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见他话没说错,却全是对着自己吼的,气得一推身边的宫女,那宫女忙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瞧瞧座上是谁?”

那太监犹是气势汹汹,冷笑道:“我又不是狗,自然瞧不清座上是人是狗。”

这话说的就极为粗俗了,惠妃气得浑身打颤,扬手一巴掌打过去,她是草原巾帼,力气实在不小,这一掌竟打得那太监满地打滚,又哭又嚷道:“不得了了…打死人了,快来呀,不得了了…”

虹儿这才点起梅花纱扇的宫灯,房间里渐渐明亮,惠妃还不罢休,追着一脚一脚地踢上去,哑着嗓子骂道:“你个混帐王八,连你娘也不认得了…瞧我不把你的黄子踢出来。”

那太监乘隙一瞧,这才看出原来是惠妃,直吓得抖若筛糠,方才灵巧的舌头也僵住了,颤着声音道:“惠主子饶命,求惠主子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是您呀。”

惠妃恨恨地望向雨凝,见她皱眉立在一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更是气恼。

“来人…”惠妃咬着牙道:“把这个混帐给我送到十三衙门去,照着一百棍子打,若是还没断气,再扔进辛者库。”

那太监吓得魂飞天外,只觉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淌,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雨凝瞧得痛快,却见虹儿不住地向自己使眼色,她略一思付,便走了过去,微笑着向惠妃道:“惠主子最是仁慈温和的,奴婢想向惠主子求个情。”

惠妃呼呼地喘气道:“有你什么事…滚开了。”

雨凝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道:“惠主子,这奴才实是无心之过,奴婢刚才听他说的话,明摆着是针对奴婢来的,只是正巧惠主子坐在了主位上,他才糊涂了,求惠主子别和他计较。”

惠妃狠狠地瞪着她,咬着牙道:“瞧见你这副假仁假义的样子,我就恶心。”

那太监此时却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爬到雨凝身边不住磕头,哀求不已。

雨凝幽幽长叹一声,又道:“全是奴婢的错处,奴婢伺候惠主子用膳,也不该责问这奴才,惠主子若是要怪,就怪到我身上吧。”

凡事有其弊必有其利,善良有时候可能会伤害别人,但有时候也可以做为武器,你俞刚,我就俞柔,所谓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

果然,雨凝这句话一说,惠妃只有生气的份儿,她的气没办法向雨凝撒,只有向那宫女喝道:“还不快去传敬事房的人来领了他,不知道养了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雨凝忙扑通一声跪下了,柔声求道:“惠主子,求您瞧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放过他吧,左右他是冲着奴婢来的,奴婢也没听着什么不好的话,奴婢知道惠主子是为奴婢不平,但奴婢真的无一丝怨意,只求惠主子当做什么也没听到,放过他吧。”

惠妃见她把话说的极软了,那太监又不住地拿眼睛窥视自己,她不怕别的,只是怕这太监出去乱说,眼下里太后和皇后对这董鄂都十分恩宠,她倒也不想真的闹翻来。

“得了,瞧在二格格的面子上…”惠妃沉声道:“一百下板子免了,派人带他去辛者库。”

那太监真是委屈莫名,只为了五两银子,怎么闹到这份上,他见惠妃不留情面,便冷笑一声,直起身子道:“二格格,您不想知道是谁让奴才对您为难的吗?”

雨凝瞪圆眼睛,只见那太监哼哼冷笑,就要伸手指向惠妃,这时却听惠妃昂然道:“你自然会说是我…”

惠妃冷笑道:“你得罪了我,我要罚你入辛者库,你当然会指认是我指使,好让二格格和我心生怨隙,你才趁了心如了意。”

那太监没料到惠妃这么说,一时张了嘴说不出话来,惠妃嘲讽地瞧着他,厉色道:“好刁钻的奴才,这等奴才留在宫里,他日只能是祸根…去传侍卫来,带他去辛者库,专挑那最苦最累的活儿干,我就不信累不死他。”

那太监面若死灰不用再提,雨凝却是心中一惊,她一直不喜欢这位惠妃娘娘,但心底并不讨厌她,因为真正把喜怒表现在脸上的人,反而是最安全的。

她一直以为惠妃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舌尖嘴利,但心机有限,不过是个空心的绣花枕头,并不具有真正的威胁性。

