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竟还带着笑,我气得浑身发抖,“你少抬举你自己!!”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我用力甩开,发狠道,“往后,别再指望我听你一句!!”
“秋儿!”他终于正色,拦在我面前,“你…唉,你怎么不想想,我便真有那下三滥的手段,也不会把你拖进来。当日这画,真是想跟你逗个趣儿,没想到你竟当真了。看你那样子,明明是真心想他们好,我怎么忍心再告诉你画是出自我手。”
“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
“不是。秋儿,那日我跟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骗你的,这确实是桩好姻缘,终有一日,他会来谢的。”
“谢你?他根本无意燕宁!心里只有萱凝!你何时才能…”
“你当我真那么愚?出了事,我原以为可以静观其变。谁知富察那女人,竟是瞒着没有讲,我不得不假作无意透给了他,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在意。”
“在意?当然在意!十三弟侠义心肠,别说是额娘身边的燕宁,就是一个路人,被萱凝连累受伤,他也会在意!”
“秋儿,这要上心首先得在意,而后靠近,才能上心。燕宁那丫头,难得爽义又乖巧,比那富察氏不知强了多少去。放到他身边,天长日久,他早晚要认出她。”说到这儿,他又笑了,“其实,也不会太久。”
“你怎么知道?”
“那女人自以为自己聪明,其实早就缠死了他的心。偏偏十三郎又是个情种子,总是顾念旧情,不忍伤她,才一味依着她。可你看,说去要燕宁,明知道她是那女人心头的一根刺,他还是不顾及,立刻就去了?虽说他是另有所图,可若真是心里只有那女人,必会先与她商议安抚,而不会从我这儿出来直接就去找四哥。你想想,是不是如此?”
心中的气还是没有消,可我却又开始认真地想他的话。萱凝那种极度疯狂的占有欲似乎与爱越离越远,聪明如他,不会觉察不出来,只是,深陷其中,他难以自拔。这一点,我似也看得出,难得一次与兄弟相聚,他都是最先喝醉,不尽兴,不归…那日他来看燕宁,面对这如他一样有情有义、侠肝义胆的女孩,他愧疚得折弯了自己的脊梁。那离去时落寞的背影,其实,比那副画,要深刻得多…
“秋儿,你放心,”他依旧轻声劝,“富察那女人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燕宁只要懂事,拾得他的心是迟早的事。”
心刚放开些,又提了起来,“燕宁…早就懂事了。”
“嗯?”胤禟一挑眉,未待我解释,笑了,“那丫头心里有人了是吧?”
“这,这你也知道?”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自是得意,“不但知道,我还知道那个人是谁!”
“啊?谁?是谁?”
“不是什么大事,无关紧要。我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你卖什么关子!快说!”
“呵呵,好,我说,不过,你可别又气着了。”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燕宁心头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那当家的爷。”
啊???我惊得再也无法反应,这,这从何说起???
我虽说不出话,他倒看出了疑问,“那日救了她,早已是体力不支,根本连路都走不了。我说扶她上我的马,她不肯,强撑着自己骑马。一路往回走,我还暗自叹,这丫头果真是个硬骨头,比那老十三都强出去了。谁知,营外见了四哥,立刻就垮了,撑不住,晕了过去…”
“难怪…”我喃喃自语,难怪她察言观色,注意他的一丝一毫,难怪她送茶送药,关心他酒后伤身,更难怪…那日拿了我的绦子去,一夜不眠,编进了那个她认都不认得的“禛”字…
“秋儿?”
“…她存着这心思,往后即便就是十三弟有意,她也…”
“这你不用担心。依我看,她是与你太亲近,自是看四哥要比旁人亲切,不过是一时心迷,这嫁了人,便不会存得太久。到了十三弟身边,他的好,他的苦,她都会看在眼里,早晚会入了心随了他。”看我还眉头不展,他低头调侃了说,“更况,你当你家那爷当真那么大的本事,真能让人苦思一辈子不成?”
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这些话我先存着,日后若不应,我就原原本本告诉燕宁和十三弟,看你还如何见他们!”
