她身上。
冷,冷死了。
这家伙,在这样极寒的天气里居然洗冷死澡,疯了不成?
关上淋浴器。
周遭瞬间万分安静。
而他——
他缓缓睁开眼睛。
触及那束视线。
下意识间,她后退半步。
背贴在马赛克墙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宋猷烈你怎么洗澡不脱衣服了?
无应答。
“热水系统坏了吗?”声音低得就像蚊子似的。
还是无应答。
对了,她来找宋猷烈是有事情的,抬起头,让自己一张脸呈现在他眼前,问宋猷烈我漂亮吗?
其实她是想问他,她制作的太阳镜漂亮吗?
依然是无应答。
然而,她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
不生气,也没被他看她的眼神吓到,往前一步,手轻轻触着被水浸透贴在他身上的衣物,开始是帽衫的帽檐逐渐逐渐顺下,至小腹时手腕被拉住。
紧拽她的手,他说戈樾琇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呀,知道什么呀,她才不知道,可是呢,脚步一动也不动的。
戴在她脸上的太阳镜被拿开。
她徒劳问,我漂亮吗?
“漂亮。”
浴帘被拉上,宋猷烈拉得。
漂亮,那么土那么丑的东西戴在戈樾琇脸上宋猷烈觉得漂亮极了。
睁开眼睛时,他就看到她戴着那个丑东西出现,问他漂亮不,问他怎么不脱衣服洗澡,问他热水器坏了吗?
不,小疯子,热水器没有坏掉。
在他闭着眼睛时,小疯子脸上也是戴着那个丑东西,睁开眼睛时小疯子也是戴着那个丑东西。闭上眼睛时的小疯子是没穿衣服的,问小疯子的衣服是谁脱的,他脱的,他想好好看看她,就像那天在酒店浴室,就那样,她从水里站起,以一种忽然而至的视觉。
瞬间,震撼。
什么时候,小疯子变成这样一副模样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一副模样了。
具体是什么模样,宋猷烈也无从说起,但总之是他爱看的模样,哪儿哪儿都是他爱看的模样。
他把她从浴室抱出,被他抱在怀里,戈樾琇感觉到自己宛如一条即将死去的鱼。
把她平放在床上,宋猷烈坐在床边,太累,没力气去理会他。
睁眼时,他还坐在她床边。
身体被撕裂时的疼痛还是活生生的,能动地就只有手指,手指轻扯他衣袖,问宋猷烈你怎么了。
好长一会过去。
脸埋在她手掌里,他说戈樾琇告诉我一切不是真的。
“什么一切不是真的?”问。
他瞅着她:“戈樾琇,你是真的吗?”
“嗯。”
“你戴着丑眼镜出现在浴室是真的吗?”
“当然。”点头,“丑眼镜现在还掉在浴室里呢,不对,眼镜哪里丑了,即使它是丑的,戴在戈樾琇脸上也变成很漂亮。”
宋猷烈没再说话。
“宋猷烈,你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真的?”
他还是不说话。
不告诉是吧,不告诉她就自己找答案。
只是,只是。
这会儿,戈樾琇相信了,现在她还没退烧,脑子昏昏沉沉,不管怎么集中精力也找不出思路来,也只能放弃。
眼睛慢慢磕上。
这个夜晚可真漫长。
再睁眼,宋猷烈还没走,从坐在床上改成躺在她身边,面对面,眼睛正看着她呢,看得怪认真的。
“为什么要看我?”问。
他轻触她脸颊,说:“你说得对,眼镜一点也不丑,即使丑,戴在戈樾琇脸上也是漂亮的。”
这话很得她的欢心。
戈樾琇让宋猷烈快回他房间去。
宋猷烈一动也不动。
“我在发烧,你挨着我这么近,说不定会被我传染到。”她和他讲道理。
“在浴室那里挨得更近。”几近耳语。
啊?脸瞬间红透。
红透着脸,但想起那种身体宛如被撕成两半时所导致的疼痛又是惊恐万分,惊恐万分中又带有点心有戚戚然,心有戚戚然中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
能确定的一点是,她和她的甜莓的关系变得更亲近了。
亲近到什么程度呢?亲近到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和他,还有这个房子,从此以后,漫长岁月也无所畏惧。
因亲近了,她得让他知道她的想法。
低声说疼死了。
“很疼吗?”他捧着她的脸。
点头。
想了想,说你以后可不能再对我那样了。
他没应答。
“你要是再一次那样对我,我想我会死的。”这话她认为自己说得毫不夸张。
那么的密实不给一丝一毫的空间,现在她想起还心有余辜,被填满时她都不敢呼吸了,到底是谁发明了这款男人和女人间的游戏,没一点甜头还简直是活受罪。
“睡吧。”他是这样回答她的。
“嗯。”声音很温柔来着,眼睛即将磕上又猛地睁开,她还没等来他的答案,“宋猷烈,你以后真的不能那样对我,听到没有。”
还是没有应答。
真的疼死了,扯着他衣领低低的说。
小会时间过去,他低声应答:我也很疼。
这话让戈樾琇气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说你撒谎。
“我没撒谎。”他说,咋听,语气是带有一点点恼怒的。
“不可能。”戈樾琇一口否定。
“怎么就不可能了?”他稍微提高一点声音。
看看,这是在反驳她来着,想从床上坐起,和他评理,也就刚一动脚趾头,又开始了,整个身体像散了一般,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看看,都把她折腾成这样,还想撇得一干二净,只能再次躺下,恶狠狠瞪着他说你怎么可能疼,都硬得像石头,你去问问石头会疼么,而我的,犯结巴了,而我就很软,其实戈樾琇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反正她是按照这个世界所有事物的逻辑,僵硬的东西一般很顽强,而反观那些柔软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受到破坏,就是这个道理。