但就从惠妃刚才的那几句话看来…
这个女人,并不像外表那样单纯,不可小觑。

第二十四章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上)



“主子,您安心入寝吧…奴婢就在内间里,若有是什么事,喊一声就是。”
虹儿将帐子掩好,吹熄了床头的蜡烛。

“知道了,快去歇着吧。”
雨凝在黑暗中回答。

鞋底蹭过地毯”擦擦”的声音渐渐远去,雨凝松出一口气,从枕下摸出个精巧的瓶子,黑暗中,瞧不见那瓶子上的红签,但是当蜡塞打开时,一股极为浓郁的花香立刻蔓延开来。

“臂弯…腿弯…脖颈…”
雨凝低喃着,把瓶子里的香粉倒在手心,然后在各处涂抹着。

好了!

乌黑的眼珠在黑暗中闪着一点点的星芒,雨凝微微一笑,将瓷瓶塞住放好,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就是了。

那天醒来后,棉制的内衣留下了无数纷乱的褶子,雨凝细细地瞧了,尤其是在手臂和脚踝处。

或许睡觉时无意识地翻动会让衣服生产皱褶,但不能解释的,是自己脖颈间浅到难以分辨的深色瘀痕。

没有人会在梦里自己掐自己,以及那些皱褶,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那股邪恶的力量,不是鬼,而是人。
是有人按住了自己的四肢,然后用针或是什么东西,扎进了自己的左臂。

虹儿说她什么也没听到…只有两个可能,一就是她是被人制住了,二就是…她在撒谎。

这瓶香粉是大食进贡的迷罗醉,香气浓郁且凝久不散,如果沾在手上,即使用水去清洗也清洗不掉。

今天晚上…有些事,或许就能得知真相了。

浓郁的花香像是催眠的圣品,雨凝在心里暗暗地思付着,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又是这里吗?
雨凝呼出一口气,乳白色的薄雾无穷无尽地在她眼前漫延开来,又到了那里,那个美丽少女出现的地方。

这里既然是幻境,自然应能随心所欲,雨凝干脆扑通坐在”地”上,自然地也是由白色雾气组成的,像是上好的地毯,软而韧。

“客人已经到了,主人还不肯出来吗?”
雨凝以手支颐,扬声喊道。

“你和其他人真的是不一样呀…”
那少女果然又出现了,和上次的清雅秀美不同,她这次穿着水红色的衫子,半露出一点大红的裹胸,一头青丝松松地梳成堕马髻,旁边簪了朵金黄色的牡丹花,轻描眉,淡画唇,竟是风情万种。

“我小时候最爱看的书便是蒲松龄的聊斋,最喜欢听的故事便是遇鬼,孤魂艳魄入梦来,自是求也求不到的事,怎么会怕呢?”
雨凝淡然一笑,仔细地瞧着少女的一颦一笑。

那少女手里持了把题诗画词的团扇,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挑高了细细的眉毛,诧异道:“什么聊斋?什么蒲松龄,我可没听说过…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怕我。”

雨凝见她眼波流动的神情,心里一动,微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何况你如此貌美,传说中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只可惜我不是个英俊儒雅的书生,不然更是要欢喜了。”

那少女将团扇遮在面前,凝神思索了片刻,忽然凄然一笑道:“什么倾国倾城…我命不好,生而为娼,外表不过是骗人饭吃的。”

雨凝见她神色妩媚有余而清雅不足,心里也早在猜度了,听她自己说出来,不禁心头一软,忙笑道:“自古青楼多巾帼…苏小小,柳如是,红拂女,哪个不是既有倾国倾城貌,又有冰雪慧质心的。”

少女听得双眼一亮,抚掌道:“你真是会说话,罗姨的眼力就是比我好…从前选的可没你有趣。”

雨凝闻言全身一僵,惊道:“你说什么罗姨…罗姨是谁?”

少女抿嘴一笑,娇娇媚媚地道:“罗姨…你怎么不记得了吗?就是将你带来的罗姨呀,本来都是由我选人的,可这次力量不够,罗姨便一个人去了。”

雨凝一把拉住她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冷,真真的是触手冰冷,但也顾不得了,只一迭声地问道:“罗姨是谁?为什么把我带来?你又是谁?怎么进入我梦里的?最重要的是,上回你在我背后瞧见了谁?怎么吓成那个样子?”

