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入陈名夏的心坎,他知道满人不像汉人那么封建,满人女子多半也是爽朗大方的,便端了杯酒走过去,微笑道:“二格格也喜欢雨?”

雨凝见他跟过来,心里不耐,脸上还是敷衍道:“正是,先生也喜欢雨吗?”
这时就听鄂硕道:“这是陈名夏陈大学士,你说话需尊敬些。”
雨凝本来恹恹地只想走,听了这名字不禁一楞,忙回眼打量眼前这人,倒也勉强算得上俊雅风流四个字,只是那眼神像是加了糖的蜜酒,又粘又热地难耐。

陈名夏见她频频回顾,心里不免得意起来,微笑道:“二格格无须见外,唤我陈兄即可,百史也成。”
雨凝见他的年纪足可以做自己的爹,还一副情圣的样子,忍不住嫣然一笑,转身走到鄂硕身边道:“阿玛,我倦了要回房,您陪陈大人好好聊聊吧。”

说完话也不等鄂硕答应,就径自取了把伞往亭外走去,陈名夏忙跟过去赔笑道:“二格格这就倦了吗?”
女人总是很难对爱自己的人狠,至少他满足了你的虚荣,雨凝也不例外,见他殷殷的样子,心里一软,不由得轻声道:“送陈大人一句话…近日安分守己,否则有性命之忧。”

陈名夏一楞,却见佳人已袅袅婷婷地去了,一时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清柔的嗓音,竟是痴了。

鄂硕都瞧在眼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伸手举了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日,陈名夏虽未亲自登门,却有礼送到,点名送给妹子及二格格的,雨凝正在书房里临张旭的草书,就听噔噔噔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一声递一声地喊着:“二妹妹。”

丫头小离过去掀帘子,忍不住向雨凝做个鬼脸,轻声道:“是大少爷。”
雨凝也微微皱起了眉,她这个哥哥实在不是省油的灯,最喜欢的就是欺柔凌弱,若不是近日来鄂硕护自己护得厉害,不知道他又要生出什么是非来。

帘子一动,鄂硕的大儿子库勒纳笑嘻嘻走进来,他其实相貌不丑,只是那副惫懒无赖的神情不讨人喜欢,天气转暖了,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杭绸长袍,却是极刺眼的碧绿色,腰上琳琅满目地挂了不少饰件,若不是帽子上镶的羊脂玉油润,真让人怀疑是走街串巷卖流苏穗子的小贩。

雨凝搁下笔,还是客客气气地道:“大哥来了,快请坐。”
库勒纳却不急着坐,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锦盒来,向空中一抛,不偏不倚地落在雨凝的书桌上,嘻笑着道:“当哥哥的给妹子送份薄礼,你打开来瞧瞧。”

小离忙过去打开了,只见里面是对明灿灿的珍珠坠子,库勒纳笑道:“这珠子比东珠也差不多,待我妹子以后当了丞相夫人,戴起来正正好。”

雨凝见那珍珠光洁可爱,正要伸手去拿,听他这么说忙缩回手,似笑非笑道:“大哥又浑说什么?你盼着妹夫当丞相吗?或许他已经是了,在阴曹地府里,只怕大哥舍不得家里的娇妻美妾。”

库勒纳先是一呆,接着连连摇头道:“若不是这张脸,我真当是谁换了我妹子…除了这脸这声音,你简直变了个人似的。”

雨凝伸手把锦盒盖好了,甩手掷回他怀中,冷笑道:“我倒盼着大哥能变了个人,什么样都成,反正不会更差了。”
这话说的库勒纳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才恼怒地道:“我终究是你哥哥…奚落我很有趣吗?这个妹夫我认定了,他已经和我提了,过几日就寻机会给我个外差。”

雨凝一头雾水地瞧着他,几乎当他是想钱想权想得疯了,接着却听他继续道:“你也瞧瞧自己,又不是十四五的黄花闺女,难得陈大人瞧中了你,过去之后安安稳稳做正室,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雨凝听到陈大人三个字,心里便全都明白了,原来那天雨亭不是赏雨,是相亲,鄂硕瞧中谁不好,竟偏偏瞧中了这个命不久矣的陈名夏。

库勒纳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动心了,忙又赔笑道:“好妹子…明儿你再出阁,哥哥送你一箱珍珠,可有一样…你得见陈大人,不,妹夫了,可得替我在他面前说说好话。”

他正聒噪个没完,就听门外有人喊道:“二格格,陈大人派了人来瞧您,您见是不见?”

