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顾不得再理会他们,我冲到了酒楼后巷,吐不出任何东西,却不停地干呕,天哪,五脏六腑都要颠倒过来了…好容易平息些,只觉头昏脑胀,靠在墙上。
“好些了吗?”
抬眼看,胤禟双眉紧锁,正担心地看着我,我有些窘,“不妨事。”
“小贵子,快去请大夫!”
“不用!不用!我没事。”我赶紧摆手。
“你看你脸色煞白,还是找大夫来看看。”
“真的没事。”我冲他笑笑。
“九爷,我想公子可能是饿得紧了,又不大吃得惯南边儿的菜,才会如此,不如咱们换一家酒楼。”戴铎在一旁开口。
“嗯,就是这样,而且那鱼太腥,受不了。”
“…也好。”胤禟看我缓过些气色,又坚持不肯见大夫,也就作罢。
换了家酒楼,点了些素菜,我虽然没再难受,却也吃不下什么,又怕他们担心,小题大作,只得勉强咽下一小碗饭。
吃过午饭,出了酒楼,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天。上午的艳阳不见了踪影,高高的天被阴云完全遮蔽,虽不至于即刻落雨,可这阴冷冷的风也已夹带了泥土的腥味。为了能赶到几十里外的下一个市镇借宿,我们决定立刻赶路。戴铎将我扶上车,安顿好,又从包袱中取出一方薄毯盖在我腿上。一路走来虽已和他十分相熟,可看他如此悉心地照料,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张姑娘,您别怕。”戴铎轻声说,“等夜里投宿了客栈,奴才即刻为姑娘找大夫来。”
“嗯?别…”我一惊。
“姑娘放心,奴才会避着人的。”
我一愣,正要再开口,他却已经放下车帘离开。
晃晃悠悠上了路,我的心再平静不下来,戴铎他,他是以为我…天哪,会是这样吗?难道…难道我真的…怀孕了?只是那两夜的夫妻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结果?想起胤禛,心里忐忑不已。临走时,他曾千叮万嘱,要我在一个月后一定请大夫诊脉,如果有了孕,不许我再多行一步,即刻回到他身边。现在想来,难怪戴铎一路上悠悠而行,食宿倍加小心,也许,他也一直在等这一天。
拥着薄毯,轻轻捂着小腹,想起那让人心醉的告别,忍不住烫红了脸颊,那样的缠绵之下,无论怎样的结果都是甜蜜的吧?这是上天对我的垂爱还是给我的暗示?是不忍我们再次分离,还是告诉我,这一趟万水千山,这一次触动龙颜,真的是我的冒险莽撞之举…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受累记住九爷换来的这把护身刀
第一百零一章 燃烧的灰烬
傍晚时分未待找到客栈,已经阴雨绵绵。南方的秋雨,雨线如丝般密集,粘得人无处躲藏,即便被挡在雨具之外,也似乎可以透进骨髓,湿冷阴寒。我在车里抱着毯子还是瑟瑟发抖。
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匆匆用过晚饭,我就暖暖地窝在了被子里。戴铎吩咐人给我烧来了暖炉,安顿好,他冒雨出去请大夫。胤禟和小贵子也早早回了房,一夜无话。
隔着幔帐,大夫小心地把着脉。我轻轻咬着丝帕,心扑通扑通直跳。不知是不是女人的天性使然,只一下午的时间我竟已经在悄悄地期待着那个结果。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抚摸着,禁不住想,他或是她会像谁多一点?嗯…肯定是胤禛,因为他…总是霸道,呵呵…那以后他是会更宝贝谁一点?我还是孩子?不管啦,以后多一个人帮我缠着他就好…
诊完脉,大夫随戴铎去了隔壁,留我在房中紧张地期待着。不一会儿,戴铎轻轻敲门进来,我立刻迎了过去。却见他神色一如往常,关切地递过一床被子,轻声嘱咐,“姑娘,夜里冷,再多添些盖的。早点儿歇着,明儿还得赶路。”
“…哦。”
看他开门出去,我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心,失落…
