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儿歇着,我走了。”
“秋儿!”被他一把拉住,转回身,见他红红的眼睛,一阵心酸…“你的腰刀!”
被他拉着坐到身边,接过带着他体温的那柄小刀,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前天夜里做什么去了?”
他讪讪地笑了,“…我返回镇子去找那个保安人。”
“找他做什么?”
“你看,刀柄处刻了你的名字。”他指给我看。
“就…就为了这个?你冒雨…”
“呵呵,这可是个宝贝!好容易换来的,我怕你弄丢了。”憔悴的脸庞竟又是那坏坏的笑。
“不拘找什么匠人刻就罢了,还非返回去找他…”
“原人原样自是最好。”
我低头,把腰刀别好。
“秋儿,一直戴着,护身。”
“嗯。那我走了。”
“…嗯。”
起身离开,身后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站在关闭的门外,脚步竟是沉甸甸的,迈不开去…
回房洗漱,换好衣服,戴铎将行李拿去装车,我没心思再去早饭,包了几块点心准备带到路上吃。从房里出来,路过胤禟的房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正要抬步,却听到房里突然的碎裂声。
“爷…”小贵子恳求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多少吃一点,爷…”
轻轻推开门,见小贵子跪在地上哀求,胤禟闭着眼睛靠在床上,神情沉静得再无颜色…
我走进去,小贵子惊喜地叫,“张姑娘!”
胤禟闻声转过头,看到我,挣扎着坐了起来。
“不吃饭如何用药?当真就想在这湿冷的客栈里过年了不成?”
“不是…”他有些窘,看着地上的粥和碎瓷片, “刚才…太烫了。”
“是,是,都是奴才的不是!”小贵子忙不迭地应下。
“再盛一碗来。”
“喳!”
接过粥碗,我用汤匙边搅边轻轻吹着,直到感觉温温的,这才递过去,“来。”可谁知,他竟不动。“嗯?九爷今年多大了,吃饭还要人喂?”
他笑了,拿起汤匙,却再不肯端碗,我只好捧着,让他就着吃。看他一口一口咽下去,我也放下心来,“只吃白粥吗?要不要小菜?”
“这样就好。”他抬头笑笑,胃口像是真的不错。
吃完粥,小贵子端了药过来,我接在手中,等他漱好口,递过去。
“汤匙。”胤禟吩咐小贵子,小贵子一愣。
“汤匙?”我也纳闷儿,“喝药怎么用汤匙?”
“这么喝味儿太冲!” 某人理直气壮地应对我们匪夷所思的目光。
小贵子递了汤匙过来,依然是我捧着药碗,一起瞪大了眼睛看胤禟品汤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那浓浓的苦汤药。
“不苦吗?”我实在忍不住,觉得那味道都要把我熏苦了。
“不苦。”他眉都不皱一下,还能笑着回答,倒像这小小汤匙真是解了苦药的难耐。
“秋儿,”
“嗯,”
“何时回来?”他并不抬头,汤匙在碗中轻轻地搅着不再盛起。
“一年内。”
他盛起一匙咽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回来后,我会…”
“只要回来就好。”
我再也无语,默默地看他吃药。
“等你回来,我的店铺应该能赚钱了。”他兴致却高起来,聊起了天。
“嗯。”我笑着点点头,心情也像好了些,打趣儿他,“哪止赚钱,九爷没准儿已经成了大清的财神了。”
“呵呵…”他倒乐得很,“早晚有那一天!”