“戈樾琇。”宋猷烈单手撑住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做什么?”脸红红,心虚虚。
四目相对,又不约而同别开,也就几个眨眼功夫,眼睛又撞在一块,之后,再也没有分开,他俯下头,在她耳边一番耳语。
那番耳语后。
好吧,她的甜莓说服了她,她疼他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下一秒,事情来了。
声线带着哭腔,控诉:这么说来,谁都没从中捞到好处了,这岂不是一桩谁都不赚的买卖,还付出那么大的成本,最后,谁都没从中获利,那还有什么意思?我这是白疼了,我这是白疼了是不是。
戈樾琇越说越不甘心。
再一次,宋猷烈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做什么,做什么?红着眼眶,她被事情真相打击到了。
片刻。
“没。”宋猷烈低低说出。
“没什么。”
他在她耳畔:“你没白疼。”
这么说来?戈樾琇瞬间来精神了:“你,你…”
宋猷烈点头。
戈樾琇刚想开口,嘴巴就被牢牢捂住。
做什么?眼睛盯着宋猷烈。
宋猷烈回以警告眼神,一字一句说:“戈樾琇,有些事情你知道我知道就可以了,不必说出来。”
折腾成那样,不是一桩谁都没有获利的买卖就好。
戈樾琇心满意足点头。
宋猷烈松开手。
“那我要睡了。”她和他说。
“嗯。”
眼睛即将磕上,烦心事又来了。
“宋猷烈,你以后可不能那样对我,听到没有?”以无比认真严肃的语气说。
还是没等来他的承诺。
戈樾琇急了,她得等到他的回答才能安心睡觉,再次扯他的衣领。
小会时间。
叹息声响起,那声叹息和着那声“嗯。”
一颗心彻底放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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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日里,戈樾琇一直处于持续低烧中,医生每天都来,吃药打针,频频叮嘱,要放松心理。
戈樾琇觉得医生的话很可笑,她不需要放松心理,她正常得很。
与其说是低烧倒不如说是疲惫所导致的嗜睡症。
摩尔曼斯克的极夜虽号称过去了,但每天拉开窗帘,都是那种灰蒙蒙的天色,甚至于比极夜时分更让人沮丧,室内温度很暖和,色彩斑斓的马来区仿佛与世隔绝,格陵兰岛来的孩子那张脸说绝色也不为过,精神劲来时,她就喜欢偷偷看着他,呐,他就坐在她房间沙发上,一旦他一睁开眼睛,她就马上闭上眼睛。
眼睛一闭上,世界又陷入黑暗,思绪昏昏沉沉。
日子在睁眼闭眼,吃饭吃药间溜过。
那个深夜。
手关节敲打房间墙,很快,传来宋猷烈的回应,她问他,他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他说这是他们住进马来区的第六天。
还差一天就一个礼拜呢。
次日傍晚,戈樾琇猛地睁开眼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状态。
手在空中挥舞,臂膀充满了力量,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起身,动作漂亮得都可以媲美特技演员了。
戈樾琇心里满意极了,看来,她的病完完全全好了,明天,她和宋猷烈就可以回洛杉矶了。
回洛杉矶第一件事就是她要到莫妮卡海滩去享受日光浴,她都好久没见到阳光了。
宋猷烈不在,应该是出去办事情,之前好几次,戈樾琇醒来都没见到宋猷烈,问他,他回答办事情去了。
墙上钟表记载距离晚间六点还有三分钟。
这个时间点宋猷烈应该是去买晚餐。
拉开窗帘,果不其然,是那种老人们不久于人世时的灰灰瞳孔颜色。
戈樾琇冲摩尔曼斯克天空做了一个鬼脸:再见了,不,再也不见。
宋猷烈应该会在六点半回来,她要趁这个时间点洗澡洗头,如果可以,她还想让宋猷烈定晚上的航班。
她得快点离开这个让她一直倒霉的地方。
说干就干。
手脚麻利得很,很快澡也洗完头也洗完,把吹风机从浴室拿到客厅来,接电源时戈樾琇看到脱落的无线电视接头。
之前宋猷烈说电视没信号,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把无限电视接头接上。
打开电视,信号有了。
算上今天,她在这里刚好住满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时间里,她和原始人没什么分别,没用过任何现代通讯设备。
还不到五分钟,戈樾琇从电视上看到了一则新闻,这是一则在过去一周议论度很高的交通事故新闻,死者是一名叫杜立新中国籍男青年,死亡时间地点肇事车辆型号…
吹风机从手上掉落,她拿不住它了。
掉落在地上的吹风机还在工作,没完没了叫着:沙沙,沙沙,沙沙…
热热的风从裤管底下串入。
昂起头,看着天花板。
看了好久,好久。
有人进来了。
那人关掉电视机,关掉吹风机。
瞬间,世界又变得安静。
那人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她和那人说,宋猷烈,那不是一头鹿。
骗子,大骗子。
泪流满面,摇头:那不是一头鹿!
