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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哪能不认得她是谁,见她独自一人,不免有些诧异,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低头领命匆匆去了。
一阵风掠过,本应是清淡的莲香忽然变得极为浓郁,浓得呛人嗓子,希微略略皱了皱眉,思绪毫无预警,忽然转回曾经的一幕…
也是在这里,在九曲桥通着的汉白玉亭子里,旧后娜木钟娇艳含怒的容颜清晰如昨,就是那一天,娇纵任性的陶如格是如何地得意和自矜,以为自己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自己当时还只是个小小的希贵人,只能陪侍一旁,却找到机会将夹竹桃的花粉弹进了酒中。
说实话,杀人的滋味并不好。
尤其是那些嚼舌头的宫女们在背后讲述着陶如格的冤灵如何在夜晚出现,出血的七窍如何狰狞地寻找着真凶的时候。
自己也会心虚和害怕,甚至不惜以自己一心要改变的历史来为自己开罪——她命里注定是要死的,谁也改变不了,自己只是顺时应事。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牺牲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还记得自己和已逃出宫去的琳妃多次重复的话…
谁动了情,谁就输了。
后宫之中,怎么样都可以…自私,恶毒,阴险,决绝,都能让你活得更好。
但只有一样,是万物的禁忌,碰也不能碰的…
那就是情字。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我很早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该如何去做…
但为什么,当我想起那雪亮的剑尖划过花雨时。
心会如此痛楚?
福临,福临,福临…
菜都是清淡爽口的小菜,青芽蛋白,桂香豆腐,三色水晶冻,并一壶极稠极浓的梨花雕。
精致的玉杯,一杯也不过是半口,希微倒得厌烦,便干脆将那酒瓶凑到唇边,汩汩地痛饮起来。
酒是这样的东西…闻着香,吃着却是苦的,希微开始喝得只是皱眉,到得后来,竟也甘之如饴了,她将瓶口向下一倾,只流出几滴来,一瓶酒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喝完了。
倾觞一醉,不觉天色已暮…
那接人的宫桥已经到了玉宁宫吧…
以愁解酒,何时星辰已出…
董鄂氏如今正陪在顺治的身边,互诉衷肠爱意吧。
酒意一点一点地向上涌,终成大势,让人的理智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净。
希微靠在栏杆上,瞧着池子里的黑黢黢的荷叶,月光皎洁,竟将青莲生生地洗成白莲了。
她脚步虚浮地走出亭子,走到九曲桥上,在荷香的风中,缓缓地打着圈,一圈,又一圈。
她说:“月亮,来呀,把我也洗成白色呀。”
醉语如痴人说梦,却为何已满面泪痕。
“我当是哪家仙子云游至此,原来又是你…”忽然身边响起个声音,冰冷的,却又是清冽的。
希微斜着醉眼睨过去,平时里清冷的面容借着醉意酡红如酒,眉梢一挑竟然极尽风情地,嫣然笑道:“怎么又是你?真是天大的胆子,天色已晚,宫门已下锁,你竟敢还留在后宫,就不怕死吗?”
那人从栏杆上跃下,一身白衣被风吹得衣袂飘飘,剑眉薄唇,正是应尚,他极难得地微笑道:“这话说的真重,若是不知道你是宫女,我真当面前站的是位尊贵的主子娘娘了。”
希微借着醉意抬头瞧他,竟呆呆地楞住了,隔了半晌才皱眉道:“你很像一个人…可我一时想不出是谁?”
应尚似乎心情不错,一改平日里惜字如金的样子,双手抱了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让我来猜猜…是你哥哥?你阿玛?还是…皇上?”
希微知道他语下的意思,按常理儿,自己能认识的男人不过这么几个罢了,她摇摇头,依到栏杆上去,恍惚地低语道:“都不是…是谁呢?”
应尚见她柔不胜衣的样子,心里忽然涌上阵怜惜,柔声道:“喝醉的人就别费心思了…只怕你连喝酒的理由都想不出来了。”
希微听了,忍不住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侧头展颜笑道:“你真的是那个冰做的应侍卫吗?我喝多了还是你喝多了,竟听见你一口气说出这样多的话来。”
应尚皱眉道:“我又不是真的哑巴,宫里是非多,少说些话比较好。”
希微抿嘴笑道:“那又和我这样贫嘴?”
