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不信我们两个,非要治我们的罪,你可知…我们将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我假作害怕地望着她。
小梨儿脸色刷地白了,如同见了鬼般哆嗦不已,喃喃地道:“难不成…难不成也会像当初对待小豆儿那样…”
“小豆儿?小豆儿怎么了?”我问。
“姐姐…怎会不知小豆儿之事?”小梨儿疑惑地望着我。
“我才入府不久,一直也没轮到伺候主子,如今正要将我分配到二夫人房中做事,却谁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我信口掰谎,脸不变色气不喘,“究竟小豆儿出了何事?”
小梨儿一听说我是要到二夫人房中做事的,立刻把我当成了战友,抹了把眼泪儿低声道:“难怪姐姐不知,这事你只听听便罢,千万莫要对别人提起——这府里虽说人人知道此事,但谁也不敢轻易提起的!…小豆儿她…此前亦是伺候二夫人的,那时不像现在,大家行动都就着伴儿,那时我们也都同其他人家的下人一样,平日里各干各的活儿,闲时或还可凑在一处聊聊闲天儿,忙时压根儿谁也顾不上谁。”
“一日二夫人带了我们几个外出,只留了小豆儿一个人看守门庭,回来时二夫人发现她平日最喜欢的那支簪子不见了,不由大发雷霆,喝令全府下人一齐动手找那簪子——那时老爷尚未娶三夫人和四夫人,正宠二夫人宠得紧,偏那时老爷外出公干未在府中,大少爷二少爷都在外省任职,三少爷又去了亲戚家小住,剩了大夫人也不好管她,全府上下谁敢不依她号令?几乎将整个府宅都翻了个底儿朝天,硬是没找到那簪子。”
“于是二夫人便怀疑到小豆儿的身上,说临出门前那簪子还好好儿地放在首饰匣子里,回来便不见了,房里只有小豆儿一人,偏小豆儿又说没有人进过二夫人的房间,那偷了簪子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却谁料无论二夫人如何逼问,小豆儿就是不承认自己偷了簪子,可又没人能为她作证,二夫人便认为是她嘴硬,大怒之下动起了家法…抽皮鞭、拶手指…直把小豆儿打得不成人形…偏偏小豆儿脾气倔得很,只剩了一口气在,仍是咬定自己未偷簪子…她不知——越是如此便越是令二夫人气恼,叫人将她十根手指活活打断,说什么‘看这贱人以后还拿什么偷主子东西’的话…小豆儿性子烈,当晚便撞死在二夫人的院墙外,临死前…她割破手掌,用血在那墙上划了个大大的‘冤’字…小豆儿她——她死时连眼睛都没合上——她死不瞑目…”小梨儿边说边哭,说至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后来那簪子可找到了?”我沉声问她。
“找到了…原是丢簪子的前一天晚上,老爷在二夫人处下榻,早上起来,二夫人梳妆打扮过后便进了厕室如厕,老爷无意中瞥见首饰匣子里那支簪子上的一颗珍珠快要掉了,便顺手揣进怀里,预备一会儿叫小厮拿到首饰铺去重新镶一下好给二夫人个惊喜,谁知突然宫里来了急信儿,要老爷火速入宫,老爷未等二夫人从厕室出来便走了,随后老爷被直接派去外省公干,连府里都没来得及回,簪子一事便忘在脑后。二夫人从厕室出来,得知老爷入宫去了,也未在意,随后便吩咐我们几个跟了她出门,只留小豆儿一人看守门庭…直到老爷公干回来,拿出那支重新镶好了珍珠的簪子…”小梨儿说至此已再难说下去,只顾用袖子揩着眼泪。
原来这就是段府下人做什么事情都要两两为伴不肯落单的原因,小豆儿的冤死正是吃了无人为她作证的亏。一条美好的生命就这么在众人的眼前活生生湮灭,主子抹杀下人的性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谁不唏嘘,谁不害怕,谁不动容?
“小豆儿…是何时死的?”我轻声问道。
小梨儿边擦泪边歪头想了想,低呼了一声道:“说来倒巧了——竟是前年的今日呢!”
