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尹翌的一声怒吼,让整个更衣室都发出嗡嗡的声响。
安夏被他的吼声惊住,她捏着纸巾站在尹翌的面前,看着尹翌的面孔上那越聚越多的愤怒,听着尹翌的怒声在自己的眼前炸响。
“你要是想知道也行,那我问你——宿舍的钥匙可以随便给别人吗?!那个宿舍就住了你一个人吗?!”
安夏被尹翌问懵了。
她的义正言辞被尹翌的那几句逼问化的无影无踪,而一旁的沐槿忽然满脸眼泪,上前来拉住尹翌的手臂,眼泪是止不住的,只是那声音却依旧清晰。
“尹翌,可以了。”
沐槿的样子让安夏更加茫然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哭泣的女孩子会是沐槿,怎么可能是沐槿?!
“没事,你别管!”

第九卷 第177节:真实·记忆(10)

尹翌反过来握住沐槿冰凉的手,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安夏,从他的眸子里射出来的憎恶光芒让安夏的心一阵阵抽紧。
“安夏,你这一辈子都准备这么愚蠢下去?你这一辈子都要别人保护着,你这一辈子都不准备动一下自己的脑子,就这么没心没肺的活着?!就算你要这么没心没肺的活着,也别连累别人!”
他的吼声很大。
安夏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聋掉了,她怔怔地望着握着沐槿手的尹翌,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荒谬透了,而尹翌的面孔上,那扭曲的愤怒,更像一场荒谬的梦境,他在骂她,大声地吼她!
沐槿低着头,她的眼泪一颗颗地落在尹翌的手臂上,那是最无言的请求,尹翌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他看着沐槿,沐槿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哭着,眼泪噼哩啪啦地烫在他的手臂上。
尹翌吼到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别哭了啊,我们走。”
沐槿点头。
尹翌拉着沐槿的手走出更衣室,他再没看安夏一眼,穿着球服的高大挺拔背影连同沐槿一起消失在安夏的眼前。
安夏觉得自己的腿在发软。
她慢慢地瘫软到冰冷的地面上去,木木地望着那扇已经关起来的门,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是在那一刻,凝滞了,她觉得自己脑子是昏的,就连明明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声音,也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她说,“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
更衣室里安静得可怕。
安静的只能听到从楚湛鼻子里滴落的血珠“啪哒,啪哒……”落地的声音,血溅落在地面上,摔成一朵刺目的血花。
楚湛坐在地上,头靠着储物柜,他听到安夏的疑问,他那双乌黑的眼里却仿佛有着即便是大风也吹不开的白雾在氤氲着,眼泪涌出眼眶,而鼻血滑过他的下巴,在他的肌肤上留下温热的轨迹。
安夏茫然地看着楚湛,她觉得自己的脸上似乎有许许多多的小虫子在爬,痒痒的,伸手一抹,却抹到了一手的眼泪。

第九卷 第178节:真实·记忆(11)