应尚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忽然勾唇一笑,他本就俊秀,在月光下更是像童话里的走出的王子,或是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即使是希微心有所属,也不由得心神一窒。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欢喜你,你信吗?”
应尚忽然极低声道。
希微一惊,只见他浓黑的眸子里似喜似悲,唇边含着丝说不出意味的笑,忽地伸手过来,像是要抚摸自己的脸颊。
“你…”
希微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冷地从自己鬓边掠过,竟只是掠起了几丝纷乱的长发。
你可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
就像极柔极软的发丝缠绕于手指的感觉,摸不到,触不着,如月光般轻柔欲融,却重或千钧地撞击着心。
或许有乌云遮住了月光,突来的晦暗将希微从恍惚中惊醒,她眼梢一挑,轻轻咬住唇,见到应尚也忽然改变了神色。
“可爱的小丫头…我说我欢喜你,你信吗?”
冰凉如己的手指慢慢划过希微的唇边,少年的眸子比夜晚更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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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微却笑了…
勾心斗角,互相利用,这宫中哪里有情,哪里又有动情的奢望呢?刚才一定是月光和酒让自己醉了。
面对这样的应尚,希微反而自如地道:“信,自然信。”
应尚微微错谔,眼底闪过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失落,轻声道:“你真的相信?”
所以…”她趴在栏杆上,指向湖中心一朵青莲,”我喜欢的东西,你一定会帮我得到,不是吗?”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应尚忽地合了眸子,平日里静如深潭的内心忽然有一丝烦躁如火如炭地烧上来,压也压不住。
“我既然欢喜你,自然会为你摘取那朵莲花…”应尚勉强出声,细若游丝:“但是若你不欢喜我,我又何必涉水采芙蓉?”
眼睛都不眨一下,希微立刻笑道:“我喜欢你,应侍卫,应爷…或是,应该叫你应尚。”
本应微笑的,为何唇角重若千斤?
应尚一点脚尖,转身纵向莲池,雪白的背影在月光青莲间犹如谪仙,瞧不见身后希微若有所失的垂目。
“涉水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是君好。”应尚曼声吟着诗句,缓缓将那朵青莲送向希微的手里。
希微嫣然一笑接了,却又道:“诗是顶好的,可应爷为什么不念完呢?”
她淡淡地望向天边的云雾,应和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我终于想起来了…”
希微忽然抬头道,一字字地,认真地道,“你像的人就是我…,我们,都是一种人。”
应尚心忽地一沉,望向她清丽但冷漠的面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多谢应爷赠花,有月为证,有花为盟,还请应爷多照拂。”
希微将手中的青莲依了脸颊,白的俞白,青的俞青。
“正是如此。”
应尚淡淡应道,望着她眼里的算计和冷酷,忽然很想喊出来。
傻瓜…
去它的什么盟什么约,只要你想要…
只为你涉江采芙蓉。
第二十五章 假做真时真亦假(下)
“贤主子小心些,奴才扶您下轿。”
小良子恭恭敬敬地在轿边伸出了手,雨凝勉强压住心里的激动和慌乱,却还是一脚踩中了桥杠,险些一跤摔下去。
“笨啊笨啊…竟连轿子也不会下…”
一只温暖的手横里掠过来,扶住了她的腰。
是你…
雨凝抬头…笑…却又忽然沉下脸:“你总是骂我呆,骂我笨,人家本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楞是活活被你骂呆来的。”
顺治扑哧笑了,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自己已寿不久矣,望着她,就是无边无际的幸福。
缎底的布鞋在金石上发出擦擦的声音,就像暖风欲薰,就像烛光将灭,是柔到极致的暧昧。
“这地上的砖明明是青色的,为什么叫金砖铺地?”
“这帐子绣了这些的龙凤,晚上打下来,不会觉得憋闷吗?”
“又不是大婚,为什么点的是龙凤花烛?”