巧吗?不巧,因为这是必然的因果关系。至此为止,我已可以肯定,二夫人的死因正是源自于被她冤枉迫害而死的小豆儿!凶手定然是与小豆儿关系密切之人,杀二夫人是为小豆儿报仇无疑,只是为什么时隔两年才动手呢?如果是为了选择小豆儿的忌日,那么去年的今日也可以动手啊,报仇之人不是都有一种欲灭仇人而后快的急切之心吗?除非…去年的此时,凶手还没有入得段府,或者,以凶手当时的身份还无法接近二夫人的居所。
眼下杀人动机已然明确,凶嫌范围也已缩小,剩下两个最大的疑问——凶手究竟是如何在二夫人的碗中下的毒以及二夫人那枚丢失的耳环究竟去了何处却仍然毫无头绪。目前至少可以推断小梨儿不是凶手,如果她是凶手的话,有大把的机会能够将二夫人早早害死,而不至于等到两年后的今天才动手。而她若不是凶手,那么今天上午始终与她一起行动的小桃儿也就不可能是凶手了。
我于是问向小梨儿道:“今日上午嬷嬷们送来杏仁粥后,除了你和小桃儿两个端了粥进过二夫人的房间外,还有没有其它人再进去过呢?”
小梨儿十分笃定地摇头,道:“没有人了,正因为有我方才对姐姐讲过的小豆儿的事在先,我们几个都特别注意这类的事,除去清扫和放粥碗这类不得不做的事之外,我们绝不轻易踏进二夫人房间半步的!”
“小瓜儿和小枣儿也确实不曾进去过么?”我追问。
“不曾,我们打扫了二夫人房间出来后就一直待在堂屋,小瓜儿小枣儿一下儿也没离开过。”小梨儿道。
如此看来,这四个小丫头都可以暂时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么剩下的就是每日替二夫人熬粥的赵嬷嬷和吴嬷嬷以及三夫人和四夫人这四个人了。要想在粥碗里下毒,只有两个机会,一是从开始熬粥到粥被端到二夫人院门前这段时间,二是把粥放到二夫人房间桌上后至二夫人回房这段时间。如果是在第一段时间内下的毒,那么赵嬷嬷和吴嬷嬷就是共谋,如果是在第二段时间内下的毒,居所与二夫人的小院相邻的三夫人四夫人就最有嫌疑。而我更倾向于后者,即三夫人四夫人其中之一很可能就是凶手。
就算赵嬷嬷和吴嬷嬷当真串通起来想害二夫人,也不可能笨到采用在粥碗里下毒这种方式,因为众所周知粥是她们两个熬的,事发后首先会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她们两人。因此三夫人四夫人下毒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想至此,我安慰了小梨儿几句,将她哄走,闪身避在暗处等段慈出来。不多时见他从二夫人的院子里小心谨慎地独自迈出门来,便冲他招了招手,他连忙快步过来,低声问道:“小姐…如何了?可问出了什么?”
“前年发生在贵府中的丫环小豆儿撞墙而死的事三公子可清楚?”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段慈见问不由轻声一叹,道:“小生因那时在亲戚家中小住了几日,回来后听得家母偶然谈及此事,只说是小豆儿小孩子心性,受不了半点委屈,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不知小姐忽问及此事是?”
“灵歌想请三公子着心腹之人去暗暗查一下小豆儿的身世背景,包括籍贯、本名、出生年月、家中成员以及在入贵府做事之前的详尽经历,除她之外还有三夫人四夫人吴嬷嬷赵嬷嬷的,越详尽越好。”我低声道。
段慈连忙应是,道:“请小姐暂回小生那小院稍候,小生这便着人去办…”
我摇了摇头,将声音压得更低地道:“不知三夫人和四夫人此时在何处?”
许是声音太小,段慈听不大清,红着脸低下头来离得我更近了些,我只好稍微提高了些声音重新问了一遍,他便继续红着脸答道:“两位夫人此刻都在二夫人处的堂屋里等着家母回府做安排。”
“就是说,在令堂未回府之前,这两位夫人都不会回自己房中去了,是么?”我问。
段慈点头道:“如无意外,应是如此。”
我打量了眼四下无人,俯耳上前小声道:“灵歌想趁此机会入二位夫人房中一探,不知妥否?”
段慈红着耳根,不敢看我,亦小声道:“只怕…她们房中留有丫环看守…”
“无妨,我正有话要问她们,只是需劳烦三公子站在院外替灵歌…把风,倘若三夫人或四夫人忽然要回房,还请三公子暂时找个借口将她二人引往它处。”虽然这么做已有喧宾夺主的嫌疑了,但是事已追查至此,总不能半途而废,骑虎难下也要硬撑到底。
于是便等段慈先安排人去调查小豆儿等人的背景身世,而后便带着我悄悄儿掩向位于二夫人所居院落右邻的三夫人的院子门前,示意他暂先找个地方避身,我深吸了口气,独自走上前去将院门敲开,来开门的小丫环狐疑地望着我,问道:“这位姐姐是?”