金色的夕阳洒遍了整个校园。
尹翌拉着沐槿的手从体育馆里走出来,走向教学楼,高大的棕榈树一眼望不到头,而在路的一旁,是喧闹的月弦露天体育场。
走过的学生都对他们两个人报之以好奇的目光,当更多的目光集肘嗌尹翌与沐槿握在一起的手上时,那好奇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玩味。
沐槿从尹翌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尹翌看她,“怎么了?”
“这样不好,”沐槿的双眸红肿,唇角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他们都把我看成你女朋友了,被老师看见的话……”
“让你给我当女朋友,那我这不是自残吗?”
尹翌那一句玩笑话本是无心出口,却在刹那间,让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尹翌几乎要当场打自己嘴巴,“我……”
沐槿微微一笑,“没事。”
她笑着,然后继续朝前走,走了几步后,却发现尹翌没有跟上来。
沐槿回过头。
尹翌站在一棵棕榈树下,他的身形就像是那棵棕榈树一样挺拔卓绝,似乎是下了最后的决定,他望着沐槿,英俊面孔上的那一抹微笑犹如夏日里的灿烂阳光,而乌黑的长睫毛盈满了金灿灿的夕阳,他背对着金色灿烂的半天夕阳,对她说道:“沐槿,那你就当我女朋友吧!”
沐槿的眼圈蓦然一红,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尹翌,我不用你可怜我。”
尹翌一句话也没说,他走上来,将已经变得骨瘦如柴的沐槿抱在自己的怀里,那样的举止,让周围经过的学生都情不自禁地看过来,整个一中,谁会不认识尹翌,更有谁,会不认识沐槿!
那就好像是从一个遥远的,巍峨的山里传出来的某种声音,令人觉得温暖,安心,真挚,踏实……
沐槿听到了从尹翌的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她的眼泪晕染了尹翌的球服上,再透过球服浸到尹翌的胸口肌肤上,滚烫的,就像他的心。
她低声说道:“尹翌,你知道吗?在你的骨子里,有一种保护弱者的本能,对曾经的安夏是这样,对姜茗是这样,现在对我沐槿,也是这样。”

第九卷 第179节:真实·记忆(12)

“……”
“可是,我配不上你,真的。”
这是一场陷入夹缝中的青春。
时间总是超强的治愈师,无论多么残忍,可怕的伤口都能被平复,唯独平复不了的,是那道残留下的疤痕,它将伴随着你,一直到死亡。
它叫做记忆。
安夏一口气奔回了自己的家。
她急急忙忙地推开门,就往安朵的房间冲,那串钥匙的事情,她一定要问个清楚,可是当她推开安朵房间的门时,却猛地怔在那里。
她看到了早就搬进尹叔叔新房子里的妈妈,夏如心。
安夏吃惊地睁大眼睛,“妈。”
夏如心回过头来,看到安夏,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淡的,“你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去你爷爷那儿了。”
安夏惊怔,“什么?”
“我跟你爸离婚的时候,本来讲好是我照顾安夏,他照顾你,他死了你来找我,我本来也想好好对待你,来弥补……”夏如心的声音噎住,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声音依然是温和的,“我没想到你是这个样子,我专门去了深圳你的学校,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你还是走吧,到你爷爷那儿去,你尹叔叔是电视台台长,也是有身份的人,你现在是他的继女,你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对他不好。”
“所以,你就要她走是吗?”
女孩子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失望的疏离。
夏如心愕然地看着安夏,她猛地回过神来,“你是……安夏?”
安夏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是被鱼刺卡住了一般难受,失望在她的心里越聚越多,她甚至无法容忍自己再看到母亲那张吃惊的面孔。
“原来,为了尹叔叔的面子,你可以赶自己不成器的女儿走。”
夏如心发觉自己无法面对安夏的眼神,她缓缓地坐在一旁的床铺上,低声说道:“这些事,你别管。”
“安朵现在在什么地方?”
“安夏,回学校去,你是高三生,别把心思分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

第九卷 第180节:真实·记忆(13)

“安朵是我妹妹,是你的女儿,她的事情对你我来说,是无所谓的?妈,你刚才对我说了这样的话,是吗?”
夏如心颓然地坐在床上,良久,她伸出手来扶住自己的额头,发出一声沉重地叹息,“安夏,原谅我,我能够得到现在的婚姻不容易,你应该知道,我一个人带着你生活有多难,可是安朵会毁了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你尹叔叔已经很生气了,我能怎么办?”
安夏静静地凝望了妈妈片刻,“你知道安朵现在在哪吗?”
“肯定是和她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夏如心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她在哪已经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她别再回来。”
安夏看着沮丧的夏如心,她眼里的失望越聚越多,浓重的就好像是化不开的雾气,伤心地,失望的雾气。
她沙哑的出声,“妈,你不准备找安朵回来了吗?”
“安夏,你收拾收拾东西就马上回学校去,我不会找她,你也不许去找她!我不想你被她带坏,我还指望你考上名牌大学呢。”
夏如心皱起眉头,脸上有着恨不得将任何可能毁坏她现在幸福生活的所有一切都隔离开来的憎恶,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把自己作践成了那副样子,还有谁会愿意把她找回来!”
阴暗并且覆满了灰尘的楼梯。
一股强烈的霉味传来,生生地刺着陆桐的鼻子,陆桐停在五楼,他听到从门内传来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他的眉头锁的紧紧的。
他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敲开了那扇门。
开门的是一个手里夹着根香烟的小子,他扫了一眼陆桐,嘻嘻一笑,转头对着坐在里面的人喊道:“严哥,姓陆的那小子又找上门了。”
“让他进来。”
那抽烟的小子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顺手将手里的烟蒂扔到楼道里,陆桐走进去,门在他的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脏乱的小客厅,满房间的烟雾缭绕,几个一眼看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外加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坐在客厅里吞云吐雾,而在客厅的正中央沙发上,严斌正在摆弄着一部手机,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手机卡。