少女皱眉道:“你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我连记都记不住,怎么回答呢?罗姨不就是罗姨,我是雪泥…旁的,上回我什么也没瞧见,吓什么吓?”

雨凝急道:“不可能…上回你好好地和我说着话,忽然脸就变色了,接着就像是被谁拖走似的,一眨眼就消失了。”

雪泥双眉一颦,不悦道:“我难道会骗你不成,骗你又有什么好处?上回我和你说了几句话,罗姨便喊我回去了,这里除了你我还有谁?”

雨凝丝毫不信,只是狐疑地瞪着她,雪泥睁圆了眼睛,只见清澈的像春天的湖水,竟瞧不出一丝欺瞒。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雨凝茫然地低下头,把脸埋进袖子里,整理着心里纷乱的思绪。

忽然间,她身后又传来那熟悉的感觉,阴冷的像是毒蛇蜿蜒爬近来。

“雪泥?”
雨凝惊恐地抬头,却瞧见面前空无一人,雪泥又如她出现时悄悄地不见了。

是谁,背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聚集所有力气,意图转过头去。

但那东西的速度远比她快得多,只一瞬间,那冰冷的针头或是毒蛇,又已经钻入了她的左臂内。鲜血开始是慢慢地外流,渐渐地越流越快,像泄闸的洪水一样奔腾而出。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雨凝这次毫不挣扎,任那东西汩汩地吸食自己的鲜血,果然身上被压制的力量也小了很多,她悄悄一点一点地把头向后扭去。

只差一点了…
用尽全身所有力气,雨凝终于将头转了过去,恐惧地,却也是迫不及待地,她睁大了眼睛,想看到身后倒底是什么,能让鬼魂恐惧的东西。

“主子…主子…”
一个声音从天边遥远地响起。

“主子,您快醒醒吧。”
那声音越来越近,白雾渐渐消散,雨凝眼前现出一张清秀的脸来。

“是你…”
雨凝全身一软,只觉得背上又是冰冷潮湿,左臂却与前两天不同,钻心刻骨地痛。

“主子,您又被梦迷了吧…”虹儿关切地问道:“奴婢在外面听见您尖叫,连忙跑了进来,瞧您的汗,都湿透衣裳了。”

雨凝恍恍惚惚地瞧着她,忽然心头什么一闪,扁了嘴道:“疼。”

虹儿见她眉头皱成一团,伸出左臂来,忙帮她把袖子拉上去,雨凝是趁机向她身上一嗅,虹儿却是一声尖叫。

“怎么了?”
雨凝吓得直抚胸口,却见虹儿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左臂臂弯,她顺着瞧过去,只见臂弯不再是玉雪无瑕,而是一个锥子大小的孔洞,四缘光滑,似乎可以瞧见里面的血渍和脂肪,但偏偏没有一滴血向外流。

这样古怪诡异的一幕让雨凝也吓得尖叫起来,虹儿忙伸手抱住她,轻声抚慰道:“主子别怕,许是撞到哪里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来。”

按照宫里的规矩,嫔妃请脉,太医必须隔着布帘子不能闻其声见其形,但雨凝这情况实在特别,只得把一条雪白的藕臂从帐子里伸出来。

虹儿见太医楞楞地瞧了半晌,又把脉,把完脉又楞楞地瞧那伤口,却只是不语,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口道:“王大人,我们主子倒底怎么样?您倒是说句话呀。”

那王太医皱紧眉头,摇头道:“真是奇哉怪也…这位姑姑,昨夜你真的未离开半步?”

虹儿皱眉道:“那是自然,奴婢就睡在主子卧房里的小侧间里,主子翻个身奴婢都能听见。”

那太医苦着脸道:“这真是奇怪了,老夫行医半世,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伤口,脉象虽浮却尚平稳,只是失血之状罢了,但这伤口又没有流出一滴血来。”

他在那里翻来覆去地说了半天,也只是开了个止血生肌的方子,可是那伤口根本就不流血,又何谈止血呢?