我尽量做出个亲切的微笑,道:“三夫人因在二夫人那边等候大夫人回府,一时不便回房,她身上的帕子方才哭得湿了,叫我来取块干净的,另还说有对儿玉石耳坠子顺便带上,好替换她现在正戴着的那一对,现在戴的那对颜色不合时宜,恐大夫人看见了怪罪。”
见我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小丫环立刻打消了疑云,将我让进院中,边在前带路边道:“姐姐眼生,不知是在哪位主子的房里随唤?”
“让妹妹见笑了,我前不久才刚进府,还未安排在哪里伺候,方才一直随陈嬷嬷在二夫人那里待唤,正巧被三夫人看见了,因此才临时领命前来。”我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三夫人的住处,跟着这丫环进了堂屋。
堂屋里还有两个小丫环,正坐在小凳子上低声说话,见我进屋也只抬起头来瞟了一眼,想是因为有我在,所以带路的丫环也没有再叫上一名丫环陪同,径直带了我推门进得三夫人的卧房,却见里面的布局也同二夫人和段慈处一样,呈对称状分布。
鹦鹉·天性
趁小丫环打开衣柜取帕子的时候,我飞快地梭巡了一遍三夫人的卧房,见也是上等红木打造的各式家具,镂空的架子上摆设着瓷器盆雕等物,临窗放的是一瓮金鱼儿,还有数盆室内花卉,整体看上去很有些小资情调。
小丫环取了帕子递给我,而后又去开首饰匣子,往里看了一看,道:“姐姐说夫人要玉石耳坠子?妹妹怎么不记得夫人有这样一副呢?”
我借机走过去往首饰匣子里瞅了瞅,意料中的没有发现二夫人丢失的那枚玉环形耳坠,便假意想了想,道:“莫不是三夫人将它压在枕下或是被褥下面了?”
小丫环闻言走至床边,将枕头和被褥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回过头来冲我摇头道:“没有。”
“或者…在哪个抽屉里或是小匣子里?”我故作焦急地道,“三夫人还等着,麻烦妹妹快些给找找罢!”
小丫头也不敢怠慢,叫来堂屋里那两个丫头一起翻找,我则一边在旁帮忙一边装着随口问道:“今日上午三夫人哪里也没有去么?”
其中一个小丫头答道:“夫人一直就在房中休息,哪里也不曾去呀!”
“夫人一直关着门窗的么?你们没有见到夫人在房里摘下耳坠子什么的?”我在问话里掺和着真真假假的问题。
几个丫环对视一眼,一个低声答道:“姐姐才入府不久,有所不知…因三夫人有夜里失眠之症,平日全靠白天补眠,而隔壁四夫人又喜欢弹琴吹箫,是以…自四夫人来后,三夫人便养成了白天关上门窗睡觉的习惯,以至我们几个并不清楚今儿个上午三夫人将那什么玉石耳坠子放在了何处…”
“且我日日伺候夫人梳妆,也从未见她有过玉石耳坠子呀?”另一个丫环接口道。
“唔…许是我听错了,三夫人也可能说的是‘玉质耳坠子’…”我不慌不忙地道。
“喔!那就对了,这首饰匣子里许多玉质的耳坠子呢!”丫环拍了下手,转身去翻首饰匣子。
既然三夫人的卧室搜不到二夫人的耳坠儿,一个可能是那耳坠儿已被毁去,另一个可能就是还在三夫人的身上藏着——前提是如果三夫人是凶手的话。
“三夫人通常上午要睡多久?”我佯作关心三夫人身体地问道。
“这个倒没准儿,以前通常睡不了多久就被四夫人那边的琴箫声吵醒,也就近三个月,四夫人搬去对面西大院儿住后才渐渐睡得踏实了。”丫环边答边将一副看上去比较低调的玉质耳坠儿递给我。
我接在手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四夫人不是住在三夫人的右邻么?为何又去了西大院儿住?”