看他踌躇满志,不知为何,我竟想起了多年后那一场血腥的纷争,心有些害怕,顾不得自己对历史的无知,只想让无辜无意的他躲远些。
“胤禟,”
“嗯,”
“往后…别再任性带累八爷。…你无心政事,可是八爷…”
“欠他的,我会还。”
“若是能不欠,何用还…你…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不在心的事…做不好,不如不做。”
他一怔,抬头看着我,我的目光无处安放,竟像当年告诉他那个名字一样忐忑…
他笑了,“好,我记下了。”
“…嗯。”
那天离去,胤禟笑着与我道别,说等我回来,在他的酒楼为我接风洗尘,看他展开了眉头,我笑笑,走得再无牵挂…
第一百零三章 拉福德庄园
轻轻推开窗,迎进四月温暖的阳光。楼下花坛中,是刚刚开放的郁金香,娇艳的花瓣相互包卷着,不是惯见的黄色,而是热烈的红,像紧紧拥抱的人儿,毫不避讳地展示着它那引以为傲的名字:“情人的热吻”,这在十七世纪欧洲只有皇宫才能见到的奇珍在姑妈的花园中成片地开放着。
看着这金色下的火红,心却依然脱不去暗淡…回到法国已经快两个月了,回想起来,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我曾经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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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的海上颠簸,我几乎吐尽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天昏地暗中终于到达了欧洲大陆,登陆一周后,我依然除了流质什么都咽不下,始终感觉自己像踩在甲板上。
辗转数日,来到距离里昂三十英里的郊外。一片茂密的山毛榉树林,葱茏的绿色掩映着一座诺曼底风格的城堡式庄园,缥缈的暮色中,静静地散发着迷人的幽雅,一抹渐渐淡去的桔色夕阳,呼之欲出古老欧洲神秘的美丽。站在白世伯给我的地址前,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呆立在庄园门外,我再也无法回应戴铎诧异的眼神,直到门人彬彬有礼地上前询问,才得知这是拉福德伯爵的庄园,结结巴巴地说出了父亲的姓名,门人告诉我那是伯爵夫人的内弟…
所有这一切的惊讶和陌生,在见到姑妈后就烟消云散。年余半百的她挽着高高的金色发髻,一袭墨玉色天鹅绒长裙,勾勒出依然迷人的身材,领口处百合花形的珍珠别针点睛而饰,衬托整个人清淡高雅,她仿佛不是刚从旋转的大厅楼梯走下,而是从卢浮宫中世纪的油画中飘然而出。
姑妈的高贵与美丽和父亲是如此相象,看到我,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立刻溢满了泪水,“孩子,孩子…”将我拥在怀中,她喜极而泣。亲人的温暖,旅途的劳累,让我顿时也泣不成声。
抬起头,身边站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绅士,一身简单的家居服,深深凹陷的眼睛,眉毛和头发都有些乱蓬蓬的,手中的玳瑁烟斗因为激动有些微微发抖,看着他,我挂着满脸泪珠却忍不住笑了,呵呵,他真象那张著名的爱因斯坦画像。谁知这原本无心的笑竟让姑丈也红了眼圈,原来,年幼时的“我”喜欢揪他的眉毛,喜欢坐在膝上帮他梳头,这一笑,帮我彻底掩去了记忆丢失的尴尬。
父亲故去在遥远的彼岸,如此锥心之痛让姑妈和姑丈将所有的爱宠溺般地倾泻在我身上,我突然间从一个卑微的孤儿成了这座美丽庄园里来自东方的公主。而我的到来也着实让这曾经有些冷清的家里充满了天伦之乐,每天承欢膝下,我努力恪尽孝道。
相处中,我逐渐了解到,原来姑丈的爵位是路易十四鉴于他的科学成就而特别加封,姑妈依然是那间女子学校的主管人之一,夫妻二人虽然年过半百,却依然在各自忙碌着。可令我有些不解的是,虽然如今的欧洲贵族们在路易十四的影响下眼界大开,竞相追捧他们并不真正了解的康熙王朝,可这二老却对远在万里之外那个古老的国度有着模糊的敬畏和排斥。
也许是因为父亲客死他乡,也许是因为姑丈曾亲自体会过那繁荣之下的闭塞和封建,总之,他们除了初见时的寥寥几句,再不提及我在清朝的生活,言谈中充满着对我归来的欣慰和感慨,让我几次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我该怎么告诉他们我此行的目的?我该怎么说出我只是探亲,不是回家?我又怎么解释在海的那一边,有一个已经妻妾成群的人在等着与我相守白头?
