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街头。
陆桐的身体在闷热的夜风里发颤,他感觉自己随时都要爆炸开来,他将头埋在手心里,粘稠的血从他的手背上流下,他死死地闭上眼睛,记忆竟是如此真实,而在记忆中那脆弱苍白的女孩子,却仿佛是凋谢的玉兰花瓣,再也不见了。
早晨。
市重点一肘嗌自习的铃声刚刚敲响。
安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尹翌和沐槿,尹翌瘦高颀长的身影映衬得沐槿的身形更加的娇小,沐槿扬起头来看尹翌,白皙的面孔上有着点点红晕,她先是笑,待转过头来准备进教室的时候,却一眼扫到了正往这边看过来的安夏。
沐槿的面孔顿时白了。
她脸上的笑容隐去,仿佛是一个被当成抓获的小偷一样低下头去,而站在她身后的尹翌正准备拿拿在手里的饮料递给她的时候,沐槿竟然慌乱地回过头,将那瓶饮料打落在地面上。
尹翌愣住。
沐槿的脸变得更的青白了。
教室里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家全都看到了这一副极为尴尬并且颇意味深长的场面,猜测,还有嘲弄的目光在坐在教室里的安夏和站在教室外面的尹翌、沐槿之间游移着,希望能够有一场大热闹可看。
可惜,什么没有没有发生。
尹翌把饮料捡起来再度递给沐槿后离开了,而沐槿走进教室的时候,安夏已经转过头去,默默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

第十卷 第187节:真实·记忆(20)

教室里忽然一片古怪的安静。
不用看也知道,整个教室里的目光都集肘嗌沐槿和安夏身上,沐槿和安夏的位置就是挨在一起的,种种目光在每一个学生的眼里变换着,当小声议论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就变成了一种堂而皇之的“窃窃私语”。
——尹翌和沐槿两个人关系不简单啊。
——尹翌甩了安夏,和沐槿在一起?那前阵子的姜茗呢?还有楚湛?
——沐槿居然抢了安夏的男朋友,真够差劲的,怪不得她最近都这么安静呢,原来是做了亏心事了。
——我要是安夏,我保证恨死他们两个了。
早自习变成了一场话题会。
而处于“舆论”中心的两个人,安夏和沐槿,却在相距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内,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她们的面孔上,有着相同的默然。
下第二节课的时候,沐槿从数学实验组取了作业本回来,她将老师下节课要讲评的作业放在讲台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忽然站住。
在自己座位的一侧,那个原本属于安夏的位置上,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同学。
沐槿静静地走过去,那个女同学察觉到沐槿走过来,慌忙笑着解释道:“安夏非要跟我换位置,我就跟她换了。”
沐槿循着那个女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安夏安之若素地坐在那里,正在认真地看着一本书,脸上有着无比平静的表情。
沐槿没有说话。
她默默地坐到位置上,低头看着眼前的书本,好久也没有翻动一页,慢慢地,她消瘦的面孔上出现了一片寂静的苍白色。
最后一节课上课之前。
沐槿去卫生间,她解完手后在便池旁整理自己的校服,眼角的余光扫到的废纸篓里,有一块不知道什么人用过的卫生巾,血红的颜色在沐槿的眼前一闪而过。
沐槿回过头去继续整理自己的校服。
她的手指在袖子的位置扯了扯,将一条小小的线头扯掉后,手指却忽然顿住,细细的线头犹如一片小小的灰尘,从她突然之间充满了惊恐的眼前,落了下去。

第十卷 第188节:真实·记忆(21)