那丫环到底是向着自己的主子,见我发问,便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还不是因为四夫人成日吹拉弹唱,弄得二夫人和我们夫人都睡不好,三个月前闹到大夫人那里去,大夫人便说了四夫人几句,要她不得再在房内弄出大的动静来,四夫人却仗着老爷宠她,赌气搬出了东大院儿,自己住到西大院儿去了。前几日她嫌那边太过冷清又搬了回来,不过倒是没有再在房里抚琴弄箫的,都是到后院儿的小山亭里去。”
“小山亭离此有多远?”我问。
“大约三十丈罢——姐姐你问这些做什么?”这位快嘴儿的小丫环终于起了疑心,盯着我上下打量不已。
“哦,我才来不久,还不熟悉咱们府内的情况,恐以后伺候主子们出什么差错,所以趁此机会想跟妹妹们打听打听府中之事。”我泰然自若地笑道,“不早了,我得尽快把东西给三夫人送过去,先告辞了。”
说着出得院门来,待那几个丫环将门关上后方才向闪在暗处的段慈打了个招呼,转身又向四夫人的院门前行去,如法炮制地骗过小丫环们,将我径直带进四夫人的卧房里去。不出意外地,四夫人的房间亦是呈对称状布局,屋里的隔架上摆放着各种的乐器,琵琶、古筝、箫,窗前几案上垒着数本乐谱,几案旁是一架金属制的鹦鹉架子,一只灰了吧叽的鹦鹉正立在上面歪着头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也瞪了它一眼,然后问向正在依我之言翻找玉石耳坠子的那名小丫环,道:“四夫人今天一上午都在后院儿小山亭里么?这么冷的天儿,中途也没回房喝杯热茶什么的?”
那小丫环边找边道:“四夫人今日兴致好,把我们几个都叫去了亭子里听她吹箫,中途我倒是想给她回房来倒杯茶送去的,她也不让,只说趁这会儿感觉不错,须一鼓作气将那曲子吹完,若是被喝茶打断了,恐怕就再也没了那感觉了。我们也只好作罢。”
“哦?就是说,今日上午四夫人这院子里一个人也没留,是么?”我心中一动,只作随意地问道。
“是啊,怎么,有何不对么?”小丫环疑惑地问向我。
“呃…嗯…”我转着眼珠子想借口,正瞥见那只傻头傻脑的鹦鹉正用嘴叼着架子上吊着的一串金属小环打悠悠,玩儿得不亦乐乎,便连忙笑道:“你们都不在了,谁来给这小鹦鹉喂食儿?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的么?”
小丫环看了眼那鹦鹉,也笑道:“无妨的,阿灰听话得紧,早被我们夫人□得服服帖帖,一日三餐都和我们一个时候进食呢。”
“它会学舌不?”怕这小丫环对我问东问西的行为起疑,只好先找些无关紧要的话来同她套套近乎,眼下已到了重要关头,绝不能急于求成。
“嗳!说到学舌,这阿灰是一句也不会,都说鹦鹉能模仿各种声音,我们夫人便天天对着它吹箫,以图能令它模仿着叫,好讨老爷欢喜,谁知教了这三个月,它硬是叫不成!”丫环笑着走过来,拿起一只细嘴小壶,往鹦鹉架子上的一只小瓷盅里续上清水,那鹦鹉阿灰便摇摇摆摆地蹭过去低下头喝水。
“只怕是四夫人吹的曲子太难了,阿灰不好学。”我笑着道。
“也不是很难啊,夫人吹的那曲子我小时候就听过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一首儿歌,姐姐你肯定也听过——就是叫《小黄莺儿》的那一首,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何况夫人吹了整整三个月呐,这小家伙还学不会模仿,真是笨死了。”小丫环压低声音笑着说道,转身继续去翻找玉石耳坠子。
“对着小鹦鹉吹《小黄莺儿》,它当然不高兴了。”我笑着道,心中却忽然闪过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便凑近前去仔细看了看这鹦鹉阿灰,它喝饱了水正抬起头来,乍一见我凑过去不由吓了一跳,扑拉拉地扇着翅膀飞起来,却因为一只爪子上戴着脚环,而脚环又扣在架子上,一时飞不开,情急之下冲着我就扑了过来,直吓得我慌忙躲闪,这破鹦鹉就落回架子上吱吱喳喳地骂了起来,我正要假装它的突然发飙与我无关地走开去,却见它低下头开始用嘴去咬自己爪上的脚环,不由令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笑话:说是一只鹦鹉非常厉害,和它关在一起的其他鸟都被它打死了,主人十分生气,买了只鹰回来同它关在了一起,过几天再来看时,见笼子外落了一地鹦鹉的羽毛,心道这回它不牛*了吧?!谁知仔细一看,却见死的是鹰,那鹦鹉身上一根毛也不剩地在旁说道:“这孙子真厉害,不脱光膀子还真打不过丫挺的!”