头一晚两人独处,对话却并不暧昧,娇小的身影窝在圈椅里,不住嘴地问。
“因为你呆…”
“你才呆…”
“明明是你呆…”
“你…你欺负我。”
雨凝把头埋在袖子里,偷偷地笑,任性永远是女人表达爱的一种手段,过犹不及,但若不温不火,便是乐在其中。
顺治见她青丝微颤,便知道她躲起来偷笑了,忍不住也无声地笑了,心里一动,便伸手拿起茶碗来抿了口水,却只是不语。
他为什么还不来哄我?
雨凝渐渐笑不出来了,她从袖子间偷偷地望向顺治,见他泰然自若地喝着茶,竟没有一丝的慌乱。
“你…”雨凝又恼又急,嘟了嘴道:“你果然是很会欺负我…”
顺治见她清秀的眉头微皱,眼睛里盈盈的不知是光是泪,心下先自软了,忙陪笑道:“是我错了,你罚我好了。”
雨凝见他真的急了,不禁卟哧一笑,待要说算了,却又心里一动,玩心渐起。
“既然是你受罚,那就要听我的,不管我用什么方子,你都得乖乖地受罚,可好?”
将下巴一扬,雨凝敛起笑意,竟是严肃得紧。
顺治啊了一声,为难道:“这…能力之内…”
雨凝清咳一声,沉声道:“自然是在你能力之内,只怕你不肯…”
顺治见她一脸严肃,眼睛却满是捉侠之意,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不由得摸着额头为难起来。
雨凝转身走到门外,扬声喊道:“小良子,拿你们宫里顶好的油纸伞一把,送进来。”
顺治诧异道:“大晚上的…又没着雨,你想要出去逛逛吗?怕是皇额娘不准。”
雨凝笑吟吟地只是不说话,待小良子拿了伞进来,忙当下就撑开了,那伞色做缃黄,上面画着四季花图,梅花清冷,桃花妩媚,荷花淡雅,菊花冷傲。
雨凝笑道:“小良子真会做事儿…这把伞再好不过了,你先下去吧,没传召不要进来。”
待小良子走了,雨凝便将那伞向顺治手里一塞,一字字笑道:“扮,蘑,菇。”
“什么?”
顺治异道:“什么叫扮蘑菇,是吃的东西吗?让御茶房去扮吗?”
雨凝皱起鼻子,摇头道:“非也非也…扮蘑茹,就是你——撑着这把伞,蹲在墙角里,半个时辰不可以说话不可以动,就像是长在林子里的蘑菇一样。”
顺治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才挤出几个字道:“以朕之龙体…”
雨凝双眉一竖,冷笑道:“讲龙体是吗?好好,臣妾怕了万岁爷了,你不扮我来扮好了。”
顺治听得更是惊讶,吃吃道:“雨凝…你,你有扮蘑菇的喜好吗?”
雨凝对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啊。不过我是会走会跳的蘑菇,只是不会说话也听不着万岁爷的喻旨,所以,万岁爷您从今儿开始,就不必再和臣妾浪费口舌了。”
顺治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用不理不睬来威胁自己,一时间哭笑不得,伞犹撑在头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雨凝…”
他伸手过去轻轻推她,她却故意把头撇到一边,动也不动。
“好好…朕…我,我扮蘑菇还不成吗?”顺治见她嘟着嘴娇嗔的样子,忙服了软。
“不成,晚了。”
雨凝心里早笑了,只是脸上绷着。
顺治急道:“那我…我是蘑菇,你瞧呀,蘑菇蘑菇。”
雨凝见他穿着淡黄色的天子常服,青玉为饰,金丝为缕,瞧起来不知道多清俊,却顶了把这样花俏的伞在头上,真真是让人忍俊不止。
“雨凝…”
顺治见她眼睛里染上了笑意,粉红的嘴唇花瓣似地绽放,忙伸手拉住她,柔声道:“雨凝…你别生我的气了。”
雨凝还未答话,却听门外传来踏得极重的脚步声,接着听见小良子在门外喊道:“夜已深了,请万岁爷贤主子入寝。”
入寝?
雨凝感觉到脸烧得滚烫,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低头玩着腰上的穗子。
“知道了。”
顺治沉声道。
待小良子的脚步声远去,顺治却转向雨凝,微笑道:“你睡在床上,我睡在榻上,有我陪着你,安心睡吧。”
床上?榻上?