虹儿低低嘟囔句:“真是庸医。”

雨凝忙道:“不许胡说…拿个银裸子送给王太医,送王太医出去。”

待得虹儿送了王太医回来,雨凝已经起身坐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水晶帘。

“主子,这事可要禀给太后皇后。”
虹儿见她脸色苍白地近似透明,心里一酸。

雨凝缓缓摇头,只说:“你去瞧瞧水备好了没有…我沐浴完还要去给太后请安。”

虹儿依言去了,雨凝则微颦双眉,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那水晶珠子。

浓郁的花香…
虹儿身上没有,却在这水晶珠子上出现…
难道…这玉宁宫里,真的有鬼?


第二十四章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中)



沐浴完了,略吃了几块点心,雨凝就匆匆地赶到慈宁宫去请安,贤贵人的封号撤了,竹桥便辇也没有了,她走得满头是汗,只觉得全身酸软。

待慈宁宫请完安,她又赶去皇后所居的坤宁宫,一进门,就听到惠妃清脆的笑声和康妃清冷的语声。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雨凝盈盈地跪下去,行的是大礼,自称的是奴婢。

皇后忙微笑着做个起的手势,柔声道:“二格格这是做什么,左右都不是外人,册封也是眼前的事儿,这么说可折煞我了。”

惠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冷笑道:“册封…有人倒是想呢!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良善了,人善被人欺,这些奴才们就是看准了你这点,越发不成个样子。瞧瞧,瞧这净瓶里的鲜花,枯的枯残的残像什么样子…姐姐,这些奴才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你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他们哪知道什么叫尊卑。”

她句句带刺,皇后忙责备地瞧她一眼,希微只是含笑望着,雨凝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笑盈盈地道:“惠主子说的是…这瓶里的鲜花的确是不太好了,娘娘若是不嫌弃,就由奴婢去御花园为娘娘采摘些回来。依奴婢看,这白玉净瓶玉质清透,最适合插几枝舒展自如的荷花了,又雅致,又馨香。”

皇后赞赏地点点头,和颜悦色地道:“怎么好劳动二格格呢,让宫女们去做就是了。大暑天的,咱们谁也别出去,就在我宫里陪我说说闲话,等会午膳也在这里用了。”

希微一直不说话,这时才微笑着开口道:“可不巧了,今儿正好是臣妾探视三阿哥的日子,娘娘这顿饭,需得留着给我才是。”

皇后啊了一声,满面笑容地从衣襟上解下个坠子,柔声道:“这是皇上赐给我的珍珠佛像,姐妹们瞧瞧…南人的手艺多巧,听说是先用锡做出佛像的样子,再塞进蚌壳里去,待得日子够了把蚌壳一打开,就是颗珍珠佛像了。”
又向希微笑道:“三阿哥还小,火气低,把这佛像给他戴上护身吧。”

希微抿嘴一笑道:“谢娘娘的恩典…可有一样,下次轮到日子我可不说了,免得人家以为我故意来娘娘宫里等恩赐的。”

这话说的几人都笑了,皇后道:“若是这样,你就快去吧…其实我这里午膳也没什么好吃的,这几天天太热,都是些腥的膻的,瞧见就没了胃口,一天不吃…也不觉得饿。”

希微凑趣道:“娘娘胃口不适吗?别是…别是遇了喜了。”

惠妃心里一动,拉住皇后笑道:“姐姐,是也不是?”

皇后羞得两颊通红,低头笑道:“尽胡扯了…也不怕二格格笑话。”

希微微笑道:“这有什么笑话的,若真是遇了喜,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只是有一样,先告诉我,是爱吃酸还是爱吃辣?”

皇后不解道:“都爱吃…早晨喝了碗奶子是酸的,还吃了份肉末烧饼,里面放了胡椒面,是辣的。”

惠妃也不懂希微的意思,侧头道:“什么爱吃酸爱吃辣的?我也爱喝酸奶子,好还是不好?”