一夜阴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昨天夜里我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今天强打精神早早起床,毕竟,从现在开始,要全力以赴,争取早日归来。
早饭时没有看到胤禟,小贵子说他刚起来,还在洗漱。可直到过了辰正却还是不见这主仆二人。我们收拾好了行装,戴铎主动提出去催一催,我点头答应,看着他匆匆的背影,我讪讪地笑了,他如今倒着急起来。也许,这又是他那位爷的吩咐,如果不能折返回来,就要早去早归…
终于等来了胤禟,却是眼圈泛黑,脸色苍白,一夜未见,竟憔悴了许多。
“你…没事吧?”我禁不住上前询问。
“没事。”他笑着摇摇头,看我依然蹙着眉,他又解释道,“夜里睡不着。”
“哦,南方湿冷,是不太习惯。”
“嗯。”
并没有再多话,四人一起上了路。
车外依然是细沙沙的雨声,绵绵地打在车身,不见流淌,只是浸入。我穿了最厚的冬衣,又盖了毯子,才算觉得暖和些。一路在雨中颠簸,竟然怀念起了乐志轩小屋中少碳的冬日,虽然冷,毕竟干燥,没有这样让人说不出的烦闷。
正在心里嘀咕,就听突然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就听到小贵子的尖叫声:“爷!!”车马立刻应声停下,我赶紧挑起车帘,天哪!胤禟竟然从马上摔落!我急忙掀去毯子就要跳下车,却被一把拉住,“公子莫急,奴才来!”戴铎将我掩回车中,赶去给小贵子帮忙。再看胤禟已是一身泥污,脸庞满是雨水,努力睁着眼睛,却是虚弱得再也无力支撑。
“快,快把九爷扶到车上来!”我急得冲戴铎和小贵子喊。
胤禟被七手八脚地抬了进来,我把靠垫铺好,让他半卧在车中。单薄的马车四处透风,丝毫没有给他多增添些温暖,青白的唇依然哆嗦着,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跪在他身边,我拿着帕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小心地给他擦拭,才发现他额头细密的汗珠,隔着手帕我竟然已经感到那滚烫的温度,心一紧,手竟也不稳…
“吓着了吧?”他苍白的脸庞竟然绽出了笑,“哄你的,我…没那么严重。”
“你抖得好厉害。”我赶紧用毯子给他盖好,“好些吗?”
“…嗯。”
“爷,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湿漉漉站在雨里,小贵子一声声带着哭腔。
“贵公公,九爷病成这样,应该早些告诉奴才。”戴铎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是,是爷他…”
“就是…伤风了,不妨事。”
“你,你别说话了。”瑟瑟的冷雨中,我的声音也有些抖。
“公子,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给九爷请大夫。”
“不往前走了,赶紧返回客栈!”
“喳!”
车马掉头,立刻折返。我跪起身掖好车帘,又用棉包袱尽量堵住风口,转身,将身上的斗篷脱下,盖在他身上。
“别…”已经迷迷糊糊的胤禟又睁大了眼睛,“别把你也…”
“我不冷。”他躺着,我跪着,狭小的车厢已经拥挤得再没有多余空间,只是在这样的天气,倒意外地温暖起来。小心地给他擦擦额头的汗,轻声问,“烧成这样,是不是昨儿夜里就病了?”
“…嗯。”
“那怎么不说?应该歇歇再走。”
“怕,怕误了时日…”嘴唇哆嗦着,几乎吐不清字。
“八爷反正还在路上,你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妨?非要逞能。”我用水袋里的水沾湿了帕子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他讪讪地,却再没有笑的力气,身子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冷得厉害?”
“就,就是…抖…”
我赶紧从包袱中又翻出一件冬衣,披在他身上,可这长一层短一层,发抖的身子根本就包裹不住。
我用手臂帮他把身上盖的衣服按紧些,“这样,好点吗?”