第十卷 第181节:真实·记忆(14)

安朵坐在他身边。
她正在吃一碗泡面,在听到陆桐走进来的时候,抬了下眼皮,扫了陆桐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吃。
陆桐的目光投向了安朵,淡然说道:“你妈正到处找你呢,跟我走吧。”
安朵继续吃面,动也不动一下,因为就在陆桐说话的时候,严斌的手放在了安朵的腿上按了按,嘴角出现一抹狰狞的冷笑。
“陆桐,你真以为我没法治你呢。”
陆桐面不改色,他的目光投在了安朵的身上,安朵还是不动,严斌一脸冷笑,手在她的腿上摩挲着,安朵微微蹙起眉头,稍微挪动了自己的腿。
啪。
严斌回手就甩了安朵一个嘴巴,“你再动一下试试?!”
安朵再没有动,她低着头,陆桐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半边脸迅速肿起来,她却依然捧着她那一碗泡面,继续吃,眼里有着冷漠的麻木。
陆桐的眼眸漆黑一片。
严斌满意地转过头来,看看陆桐,“陆桐,虽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对着干,但我还是很赏识你的,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保证抬举你!”
严斌叼根烟在嘴里,等待着陆桐的答复。
陆桐看着安朵,轮廓清晰的五官上是最平常的淡漠,“安朵,站起来,跟我走,你准备在这儿待一辈子?”
安朵的手指发颤。
她把泡面放在桌子上,头也不敢抬一下,有一种恐惧在她的眼底里蔓延着,“陆桐,你走,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闭嘴!”
“我叫你快滚!我对你说实话的时候,你打死都不信我,现在还跟我玩什么慈悲,你他妈的给我滚!”
安朵叫喊着抬起头来,陆桐的身体一震,看到安朵脸上的伤痕,他低下头,又再次看到了安朵斑斑淤伤的手臂,她早已经在严斌的掌控之下,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严斌的眼神越来越可怕。
围在周围的几个小流氓慢慢地靠过来。
陆桐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锐利的像刀子一样,而严斌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只要他自己稍微有什么动作,那些人不把他打到吐血骨折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第十卷 第182节:真实·记忆(15)