雨凝一楞,还没答话,库勒纳抢在前面惊喜道:“见见,怎么不见…”他见雨凝皱着眉头,便涎下脸笑道:“阿玛不在府里,自然由哥哥做主…快请人家进来吧。”

雨凝恼怒地瞪着他,还没开口,已见个素衣轻帽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个红木匣子,先屈膝打了个千。

库勒纳笑嘻嘻地问道:“这是陈大人给二格格的东西吗?除了东西,就没有让你捎封信呀话呀的?”

那少年低着头,低声回道:“倒是有几句梯己话,让小的单独说给二格格听。”

库勒纳眼睛一亮,忙过去拉着小离就往外走,边走边哈哈笑道:“都是过来人,这点事儿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大人那肉麻的情话,你细细地转达就是了,千万别漏了一字半句的。”

雨凝见他闹得不成话,刚要出口阻拦,却见那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只那一眼,却是整个世界都凝固住了,除了瞧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浓黑的眉毛,细长的琥珀色眸子,薄薄的唇边温柔的笑意…原来…是你!

第十四章 知我意 感君怜 此情需问天(下)



二月春风似剪刀,那么四月春风呢?
可是剪刀下细裁精量的绸缎?带着薰香的温暖,就那样…一大片一大片铺天盖地地压过来,那柔那暖那香,竟是不容躲也躲不掉的。

“若不说是陈家派来的人,怕还是见不着你。”
少年缓缓开口,平静的,不是指责也不是嫉妒。

雨凝如梦初醒,攸地烧红了两颊,忙低头道一声:“皇上万福金安。”

顺治深深地望着她,温柔的深爱的,却也是凄凉的,他走到案几旁,雨凝怕他来拥抱自己,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这些是我给你带的…”顺治平淡地说,把那匣子打开来,不是金银珠宝,却是一个个飘着甜香的纸包。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撕开纸,又小心翼翼地摆到雨凝面前。

“你瞧,都是你喜欢吃的…枣泥方,蜜三刀,芸豆饼,雪花落,水乌他…”
顺治一样一样地指出来,展颜孩子似地微笑:“小良子说你喜欢吃水晶门丁儿…我说他胡扯,那天宴上你统共只吃了两口,倒是雪花落吃了不少…我瞧得真真的,一眼也没瞅错,没算错。”

她忍不住心酸,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千言万语无从讲起,只红了眼圈道:“傻瓜。”

他深深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闪着幽暗的光,终于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想要躲,他却握得更紧了,一点点地用力,手心滚烫而手指冰冷的,让她记住,让她永远记住…这手指交缠的温度。

“我在宫里听说了,”他对她凄凉地微笑:“你和陈名夏的婚事…他很好,是个真才子,我和自己说明白了:二格格交到他手里,我放心。”

她只是不住地哭泣,此时此刻,似乎只有眼泪才能宣泄心底强烈而杂乱的感情。她抬起头,泪眼盈盈地瞧着他、忽然起身绕过桌子扑进他的怀里。

他整个人都楞住了,呆呆地低头望着她的一头青丝,颤抖着小心地一点点将她拥入怀中,甚至不敢多用一分力…

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是松香的清冷味道,她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道:“陈名夏他…”

他却神色一黯,用力将她拥紧,将她后面的话也深深地埋进怀里,不让她瞧见自己痛苦脆弱的眼神。只是紧紧紧紧地抱住她,抱住她的青丝,她的泪水,她的微笑,她的心…

良久,他低喃:“别让他喊你雨凝…,珊瑚是别人的,董鄂是别人的,但雨凝…只是我一个人的。”

她哭着,又笑了…抬起手抚过他的脸颊,心里是苦的,也是甜的,那甜是水果糖放进口里,一点点的晕化开来,无边无际地…化开来。

他又轻声道:“这样就够了,雨凝,你放心…陈名夏一定会对你很好。今儿简郡王上了弹劾他的折子,我楞是扔出窗去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一定会好好的。”

他是猪呀…
雨凝忍不住在心底笑了,微微的埋怨,微微的得意,浓浓的甜蜜…
故意挑了眉道:“那么…他万一对我不好呢?”

