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圣旨…不是给你要的,是给我自己要的…”
“给你自己?”
“…福晋刚走,你虽是皇子不为妻守孝,可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怎好她尸骨未寒就接我进府?…留我一个人候着,你肯定会担心,而我…我也会忍不住总想见你。所以不如,我走开一年,再回到你身边。心里这么想,可又怕看到你就再舍不得走了,所以…才跟皇上要了圣旨。”
他没有紧着接话,略沉了片刻,低头,捏起我的下颌,“几时学了这巧舌?”
带着泪水,我只是摇头…
“情话是用来这个时候诓我的?”
“胤禛…你,你别再逼我了…”
我知道这些答案他都不能接受,这些理由在他面前都说不过去,可我再没有更多的智慧来与他周旋,只能仗着他的疼爱,仗着他舍不得放手来糊弄过去…为我糊涂一次,就一次,行不行…
他似懂了,轻轻叹了口气,“随你去,可我的话,你也记住了。”
“…能不能不…”还想争取一下,毕竟,那句话太可怕了…
“记住了吗?”
他的声音那么硬,不容我再质疑,我不敢再多争辩,只好答应,“…记住了。”
埋头在他怀中,把心中的郁结通通哭干净…
“好了。”他掏了帕子,给我擦着。
看着他眼中的暖意,我的心忽地又一软,“胤禛,我…走之前,我住在书院,行不行?”
“不然你还想去哪儿?”
“呵呵…”我鼻涕眼泪地笑了,突然想起了小顺子的话,“夫君,我饿了。”
“嗯?”他显然意外,这大上午的,缺了哪顿了?
“昨儿晚饭的时候被十三爷拉了去琴房,回来后又陪着格格们说了一宿的话。今儿又为了避开八福晋,一早就出了宫,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
“哦,你等着。”
他放开我,出门去吩咐小顺子。
不知道是不是那鬼机灵的小顺子看到我进门就料到会传饭,还是禛贝勒府当真有这样神速的效率,总之,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摆了上来。我洗了脸,和他一起落座。
“这么多好吃的!”
我兴高采烈地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吃起来。
“慢些。”这么说着,却是不停地给我夹菜。
“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
“回家第一顿饭就让我自己吃啊?”我噘起了嘴巴,示意小顺子添了饭给他,又拈了一只虾送到他口边,“来,一起吃。”
他笑着张嘴接了,这才也吃了起来。
“秋儿,”
“嗯,”
“你刚才说为了避八福晋早早出了宫,为何要躲她?”
看他吃下一碗饭,我的心才刚刚放下,又被这一问提了起来。
“她来道别会耽搁好久。”递了汤给他,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仅仅如此吗?”有人就是不会轻易罢休。
“她…”想了想也没必要瞒他,“她原说要接我住到她府上。”
“嗯?”
“她是怕我一个女孩儿家自己住不妥。”看他挑了眉,我赶紧解释。
“住到他老八府上就妥了?”
“总比一个人住到四爷府…啊!”嘴还没顶完,额头就被敲了,“讨厌!!”
某人看也不看我,悠悠然喝起了汤。
吃过饭,时间还不到中午。他有公务要去办,我随了一起乘马车离开回府去整理父亲的遗物。临别,说好晚饭的时候,他来接我…

 


第九十六章 节外生枝事

再次踏进府门,幽静的院落,老树依旧,干净的石砖地踩着我的脚步声,这里,依然是家的熟悉,家的亲切。前厅门前,父亲亲笔书写的石刻对联墨迹清晰依旧,推开虚掩的门,整洁的桌椅,明亮的玻璃屏风,还有挂在中堂的那副《梧竹溪堂图》,一切如昨,仿佛父亲刚刚起身离座去送别客人,仿佛我和如画刚刚在屏风前试过衣裙…
沿着朱红的游廊缓步走向后院,精心修剪的树木花枝,恰当地展示着入秋后繁茂不在却风情依旧的美丽,偶有秋蝉声,伴随我重温曾经的不谙世事,曾经的年少时光…
思绪随着淡淡的花香飘去很远,却似乎再没有踏入那雨雪的悲苦中,低头会心而笑,是他吧,让我再也不会寒冷…
听胤禛说,去年春天他就妥善安排了李嬷嬷回乡养老,现在府中只有看护宅院的两个家丁,知道我来,他们都回避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我独自一人,派了几个人来,都是远远地陪着,并不上前打扰。
清静静在父亲书房中,翻看整理书架上的书。当年胤禛那份试卷和功课本我已经找了出来,小心地收好,准备一会儿带回他府里。看看时辰,下午已经过半,正打算再续杯茶,就听到门外有人轻声传话,“张姑娘,八福晋来了。”
心不由咯噔一下,“在哪儿?”