“砰——”一声,那双眼睛倒着看她,是一双年轻的眼眸。
叫杜立新的中国青年才二十四岁。
比她大两岁。
一阵头皮发麻,戈樾琇揪住自己的头发,戈樾琇你是伪装得很好刽子手,害完了一个又一个,戈樾琇你应该下第十八层地狱。
要下第十八层地狱。
那人紧紧抱着她,那人说:“他在酒馆喝了不少酒,喝酒,迷路,误上高速公路,还横穿马路。”
所以,这是别人的错,是别人倒霉,是别人自寻死路,她问他。
“戈樾琇,你听我说,那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发生,但事情发生了,现在,你要接受的事实是,他走了,你还活着。”他低低在她耳畔说。
“所以呢…”问。
“交给时间,”他亲吻着她的鬓角说,“把一切交给时间,现在,你要做的是安静下来。”
安静,安静?
咯咯笑开,说撞死杜立新的人又不是你。
因为不是你,你可以巧舌如簧。
对了。
吃吃笑告诉他,她当时的车速。
时速都接近三百五公里。
这样的时速是一种什么概念呢,迎面而来的物件可以媲美从枪镗射出的子弹,从速度乃至致命指数。
挂在他身上,抬起头,瞅着他问你还觉得我是无辜的吗?
夜逐渐深沉。
戈樾琇又和宋猷烈玩起捉迷藏,神奇地是他一次也没抓到她。
分明,这是看不起她的能力。
她气坏了,冲着他大喊大叫。
大喊大叫完,就坐在一边发呆,发了小会呆,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餐,奇怪地是,那场车祸对于她的胃口似乎没造成什么影响。
她把宋猷烈买回来的晚餐全部吃光了。
吃完晚餐,在客厅走来走去,她想干很多事情但一件事情也没干成,结果,就坐在那里,看着宋猷烈发呆。
格陵兰岛的孩子比那些色彩更好看。
“宋猷烈,你真好看。”忍不住赞美。
他淡淡笑开,细看的话,笑意略带一丝丝腼腆。
可真可爱。
可是,接下来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就有点不可爱了。
听听,他都给她说了什么下流话,分明,那是挑逗,还是用他擅长的挪威语。
“女人常幽怨,良辰为两段,一是上床时,二是赴黄泉。”
皱眉,这可以在说她?冲着他亮起爪子。
他往她靠近,眉目柔和。
“她的习性,也和所有女人和猫一样,召唤不来,不召自来。”
逐渐,他声线变得深沉。
“向前看,还有一片明亮的天,不会使人感到彷徨。”
眼泪像断了线头的珍珠。
乔治镇,葡萄园,描着金盏花的窗帘,坐在高背椅上的女孩,明媚安静的少年,妈妈,卡门。
他深深凝视着她。
“但凡强壮善良的人,生活都格外的苦。”
眼前一切逐一沉浸在水雾中。
上前,头搁在他肩膀上。
他环住她,念:
“请,别在树下徘徊,别在雨中沉思,更别在黑暗中落泪。”
安静了。
宋猷烈,世界真得变得安静了起来。
似乎,她嗅到了来自于乔治镇啤酒厂传来的酒香。
她问他我可以喝点酒吗?