顺治眼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抹掉,嘴唇苍白得青紫,却还是勉强地笑了笑:“我升他的官,只要他好好对你。下雨了帮你撑伞,饿了为你下面,若是有人欺负你,要挡在你的前面…”

她不想听了,抬起手点住他的唇,带笑地深深地望着他…
忽然掂起脚尖,抬头…柔软的嘴唇擦过…

“傻瓜…我只要你!只要你…”

当爱情降临,世界已不复存在。

管它是因为什么起因,命运的操纵也好,寂寞的依偎也罢;管它会是什么结局,红颜未老恩先断也好,死别泉路无人识也罢。

哪怕明天瞧不见太阳的升起,此刻我只知道,现在我爱你,将来我爱你,临死前所呼唤的那个名字…一定是你。

第十四章 知我意 感君怜 此情需问天(下)



二月春风似剪刀,那么四月春风呢?
可是剪刀下细裁精量的绸缎?带着薰香的温暖,就那样…一大片一大片铺天盖地地压过来,那柔那暖那香,竟是不容躲也躲不掉的。

“若不说是陈家派来的人,怕还是见不着你。”
少年缓缓开口,平静的,不是指责也不是嫉妒。

雨凝如梦初醒,攸地烧红了两颊,忙低头道一声:“皇上万福金安。”

顺治深深地望着她,温柔的深爱的,却也是凄凉的,他走到案几旁,雨凝怕他来拥抱自己,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这些是我给你带的…”顺治平淡地说,把那匣子打开来,不是金银珠宝,却是一个个飘着甜香的纸包。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撕开纸,又小心翼翼地摆到雨凝面前。

“你瞧,都是你喜欢吃的…枣泥方,蜜三刀,芸豆饼,雪花落,水乌他…”
顺治一样一样地指出来,展颜孩子似地微笑:“小良子说你喜欢吃水晶门丁儿…我说他胡扯,那天宴上你统共只吃了两口,倒是雪花落吃了不少…我瞧得真真的,一眼也没瞅错,没算错。”

她忍不住心酸,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千言万语无从讲起,只红了眼圈道:“傻瓜。”

他深深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闪着幽暗的光,终于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想要躲,他却握得更紧了,一点点地用力,手心滚烫而手指冰冷的,让她记住,让她永远记住…这手指交缠的温度。

“我在宫里听说了,”他对她凄凉地微笑:“你和陈名夏的婚事…他很好,是个真才子,我和自己说明白了:二格格交到他手里,我放心。”

她只是不住地哭泣,此时此刻,似乎只有眼泪才能宣泄心底强烈而杂乱的感情。她抬起头,泪眼盈盈地瞧着他、忽然起身绕过桌子扑进他的怀里。

他整个人都楞住了,呆呆地低头望着她的一头青丝,颤抖着小心地一点点将她拥入怀中,甚至不敢多用一分力…

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是松香的清冷味道,她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道:“陈名夏他…”

他却神色一黯,用力将她拥紧,将她后面的话也深深地埋进怀里,不让她瞧见自己痛苦脆弱的眼神。只是紧紧紧紧地抱住她,抱住她的青丝,她的泪水,她的微笑,她的心…

良久,他低喃:“别让他喊你雨凝…,珊瑚是别人的,董鄂是别人的,但雨凝…只是我一个人的。”

她哭着,又笑了…抬起手抚过他的脸颊,心里是苦的,也是甜的,那甜是水果糖放进口里,一点点的晕化开来,无边无际地…化开来。

他又轻声道:“这样就够了,雨凝,你放心…陈名夏一定会对你很好。今儿简郡王上了弹劾他的折子,我楞是扔出窗去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一定会好好的。”

他是猪呀…
雨凝忍不住在心底笑了,微微的埋怨,微微的得意,浓浓的甜蜜…
故意挑了眉道:“那么…他万一对我不好呢?”

