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凝窘得满面通红,她见几个太妃像是瞧见了怪物似地瞪着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几个老太太一定是在想:一个嫁过人的寡妇,竟让皇上如此乱了分寸,这这这,从头到脚,也没看出究竟是哪里好呀?

堂上一时没人说话,安静得只听到宫女插花入瓶的声音,开始打岔的那个太妃心地甚好,见雨凝尴尬无状,便又开口笑道:“如此要恭喜贤贵人,也要恭喜太后。从前瞧着皇后,惠妃,康妃,已经是个顶个的水灵剔透,好到不能再好了,偏偏这二格格也是个绝色的佳人,太后的这些媳妇儿,竟是一个赛过一个地讨人喜欢。”

庄太后似笑非笑地哼一声,回头问道:“什么时候了?怎么皇上还没过来?”

一个宫女过去瞧了瞧那西洋金珐琅的小钟表,回道:“回太后的话,已经近巳时了。”

庄太后皱眉道:“这孩子也是…身子刚好一点,就非要上朝议政,这还也罢了,偏又捱这么久,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话音还没落,却见塔娜快步走进来,轻声道:“皇上下了朝,已经到门外了。”

别人还罢了,雨凝一听到立刻觉得全身一松,七魂六魄总算回到原位了,他来了,他在这里,自己还有什么好怕好惧的。

庄太后冷笑道:“你还跪着做什么?让皇上瞧见我怎么苛责你的吗?”

雨凝自知理亏,忙谢了恩站起身来,乖乖地站在一边,眼睛却忍不住向外睃去,正瞧见见顺治扶着小良子的肩膀,身上穿着淡黄色的龙袍,相貌如旧,面色却极为难看地青白。

顺治见雨凝站在一边,水似地眸子定定地向自己望着,竟是移不开眼睛了,还是塔娜清咳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上前行礼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前几日有些咳嗽,今儿可好些了吗?”

庄太后见他脸色难看,忙唤人扶他坐下,这才沉着脸道:“我咳嗽倒是好些了…可瞧瞧你自己个儿,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这时有宫女送上奶茶,顺治抿了口,忍不住皱眉道:“大热天的,也不点些冰粒子。”

塔娜在一边陪笑道:“皇上这一夏是别想了…太医再三吩咐的,要好好地调养,千万不能用冰的粒的东西,那冰吃着舒服,到肚里却都化做了虚火,万是万用不得的。”

庄太后借着塔娜的话,冷笑着嘲讽道:“你倒是心疼他…只是你管的了他吗?他在这里不吃,回到乾清宫只怕是别说冰粒子了,就算是冰砖,还不是一般地下了肚…”

“皇额娘…”
顺治心里雪亮的,忙抬头含笑道:“瞧皇额娘这话,只要娘吩咐了,儿子哪能不听呢…”

太妃们见母子俩话里有话,相互瞧了一眼,便有人先找些话岔起身说要走,庄太后也不拦,待到屋内没有外人了,顺治便站起身来,走到庄太后身边摇着她的肩膀笑道:“皇额娘别生气了,是儿子的错,一时情急,竟忘了让敬事房来请旨,擅自封了雨凝为妃…可是皇额娘,当日她进宫来,也是皇额娘的意思,事儿前事儿后的,还不是一样,求皇额娘就别为了这件小事动肝火了。”

庄太后回头瞧着他清瘦的脸庞,轻轻叹气道:“我哪里是为了这件事呢…你是皇上,别说下旨,就是说句话,那也是金口玉言,我这里赐个印,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我只是气你不知道爱惜身子,太医让你好好调养,你就偏急着传她陪寝…”

听这话,顺治和雨凝都窘得脸色通红,雨凝更是头也不敢抬,只听到顺治略有些尴尬地分辨道:“皇额娘原来是为这件事生气…儿子传贤贵人陪寝,也不过是陪着说说话罢了。”

庄太后冷笑道:“瞧你今天的脸色…俞发难看了,说说话也憔悴成这个样子,我倒不信了。”

顺治还欲辨白,庄太后却不肯听了,她沉声道:“贤贵人,当日你入宫是我一力决定的,皇上册封,我自然欢喜,只是你既已身为妃嫔,就要事事替皇上着想,如今龙体不适,你就该自律些,别伤了皇上的元气。”

雨凝一时真是哭笑不得,但又没办法分辨两人其实没什么事,她不由得想起《红楼梦》里晴雯的话,枉担个虚名。可这虚名也只能枉担了,难道还要向庄太后去说闺房之事吗?