雨凝吃惊地抬起头来,瞧见顺治走到桌边,扑地吹灭了蜡烛,也不等她说话,自顾走到床边拉了条被子,衣裳也不脱,就那么和衣睡到榻上去了。
这是…
这是唱的哪一出?
顺治不脱衣裳,雨凝也不好意思脱,只把头上的簪子退了,和衣躺在床上只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月光移动,已至中夜了吧。
雨凝翻了个身,忍不住轻声道:“福临…你不想我吗?为什么这么早就睡了,和我说说话好吗?”
榻上的顺治动了动身子,却慢慢地响起了鼾声。
真的是没心没肺的蘑菇…雨凝气恼地在心里暗骂,却也无计可施,只得闭上眼睛,一会儿呼吸渐趋平稳,沉沉睡去了。
听到她平稳的呼吸,顺治却停住了鼾声,他缓缓走身,轻轻地走到床边,凝视着雨凝睡梦安恬的脸。
清冷的黄缎被上,晕湿了一点水痕。
黑暗中,他说:“我想你…”
第二十六章 无为有时有为无
希微早晨起来,只觉得两个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痛,知书服侍她更衣洗脸,端上碗酸梅汤,柔声柔气地哄道:“主子喝些这个,怕是有些酸,可是醉了酒后,吃些这个是最好的,主子撑着些。”
希微抿了一口,只觉得从嘴里酸到心里,忙拈了个糖莲子塞进口里,皱眉道:“酸死人了…”
知书陪笑道:“不酸的不解酒…奴婢特意多放了些梅子,主子且忍忍,不然今日有得难受呢。”
希微不得已又低头抿了口,却见知书打下门上垂的帘子,凑过来悄声道:“主子…奴婢多句嘴,昨夜里那位…”
“什么那位?”希微像是没事人的样子,拿金边的汤勺在碗里轻轻搅动着。
“主子…别人倒还罢了,您还要瞒着奴婢吗?昨夜里,您那么晚还没回来,听人说您是在御花园里独饮,我就悄悄去瞧了,结果…结果瞧见您和个男子在桥上说话,吓得也没敢过去。主子…这后宫里眼多嘴杂,我们瞧见了不要紧,若是让别的宫人见了…”
知书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着急,干脆就说出了实话。
“你们去了…”希微颇感意外,因为她知道以应尚的功夫,附近有人经过都能知道,何况是走近那九曲桥,应尚为何如此…
“主子,奴婢一直守在旁边,倒没瞧见别人过来,只是这宫里实在是隔墙有耳,求主子别再这样鲁莽行事了。”知书见她不慌不忙,自己不由得着急起来。
“知道了…”
希微心里有些生疑,但面上还是淡淡地,没事儿人似地把汤碗一推,站起身道:“给我梳头吧,还要去慈宁宫请安呢。”
知书见她这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走到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拿出把白玉制的梳子陪笑道:“主子,今儿梳个双喜如意髻如何?”
希微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坐在镜前,知书手指灵巧地翻动,不一会儿就盘好了发髻,她探头去首饰盒里瞧了瞧,微微讶异道:“咦…那根缀了水晶流苏的簪子呢,昨儿主子带着出去的,卸妆的时候倒没瞧见。”
希微取了片胭脂在唇间抿了抿,瞧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道:“我送给贤贵人了。”
知书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道:“那可是主子你最心爱的簪子,还是封妃的时候皇上亲赐的,皇上也说那根簪子最和您相配的,您怎么送给了那位…”
“是啊…”希微幽幽道:“每次待寝我都会戴上这根簪子,他总说,没瞧见人,先瞧见这根簪子就知道是你了…”
知书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主子是要贤贵人戴了去侍寝,让皇上瞧见这簪子,睹物思人?”