顺治眼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抹掉,嘴唇苍白得青紫,却还是勉强地笑了笑:“我升他的官,只要他好好对你。下雨了帮你撑伞,饿了为你下面,若是有人欺负你,要挡在你的前面…”

她不想听了,抬起手点住他的唇,带笑地深深地望着他…
忽然掂起脚尖,抬头…柔软的嘴唇擦过…

“傻瓜…我只要你!只要你…”

当爱情降临,世界已不复存在。

管它是因为什么起因,命运的操纵也好,寂寞的依偎也罢;管它会是什么结局,红颜未老恩先断也好,死别泉路无人识也罢。

哪怕明天瞧不见太阳的升起,此刻我只知道,现在我爱你,将来我爱你,临死前所呼唤的那个名字…一定是你。
第十五章 人空瘦 醉里霓虹不堪醒(上)



后宫里的起落盛衰向来是难以计算,眼瞅着今天还是鲜花着锦,没准儿明就是花落人亡;眼瞅着今儿失宠遭贬,也没准儿明就东山再升,更胜一筹。
老练些的宫人深谙此理,往往是见盛逢迎,见败也不踩,不是因为厚道…是因为世事无常,后宫中更行此理。
就像这几天发生的事…慈宁宫下出道旨意:康妃富察氏赐姓佟佳,入正蓝旗佟额图户下,其父富察敦力流放宁古塔。
这道旨说的明白,瞧的糊涂…
只听说过父凭女荣,怎么到了富察敦力这里反了理儿?这件事真是闻所未闻,进宫两年的正位妃子竟过继到他姓户下了,何况这道旨还有个说头,所谓”口喻”,不入记档,不从敬事房用印,只悄悄地着人把从前册上”富察氏”几个字改成”佟佳氏”。

乐嫔在自己宫里悄悄道:“这才叫福大命大…听说竟是顶替入宫的,欺君的大罪也被她化解,还凭空认了个有权有势的阿玛,额娘成了郑亲王的妹子,真真是梦都梦不着的。”

这件事除了那倒霉的富察敦力,竟也算是件几全其美的好事。
佟图赖自然不必说了,多出个皇上宠爱的正妃女儿不讲,好就好在还多出个阿哥外孙,若是三阿哥将来得了势,佟门一族富贵的还在后面呢。
顺治也颇为满意,佟图赖虽然算不上得力臂膀,但他身后却有个使得着力的人——郑亲王,都说郑亲王只一个嫡亲妹子,疼的和什么似的,别的不讲…只让佟图赖福晋多回娘家走动走动,什么打听不到。
庄太后竟也很高兴…郑亲王是她这边的人,郑亲王的妹婿还能不是吗?顺治自以为收伏了正蓝旗,却不知道庄太后早就请到了佟图赖喝茶——皇上让你跟着他走是吗?你就好好跟着,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异动了,再来告诉我。
佟图赖左右逢源,自然一口应了下来,庄太后瞧在这棋子有力的份上,也就轻轻放过了希微,只罚了半年的常例银子,就带着顺手收回后宫大权,可谓心想事成。
希微倒也不难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峰顶浪尖岂是能久待的,趁着这机会悄悄逃出庄太后的视线。何况现在手里多了佟图赖这张牌,更是可以不急不忙地织线拉丝,在宫内朝里做出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来。

大家都高兴,宫里的气氛一如春意融融,至少…瞧起来是那么回事。

这天天气特别热,希微原来是个最怕热的,生了孩子后身体虚弱,反倒惧冷起来,别人都只穿件薄绸的袍子,只她还罩着镶了毛边的坎肩,缩着房里不肯出门。

惠妃带了个宫女兴兴头头地走进来,脆声道:“你猜我才刚哪去了?准猜不着。”
希微忙站起身来吩咐知书上茶,抿着嘴笑道:“左右不过这么大点地方,还能飞出宫去不成?”

惠妃怔了一怔,似乎被触动了什么,眼里流露出寂寞的神情,苦笑道:“你说的是…我们的天地不就巴掌这么大点,除了宫殿就是花园,一辈子就被关在这里了。”

她向来都是泼辣直爽的性子,一忧郁起来竟让希微也错谔了,忙搭讪着笑道:“就别和我卖关子了,快说,你去哪儿玩了?”

惠妃勉强笑笑,向南边一指道:“去了阿哥所,瞧了你的好儿子…真是又白又胖,真想咬一口。”
希微心里一动,忙问道:“奶嬷嬷们带得可好?长胖了吗?”