“…嗯。好,好多了…”
看他不停地哆嗦着依然努力想安慰我,禁不住鼻子一酸正要开口,突然车身一陷,我猛地向后一仰,“啊!”头碰在车框上,好疼,还没来得及抬手,车身竟又一歪,侧斜着几乎横翻过来,胤禟连人带毯子都倒在我身上。
“九爷!公子!车陷进泥沟,奴才们这就抬出来!”雨中传来戴铎的声音。
他挣扎要起来。
“这怎么起得来,你别乱动。”我反倒镇静下来,随手给他包好毯子,再裹上两层冬衣,就势将依然抖个不住的他搂住,只可惜,我的手臂不能把他完全环住,可不管怎样,已经足够把毯子和冬衣包裹紧,他的抖真的平静些,可眼睛里的血丝好像更红了。
“秋儿…”
心猛地一震…看他嘴唇都有些爆皮,我也再顾不得许多,“你…你渴不渴?”车还没有正过来,我的腿被压着也动弹不得,努力够过水袋放在他唇边,“来,喝点水。”
他哆嗦着喝了一口,未见他咽下,却好像抖得更厉害了,我有些慌张,在他耳边轻声问,“怎么了?难受得很吗?”
“…疼…”靠在我怀里,他热热的呼吸有些急促,勉强吐出一个字。
“疼?哪儿疼?是不是头?是不是头疼?”
“…嗯。”
“你烧得厉害,自然会头疼,来。”我把捂热了的帕子拿去,轻轻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在他额头上,“好些吗?”
“…疼…疼死了…”
“忍着些,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啊?”听他一声声喊疼,我心越慌,用力将他搂紧…
车突然一掀,终于正了过来,我被压酸了的腿也被解放出来,跪起身,安顿胤禟躺好,给他掖好毯子,一只手臂压着,一只手依然放在了他的额头。
雨越来越大,马车在泥泞的土路上磕磕绊绊地艰难跋涉着,雨点噼啪敲打着神经,只觉得像被完全丢弃在这场无休无止的湿冷中,看着痛苦的胤禟,我的心急得抓狂…
“秋儿…”他已经烧得有些迷糊,声音迷离得只有微微唇的颤动。
“…嗯,”
“又…又下雨了…”
“一直下着呢。”
“我…喜欢下雨…下雨…”
“嗯?”他的语无伦次让我更加担心,“病着,别再多说话了。”
“秋儿…”
“嗯,”
“我…好不了了…”
“别胡说,”凉凉的手轻轻抚着他滚烫的脸颊、额头,安慰着,“只是病了,很快就会好的。”
“…好…不了了…”
他的声音几乎消失不见,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看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我突然好害怕…
好容易返回了镇上的客栈,戴铎立刻冒雨出去找大夫,我吩咐小贵子打来热热的水给胤禟换衣服。南方的阴雨天,被褥都是潮湿湿软塌塌,我找了店家烧来两个暖炉,努力将房里烘的干燥暖和一些。不知是终于躺在舒适的床上,还是病突然加重,胤禟的烧像猛地爆发,不一会儿,嘴唇就爆裂起皮,脸颊通红,周身滚烫。
心焦的等待让我坐立难安,就要起身冲进雨里,才算盼回了戴铎和大夫。小镇上唯一的老大夫,昨天刚给我把过脉,今天,这颤颤巍巍的老先生又被请了来。他坐在床边,一手把脉,一手捻着自己稀松的山羊胡,眼睛眯着,半天也不吭声。
我紧咬着唇盯着他,一分一秒,仿佛等了一个世纪,这位老先生才算站了起来,踱到桌前,慢吞吞地咬着字,“内火升动,外感风寒,唔紧要。”而后,在桌边用同样慢的速度画了一张方子。
服了药,胤禟昏睡过去。守在他床边,我不时给他换换凉巾,润润唇,焦急地期待着那滚烫的温度能开始慢慢回缓。不知是我对那位晃晃悠悠老大夫的心理排斥,还是真的那一碗浓浓的汤药丝毫没起什么作用,直到入了夜,他的脸庞还是那么烫。
“姑娘,天不早了,您去歇着,奴才们守着就是。” 戴铎在一旁低声劝。
“我…”本想说我没事,可看看床上的胤禟,我又咽了回去,彻夜守着他已经不再是我应该,或者,我可以做的事了…再换一块凉巾,给他掖掖被角,我站起身,“有劳你们了。”
“张姑娘!”身边的小贵子突然叫出了声,却又吞吐难言,“您,您…”
“你和戴侍卫守着,若是有什么事,再来叫我。”我轻声嘱咐。
“…喳!”