舒适的生活并没有让我的心有片刻的安宁,每天深夜,总会倚窗而望,思念书院,思念梅花,思念老槐,思念有关他的一切…
夜空中那同一弯清月,何时才能盼得人归,照得人圆…
就在我踌躇不已,仍然不知如何开口之时,一天下午姑妈却主动到琴房来找我。亲切地指点了一番我的琴艺后,姑妈言归正传问起如何安排戴铎。我一愣,才明白原来他们以为戴铎是父亲身边的人,此次跟我回来也不再离去。难得有这样的时机,我再三斟酌后,在母亲一样的她面前敞开了心扉,一点一滴,那久已远去的前生隔世成了我不得不讲的故事开头…
为了让姑妈这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接受我“不伦”的恋情,我不得不提及了那几次生死之难,他的深情,他的守护,他的无奈,他的痴苦,在我的心里,在我的口中,成就我们再也无法分离的生死依恋…
深深的震惊中,姑妈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我的手,她颤抖不已…
姑妈久久不曾开口,沉浸在对他的思念中,我也出神得半天不语。直到响起了晚餐的铃声,姑妈才站起身,嘴唇仍是有些抖,轻声说,“换衣服去吧。”
“嗯。”我点点头,将出房门,又忍不住回头,“姑妈,那…”
“明天兰格庄园的伊莲小姐要来看你,我已经吩咐下午茶摆在花园里,伊莲小姐自幼就与你和表哥十分要好,这么多年不见,不要怠慢了。”
“…是。”我犹豫一下,还是轻轻点头。
那天的晚餐一向最讲究礼仪的姑妈没有到餐厅来…
自那以后,她再没有提起一个字,好像那天的对话从不曾发生过。我的心从初时的忐忑,到焦急,到深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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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终于盼来了姑妈,看她手中捧着一个细长的木匣,我心中一阵狂喜,天哪,这恐怕就是那张让白世伯空跑一趟,求之不得的图!果然,姑妈将木匣放在桌上,神色沉静地看着我,“拿去吧。”
“谢谢姑妈!谢谢姑丈!”我兴高采烈地行了一个屈膝礼。正想打开欣赏欣赏,却觉得姑妈的神情似乎过于安然,我有些犹豫,“姑妈… ”
“艾比,明天一早你就把图交给戴侍卫,如果他愿意,可以立刻启程。”
“嗯?”我一惊。
“请他带话给四王子,这图,是我和你姑丈送给他的礼物。你姑丈数十年的心血,不敢说报他救命之恩,只是寥表为人父母一点感激之情。感谢他以王子之尊亲自料理Jean的丧礼,感谢他多年来对你的照顾,感谢他万里之遥送你回家。”
姑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依然亲切的话语却瞬间将我所有的喜悦打散,震惊中,我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见姑妈已经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姑妈!”我急忙跟过去,“他这些年的付出,这些年的苦等,要的只是感谢吗?”
“不是。可我想,他当初救你,也不是为了将来再亲手毁掉你,对吗?”姑妈并不回身,那神情高贵中透着威严。
“他怎么会?他不会!他爱我,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能像他这样爱我!我相信他会好好珍惜我,珍惜一辈子!”
“那九王子呢?当初的他也很爱你吧?你是不是也曾相信他说的话,相信他给你的承诺?可你看到了吗,爱,在尊贵的王子地位面前,在一生的荣华富贵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艾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这场劫难,如果一切正如你们当初的预想,他又是否真的能与你相守白头?人生如此漫长,又是如此不可预测!也许,他会再有别的苦衷,别的理由要你牺牲,牺牲幸福,牺牲尊严!”
“姑妈… ”
“爱,可以很轻易地说出口,年少冲动,甚至可以许诺生生世世,只有时间,只有漫长的岁月,才可以证明曾经誓言的真伪。可残酷的是,当你发现它是假的,人生却再也不能回头…四王子,他情深意重,可是,却比九王子多出了更多的牵绊和无奈。如果说,我可以理解你父亲当初会同意你和九王子相爱,那是因为,虽然渺茫,可毕竟还有一线希望,可四王子,他早已为人夫,为人父!你如此不顾一切,也只能是给他做情人,结果会怎样,难道你几经生死,到今天还一定要试过才知道吗?”