沐槿的全身一阵发冷,双腿陡然软到无法站立,她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依靠着隔间的挡板才没有让自己瘫软下去。
她忽然想到。
距离她上一次来月经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月的时间了!
上午放学的时候,安夏跟着班级里的学生走出教室去,准备去食堂吃饭,她看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尹翌,安夏目光一黯,知道尹翌是来找沐槿的。
但是沐槿不在。
尹翌朝着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的教室里看了一眼,发现沐槿并没逾嗌等自己,他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拨过去,得到的回答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尹翌看了看挂断的手机。
他转头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眼里出现担忧的神色。
炎热的下午。
304路公交车是一个偏僻的小站停住,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女孩子从车上走下来,她始终低着头,再穿过马路后,终于把目光缓缓地投向了路边一家药店。
沐槿捏紧了手心里的十块钱,她的手心粘粘的,都快要把那十块钱攥出水来了,但她最终还是踏进了那家药店。
“买验孕棒。”
沐槿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立刻感觉到那胖女人的目光犹如针一般朝着她嗖嗖地刺过来,她的脊背都被汗打湿了。
“……十块。”那胖女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特殊的意味。
沐槿把十块钱放在柜台上,那胖女人也没啰嗦,扔了一根验孕棒给沐槿,沐槿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但那也是一刹那的事情,她用力地咬紧嘴唇,一句话也不说,抓起验孕棒就冲出了药店。
脊背上依然是火辣辣的刺痛。
不用抬头,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胖女人油腻腻的嘴角全都是嘲讽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目光犹如水蛭般牢牢地吸附在她的脊背上,妄图在她不堪重负的身体上再加上一道沉重的负荷。
盛夏的阳光犹如滚热的炉火。
灼热的热浪一古脑地扑向在街道上奔跑的沐槿身上,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恶狼,疯狂地撕碎了她曾经最繁华的青春。

第十卷 第189节:真实·记忆(22)

药店内。
一个女孩子从最里面的房间里走出来,一眼就望到飞跑出去的沐槿,她愣了下,柜台里面的胖女人说话了。
“茗茗,睡个午觉再去学校。”
姜茗摸摸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不睡了,我还有一套卷子在学校没做呢,妈,刚才那个女生来有什么事啊?”
胖女人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嘲弄的神情,“真不知道现在的家长都是怎么管孩子的,那小姑娘来买验孕棒,看那样儿比你还小呢。”
“……”
“哎,茗茗,那小姑娘穿着和你一样的校服,跟你一个学校的吧,你认识吗?”
“……不认识。”
“不认识最好,要是认识,以后就给我离她远远的,这么大点儿的年纪,干得这叫什么事!”
你感觉得到吗?
在有着白花花光芒的街道上。
凌乱的脚步声,慌张的心跳,面色苍白的女孩子,被汗水彻底浸透的白色校服,还有,紧紧攥在手心里,并且把手藏在校服口袋里的验孕棒。
那一场最寂静的幻灭,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帷幕。
楚湛再一次从梦中惊厥醒来。
他喘着粗气睁大眼睛,眼里全都是大雾般模糊不清的神色,被汗湿的头发粘贴在额角,而摆在柜子上的那个泰迪熊,却依然真诚地笑着。
空白的脑海里,依然残存着噩梦的痕迹。
在那已经注定永远都不能摆脱的梦魇里,他与沐槿交错而过,沐槿的眼睛蒙着一条黑布,她什么也看不见,还在天真无邪地笑着,朝前走着,而墨色的巨大阴影如同海啸朝着沐槿席卷而去。
他站在原地,他看着她就要被吞没,他却动也不动,喊也不敢喊一声,就那样惊恐地站住,怯懦无声地看着——灾难的降临。
沐槿的身影,在黑暗中闪着模模糊糊的光。
“小湛,你醒了?”头顶上有女人说话,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再给他测测温度,看看退烧了吗?”这次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宽厚的手掌敷在他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说道:“还在烧,再拿点冰块来。”

第十卷 第190节:真实·记忆(23)