“呵呵,好,让他们吃了我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6000多字,多么肥美…是不是可以原谅两三天一更…(脸红ing)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又见心思起
十一月深秋,树叶早已落尽,干枯的枝条常在深夜覆了薄薄刺硬的冻霜,清晨起床,几颗远星似有若无地照了,那一副清冷萧瑟较之银白的冬,更寒人心…
天冷,午饭后也没了困意,我抱着弘时偎在暖炉边任他胡乱拨弄琴弦,口中也随着他的琴声胡乱哼着,他自当是有了调儿,越兴奋,抬头看看我,低头更认真拨弄。我也凑得越近些,贴了他暖暖的小脸。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逼着开始读书认字,每天胤禛亲自指点督导,从早到晚,功课安排得不得片刻停歇,临睡前还要临摹一副皇玛法的训诫。静怡自然十分赞成也配合,可我看在眼中,那稚嫩的小脸上已经出现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与疲惫,不免心疼,曾试着劝,胤禛听,偶尔应,却从不多解释,慢慢的,我也没了话…这么下功夫培养,是因为…这是他的唯一吧…
“主子,”翠儿推门进来,轻声叫道。
“嗯,”
“十三福晋来了。”
我依旧抱着弘时轻轻晃着,“请她到这儿来吧。”
“哎。”
燕宁的常来常往已经成了每日必须,再也想不起那句“你该得的一样都不会少”,只知道早已自成满局的十三府实在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东西“可得”…
大婚当日,漫天的喜庆却招来有孕之人思虑过重身下见血,道喜的太医们立刻就地上职,会诊开方。人们面对冷清清没有主人的喜宴,都悄声应付,不过一个时辰,散得干干净净…女眷这边,我一个人守在宴上,等那大婚成人的十三弟给我这嫂子敬酒,可直到所有的一切冷去,都没有再看到那一身喜服的新郎…
一场喜事,冷夜红烛…
我问燕宁,那天…是谁挑了喜帕,她笑了,说沉,早早的,她自己就掀了…
如今的我不再纠结究竟当初胤禟是存了什么心思,或是为何有了那自信满满,也没有力气再与刻意躲我目光的十三阿哥纠缠,木已成舟,迁怒与悔恨早已于事无补,只是每日与燕宁一道,能让她多笑一声,心便自欺欺人略轻松一分…
事情至此,却似并没有完全的反面,这桩婚着实让一个人明里暗里都十分满意,那就是我那当家的爷。总是人前带笑的燕宁在德妃面前虔心侍奉,孝敬有加,在宫中礼数周到,亲爱手足,甚至与十三阿哥从小的死对头十阿哥都处的相洽融融,皇城中都道,侠义之王逢暖心福晋,真堪奇缘妙配。康熙龙颜大悦,公开称赞,更在十三阿哥生辰之日,亲自与他们夫妻二人同宴,又将苏麻姑姑生前的一串碧玉佛珠赐给了燕宁。圣恩隆宠,天伦亲情,夫妻二人第一次相对欢颜。只可惜,那日傍晚大雨,待回到府中,府内已是一团乱麻…
“四嫂!”
燕宁带着一股寒气推门进来,看翠儿帮她褪斗篷,那上面竟是薄薄地覆了一层雪珠。
“下雪了?”
“早就下上了。”燕宁上了暖榻凑在我身边,握了弘时的小手,“来,小夫子,给十三婶儿暖暖。”
冰得小弘时直往我怀里躲,我赶紧护了,“十三婶儿最讨厌,就没有一次不与咱们过不去的!”
“这是怎么说!”燕宁笑着不依不饶,竟伸手在我怀里咯吱起弘时来,“这孩子这么不孝顺!”
我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推她,“偏你是个孝顺的!”
可这丫头力气大,我和小家伙两个人都招架不住,背她挠得笑软了身子。某人自是得逞开心,好容易住了手,竟又变戏法般摸出一个小面人儿来,“喏!要不要?”
“要!”弘时立刻“不计前嫌”伸出小手。
“那你说,十三婶儿最好,比敦姑姑好!”