这还是给他留面子!
陆桐一句话也没多说,上前来将安朵从沙发上拽起,毫不畏惧地说道:“跟我走!”
他的眼前忽然一道阴影落了下来,剧痛刹那间袭击了他的右肩,在他一头栽倒在茶几下面的时候,他还能清晰地听到安朵的惊叫声还有严斌的冷笑。
“陆桐,你小子太他妈不识抬举了!”
陆桐感觉到右肩如被锤子狠狠地击中了,一时之间那种剧痛的麻木袭遍了他的全身,他咬紧牙齿,硬生生地忍住。
他的心却痛得仿佛是炸开来。
原来他和安朵谁都没有逃开,而那些曾经在深圳发生的一切,却再度在他们的身上,重演了。
楚湛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每呼吸一下,鼻子里的伤口就会发出火辣辣的疼痛,而校服上血迹更是清晰地说明了他在学校里打了架。
所以在他打开家门的时候,迎面走上来的楚妈妈发出一声短促的吃惊之声,“小湛,你跟谁打架了?”
楚湛无声地站在客厅的灯光下,他迎着楚妈妈惊诧的目光,目光黯然哀伤,而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楚文柏也已经闻声走了过来。
他看到楚湛的样子,从鼻子里严厉地哼出一声,“你在外面打架了?”
楚湛擦了擦自己火辣辣的鼻子,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再抬头面对楚文柏严厉的目光时,泪水忽然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
楚妈妈心疼地走上来,用温暖的手捂着楚湛脸上的伤口,“小湛,这是谁打得你啊?我知道你从来不惹事的,肯定是那个小混蛋的错……”
楚湛望着楚文柏,轻声说道:“爸,我还有多久去美国?”
“还要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楚文柏声音中的严肃不改,“你今天为什么打架?”
“能让我早点走吗?”
“什么?”
“我想走,在这个月内,让我去美国,让我离开这里。”
“我在问你今天为什么打架?!你给我正面回答问题!”楚文柏逼问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上了法庭的律师般咄咄逼人。

第十卷 第183节:真实·记忆(16)

楚湛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似乎刹不住了车,他的心一揪一揪地疼得要命,眼前全都是沐槿那苍白的面孔,他闭上眼睛,那张面孔却变得更加清晰。
“爸,我要离开这。”
楚文柏惊愕地看着全身都在颤抖的楚湛。
楚湛没逾嗌说什么,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书房,推开门走进去,才刚把门关上,迎面柜子上摆放的泰迪熊,迎着他,可爱地笑着。
楚湛走过去,将那只软软的泰迪熊抓在手里,手心里传来那种柔软的丝绒触感,楚湛低下头,眼泪哗哗落下。
沐槿。
——楚湛,我喜欢你。
当她把这个泰迪熊送到他的面前时,她面红耳赤的表白,乌黑的眼睫毛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她表白了,捧着泰迪熊的手指甚至还在微微发抖,因为她害怕他会拒绝。
但她不知道。
其实是他,最先喜欢上她,从他第一天见到沐槿,意气风发的沐槿,真实并且嚣张的沐槿,时时刻刻都光芒耀眼的沐槿,他就喜欢她。
可是,一念之间——
他竟然毁了这样的沐槿!
房间的门被推开。
流着泪的楚湛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外的楚文柏,在淡淡的光线下,楚文柏的面孔上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严肃。
“一个月内,我安排你出国。”
泪水在楚湛的脸上留下冰凉的痕迹。
楚文柏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放缓了声音,低声说道:“如果遇到什么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跟我说,记住,你是我儿子。”
(二)
夜已经很深。
数不清的霓虹将这座城市的夜景打扮得迷人耀眼,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停在了一间旅馆前,出租车门打开,浓妆艳抹的安朵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秃头男人从车内走出来,那男人紧靠着安朵的面颊,迷迷糊糊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安朵在扶着他走进旅馆的时候,悄悄地转过头去,从那个男人嘴里喷出来的恶心味道就要让她吐了。
她利用那男人的门卡开了房间,再将那男人扔到床上,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地打下几个字后,将信息发了出去。

第十卷 第184节:真实·记忆(17)