她无可奈何,只有跪下去低声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万死,求太后惩诫。”

庄太后哼道:“惩诫可不敢当…如今皇上对你是视若珍宝,我又怎么敢故意寻皇上的气呢。只是有一样,从今儿开始,让敬事房把绿头牌给我撤了,一个都不许奉上,皇上若是想你,就去你的玉宁宫说话,到时辰就走。小良子,你给我瞧住了。”

顺治也是哭笑不得,只有垂了手道:“儿子奉皇额娘慈训。”

雨凝悄悄抬眼瞧他,只见他躲在庄太后背后,向自己眨眼做出个鬼脸来,不由得低头微笑。

“得了得了…都是自家人,说开了也就无妨,”庄太后见他们俩都应了声,便也缓和了神色,微笑道:“塔娜,去把贤贵人的玉印拿来。”

原来后宫中正位妃子,册封时都由太后和皇后联名赐印,印上刻着宫名和嫔妃的名号,雨凝双手接过来,只见是个色若莲花的紫玉小印,用淡青色绦子系着,印上阴刻了”玉宁宫,贤贵人”几个字,十分地精美。

雨凝忙系到衣带上,跪下谢了恩,庄太后微笑道:“还有些金银绸缎的,都已经送到你宫里去了,既然已经封了妃,你和姐妹们也别太生份了,皇后惠妃康妃那里,都常常走动些。”

雨凝应了声,低头谢恩时发上的簪子流苏轻摇,庄太后不禁咦了一声,皱眉道:“这簪子倒是眼熟的很,像是谁也有一支似的?”

雨凝忙道:“回皇太后的话,是康妃姐姐赐的。”

庄太后先含笑道:“怎么还改不了口吗?奴婢太后的,该叫声额娘了,”接着却又挑眉道:“你和康妃还真是要好,我记得康妃是最喜欢这支簪子的,总见她戴着,竟也舍得送给了你。”

顺治心不在焉地瞧了瞧,淡淡道:“是康妃的簪子吗…倒没注意过,你若喜欢朕就再赐几支给你,只是朕瞧着没你平时常戴的那支白玉簪子精致。”

雨凝心里微甜,忍不住抬头向顺治嫣然一笑,她的确有支白玉簪子较为喜欢,但也不过多戴了两次,难为顺治竟瞧在心里,记在心里。

爱元宫。
希微半眯着眼睛,听着慈宁宫那宫女将方才的情一一述来,不由得变了脸色,本来清澈灵动的眸子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当真?”
她问,心里却已经回答了…是真的。

别说一根簪子了,就算是自己这个人,这颗心…
他又何尝放在了心上。


第二十七章 七月七日长生殿 不负相思意(上)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一眨眼的功夫,已是七月初七乞巧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满族人的节日中本没有这一项,但入境随俗,何况七夕的由来如此凄美,久而久之,连皇室中也正儿八经地认真起来。

皇后早晨一起来,宫女特意给她梳了个极繁复的髻子,又花钿碎钻地戴了满头,又特意从精绣坊赶出套鲜艳的蒙古袍子。皇后入宫不到一年,还没摸清这里面的规矩,只是笑道:“今儿不是你们晒水试针乞巧吗?怎么只把我打扮成花蝴蝶似的。”

那宫女抿嘴笑道:“主子有所不知,万岁爷进关后,起初只是我们宫女过这七夕,但这些年来,主子们瞧着有趣,竟也过起来了。奴婢待到午时,就去给主子晒碗水,晌午后试针,到得晚上,万岁爷还会在御花园的水榭里摆几桌家宴拜月呢。”

皇后含笑道:“我只听她们说起乞巧试针,却不知道晚上还有这月下小酌,你快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别让他们打量着我这皇后只担个虚名。”

她的话音未落,就瞧见希微从外头走进来,笑微微地道:“娘娘不必着急,慢慢地梳妆打扮着…臣妾已经去御膳房吩咐过了。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年年办宴,他们心里都是雪亮的,我过去的时候,瞧见乞巧的果子已经炸出来了。”