“嗯。”
这会儿,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可真好说话。
索性。
“我还要抽烟。”
“好。”
“抽烟喝酒,说垃圾话,当坏透了的姑娘,要辱骂上帝,要嘲笑那些做慈善的人,要歌颂犯罪,夸婊。子们都是好样的,我做这些时,你得陪我。”
“好。”
宋猷烈和房东要来酒和烟。
周遭就只留下一盏壁灯,她和他面对面盘坐在她房间地毯上。
酒满上,碰杯,豪气万千,一饮而尽,又不约而同被呛得咳嗽连连。
几杯酒下肚,她开始用粗俗的语言咒骂她以前的那些心理医生,他用筷子敲打酒杯边沿,给她助威,点上烟,从点烟到抽烟动作做得煞有其事,但第一口就败下阵来,尼古丁的辛辣都把她的眼泪逼出来了。
泪眼婆娑看着他,他从她手上接过烟,奇怪地是,他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告诉她这不是他第一次抽烟。夹着烟的手指戳着她的额头,说戈樾琇,男人烦心事比女人来得多。
男人?
“别忘了,你距离十八岁还有一阵子时间。”她嘲笑他。
两人一来一去拌起嘴来。
怎么都说不赢他,这让戈樾琇气坏了。
再点上一根烟,猛地吸上一口,侧过脸,去吻他的嘴唇,小子,还嘴硬,呛死你,她没能呛死他,纠缠间,也不知道是谁的脚踢翻酒杯,酒杯倒了,酒瓶也倒了,随后,他外套掉落,接着是她的鞋子。
他把她从地毯上抱起,把她平放于床上,亲吻她的额头“晚安。”
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别走。
他没说话。
片刻。
他声线又干又涩:“戈樾…”
“别走。”
不再掩饰,他拉着她的手指引着,指引,停顿,让她充分了解,黯哑的嗓音说出:“你知道你刚刚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想了想,点头。
“真的可以吗?嗯?”
点头。
天光呈鱼肚白时,她爬到他身上,像猫儿,四肢撑在床上,亲吻他的嘴唇,她和他说:“宋猷烈,我是坏女孩,是刽子手。”
“不,你不是。”
不,我是,戈樾琇是坏女孩,是刽子手。
在泪水慢上时,她亲吻了他。
次日,戈樾琇醒来没看到宋猷烈。
她以为宋猷烈和之前一样办事情去了,坐在沙发安静等待,临近中午,戈樾琇等来了不冻港车祸事件肇事者自首的消息。
掀开窗帘。
窗外还是白茫茫一片,有一行脚印从她窗前往外延伸。
戈樾琇知道,那行脚印是谁的。
他就是沿着这条路前往警察局,在这个清晨。
他离开时,她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没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但凡强壮善良的人,生活都格外的苦。”
泪水滴落。
傍晚,戈樾琇给戈鸿煊打电话,她说爸爸帮帮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戈鸿煊没为难她。
他只是要她忘掉这座城市,忘掉在这座城市发生的。
“好。”
忘掉摩尔曼斯克,就像她从没来过摩尔曼斯克一样。
那天早上,在法院门口,戈樾琇目送着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下从正义女神雕像下走过。
她的甜莓。
---猫和金丝雀。终---

第156章 戈樾琇,我唾弃你(番外)

关于结婚, 对于宋猷烈来说, 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那大致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为了繁衍后代而在一起,以仪式结合若干法律条框昭告亲朋好友。
直至那天。
传来戈樾琇要结婚的消息。
妈妈说“阿樾要结婚了。”
妈妈口中的阿樾是戈樾琇,妈妈叫阿樾叫了好多年, 妈妈口中的阿烈和阿樾宋猷烈不是很喜欢, 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是排斥,阿烈和阿樾按照中国人的思维很容易想成“那应该是姐弟或者是兄妹关系”。
妈妈口中的“阿樾要结婚了”自动过滤成“戈樾琇要结婚了。”
嗯, 戈樾琇要结婚了。
这个讯息初次传达至中枢神经时和“戈樾去现在在某某国家”概念差不多, 戈樾琇去往某某个国家这是她自离开洛杉矶后在比弗利的这幢建筑被常常提及的消息。
第二遍“戈樾琇要结婚了。”
瞬间,精神高度集中,继而, 脑子一片空白。
不到一分钟。
和“结婚”所有相关词条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清晰状态在脑海中一一展现出来。
得出以下结果:
这个世界上骤然出现这么一个人,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会戴着和戈樾琇同款戒指, 住在同一所房子里,一起吃饭做饭一起参加家庭聚会,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
愤怒来得很快。
细细追究,可以说是迁怒。
迁怒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多出这么一个男人。
一切好好的,所有人都在按照自己轨道运行,忽然间多出一个号称要和戈樾琇结婚的男人。
结完婚的男人女人将被冠以“伉俪”“夫妻”诸如此类称号。
据说,这个星球百分之八十几以上的夫妻都能相伴到老,假如戈樾琇是这百分之八十几的人之一, 那就意味着, 在戈樾琇在和这个男人一起变老的过程中还有可能为其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