有脚步声远去。
汗水从楚湛的额头上流下来。
他的身体却在厚厚的被子下瑟瑟发抖,头脑昏昏沉沉的仿佛是压着千斤巨石,额头滚烫的好像有一大把火焰在燎烤着,眼皮再次变得沉重起来,他在一种无望的挣扎肘嗌次陷入黑暗的世界中去,冰冷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他还记得……
明媚的夏天,阳光透过树叶,在两个少年和两个女孩的头顶上发出温暖却一点都不刺眼的光芒。
细细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他们一起去环岛路上骑自行车,环岛路的一旁,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沐槿因为和安夏一起参加舞蹈班的时候,因为安夏的不小心而使她的脚受了伤不能骑车,她就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不停数落着安夏的没心没肺,跳舞的时候一个大脚丫子踩过来差点没踩折了她的脚腕,一路上沐槿喋喋不休的小嘴都没有停过,原本在最前方开路的尹翌终于忍不住了,在风中大吼,“沐槿,我就喜欢安夏的没心没肺,你要是再给我跟个唐僧似的嗡嗡嗡嗡,我马上就把你扔海里喂白鳍豚!”
沐槿当场翻了个白眼,小嘴继续上下开合不停,“尹翌,我谢谢你,白鳍豚是淡水豚,分布在长江流域,你还不如那唐僧呢,唐僧还知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你这就在大海里给我养白鳍豚了!拜托你就算是斗嘴也得给我有点专业知识吧!”
“妖孽!楚湛我佩服你这么能忍!”尹翌大叫一声,忍无可忍再也顾不得安夏,一路骑着自行车飞奔而去,妄图逃脱沐槿那比唐僧还唐僧的婆婆嘴。
“楚湛,楚湛,快追,快追。”聒噪的沐槿洋洋得意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一脸的斗志昂扬,双目炯亮跟一看见特务的地下党似的,“追上去,我话还没说完呢。”
环岛路的海边,蔚蓝的一望无际,帅气地骑上自行车的尹翌,故意显摆一般地将双手放开,迎着风朝前飞驰,楚湛在沐槿的催促声中无奈地笑着,一路骑着自行车追上去,沐槿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起来,咯咯的笑声飘在风中。

第十卷 第191节:真实·记忆(24)

“安夏,你快点跟上来,快看看你们家尹翌怎么给我在大海里养白鳍豚。”
那曾是一段最快乐的时光,最肆无忌惮的年华。
他们四个骑着自行车在环岛路上飞驰着,风从耳边呼呼地吹过,蓝色的大海犹如一面澄澈的镜子,而柔软乌黑的发丝,乌黑明亮的双眸,年轻饱满的额头,四张充满了青春气息的面孔,在秋日的金色光芒下生气勃勃。
犹若生之夏花,炫目灿烂,却转瞬即逝,再也回不去了!
头下的枕巾已经被浸透了一大片。
楚湛在昏昏沉沉的梦里哭着,却还在拼命地找寻着,找寻着那曾经最干净的纯白色,最不可忘怀的一部分,她坐在他的车后,声音明亮快乐,孩子般一迭声地喊着他的名字,“楚湛,楚湛……”
他们的青春岁月,有着最平凡也最纯粹的幸福,在肆无忌惮的笑容和温暖明媚的阳光中,热烈地盛开过。
傍晚。
已经放学了,只有高三年级的教室里,还有几个学生留下来继续学习,也有的学生直接转战去了图书馆。
夕阳将整个校园都渲染在一片火红的颜色里,操场上喧闹奔跑的声音时不时地透过打开的窗户传过来,放在桌角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安夏从题海里抬起头,拿起手机,她在手机屏幕上看到陆桐的名字,她放下笔,探过身体朝着楼下看去。
陆桐站在教学楼下的花坛一侧,他低着头,还在手机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
夕阳照在他瘦高的身形上,他的头发乌黑乌黑的,俊挺的侧脸在金色的霞光下,透出一丝落寞哀伤的光来。
安夏在楼上的窗口朝着陆桐挥了挥手,大声地喊道:“陆桐。”
陆桐循着声抬起头来。
坐在窗口处的安夏脸上的微笑却猛地僵住,她看到陆桐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他的唇角,有着清晰的暗红色血痂。
趁着楼下的阿姨去打水的功夫,安夏遮遮掩掩的把陆桐带到了自己的宿舍。
陆桐始终一言不发地跟在安夏的身后,眉头却是紧紧皱起来,他在忍受着从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破损的嘴角不时流出鲜红的血来。

第十卷 第192节:真实·记忆(25)