皇后侧着身子让宫女系上腰带,忍不住好奇道:“什么叫乞巧果子…是瓜果梨桃,怎么还炸着吃?”
希微笑道:”娘娘生在草原上,怕是没见过吧…这乞巧果子,从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我在娘家的时候见他们做过,其实也只是借个名儿,不过是把糖在锅里煮化了,再和进去些面粉、芝麻,拌匀以后用杖子捍薄来,等它不那么烫了,就切成条,折成各式各样的花色,什么鹊儿呀,牵牛花呀,再放进锅里一炸就是了。”

皇后听的入迷,笑道:“听着就让人馋了,真想赶快尝尝…”

希微走过去帮她把头上的发簪正了正,微笑道:“那可不成…这是等到晚上供牛郎织女的,待拜完了月,才能入品,娘娘还是得忍忍。”

皇后见她趁着正簪子的功夫,悄悄向自己使个眼神,忙寻个由头把身边的宫女都支开了,待屋内无人,果然希微皱了眉,悄声道:“娘娘,臣妾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见她严峻的神情,皇后心里一颤,忙靠近了些,轻声道:“是什么事…?”

希微叹了口气,幽幽道:“说起来也是…唉,昨儿夜里我去玉宁宫,正巧皇上也在,皇上寻了个空子,竟对我说:宫里最近都传惠妃仗势逼人,害死了个小太监,你可知道…”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把皇后震得呆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希微,半晌才吃吃道:“这是从哪儿说起的,可不能混说…”

希微皱眉道:“可不是,我当时听也是楞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皇上又说:‘听说那太监是御膳房的,来玉宁宫收膳的时候拦上了惠妃,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竟被发落去了辛者库,那太监在十三衙门大喊冤枉,没隔几日,竟无缘无故地死了。’”
“这么大的事儿,我哪敢擅自说知不知道的,就如实告诉皇上,这事儿我没听说,怕是下面的宫女太监们胡嚼舌头也不是没的事儿…皇上却说;‘奴才们出了岔子,打了骂了也就算了,送往辛者库为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怎么偏偏就无缘无故地死了?’”
“皇上这话里有话,我哪敢接呀,只能说:‘三人成虎,或许是有奴才们受了惠妃的气,故意编出这话来四处传了,皇上别急,先查查再说。”

皇后专心听着,神情忽明忽暗,她站起身来,慢慢地踱着步子,两只手紧紧地捏在一起,用的力太大,骨节都泛了白。

“昨夜里太晚了,臣妾不好来惊动娘娘安寝,所以赶着今儿一大早来了…臣妾冷眼瞧着,皇上似乎颇有疑意,怕是还要来问娘娘,因此斗胆来说一声,让娘娘心里早做准备。”

“劳康妃费心了,只是…”皇后脸色发白,无可奈何地苦笑道:“这话也传到我这里了,我早就找了惠妃来问,她…她倒好,只会任性发小姐脾气。”

“谁只会任性发小姐脾气…”说曹操曹操到,皇后的话音还没落,竹帘子一闪,一个杏红袍子的娇艳少女探头进来,正是惠妃那德玛。

“你们姐妹俩躲在这屋子里,偷偷摸摸地又说谁坏话呢?”惠妃俏皮地一笑,瞧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希微低下头去不语,皇后气得真是无话可说,也伸手指了她道:“你…你…”

惠妃见皇后神色难看,忙过去拉住她的手笑道:“姐姐又生谁的气呢?康妃最是会卖乖弄巧,想来一定不是她,哦…我知道了,准是生那个玉宁宫的狐媚子的气。”

她在皇后面前,总是毫无顾忌地撒娇任性,今儿也不例外,口不择言地骂道:“那个贱蹄子,汉人生出来的狐媚野种…”

皇后忍不住微微皱皱眉,惠妃犹如不见,继续粗言道:“自从那贱人进宫后,皇上竟再没翻过别人的牌子,真真是汉人说的什么红颜祸水…往常十天半个月的,还能见一次皇上,和皇上说说话,现在得了,要见皇上,就得去玉宁宫,真恨不得一把火把那破房子烧了。”

皇后见希微低着头微笑,忙出言制止道:“你又瞎闹了,皇上这阵子身子不好,绿头牌是太后下旨让撤的,和贤贵人又有什么关系?”