希微只是抿着嘴笑,雨凝便柔声解释道:“民间传说酸儿辣女,遇喜的时候爱吃酸的就是男孩儿,爱吃辣的就是女孩儿。”

皇后在心里牢牢记住这句话,准备晚膳让他们加上份酸奶子。
第二十四章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下)



惠妃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却又撇了嘴道:“谁问你了…多嘴多舌的东西。”

皇后见她泼的不成样子,忙瞪了她一眼,转身向雨凝笑道:“难得二格格书上的东西全懂,世上的俗事也明白,真真是个才女。”

惠妃把嘴撇得更厉害,眼睛斜的只剩下眼白,希微在心里笑笑,忙站出来道:“真的不早了,娘娘,惠妃,我这可得先行一步了…”
她又瞧向雨凝,微微一笑道:“二格格还没见过我的三阿哥吧…说起来好笑,从前觉得做母亲的最是肉麻,不论生熟,都恨不得把孩子挂在嘴边,赞到心坎。可现在轮到自己,竟也脱不了俗套,瞧见个生人,就想拖着她去瞧孩子,就怕二格格厌烦。”

雨凝知道她是为自己解围,谢还来不及,哪里会厌烦,忙也笑道:“哪儿的话,早想去瞧了…听说三阿哥出生时红云如锦,群鸟来朝。”

希微掩嘴笑道:“得得得,越说越不成话了…难不成明儿得罪了皇上,罚他去鸟林子里看鸟去,不然哪来的百鸟来朝。”

皇后忍不住卟哧笑了,指着她道:“偏你这张嘴,我初进宫的时候,还只当你和我一样,是个少言寡语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比谁都调皮。”

希微拉起雨凝,边转身往外走边笑道:“咱们别和她们告退,谁让她们笑呢,偏气气她们。”

雨凝见她谈笑自如,冷的时候如同梅花映雪,热的时候又是锦上添花,一时没想到别的,先想到这么好的女子,他怎么能不爱呢?

两个人走出坤宁宫,希微却又道:“知书,送二格格回玉宁宫去,路上拣阴凉的地方走。”

雨凝诧道:“不是去瞧三阿哥吗?”

希微皱眉道:“你瞧瞧你的脸色,才两天没见,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你快回宫歇着去,若是实在撑不住了,就去传太医来。”

雨凝心里一热,就见知书过来挽住自己,笑吟吟地道:“好格格,我们主子的旨意都下了,您可千万别让我为难。”

雨凝谢了希微,见她穿花拂柳地消失在小径后,忍不住赞道:“康妃娘娘真真是绝才绝色,难得的又有本事又有容貌。”

知书叹道:“怎么不是呢…昨儿听说惠妃去您那里闹了一场,又听说御膳房故意欺负人,端去的菜都是不能动的;我们主子只叹了一宿,今儿早晨又亲自去找了御膳房的张头儿。只是今非昔比,如今是皇后和惠主子管事儿,我们主子再强也不好多说…”

雨凝明知道她是故意对皇后持政颇有微词,一时间也不好接话,想了想才道:“如此多谢了,有劳你家主子。”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玉宁宫,虹儿早在庭院里候着,见了忙迎出来。

雨凝道:“去拿个银裸子给知书姑姑玩…姑姑别嫌小。”

知书笑道:“二格格别见外了,我们主子当你是亲姐妹一般,偏你一进宫时也住在爱元宫,真真是缘份。”

雨凝亲自把那金裸子塞进她手里,微笑道:“我对虹儿也是这样的…钱财乃身外之物,不给自己人给谁呢。”

知书推了推也就收下了,笑盈盈地谢了恩由虹儿送了出去。

雨凝这时才觉得全身酸软,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她挑起帘子走进内室,偏身躺倒在床上,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睡得香甜了。

虹儿回来刚要关院门,却见个小太监从树林子里转出来,一遛小跑到自己面前,轻声喊道:“虹儿。”

那小太监的帽子压得极低,她一时也没瞧这是哪宫的奴才,便冷了脸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有事就说话,没事就走开。”

那小太监把手指搁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接着将帽沿向上一抬,露出双含笑的俊目,如剑的浓眉。

虹儿惊得倒退两步,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是您…万岁爷

第二十五章 假做真时真亦假(上)



希微走出玉宁宫,却没有回自己房里,她遣了跟着的宫女,自己一人缓缓地向御花园走去。

六月初至,满眼都是浓翠浅碧,希微最爱的却是园角里那片青莲池,白莲红莲都是极清极雅的,唯有这青莲,似紫似蓝的颜色,配着碧绿的荷叶,一株瞧来尤是精致,铺天盖地的颜色压过来,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希微楞楞瞧了会儿,远远见个宫女穿花拂柳地过来,忽地伸手喊了来,冷冷地道:“你去传些酒菜来,就说是我的旨意…菜色不论,酒要梨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