“在前厅候着。”
“哦,我,我这就来。”
有些慌乱地急急出门。
“福晋!”跨入前厅,我赶紧福身行礼。
“特意派人传话让你等着我,谁知竟是不知会一声就自己偷偷出宫了!”琴雅已经落座,看我进门,立刻吊起美丽的凤眼,口气中是不容我解释的质问。
“奴婢知错了,福晋大人大量,就饶了奴婢这次吧。”顺水推舟,我讨好地双手奉茶。
琴雅的脸色略缓些,却仍是在接茶前恨恨地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这鬼丫头!不知每日里想些什么!好好儿的,怎么又要了圣旨回西洋去?”
我笑笑不语,坐到一边。
“张师傅的书稿不拘着什么人送去就罢了,为何非得自己跑一趟?这一去,万水千山,一个女孩儿家,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旁人能代我送书稿,也能代我看望姑母姑丈吗?”
“这么说你当真是要投了姑母去?不回来了?”琴雅微微皱起了眉。
“回来!这儿有福晋这么疼我的人,为何不回来?”我笑着跟她打诨。
琴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罢了!罢了!我的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呵呵,”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当真生我的气了?福晋别生气,等我回来带些西洋的新鲜玩意儿孝敬福晋。”
“你得了吧,能平安回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琴雅依然气不顺地白我一眼。
我有些讪讪的,再不知该怎么劝她。
看我不语,琴雅叹了口气,“还有几日就要启程了,又是接了圣旨走,再有什么话又能怎样呢。”
“福晋疼我,吟秋感激不尽,只是这一趟我一定得去。”
“我…你呀,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这丫头究竟为何是这么一个犟骨头!”
“呵呵,若不是为此,福晋眼里哪容得下吟秋?”
琴雅略一怔,随即白了我一眼。
“不多说了,咱们走吧。”琴雅站起身,拉着我就要走。
“福晋!”我赶紧拉住她,“这是去哪儿?”
“跟我回府,启程前你总得有个安身之处。”
“不,不,不,我留在自己家就好。”
“这府邸虽是养护得还好,可毕竟就你一个女孩儿家,这怎么行呢!跟我回府住,今儿晚上,府里摆下酒宴给你接风。”琴雅口气霸道,听起来根本不是在邀请,倒像是我本该如此,是自己太不省事了。
“谢八爷和福晋的厚爱。只是,我还得整理父亲的遗物,不能留在您府里。”
“还有半个多月才启程,腾出一两天来也就够了,走吧。相识一场,难不成你当真如此薄情于我们?”
“不,不是,怎么能呢?”我有些语塞,“…要不,我明日去拜望八爷和福晋?”
“明日?今儿晚上酒宴的帖子我已经下到十弟府上去了,主客不到,成何体统?”