窗外起了风,让绵绵的雨声变得时急时缓,一梭梭,像是抽打在人心上…
辗转难眠,我起身披衣坐在暖炉边,疲累的火苗微微颤动着,碳的颜色也哑去了火红,暗暗的,不再灼热。我拿起火棍拨弄,将熄的炉火又被我搅乱出蹦跳的火星,点点飞舞,在空中短暂地飘过后又落入炉中,无处起燃,无奈,熄灭在烧烬的炭灰上…
潮湿的天,潮湿的心,我在房中枯坐,盼着天明…
第一百零二章 最后的道别
隐约中,仿佛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仔细听,像是努力压抑的争吵。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我赶紧打开房门,走过去,薄薄的门板传来戴铎和小贵子的声音。
“贵公公,你不能去!姑娘已经累了一天了,你怎么能再打搅她起来?”
“戴侍卫,求您不要拦着奴才!爷的话,得让姑娘她听着!”小贵子哽咽着声音,“得让她听着!”
“你糊涂!!九爷高热这是在说胡话,能听出什么来??”
“胡话?你不明白,可张姑娘会明白!自打那年冬天,爷只要着凉就会发热,只要发热就是高热不退!每次,迷迷糊糊总会说胡话,这些话奴才知道都是爷的心里话!以为这辈子只有奴才能听得到,可如今张姑娘她近在咫尺,奴才今儿就是即刻死了也要请她过来!!”
“贵公公!”像是戴铎一把拉住了小贵子,“贵公公,戴某不知道曾经的渊源,可如今,张姑娘和九爷不过是途中偶遇,他日一别,再无纠葛。何苦要为了几句病中呓语,扰了姑娘的安?过几日,远涉重洋,一个姑娘家要受多少颠簸之苦,现在就让她好好歇歇吧。”
“途中偶遇?再无纠葛?”小贵子苦笑一声,“戴侍卫有所不知,这次八爷请旨南下根本就是替我们爷求来的!八爷其实一路快马早就到了!爷和我出京后一直等在路上,就是为了想送送姑娘…”
屋里一片沉默…
门被突然打开,呆立在门边的我无法进退。
“张姑娘!”小贵子看到我一脸的惊喜,随后竟扑通跪地,忍不住泪流双颊,“爷…爷他若是知道…姑娘还…还…爷…爷他…”
“快起来…”
小贵子赶紧用袖子擦擦泪,站起身,“张姑娘,您,您快请进来!”
走到床边,看胤禟昏睡中依然眉头紧锁,微微爆皮的唇,似在喃喃而语。我坐在他身边,将捂热的凉巾取下,重新浸湿,叠好,敷在他的额头,又沾了点水轻轻给他润唇。
“秋儿…”
我的手一颤,轻声答应,“我在。”
“秋儿…秋儿…”他的双眼依然紧闭,只有唇在轻轻颤动,一声声,像要将隔世之人唤回…
“秋儿…等我…等我…”
轻轻握住他发烫的手,立刻被他攥紧,酸楚哽咽在喉中,吞不下,吐不出…
“秋儿…冷不冷…水…冷…秋儿…疼…疼不疼…活着…求你…活着…”
凄然的声音,疼得人心发颤,泪,悄然而落…
“张姑娘!”小贵子又扑通跪在一旁,“张姑娘…爷他这些年,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不在想着姑娘!爷的苦,日夜的苦,只有奴才看在眼里…奴才知道奴才命贱,本不该说这些话,可…可为了爷,奴才就是死了,也值了!张姑娘,爷他贵为皇子,对姑娘如此情深意重,求您,求您念在往日的情分,就,就…”
“别再说了!”我抑制住自己的颤抖,轻呵一句,转头看着他,“来时八爷可曾有话嘱咐?”