惠妃冷笑道:“是…幸亏太后让撤了牌子,否则咱们夜夜孤灯不眠,还不是眼睁睁地瞧着那贱人被抬到乾清宫去侍寝。真不知道皇上瞧中她什么了,那贱人刚进宫的时候倒还入眼些,这几天来却是一日憔悴一日,瘦得像浣衣局的竹竿,动不动捂着嘴咳嗽几声,我真怕她是得了痨病,自己要死就赶早死,可别传给了皇上。”

皇后是个心软的,不禁随着她说道:“贤贵人的气色的确是越来越差了,那天我传了太医来问,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竟有些像皇上前些日子的症状,皇上这才刚好,怎么她又…”

希微听她们越扯越远,忙开口把话题再扯回来,微微笑道:“这些日子玉宁宫可是咱们后宫最热闹的地方,每天到了傍晚,各宫各院的姐妹们都往那儿跑,就巴着能见皇上一面…我是免不了俗的,惠妃娘娘也去过吗?”

惠妃双眉倒竖,向地上啐一口道:“我去她那里,就算她八抬大轿求着我去,我还怕脏了我的鞋呢。”

希微舒出一口气,向皇后笑道:“如此看来,那些话不过是流言了,惠妃娘娘根本没去过玉宁宫,又何来与收膳太监置气一事?”

皇后还没说话,惠妃却是个炮仗脾气,立刻笑道:“去也只去过一次…她刚进宫的时候,我找了个御膳房的太监去收拾她,怎么康妃也知道了?”

皇后就是怕她当着希微的面一口应承下来,但无奈惠妃嘴角伶俐,楞是没拦住。

希微并不意外,但却做出副意外的样子,挑了眉疑道:“难道…难道那事儿是真的?”

惠妃刚要答话,一把被皇后拉住,对她使个眼色,抢着道:“那德玛,你不知道现在有人说你什么…说你仗势欺人,逼死了个小太监。”

惠妃讶道:“逼死?怎么他死了吗?是累死的还是自尽了?”

皇后真是全身无力,摇头道:“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与此事无关,记住了吗?”

惠妃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把旗头上的穗子绕在指尖玩着,淡淡道:“不过是死了个奴才…有关又如何?别说不是我杀了他,就算是我杀了他,谁还要叫我给他抵命不成?”

皇后心神不宁地瞟了希微一眼,希微何等地冰雪聪明,立刻微笑道:“皇后放心,皇上问起来,我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惠妃犹自强嘴道:“怕什么,便说是我做的好了,我倒瞧瞧皇上可是真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难不成要为个奴才和我为难。”

皇后这才松口气,苦笑道:“真是难为你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去慈宁宫请安,那德玛,等会儿皇上万一问起来了,你可得伶俐些。”

惠妃还待说话,被皇后伸手捂住了嘴,恼道:“你要是不我的话,以后也别叫我姐姐了。”

惠妃见皇后认真的样子,低下头生起闷气来,却又故意小声嘟囔道:“左右茉兰妹妹要来了,你有了她当妹妹,还要我做什么?”

希微耳朵尖,立刻问道:“茉兰?是达尔汗亲王的和硕格格吗?只听说要来要来,真是来了吗?”

皇后对着镜子把鬓角掉落的碎发捋上去,低声道:“听说是今儿能到京城,还没准信儿呢。”
她打扮停当向门外走去,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惠妃道:“你待会儿可真得伶俐些。”

惠妃一挑帘子抢在她前面出去了,为了表示心中的气恼,她狠狠地跺着脚下的花盆底,逗得皇后哭笑不得。

第二十七章 七月七日长生殿 不负相思意(下)



三顶宫桥按尊卑停在慈宁门里,皇后走在前面,惠妃和希微恭敬地跟在她的侧后方,今儿来得早,慈宁宫里不像平时传出嫔妃们的莺声燕语,只三个人的花盆底儿踩在青石条砖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这牡丹花儿按颜色不同,名字也各异…”宫庭忽然响起个甜润柔和的女声,惠妃听出这是贤贵人董鄂氏的,忙一把扯住了皇后,向院里撇撇嘴低声道:“听听这狐媚子又下什么迷药呢。”

皇后皱皱眉头,但惠妃执意拉住她不肯让步,希微也略略地向她点点头,她也就勉强地站住了。

院里的雨凝哪知道外面有人偷听,仍在笑吟吟地对庄太后道:“太后请瞧…这白的叫玉版,紫的是葛巾,黄的是姚黄。”

庄太后的声音含笑响起:“花草还有这些个好听的名字,怪不得人家说鄂硕家的女儿真真是个才女呢。”

雨凝笑道:“臣妾哪有这本事呀,也是从前听人讲故事记住的。”