“不是这样,有了姑丈的这副图,也许…”
“也许什么?你真的以为那亿万臣民的帝王会为了一张地图把他的王子给你?孩子,你太天真了!爱新觉罗,这个伟大的姓氏太沉重,我们,背不动,更承受不起!王子殿下,他拥有太多,你,太渺小了…”
“姑妈!您不明白!我于他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你说他曾向你父亲求婚被拒,你很感动他的一见倾心,可你为什么没有想到,他当时有妻子又怎么娶你?!所谓的求婚,不过是要你作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在他心里就只是个妾!”
“不!!姑妈,您不了解大清,更不了解他!他早在十四岁那年就被指了婚,十四岁,他根本没来得及爱,就承担起了丈夫的责任。因为没有感情,他一直无所出,所以,皇上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送女人。与他初见,他说看到我就觉得心疼…这些年,他没有一刻不在为我牵心挂肠!没有他舍身相救,我早已葬身冰河,没有他痴心相守,我根本无法坚持到今天还能与您相聚!也许…真的像您说的,我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可是,他却已经是我的一切!今生我真能有幸作他的妻子也好,被囚禁一生作他书院的丫头也罢,我,我绝不会离开他!”
“你!你这个傻孩子!”姑妈气得脸色苍白,竟然一阵眩晕,我赶紧一把搀扶住她,她双手冰凉,颤抖不已,“你父亲临终前曾留下书信将你托付给我,怕你痛,怕你苦,到死他都不瞑目!如今,我怎能再纵容你的任性!!”
“姑妈!”我急得掉了泪,“求您!求求您了!!”
“艾比,你到家了!”姑妈推开我的手臂,努力平静自己,却再不允许我开口,“记住,你今生的归宿是拉福德庄园,不是什么东书院!”
看姑妈头也不回开门离去,我跌坐在地…
第一百零四章 援自万里外
自那天后,我被姑妈用管理女子学校的方式彻底禁足,能活动的范围除了我的房间,只有二楼的阳台和小会客厅,吃饭也只能在房间里,说在我想通之前,不但不许再见戴铎,就连姑丈我都见不到了。
软禁的生活留给我大段空白的时间,每天独自待在房中,我从最初的懊恼和着急慢慢冷静下来,不再赌气,开始仔细考虑姑妈的话。听父亲讲,姑丈出生贫寒,曾是父亲的家庭老师,与姑妈相爱后,遭到了祖父祖母的强烈反对,姑妈不惜离家出走自力更生,才得以与姑丈成就姻缘。这样说来,姑妈是个感情至上的人,为什么今天如此绝情地反对我和胤禛?想起曾经父亲的语重心长,想起他含恨离世时的不舍和担心,我突然觉得,也许,我真的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早饭后,我让女仆请来了姑妈,告诉她我要见戴铎。姑妈凝视我良久,终于点头同意。
倚在窗边,看着花园里美丽的郁金香,把思绪最后理理清楚,手中是一夜不眠写成的书信,厚厚的一沓,忍不住一丝苦笑,这信沉重得实在有些荒唐,再多的解释,再多的承诺又怎么抹得去那不见归人的痛…
“艾比小姐,戴侍卫来了。”女仆轻声传话。
“请他进来。”
“是。”
大步走进了身材魁梧的戴铎,见到我立刻俯身行礼,“奴才戴铎见过张姑娘!”