希微不说话,伸手拣出串极少佩戴的黄金罗甸的发花,在鬓边比了比,低低叹了口气道:“就戴这个吧。”
知书忙接过来,悄眼望过去,见镜中的希微黛眉微蹙,黯然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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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进宫这几日太过疲倦,或是顺治真的龙威摄鬼,雨凝竟没做恶梦,一觉直睡到了晨光满窗,她睁开眼睛,瞧见榻上已经没有顺治的身影,帐外站了个宫女,见她醒了,忙打起帐子道:“贤主子吉祥…主子这就醒了,皇上说让主子多睡一会儿。”
雨凝翻身坐起来,探头向窗外瞧瞧,问道:“什么时辰了。”
那宫女这才瞧见她是和衣而睡,袍子上全是皱褶,吃惊得连话都忘了回,只楞楞地望着她,雨凝这才注意到,啊的一声,忙躲回了被子里,她想了想,挤出个笑道:“我…我早晨已经起来过一次了,天还黑,就又睡了一会儿。”
那宫女已经回过神来,忙微笑道:“回贤主子的话,已经是辰时了,奴婢去为您拿件衣裳来。”
雨凝见她转身走到侧边的小阁里,不一会儿竟捧出套女子的崭新旗装来,不由得讶异道:“这里怎么会有女子的衣裳?”
宫女帮她解开胸前的盘扣,含笑回道:“回主子的话,各宫主子侍寝侍得好,皇上往往会赐新衣一身,有些主子喜欢早晨穿着直接去给太后请安,精绣坊便定期送来几件新衣。”
雨凝听到“侍寝侍得好”几个字,心里像是有只蚂蚁在慢慢啃食,差点将那身新旗装照着地上扔去,但又听到”太后请安”,顿时清醒过来了,她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衣裳褪去,那边已有太监捧着铜盆和香胰子进来,一时乾清宫内忙碌个不停。
待梳妆得当,轿子一摇一摇地到得慈宁宫院外,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雨凝走出轿子,悄悄往宫门里望去,只见塔娜并几个宫女正拿着花剪,在雨廊外的花圃里剪牡丹花,大厅里瞧不真切,影影绰绰地只三四个人围坐着,想必各宫嫔妃已经请罢安了。
“二格格来了,快里边请,太后念叨您半天了。”
塔娜听到声音,忙含着笑迎出来,扶着雨凝的手又道:“听说昨儿皇上让敬事房下了旨,真是恭喜二格格…不,该唤声贤主子了。”
雨凝见她满面笑容的样子,心里也就缓缓平和下来,侧头低声道:“说起来真是害臊,竟起晚了,太后没说什么吧。”
塔娜只抿嘴笑笑,转身向花圃里剪花枝的宫女们道:“你们把那束摘好的牡丹花拿过来,”又向雨凝道:“要劳烦贤主子受累,把这花带进去吧。”
雨凝微微一怔,但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伸手接过来,羞怯地笑道:“难为姑姑心思细密,只是,若太后训示起来…”
塔娜伸手将她额上垂下来的发丝顺了顺,却是正色低声道:“或是太后有所训示,那也是为了主子和万岁爷好,主子千万别往心里去。”
听她这话,雨凝只得鼓起勇气,向塔娜笑了笑,转身走进堂里去。
花厅里坐着几个穿金戴银的女子,却不是宫中妃嫔,而是寿康宫里住的几个太妃,她们都是清太极的嫔妃们,满清进关后,就跟着庄太后住进了紫禁城。
寿康宫离慈宁宫不远,但这些太妃们和庄太后同为后妃的时候,就颇有间隙,此时虽然是寄人篱下,却也颇有些不食周粟的意思,不是太后传召,她们也只静静地待在寿康宫里,雨凝几乎没见过她们,一时更有些惶恐。
她走近前去,早有宫女过来接了花束,她见庄太后瞧也不瞧自己,心里一沉,忙跪下请安:“奴婢给皇太后请安,给几位太妃请安,太后万福,。”
太妃中有一个性子温和些的,见雨凝有些发窘,忙打岔笑道:“是二格格来了…几日不见,越发俊俏了,瞧瞧这牡丹花,真不知道是人娇还是花娇了。”
庄太后轻轻拿手指敲着桌沿,忽然冷冷地道:“几位姐姐妹妹,以后就别二格格二格格地喊了,论理儿,她还得喊你们一声额娘呢。这位,可是皇上昨儿新封的贤贵人呢。”
几个太妃一时面面相觑,庄太后抿了口茶,唇边含了个冷笑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说来有趣,我竟也是昨晚上才得知的,敬事房昨儿晌午就下了旨,竟没到我这里来请印,有趣的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