啊?我…
再没有什么拒绝的话,想想将要见的这几个人,我也确实应该道一声别,虽说只是一年的别期,我却实在不知道万里归来,生死未卜,还能不能再与故人相聚…
于是随了琴雅往府外去。府门口,看家丁毕恭毕敬地送我们上轿,我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胤禛知道后一定会想办法把我接回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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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的府邸一如他的为人,温润谦和,含而不露。府中青林翠竹,四时俱备。一路走来,耳边但闻嘤嘤鸟鸣,清而不燥,脚下是通幽曲径,弯弯绕绕。虽已入秋,仍是佳木繁荫,淡淡幽香,亭台楼榭隐约其中,如仙若幻。心下感慨,翩翩君子,窈窕淑女,这样一对儿璧人,这样一处仙境,若能看透凡尘,做一对儿神仙眷侣,该是怎样的人间美事…
逛了逛花园,往府后正院走。正像琴雅所述,除了服侍的下人,偌大的府邸也确实清静了些。她抱怨说,有时真是烦闷得很。我打趣儿她,那不如让八爷纳几个妾回来给福晋解闷儿。她虽笑了,却不依不饶地恨声诅咒我将来碰上个不解风情的爷。
正走着,却见琴雅轻轻站定,拉我看向八阿哥书房外一处小院落,“之前,表哥一直住在那儿。皇阿玛原本让他随了胤禩一道在户部办差,可他从来不上什么心,平日下了朝回来,一个人就是画画儿,画扇子,画屏风,如今,九爷的画作在江南文人才子中倒是颇有些名气。单是这古玩字画的雅趣倒也罢了,可他偏偏又对市井商贾之事感兴趣,我和胤禩怎么劝也不听,倒似乎更上劲儿了。听说前些日子,还盘下了几家店铺。”说着,琴雅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何要劝他?”我轻声接话,“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有那好斗的睚眦,就有喜文的负屃;有好险的嘲凤,也有喜静的狻猊。俗语说人各有志,商贾买卖虽是市井之事,却是大清昌盛繁荣、百姓衣食住行所不可缺。身为皇子,可以在朝为官,为民请命;也可以在商从商,利民生计。以他的聪慧敏睿,有朝一日必能理出一番事业,也算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有所贡献;即便日后不能成就什么大业,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乐得平安逍遥,不也是福吗?”
琴雅突然禁了声,看着我,半天不语,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开口,却见她竟红了眼圈儿。
“福晋…”
“吟秋,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琴雅紧紧攥了我的手,眼中的急切像是已经隐忍了很久。
“琴儿!”
琴雅话未出口,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转回头,几步外的丹桂树下,两人翩然而立,幽幽桂香,点点花红,衬托着二人若风之雅,如玉之润。
彼此相迎,我福身行礼,“八爷,九爷。”
“快起。”胤禟一步靠近伸出手臂,虽并未触碰,却像是将我扶起,我有些尴尬,小心地向琴雅靠近些。
“这就过去吧?”八阿哥微笑着邀请。
“好。”
四人一道往设宴的小厅去,□太窄容不下四人同行,琴雅快走一步,与八阿哥并肩在前,我略一怔不好再赶,也就和胤禟随在其后。
“十弟呢?怎么不见?”琴雅与八阿哥一路聊着天。
“说是先回府里看看,即刻就过来。”
“自娶了侧福晋他府上就没消停过,别又是吵起来了吧?”
“不会,十弟妹昨儿回娘家去了。”
“哦?是吗?”琴雅掩嘴儿笑。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十福晋回娘家有什么好笑。正自己纳闷儿,胤禟俯身在耳边悄声说,“十弟的侧福晋有孕了。”
“哦。”看来十福晋这一脚毕竟没敢踢,只能一罐子醋带回家喝去了。
已经解释完,却仍不见他恢复刚才的距离,我抬头,正碰上他的眼睛,那么近,我不禁有些尴尬,想一步快走,被他轻轻碰了一下拦了,“我…把怡天楼盘下来了。”
“…哦,”一边应着,一边略离开半步,好在有了话题,气氛稍稍缓和,“那里好吗?会不会太僻静了?”
“不妨,不指着它挣什么钱,存个喝茶的去处罢了。”
“哦。”
“还有神眼李的那间铺子,我也收了。”
“啊?他知道是你吗?”