“戴侍卫又多礼了,快起。” 几天不说话,声音似乎都有些生涩。
“张姑娘,怎么多日不见?”戴铎看着我,轻轻皱了眉。
“明日…”我苦笑笑,“你就启程吧。”
“明日就可以走了?”戴铎立刻两眼放光,十分欣喜,“我也正琢磨着再不走,咱们恐怕不能在一年期内赶回去了。”
我走到桌边,捧起那个沉沉的木匣子,“戴侍卫,这是姑丈所绘的亚洲地图,父亲在世时曾想将此图敬献给皇上,怎奈路途遥远,一直未能如愿。这次你我远涉重洋,一来探亲,二来也是专为此图而来。这是姑丈多年的心血,无价可议,一路上,你要小心保管,回去后,托四爷献给皇上。详细情形,我已经在信中都说明了。”说着将手中捏热了的信递给他,看他接过,信封上只敢写下“四爷亲启”,突然想起那亲切的名字,心酸难忍,“…麻烦你务必帮我带到。”
“张姑娘!”戴铎拿着信,拧紧了眉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回去了?”
“我…暂时不走了…”
“张姑娘!这到底是为何?”
“戴侍卫,你别多问了,带着图,明天就走吧。…入冬前,你就可以回到京城,见到他,告诉他,我会回去的,无论多远,无论多久,我一定会回去。…只是…让他…不用再等我。”泪突然溢了出来,从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既然如此,姑娘何时走,奴才护送您回去!”
“你…你不明白。”赶紧擦去眼角的泪,“当初跟他讲好一年的期限,若是到时候迟迟盼不归,会担心我们出事了。万里迢迢,就这样杳无音信,我怕他…太过煎熬。你回去,一定要赶在一年内回去,给他报我的平安…告诉他,无论他怎样…我,我都会回去…”
“逾期不归,你就不必回来了!”这是他给我绝决的话,他告诉我一年后…他便再不牵挂…
…漫天的红,贝勒府再迎新主…喜帕下,又一个婀娜娇娘,红鸾帐,又怎会寂寞空守…这之后,谁还记得那如水的月光,谁还留得那淡淡的梅香…
“张姑娘,爷他日盼夜盼,您怎么能…”
“我会回去的,只是,不能是今年了…”
“那,那您…”
“戴侍卫,这一路,多谢你悉心照料,吟秋定会铭记在心。”我福身谢他,“可我暂时脱不了身,过个一年半载,我自然会想办法离开。”
“张姑娘!”戴铎突然单膝跪地。
“戴侍卫,你…”
“虽然奴才领受圣旨是将姑娘护送到西洋,将书稿散于民间,即可回京复旨;可奴才也领了四爷的亲命,寸步不离姑娘,一定要将您护送回贝勒府!奴才没有完成爷的吩咐,怎能就此离去!”
“你带图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奴才不想邀功,只知道主子的吩咐,奴才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姑娘,恕奴才不能从命!”
“戴侍卫!你…”他怎么如此固执?
“张姑娘,奴才不是有意要顶撞您。可奴才虽愚钝却也明白姑娘不是不想回去,您也许有别的苦衷奴才不能体会!可奴才却不能眼见着您和四爷就此远隔万水千山!请恕奴才不恭,无论如何奴才一定得带姑娘回去!”
“嗯?”
“奴才这些日子已经将这座庄园里里外外了解清楚,上下不过数十人,都是仆妇居多…”
“不!!不行!”我立刻呵止他,“你想做什么?这里是姑妈的家,怎能如此行事?”
戴铎不再回话,看他眉头紧锁,眼神坚毅,知道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我只好继续耐心说服,“戴侍卫,姑妈于我有教养之恩,父亲走后,她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这样对我也是因为在气头上,过些时日我慢慢劝解终会好的。若是我这么赌气偷着离开,未免太过无情,太伤她的心了。”
“张姑娘,”他突然展开眉头,眼中像是穷尽山水又看到了希望,“这么说,是夫人不让您走?”
我无奈地点点头,“姑妈一片慈母之心,我怎好…”
“张姑娘!”戴铎竟兴奋得截住我的话,“姑娘不必担心!四爷早有安排!!”
“你,你说什么?”我一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胤禛?
“姑娘,咱们启程之前,爷曾交代给奴才一封信。”说着,戴铎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袋呈给我,“奴才一直带在身边,姑娘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