再看小弘时虽然眨巴着小眼睛紧盯着那面人儿,却抿紧了小嘴儿,燕宁正纳闷儿,小家伙开口了,“还是敦姑姑好。”
“哎呀,你这个死性子的小夫子!”恼得燕宁戳他的小额头。
“哈哈…”我大笑,“什么死性子,这叫识时务!你这么个小面人儿算什么?敦姑姑那儿可是全套的《西游记》!”
“整日在宫里待着,天晓得她是哪儿弄来的!”燕宁讪讪地,将那小面人儿扔给了弘时。
我笑笑,把满意的小家伙递给了翠儿,“带他就在小暖阁玩儿,待爷回来,再给那边送过去。”
“哎!”翠儿应着抱了弘时出去。
“呵呵,四嫂,你今儿怎么这么大胆子耽搁小夫子念书?”燕宁捧了热茶,嘴又不闲。
“今儿一早起来申儿不舒服,他额娘给他喂了药,竟又让念书。小家伙实在受不得自己偷跑了来,静怡寻过来,我挡了。这会子送回去,不知又要怎样,等你四哥回来,我回明白了再说。”
“四嫂,你当真一点都不怕四哥?”
“怕,怎么不怕?”我抿了口茶,“可他收拾我倒罢了,等儿子病出个好歹,他再后悔,也晚了。”
“呵呵,得了吧,四哥怎么舍得!”
“哼,你当收拾就是关柴房,不给饭吃?”我斜她一眼,“人家那是不管你说什么,都当没听着,该如何就如何,被呱噪的狠了,说一句有公务就去了书房。到头来,天冷了,热了,还得我去哄,去请,到那时,那一篇篇的道理,听得你脑浆子都疼!”
“呵呵…真的啊?”燕宁掩嘴儿笑个不住,“看四嫂子矫情的,原来四哥偏是这个时候话多!”
“死丫头,你是个不怕爷的!”被她臊羞了,我使劲儿戳她额头。
“我有什么好怕的?他轮不着我害怕。”她仍是带笑,低头抿茶。
自觉失言,也不好再打圆场,只得当做无事,笑笑转移上正题,“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哦,我回去问过我阿玛了。”燕宁也正色道,“我阿玛说那张子青在翰林院时,他倒是打过几次交道,说此人少年得志,才学了得,骨子里是个十足的清水书生,相比那读书混功名的老学士们,倒真正是个倾心做学问的人。只是那性子…”燕宁看着我斟酌一下说,“难免轻狂些。”
我忍不住笑了,“你不说我也想得到。能入了咱们敦格格眼的,单是个酸腐书生如何使得?”
“也是。”燕宁想想也笑了,更觉好奇,“这么一说,还真是想见见人。”
“早晚见得到的。快说正事,你阿玛可提到如何才能调他出来?”
“我阿玛说,张子青刚入翰林院就被皇阿玛亲自挑中做了上书房的侍讲,每日公事之外,常独自钻研,从不与官员们周旋。后被三哥看中,要去了熙春园。我阿玛还说,那熙春园虽是在皇阿玛眼皮子底下,可毕竟是座私宅,当初若非张子青自己执意要去,单是三哥是不足够把他要走的。如今在那儿,无官无职,此人早就不在吏部名册上,他何去何从,根本无关什么调动。”
“哦?是吗?”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嗯。”燕宁点点头,“四嫂,我这么问,阿玛果然起了疑心,后来,我就照你说的,说是听你跟三哥说请这个人来给申儿讲书。我阿玛听了,果然说四爷家教严,四福晋此事怕是做不成。我说是没成,所以我好奇,才顺便问问。好在那张子青当真是个做学问的人,与官场没什么瓜葛,阿玛倒也没多在意。”
“嗯。”
“四嫂,那你看这事…”
“既然他已不在册,如今,就真的只是家事了,只是…”下面半句,我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这家,却是天下唯一的家,公事要比这家事好办得多…
“四嫂,你的意思是求四哥?”燕宁有些担心,“四哥若知道了,还了得?”