“…有。”他抹抹泪,“八爷吩咐一路上不可惊扰官府,不可多带随从,不可暴露身份,一个月之内必须赶到…福建府衙。”
“福建?”我一惊。
“…是。爷们这次办差不在广东,是…是领了圣旨去给福建水师增发海务军饷。”
天哪!这一路因为有我,他们骑马根本就奔不起来,到今天为止已经离京一个月了!从这里到福建府就算是快马至少也要走两天,现在胤禟又病倒了,圣旨在身不知八阿哥那边会是怎样心焦!
“八爷还说什么?”我急急地问,胤禟的任性八阿哥一定已经料到,不知他可有备用之策。
“八爷说…若是爷不听劝,就…”小贵子低下了头。
“就什么?”
“就…就让奴才悄悄告诉姑娘。”说出这句话,小贵子声音越发低了,“可…可这些年奴才再没见爷这么高兴,这么舒心过,奴才,奴才实在不忍心…”
“戴侍卫!”
“奴才在!”
“打点行装,天亮咱们就走!”
“张姑娘!!”小贵子急得带了哭腔,“您,您别…等爷醒了,若是就这样看不见姑娘,那,那奴才…”
“明儿一早你就找人送信给八爷,就说九爷病了,让八爷即刻派人来接,他醒着也好,睡着也罢,驮也得把他驮到福建府衙!”
“…喳!”
“姑娘,天不早了,您去歇着吧。”戴铎轻声劝。
“今晚我不睡了。你去歇着,我和贵公公看着。”摸摸胤禟的额头,终于开始慢慢放凉,呼吸也不再那么粗重,沉而匀,感觉他是真的入睡了。湿湿他的唇,那喃喃的呓语也渐渐没入无声…
戴铎没再多劝,又悄声吩咐了小贵子几句,开门离去。
夜深了,窗外的雨依然丝丝绵绵,橘黄的烛光让屋内的黑暗更加朦胧,坐在床边,看他深深入梦,却依然锁着眉,凉凉的手轻轻为他舒展,他似乎真的舒服一些,想再给他按摩按摩额头,可另一只手却还与他相握,试图放开,不想他的身子竟一颤,禁不住一哼,“嗯。”我不敢再动…
药终于起了作用,胤禟开始发汗,浑身像洗了澡般被汗水湿透。我吩咐小贵子用热水湿了面巾,给他轻轻擦去脸上的汗水,可能是热得厉害,他忍不住想要掀去被子,我按住他的手臂,把被角掖好,轻轻拍着,他不再挣,头侧在枕边偎向我,不一会儿,就有了沉沉的鼾声…
一夜无眠,守着他,心,平静如水…
阴雨的天,感觉不到日出,只是从窗外透进灰蒙蒙的亮光。戴铎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我身边,“姑娘,您去洗漱吧,用过早饭,咱们就走。”
“嗯。”我转头轻声吩咐小贵子,“他虽是退了烧,可身子还虚,你一个人照看怕有什么闪失,还是等八爷派人来接,你们再走。”
“喳!”
看他依然熟睡,我轻轻地想抽出手来,他汗津津的手仍是不肯放松,不得已,我低头,小心地一点点掰着…
“秋儿…”
我一怔,抬起头,见他已经睁开眼睛,虽是红红的,却不再像昨天那样迷蒙。我冲他微微一笑,“醒了?”而后,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开。
“你…一宿没睡?”
“太潮了,睡不安稳。”将他的手臂放回被中,“头还疼吗?”
“…不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冷吗?”
“不冷。”我笑笑,站起身,“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我睡好了,倒是你,赶紧回房歇着去。”
“一会儿我和戴侍卫就得赶路了。”
“嗯?”胤禟挣扎着要起来,我赶紧过去按住他,“你要做什么?”
“一起走,我没事了。”
“你还在发热,今儿就好好歇一天。”
“真的不妨,不过剩下两三天的路程,到了,再好好歇。”
他固执地坐起身,小贵子赶紧给他披了外袍,他竟然立刻掀开被子要下地。我想拦,却忍下了,知道他高烧了一天两夜,滴水未进,怎么能走得动。果然,他刚站起身,就一阵眩晕,我一把将他扶住。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此别过吧…”
低低一句,招来一屋子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