——怎么着,瞅阿灰你这意思是想摘了脚环以后也脱成光膀子跟我干一架了?看把你能的!连鹦鹉们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学舌的本领都不会,你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儿越狱?
一念未了,只听得“咔”地一声轻微响动,却见阿灰居然真的用它那灵巧的嘴将与它脚环相连的细细的链子上的环扣给别开了,扑扇开翅膀就满屋里飞了起来,直慌得那小丫环“呀”地惊呼一声,急得向我叫道:“姐姐快来帮忙!可千万别让阿灰飞跑了呀!”
我其实很担心这楞阿灰会没头没脑地冲着我扑过来,到时人鸟大战起来只怕会相当惨烈,表面上也只好应着,回身先将窗户关了,那丫环也将门掩上,眼巴巴地看着阿灰在头顶上胡乱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鹦鹉毕竟是相当聪明的鸟类,具说其智商最高能相当于五岁孩子的,且它又和人类相处了不短时候,只要不刻意吓唬它,它应该很快就能平静下来。因此我示意那小丫环站在原地不要乱动,待了一阵,见阿灰果然放松下来,落在架子床上方的挂檐上。
我和那丫环仍然不敢轻举妄动,恐再惊了阿灰,只好继续等着它落到较低的地方再行捉拿。阿灰探头探脑地在挂檐上研究了一会儿那木头的花纹,并且用嘴巴在上面用鹦文写下了“阿灰到此一游”的字样,而后才一扇翅膀飞了开去,落在了梳妆台上。
梳妆台上首饰匣子的盖子正敞开着,方才那小丫环正在里面翻找玉石耳坠子,还没来得及合上,阿灰被里面亮闪闪的珠宝吸引了过去,低头在匣子里寻了一阵,突然叼起一枚细细的戒指飞了起来,径直落向墙角花架子上的鹦鹉笼子。因方才阿灰被拴在鹦鹉架子上玩耍,所以鹦鹉笼子的门并未锁上,阿灰明目张胆地偷了戒指后便钻进笼去,将那戒指藏在了笼子里那被做成小房子样式、只挖了个供它进出的圆洞的鹦鹉房里,而后这家伙就躲在里面,只露了个呆兮兮地脑袋在洞外,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地望着我们。
一霎间如同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没错,鹦鹉是种非常聪明可爱的动物,它们充满了好奇心,它们喜欢环形的东西,它们有着相对于其它动物来说极高的智商,只要对它们多加训练,它们完全可以成为其主人的得力助手。
——这个阿灰能够自行解开脚环绝不是偶然!它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那么训练它的目的何在呢?自然是想要它能够自由活动——
“妹妹,今天早上你们陪着四夫人去后院山亭时,阿灰是不是就被拴在那架子上?”我拉住那正发愁着怎样才能把戒指从鹦鹉房里取出来的小丫环问道。
“是啊!这调皮鬼如今躲进小房子里去,一时半刻是绝不肯出来的了,待会儿夫人回来若发现她的戒指没了,定要责怪我们的!”小丫环急道。
“你且莫急,二夫人刚刚过世,那戒指颜色鲜艳,四夫人近几天内必不会戴它了,你只需等阿灰几时放下戒心,将它从笼里诱出来,到时再取出戒指就是了。”我安慰她道,顺便问了一句:“今天早上你们出去后这窗子是开着的么?”
小丫环点点头,道:“夫人说房里太闷,让打开窗户换换新鲜气。”
“四夫人住在西大院儿的三个月里,是不是每天上午都对着阿灰吹《小黄莺儿》?”我又问。
“咦?你怎知道?”小丫环有些惊奇地问。
“当时你们几个都在场么?”顾不得回答她的话,我继续问道。
小丫环摇头:“没有,夫人说人多了怕吓着阿灰,每每打发我们几个趁这功夫回东大院儿来打扫房间。——姐姐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两个先暂时出得房去,阿灰见没有人了就会放心地从笼子里出来?”
这小丫头虽然误会了我的意思,却也主动地给我不断提问的行为找了个掩护的借口,我连忙点头就坡下驴,道:“正是!夫人最近是否出过府?比如独自去给阿灰买好吃的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