然后,她转过身半跪在床上,将那个醉醺醺男人的衣服全都扒掉。
那醉醺醺的男人察觉到了安朵的行动,酒意竟然去了不少,嘴里嘟嘟囔囔的从床上翻起来,将安朵按在身下,双手胡乱摸着。
安朵皱紧眉头,她真的要吐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安朵几乎是将那个秃头的恶心男人一脚踢开,冲上前去打开门,从门外走进来的,是穿着警服的严斌和另外几个人。
“警察。”
严斌对着那个坐在床上吓傻了秃头男人冷冷一笑,那一连串的话就像是事先背好的台词,流利地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她是你老婆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强奸未成年啊?”
每天晚上,都要上演这样的“仙人跳”戏码。
安朵麻木地站在一旁,看着严斌几个人表演,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地将那个秃头老男人的脸打肿,看着那秃头老男人掏出大把的钱求饶,这样老的圈套,甚至被很多作家写到书里去,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总有人上钩。
她一声不吭地走过去,将自己散落下来的衣服穿上,灯光映照在她染得通红的指甲上,犹如刚刚剜出人心的聂小倩,双手粘满了淋漓的鲜血。
他们是分成三批走出旅馆的。
最后,当吊儿郎当的严斌带着安朵走到大街上,伸出手来拦住一辆出租车,当出租车门打开的时候,安朵却站住。
陆桐站在旅馆一旁的阴影里,他看着她,眼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的神色。
他白色校服的右边袖子上全都是斑斑血迹,一双眼睛被怒火烧红,执拗地望着就要被严斌带走的安朵,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安朵,你跟我回去。”
严斌扶着出租车门,在夜风里,他脸上的狰狞表情犹如撒旦,他嗤笑一声,“你真够死忄生不改的!”
安朵低下头。
那一层厚厚的化妆品遮盖了她脸上原本的表情,她的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下,没人听得清她再说些什么,但她确实是说了。
陆桐朝前走了一步,但他马上被人按倒,严斌手下那几个人个个都不是善茬,早已经看陆桐不顺眼,陆桐的两只胳膊被拧到了身后,扭曲得不成样子,而路边的行人早已经远远地退避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第十卷 第185节:真实·记忆(18)

陆桐的脸被狠狠地挤压在水泥板上。
数不清的拳打脚踢从他的背上,头上落下,他感觉到自己就要被打到窒息了,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安朵,你给我回来!”
陆桐的声音是愤怒的,一如在他的胸膛里疯狂跳动的心,他的鼻息间是血的腥气,他的脸上有着扭曲的暴怒。
“安朵,你他妈的给我滚回来!”
闪亮的霓虹灯下。
安朵别过头去,她坐进车内,严斌接着坐进去,对陆桐得意地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蓝色的出租车迅速开了出去,汇入车流中。
车窗外。
那些厮打的人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出租车内,晦暗的阴影笼罩在安朵的脸上,却有两行分外清晰的泪痕,闪亮地滑过她被化妆品涂抹的完全失去本来样子的面孔。
你一定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一直都说,你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当我努力挽回的时候,你却拒绝了我,现在,所有人都放弃了我,我也已经放弃了我自己,你又何必再给我希望。
陆桐——
我已经回不去了。
严斌的手下终于打累了,一个小子将叼在嘴里的烟头吐掉,抽出一把小匕首来,嘻嘻哈哈地说道:“陆桐,今天我给你长个记忄生!”
接下来就是,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
匕首在陆桐被按住的手掌上缓慢地划过,陆桐闭上眼睛,死死地咬住牙齿,咬碎嘴唇,却一声也没吭。等到那些人离开,他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
他趴在那里,就好像是一条干死的鱼。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退避三尺,慌慌张张地走过,却也有转过头的,用惊愕的目光打量着那个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
伤痕累累的陆桐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浑身的剧痛让他暂时还不能站起来,只能吃力地坐在街面一侧的台沿上。
嘴里全都是血的腥气,他吐了一口出来,却全都是鲜红的血。
陆桐觉得自己的身边变得跟巨石一样沉重。

第十卷 第186节:真实·记忆(19)

心脏在他的胸口发了疯一般的跳动着,耳膜的周围有着数不清的声音在轰轰作响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一个另外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手心里,用尽全力地将那巨大的悲伤和痛苦吞下去,而空白的脑海里,那一个映像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刻骨铭心……
穿着棉布裙子的女孩子坐在家门前的玉兰花树下,低着头看书,长睫毛随着风软软地颤动着,她一面看书,一面安安静静地剥着手里的小瓜子,张开嘴,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一粒粒地吃着。
雪白的棉布裙子发出暖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