我轻轻摇摇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寒气扑面,入冬的第一场雪,雪花小而急,在天地间扯起朦胧的雪雾,眼睛怎么看都看不清,望不透,可心中却是一条明明白白的路…
“四嫂?”燕宁随了过来,轻声叫。
“此事想成,必须有爷们。今晚你回去,原原本本告诉十三弟。”
“啊?四嫂,这…”
转回身,握了她的手,“燕丫头,还记得送温儿时吗?额娘哭了,你哭了,都哭了,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没落泪,知道是谁吗?”
她轻轻蹙了眉,努力想…
“是十五格格敦琳。”
“嗯?她怎么…”
“你知道,她为何没哭吗?”
燕宁不解,摇摇头…
“因为她发了狠。”
“发狠?”
我没有再回答,目光中那簌簌的急仿佛有了力道,一梭梭都捶打在心头,眼前又见那跪倒在身边的人,耳边又是她泪水中凄然的声音,“四嫂,你答应了我,就定要做到,一定,一定!”
“你放心,一定!”
她走了,没有一丝怨言,微笑中拜别了所有将她送上这条路的人…
我哭了,紧紧握着她临走前最后给我缝制的荷包,不停地,不停地在心中许诺着,我会尽我所能,我会倾我所有,完成你的嘱托…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女人的手段
傍晚胤禛回来,我抱着弘时迎在门口,自然不敢让他再拿着那小面人儿,可也不需要多嘱咐装病,小孩子屏不住,早在我怀里缩成一小团。胤禛看见我们,有些诧异,我赶紧解释说孩子病了,我带了一天。他看了弘时一眼,就往府里去,脸色没什么暖意,可也没斥责,我知道这已是给足了我面子,赶紧随在身边进了府。看他径直往书院去,我这才放心地把弘时交给翠儿,让她给静怡送回去,并嘱咐让孩子好好歇着,今晚不必再读书了。
伺候他更衣净手,换了松软的居家暖袍,一起落座在饭桌边。晚饭已经呈了上来,起身,跟他递过一小盅汤。
“尝尝,煨了好几个时辰呢。”
他盛了一勺送入口中,“嗯。”点点头,“浓而不腻,是什么?”
“高汤煨的南瓜,都化了。”看他似十分满意,心喜,又夹了菜递到他碗中,“尝尝这个。如何?”
他仔细品过,赞道,“嗯,与往日都不同,倒别是风味。”
看他又主动夹了,着实喜欢,我自是开心,“这几个小菜都是从八府学来的,琴雅亲自教,我亲自做,别看样子简单,做起来可费事了。”
“是吗?这么说今儿可是有劳福晋了?”
“那是!”
他闻言住了筷子,微微挑眉看着我,“不是说申儿病着,带了他一天?”
“哼,”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我丝毫不觉愧疚地看着他,“清早不适,就要病一天?那药和大夫岂不都成了废物?爷这么不体恤,不像是冲着孩子,倒像是我有了不是。是不是如今我亲近儿子一天都得事先请爷的示下?”
“我不过是问问,哪就惹出这么一通?”
“这倒也正好,不如把话说开。你早说要我亲近申儿,如今亲近了,见一面倒像做贼似的,你让我这主母如何做才是?打今儿起,每个月不说多,五日在我身边。”
“五日?跟了你就是整玩儿一天,不行。”
“说的是,我是个没用的,别耽搁了他,往后不见也就罢了。”
看我果真扭脸动了气,他笑了,“我说今儿怎么亲自下厨,满桌子新鲜,原来是另有所图。好了,看你这份心思,为夫答应你就是,不过五日太多,三日。”
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我也就着台阶下来,“这三日如何安排全由着我!”
他白了我一眼低头吃饭,我笑了,再没有比这更肯定的答案了,讨好地给他夹菜。看他比平日增了饭量,知道甚是合口味,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有弘时做遮掩,他果然没有多在意我的种种刻意,心情很好,也很放松,今天正是时候了…
用过晚饭,我说园子里的梅今儿被雪一激,那骨朵儿都绽开了,邀他一起去看,他说不急,再过两日更耐看,我不依,缠了他,说就今日,欲放还羞最是极致,更况吃这么多,动也不动,要成大胖子了。他这才一副免为其难的样子,任我给他披了斗蓬,一起走出房门。
开门出了书院,已是置身花园中。雪已经停了,气候尚早,没有存下太多,薄薄一层覆了地面,不觉厚实只觉湿滑。他握了我的手在胸前,我就势靠近挽着他,脚步平稳许多。
凉凉的夜,空气是白雪涤净的清新,深呼吸,闷沌已久的心似略略舒畅些,人也安静下来,随在他身边慢慢走着…
“秋儿,”
“嗯,”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为夫说?”