庄太后颇感兴趣地道:“还有故事吗?说来听听…”

雨凝略一回忆,含笑娓娓道:“那臣妾就献丑。这故事讲的是:在洛阳有一少年,年方弱冠,平生最爱的就是牡丹花。他听说曹州的牡丹最好,便跑去了曹州,住在一个荒废的园子等待花开。没想到,花开还没等到,却先遇见了个极为美貌的少女,自称葛巾…”

庄太后听到这里,拊掌笑道:“后面的我倒猜得到了,准是这少女是钱人家的千金,两人后花园私会,生出情意来。”

雨凝微笑道:“太后英明,但这故事只猜对了一半,两人的确是互生情意,但那少女并非富家千金,并且神通广大,不但容色无双,而且还有法术,能点石成银,让那少年一时间富可敌国。”

太后惊道:“竟有如此好事…想必都是那些个穷酸文人们,吃吃不到,用用不到,才编出来哄人的。”

雨凝道:“那少女说怕家不允两人的婚事,要求和这少年回洛阳去,少年自然一口应承,少女临走前还带了个表妹来,一般的清肌玉骨,美若天仙,名字叫玉版,并将玉版嫁给了他的弟弟。”

太后笑道:“这倒是出极喜庆的戏了,想必双双生下个白胖的儿子,清福终老。”

雨凝叹了口气,幽幽道:“本应如此,可那少年静下心来思付,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娘子如此神通,渐渐地竟生出了疑心。”
“他记得那葛巾曾自叙母亲为曹州夫人,他如今有了闲事,便立刻派了人去曹州询查,那人去了曹州百般查探苦无消息,却于一日在那少年住的废宅中瞧见墙上提着送给曹州夫人的诗。”
“他悄悄打探,这才得知,这儿没有曹州夫人之人,却有株极美的牡丹花得名曹州夫人,品名就是葛巾紫。”
“这少年本就满心疑虑,听了这人的回话,更是坚信自己的妻子是花妖,便故意在她面前念起那墙上提的赠曹州夫人之诗来。”

庄太后听到这里,连连摇头道:“这人真是愚蠢之极,那葛巾既美且慧,又对他一往情深,他却顾忌起这些情外之物,真是愚蠢。”

雨凝叹道:“皇额娘说的极是,这少年念完诗后,只见他娘子立刻变了脸色,急忙喊了她妹妹玉版抱着两人生的孩子过来。”

庄太后皱眉道:“莫非是要吃了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雨凝摇头道:“葛巾并没有伤害他,只是黯然道:当年我感动于你对我的真心,才以身相许,现在既然你怀疑我,那我们的缘份也就到头了。她说完话,就和玉版都把孩子高高地举起来,向地下狠狠地扔去。”

听到这里,庄太后连念几句阿弥陀佛,院外皇后惠妃早听入了迷,也差一点叫出声来。

庄太后叹息道:“这也未必太恨心了,终究是自己生下的孩儿,怎么能下此毒手。”

雨凝道:“那少年悔之不及,再瞧时,葛巾玉版二人并地上的孩子,竟都消失不见了。过了几天,孩子落地的地方长出了二株牡丹花,当年就开出盘子大的花朵来,一为葛巾紫,一为玉版白…”

皇后站在墙外已是听得入迷,幽幽叹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葛巾玉版真乃奇女子也。”

她情难自禁,却被院里的人听见了,就听里面竟传出顺治清扬的声音来:“我正纳闷呢,方才还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怎么一眨眼又没了,你躲在外面偷偷听故事,快快纳上些茶钱。”

皇后微微一笑,扶着宫女向院里走去,惠妃却故意大声冷笑道:“好一位伶牙俐齿的女相公,再说段书来,若是能哄了我们姐妹开心,茶钱自是有的是。”

她这话一出口,皇后立刻变了神色,回头狠狠盯了她一眼,女相公在当时是指那些进入富贵人家,说书讲笑话哄人开心的丑角。

雨凝专攻清史,如何不明白,立刻一股火从心底腾地蹿起来,只是尽量忍耐着。

惠妃自己倒觉得这话说的很是俏皮,扬扬得意地笑着走近院里,她以为雨凝一定会满面怒火,却见她只是淡淡一笑,若无其事的样子害得惠妃颇有出拳打不着人的感觉。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诅咒道:贱人,你就装吧,等着瞧你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