“我去了,他吓得连银子也不敢要,直说送给九爷了。”
“他碰上你真是倒霉了。”
胤禟笑了,“他那铺子里也还有些真东西,我给了他些银子,轰出京城去了。”
“那把扇子呢?他卖了吗?”我有些好奇。
“说来好笑,直到我去轰他,他都不知道那是把假扇子,还当真宝贝收着呢。”说着,胤禟从袖子里取出来,“喏,这儿呢。”
我再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呵呵…”胤禟自是得意得很。
听到笑声,前面的两人转回身,琴雅一脸笑容,满是欣喜,八阿哥也随之一笑。
来到小厅落座,十阿哥尙未到,四人于是边喝茶边等。琴雅的兴致很高,说笑着皇族里的新鲜事。
“十四弟看上了惠额娘跟前儿的雅蓉,如今见天缠着胤禩去讨。”八阿哥自幼养在惠妃身边,至今仍称惠妃为额娘,琴雅说着看向我,“吟秋,你见过雅蓉吗?”
我摇摇头。
“礼部侍郎完颜罗察家的次女,那丫头长得还算周正,只是,这心眼儿倒挺活泛的,能说会道,去年才选秀进宫,今年就随惠额娘去了塞外。短短几个月,又让十四弟大动了心思。”
“我看十四弟是胡闹,八哥断不可应了他。”胤禟似乎对此事并不认可。
“哦?”八阿哥抿了口茶,“十四弟也不小了,这两厢情愿之事怎么是胡闹呢?我一直没帮他去讨是因为四嫂刚刚过世,长春宫才报了丧就报喜,有些不妥。”
“什么两厢情愿?你不能光听十四弟的。”胤禟闻言放了茶盅,神情越是认真起来,“这次塞外,十四弟之所以会看上雅蓉,都是因为那次赛马。本是蒙古公主们赛着玩儿,因为拉了敦妹妹一起,所以就把我们兄弟几个也请了去。可敦妹妹不善马术,不赛也就算了,谁知雅蓉正巧和她一道,主动说要代她去赛。”
“这有什么不妥吗?”八阿哥没有明白。
“八哥有所不知,雅蓉为何会和敦妹妹在一起?又为何一定要赢了出风头,都是为了一个人。”
“谁啊?”
“这还用说吗?”琴雅看着我彼此会心一笑,“自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十三爷!”
“哦?”八阿哥皱起了眉。
“八嫂说的是。只可惜,十三弟跟前儿光是那些公主们就纠缠不清,哪轮得到她?我和十弟想着不过是看个热闹,谁知十四弟竟动了真格的,自那日起,没事儿就去找她。那丫头也怪了,也不挡他的面子,倒像是有些意思。”
八阿哥不再说话,琴雅却沉了脸,“这么说,这丫头怕是知道做不了十三福晋,因此,也就随了十四弟?”
“我看像。”胤禟点点头,“一个女孩儿家有如此心机,不能把她给十四弟。他那头儿可是热得很,动了真心。”
“可如今,十四弟想讨她,她也应了,又有谁能拦得住?我不去说,十四弟也会去找皇阿玛,何苦让他再费周折。”八阿哥听完整个因由似乎并不以为然,“一个巴掌拍不响,十四弟也不是个好哄的,我这里不过是顺水人情。”
“八哥,你…”
“表哥,”胤禟还想争取,却被琴雅拦了下来,“你别再替他操心了。十四弟看上雅蓉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一个局外人又怎能看得清。”
胤禟一怔,竟然向我看来,我笑笑,轻轻摇摇头。
说着话,十阿哥到了。主客全部到齐,一起入席。说是接风,说是送行,席间除了十阿哥要我再三保证一定回来,再没有人提这个话题,小厅内热闹轻松,一如平常家宴。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吃了饭,又换到暖阁喝茶,东拉西扯,大家似乎兴致都很高。我却看着窗外越升越高的月亮,心不在焉起来。
趁着有丫鬟上来换茶,十阿哥将胤禟拉到了一边,兄弟两个不知在说些什么。琴雅也起身去吩咐下人,我一个人正呆呆地出神,却见八阿哥走了过来,我赶紧起身,他轻声问,“吟秋,见过四哥了吗?”