我没有答,轻轻侧头靠在他肩上,心这么沉,却这么踏实…“你还记得答应我的话吗?温儿出嫁时答应我的话?”
“记得。”
“我要你兑现。”
“嗯,待议敦儿的婚事,为夫尽力依着你和额娘。”
“不需待了,要现在。”
“现在?”胤禛有些诧异,“温儿刚出嫁,十四妹的亲事还未定,哪就轮到敦儿了?”
“等轮到,就晚了。”
我的话说得很慢,慢到每一个字都道出了那份意思。果然,他停了脚步,我抬起头,迎了他的目光,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底,却似不敢相信,微微蹙眉,“当真?”
“嗯。”
“是谁?”
“张澜。”
“不行。”这个名字似乎连让他惊讶都没有,脱口而出。
“我知道。”我也学会了他的异常平静,“一,他不是满人,二,他无官无爵。可若是顺理成章,哪还用得着求她四哥?”
“她当她四哥什么都做得到?”胤禛沉了脸色。
“她怎么知道她四哥做得到?”我笑笑,“可她四嫂知道。”
“秋儿!”
看他着实有些动了气,我没再继续。温琳被谋远嫁,我和他之间存下了心结,知道他身处皇家,人在官场,权谋之术不得不为,可这手足血脉,至亲好友,就此成了一颗小小的法码,实在让我无法坦然…他没有多解释,也没有多劝,任我一个人生生吞咽…我咽下去了,可仿佛吞了镇定的麻药,人变得异常安静…一夜,他紧紧拥在怀中,低声承诺…
天似晴了,夜空中,远远地闪了几颗小星,我抬头看,静静地等着…
“自何时起?”他终于又开口。
“自张澜去了熙春园。所以,那年敦儿没有随扈。”
“他好大的胆子!”
“不怪他,是咱们家那格格学识露了怯,又不服,想尽办法刁难人家,谁知人家不冷不淡,当她小女子一个,惹得急了回她一招,她便是出丑又窝火,脾气上来差点耍蛮轰了他走。”温琳含泪讲述的故事,让我几次忍俊不禁,“结果,一来二去,这女孩儿家竟动了心思。”
“哼,如此他便应了?”
“他不敢,躲,可敦儿那性子哪里肯罢休,恼得他躲不及,跟三哥请辞归隐回乡。谁知走了一个月,也是牵肠挂肚,托人问了一句,才知咱们格格已是相思成疾,病倒在榻。这便谁也拦不住了,赶了回来。只说,今生不奢相守,相望便可。”
“哼。”故事讲完了,换来他冷冷一声…
我长长出了口气,“你…应不应?”
“我怎么应?长春宫递上去的名单不过是个参考,若是有心,倒是可以帮着在皇阿玛跟前儿说一句,做实那选择,可如今这人都不能在那名单上,如何凭空来?”
“名单?”我笑了,“仓津不在那名单上,不是凭空来?我也不在名单上,不是也凭空来?如今,我们两个倒是都得着了,可见,这空也是个好来处。”
他看着我,不再回话,那眼神像是要见我翻个透,我不慌,任他看,他忽然眉尖一挑,抬手捏起我的下巴,“今儿是来跟爷打擂台的,是不是?”
“爷说是怎样就怎样。”
“好,爷接了。你和仓津是不在那名单上,可却不是凭空来。仓津少年得志来求支持,皇阿玛看中的是他的把握和雄心。而你,万里跋涉,独闯乾清宫,皇阿玛看中的是这难得的胆识和那无价的厚赠。张澜,张子青,皇城中曾经有过这个名字,可如今,一介书生,两袖清风。真正是个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