惠妃抬眼瞧着她,微微有些怜悯,轻声道:“好着呢…真是不明白他们的规矩,自己生的孩子倒不能养,好在乌尤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疼三阿哥疼的什么似的。”

希微轻叹一声,喃喃道:“快两个月了,拢共也没瞧见几次,说起来亲,想起来,却是个虚幻的影子,瞧不见,摸不着。”

知书见两人相对惆怅起来,忙端了几碟瓜子雪梅过来,打岔道:“惠主子多吃些梅子…别嫌酸,明儿也生下个白胖胖的阿哥,交到我们主子手里带,大家就都不寂寞了。”

惠妃脸微微一红,只是苦笑。
希微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低声道:“怎么?这几日皇上没翻牌子?”
惠妃拈起个雪梅送到嘴里,直酸得把脸皱成一团,吸着气道:“有半个月了。”
希微笑道:“想是最近朝上忙,得不出闲心来。”
惠妃含着梅子,那面上一层柠檬糖粉化了,更是酸到心里去,却不知道酸谁?又没专宠谁,谁的牌子也不翻,他竟在养心殿当起紫禁城里的和尚了。

知书自恃是希微的心腹,大着胆子轻声道:“奴婢才刚去太医院领药,听见太医们说皇上最近龙体不适,常常昏晕过去,太医说是血气亏损。”

希微楞住,手脚明明是冰冷的,却有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她尽力若无其事地道:“惠主子面前不要胡说,皇上天佑神保,龙体康健着呢。”

惠妃淡淡一笑,摇头道:“让她说好了,她准保比咱们知道的还多…我能知道什么呀,瞧都瞧不见他一面,难得在慈宁宫遇见了,他也只当没有我和乌尤两个人。‘皇额娘金安’,‘皇额娘注意身子’,‘皇额娘,儿子先告退了’,除了这三句再没别的,竟像是和太后在置气。”

希微只是微笑,知书却道:“惠主子不知道吗?朝上因为个汉臣已经分成两派了,太后和满臣们都要求皇上严惩那人,皇上硬撑着不办…”

惠妃咦道:“我倒没听说,康妃,你这丫头可比我宫里的强百倍了,朝里朝外的事没有不知道的,真是羡慕你。”

希微嗔知书一眼,忙解释道:“她天天跟着我,哪知道这些去?还不是那天我额娘进宫来随口说的,她竟然都记住了…小蹄子,惠主子不是外人说了无妨,若是和别人也多这舌头,瞧我不送你到辛者库去。”

知书知道是自己多了口,赶忙蹲下行个礼,倒是惠妃伸手扶了她起来,转脸对希微道:“瞧我这记性…你现在是佟佳氏了,有个好娘家,额娘是郑亲王的妹子,能有什么事不知不晓的。”

她酸溜溜地啧着舌头,不知是梅子酸还是话酸,希微只是淡淡地微笑,柔声道:“有什么娘家比科尔沁草原更好,惠娘娘取笑我了。”

惠妃听她奉承,又得意起来,凑近了轻声道:“有件事倒是你们准不知道的…我一个小妹妹也要进宫了,是和硕达尔汗亲王的女儿,今年才十一岁。”

知书讶道:“才十一岁?这位格格也太小了。”
惠妃笑道:“可不是…皇额娘说先送进宫来,当亲戚一般住下,等大些了再封妃。”

希微心里记挂着顺治的健康,哪还管什么十一十二岁,只想赶快传太医来问,但偏偏惠妃的兴致来了,拉着她家长里短地说个不住,临了又道:“知书的手真巧,我学着打绦子,只打了一半就成乱麻了,我宫里偏偏都是眼拙手笨的,理也理不出来。”

希微双眸一亮,忙含笑道:“知书倒也有几分手艺…不如让她跟着你去瞧瞧,她才学会个双如意的打法,正在兴头上呢。”
这话果然成功地转移了惠妃的注意力,立刻拉着知书兴冲冲去了。

第十五章 人空瘦 醉里霓虹不堪醒(下)



好容易劝走了惠妃,希微却见屋子里空空的,不知道轮值的宫女都哪去了,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她心里着急,想了想干脆进偏房寻了身宫女的衣服穿了,径自往东药房走去。

所谓太医院,其实是用来统管天下医官的机构,后宫中设了御药房,御药库及东、西药房,其中东药房是太医当值的场所。为皇帝后妃开的方子,要去御药房取好再回来煎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