安夏把陆桐扶进了宿舍,让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她将自己的书包扔到一旁,转过头来紧张地说道:“你等会,我去给你找点药来!”
“不用了。”
陆桐摇摇头,血早已经在他的脸上凝成片片血痂,从破损嘴角里发出的声音略微有些走风,“麻烦你,帮我打盆水过来。”
“水和药都要,你等会儿。”
安夏飞快地奔到卫生间,找到一个盆子,接了一盆水走出来放在桌子上,陆桐往前靠了靠,把手里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然后将手伸到水盆里,快速地洗了把脸,脸上的血被水冲掉了,水盆里的清水立刻变成了淡淡的血水。
安夏已经拿着红药水和棉签走过来。
陆桐揉了揉自己肿胀的面颊,嘴里又有了血的味道,声音很温和,“没事,我不习惯上药,你别再麻烦了。”
安夏不好再说什么,她把红药水放在一旁,陆桐看到安夏纠结的面色,他微微一笑,却扯痛了受伤的嘴角,“我真没事,你别……”他的嘴角歪了歪,发出“咝——”地吃痛声。
“你快别说话了,你看你,嘴角又流血了。”
安夏忙从桌子上抽出纸巾递给他,陆桐用纸巾擦了擦嘴,那一张轮廓清晰的五官上却忽然涌起一片苍白的落寞。
“他们都看不出来,其实你跟安朵,一点都不像。”
安夏愣了片刻,“我们是孪生的啊。”
陆桐笑笑。
“哦,对了,我这就把你要的东西找给你。”安夏想起来了,她走到一旁的书架上,从里面抽出那本平平整整的相册来,放到陆桐的手里,“给你,这阵子太忙,我都忘了这相册的事情了,不好意思。”
“没事。”
陆桐将那本相册握在手里,他的手掌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那是小刀划过的痕迹,虽然已经结痂但仿佛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血肉划破的破碎疼痛。
安夏瞪大眼睛,“陆桐……”
陆桐注意到了安夏的目光,他摇摇头,淡淡地笑了笑,“这不算什么。”

第十卷 第193节:真实·记忆(26)

“是因为安朵吗?”
“……”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别问了。”
陆桐从发呆的安夏面前站起来,他捧着那本相册就好像是守候着他最珍贵的宝贝一样走出安夏的宿舍。
安夏呆呆地站在书桌前,窗外的夕阳渐渐地逝去了,有轰轰的声音从食堂的方向传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到。
安夏慌忙去书包里翻自己的手机,发现响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安夏循着铃声看过去,看到陆桐的手机正在桌角嗡嗡地震动着。
陆桐把手机忘在这里了。
安夏拿起手机,快速地跑下楼去找陆桐,一路上,手机在她的手里不停地响动着,电话那一端的人似乎坚决要打通这个电话,安夏一路奔跑下楼,却找不到陆桐。
夜色越来越浓。
安夏看着已经显示有了7个陌生未接电话的手机,第八个来电还在持续不断地震动着,她想了想,接通了手机,在那个人还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开口。
“对不起,陆桐不在这,我现在去找他,您能不能稍等一会儿?”
手机里,竟是一片沉默。
安夏怔住,忙补充道:“如果你有什么急事,我可以先帮你转达给他。”
“……安夏。”
安夏的身体陡地僵住,双眸瞠大,“安朵?”
“真没想到,你跟陆桐的关系还这么好啊,那就麻烦你帮我转告陆桐一声,就说我让他去死!”
啪!
手机挂断了。
安夏拿着手机呆怔地站在夜色里,她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像个木偶娃娃,而在她的周围,那些下了自习来吃饭的学生们大声地说笑着,谈论着,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热闹就好像是曾经在一起的他们四个人。
而这样的时光,却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这样遥远。
安夏静寂无声地站立在宿舍楼前的大榕树下,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世界末日般的绝望和悲伤。
夜晚的街道上车水马龙。
陆桐坐在2路公交车的最后排位置,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将闷热的空气关在了车窗之外,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湿气。

第十卷 第194节:真实·记忆(27)

车厢里没有几个人,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陆桐低着头翻开相册,这本相册里全都是他和安朵的照片,最初的安朵,没有被严斌缠上的安朵,他轻轻地摩挲着相册,身体随着车的摇晃而无声地摇晃着。
滚烫的眼泪落在照片上,而照片上,那站在白玉兰花树下的女孩子微笑的面孔,迅速被放大到模糊不清起来。
沐槿从一个偏僻的弄堂里跑出来。
她用力地咬住嘴唇,面孔苍白的毫无血色,手心里紧紧地攥着几袋药,在跑了几步之后停下来,靠在一棵榕树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一辆车从路边开过,车灯扫到了沐槿的面孔,一片惊惶的灰白。
沐槿低着头从那几小袋药里摸出一袋,从里面摸出一粒药丸来,毫不犹豫地张口吞咽下去,再从身后书包一侧的小口袋里摸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
这样就行了,一定没事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第一千次默念道,只要吃了这些药,就可以把肚子里那个存在还不到一个月的小胚胎流掉,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全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她还是从前的沐槿。
沐槿回过头,看着小弄堂的方向,阴影已经将那里的一切都给遮蔽掉,包括那个出售给她这种药流药物的小阁楼。
最初知道这个地方,是在高二上学期,同班的一个女生悄悄地凑过来告诉沐槿,你知道乔钰这两天都去了什么地方吗?
当时的她,冷淡地回应,乔钰去什么地方干我什么事!
她去抓娃娃啊,就是流产!那个女生在沐槿的脸上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惊愕的表情,紧接着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走,我带你去看。
没有想到。
有一天,她也会因为这样的原因,穿着洁白的校服来到这种地方,听着里面人冷冰冰的声音,看着他们嘲弄的嘴角。
沐槿靠在树下,紧紧地抿着嘴唇,将手里那几小袋药的外包装撕去扔掉,然后凭着记忆将药的用法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到手机上,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尹翌的名字。

第十卷 第195节:真实·记忆(28)

沐槿掐断电话。
她继续打着那些药的使用方法,眼睛里却满满地鼓满了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打湿了手机屏幕,她什么也不去想,任凭自己的身体沉浸在那巨大的悲伤里,拼命地隐忍着心底里那对那些毁了自己的流氓的巨大恨意。
恨不得杀了他们!
可是。
她不敢,她是骄傲的沐槿,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如果被远在美国的爸爸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她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当她毫无意识地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她猛地从那种仇恨中惊醒过来,惊愕地看着手机屏幕,那条药物的使用方法短信竟然被她发送了出去,很快地,屏幕上迅速地显示出一条送达报告。
你所发送的信息已送达。
发件人:沐槿。
收件人:尹翌。
沐槿怔怔地站立在没有一丝风的黑夜里。
手里的手机忽然滚热的烫手,她的呼吸忽然变成了一种从渺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身体空落落的,就好像是某远古时期的洞穴。
一种恐惧,悄无声息地在她的身体里蔓延生长着,很快的,就填满了所有的空落的位置,她已经被恐惧占领。
闷热的夜里。
静寂灰暗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然后在沐槿的手里,犹如一颗紧张躁动的心,迅速地震动起来。
手机响了。
(三)
这样的话语,应该写在结局。
因为那是最干净纯洁的声音,我不忍心,将它埋没在故事的最后,因为害怕那一片蓝天,会夺走本应属于这样年轻面孔的光芒。
风吹来的时候,树叶发出最轻松的吟唱,而纯粹的青春,被巨大的树阴遮蔽,我还记得,你曾对我说着,最美好的故事。
你脸上那抹意气风发的灿烂,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上。
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里终于多了一个词,它叫做祭奠,等到很多年后,我已长大,当我捧着鲜花来找寻那块属于你的墓碑时,你充满朝气的笑容,在我重新找回的记忆里,依然如此温暖。
谢谢你。
用一句承诺,给了我一生。
在潮湿闷热的夜里,沐槿垂下头,接通了尹翌的电话,而尹翌拼命压抑某种激动情绪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你那是什么?”
“我发错了。”
“你那到底是什么?!”
“……”
“你快给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