“嗯。”谢天谢地!他还记得我有胤禛。
“那就好。”他笑笑,又坐了回去。
嗯?这,这就完了?他也太…
又喝了一顿茶,天实在是晚了,十阿哥告辞,我随主人们一起送到了八府门外,看他骑马离开,一行人又转回府中,心下想,胤禟虽还在,可他在八爷府中算是半个主人,既然十阿哥已经走了,作为主客我的礼数也算尽了。正准备开口请辞,夜凉起了风,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秋凉,你穿得太少了。”胤禟在身边轻声说。
“不妨。”
“八嫂,天不早了,你先安排她住下,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好。”
“啊?不,不,不,八爷,福晋,我得回去了!”我忙不迭回绝。
“你的卧房我都安排好了,去西洋前就住在我这儿。”琴雅根本不容我再做反应,又对胤禟说,“表哥,今儿晚了,你也别走了。”
“我…”胤禟看了看我,“我还是回去。”
“那你去吧。”琴雅也不再强留,“吟秋,你随我来。”
“福晋!”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不能住下!我要回去了!”
胤禟不见离开,却劝起了我,“你府上冷冷清清就只你一个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先住在八哥府上,等从西洋回来了再做计较。”
“那是我家!即便一个人也没什么好怕,更何况,也有家丁在。”我不肯让步。
“好,吟秋姑娘胆子大,什么也不怕!留下,就当是陪我,行不行?”琴雅拉着我不放手,“说好了咱俩说说话的,怎么就是不依了?”
“福晋!我明儿再过来陪你说话,好不好?”
“费这事做什么!我乏了,没精神再和你纠缠,赶紧走了。”琴雅说着就拉了我往后院走。
我实在没办法,情急之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八阿哥身上,求助地看向他。谁知这位善解人意的王子,这位爱妻如命的情圣,这位见色忘义的八爷!!竟然冲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绝望得眼泪差点掉出来,天哪…

 

第九十七章 红烛不成夜(上)

从那天起,我就被彻底“囚禁”了。好吃好喝好招待,禩贝勒府上上下下将我奉为上宾,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琴雅更是每天带着我不是逛街逛花园,就是选料子做衣裳,再不就是说闲话,别说让我回府,就是我提一句,她也一副要打我板子的样子。八阿哥早就躲着我,再没给我机会和他单独说话。而胤禟,俨然是这府中的另一位主人,有自己的院落,自己的下人,甚至自己的厨子,虽然大多时候也不过是在自己房中画画儿,但是除了夜里不留宿,他的出现远比正经主人八爷多出了许多…
一天又一天,眼看行期将近,我开始吃不下东西,开始彻夜难眠,人自然像久未浇水的植物枯靡不振。看我脸色越来越差,话越来越少,可爱的八福晋却以为我是舍不得他们,越发夜以继日地安排起了活动。我终于彻底丧失了和她解释争取的力气,任凭她摆弄。
“吟秋,前儿挑的布料已经做好了。”琴雅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示意丫鬟将捧着的衣裙放在我床上,“试试看。”
“挺好的,不用试了。”这些天已经做了两大箱衣服,我一再说带不走,她说不妨,留着回来穿。
看我蔫蔫儿的,琴雅也不再强求,只吩咐丫鬟帮我收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四哥府上又派人过来接你。”
“什么?!”她不经意的一句,我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吓我一跳。”琴雅白了我一眼。
“人呢?”我也觉得有些失态,却还是急急地抓着她的手臂问。
“我给打发了。”
“啊??”
“说是要把张师傅生前留下的字画作价,要你过去看看。你哪里懂那个,正好我府里有个账房,最是精细之人,我派他去了,断不会让你吃了亏。”琴雅体贴地说,“四哥也是的,向来办事利落,今次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你…我…”我再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闷得要晕倒了。
自从我被“囚”八爷府,白世伯和四爷府几乎是三天两头派人来,每一次的理由都十分冠冕堂皇,不仅搬出了为父亲扫墓,为四福晋做祭奠,甚至动用了康熙的圣旨要我挑选带去法国的书籍…每一次都让我满怀希望,每一次都觉得再无可挑剔,可是…怎么从来不知道琴雅的嘴巴可以如此厉害??把来接的人滴水不漏全部说了个哑口无言!!根本不需要八爷九爷露面,只这一个人把关,八爷府就成了铜墙铁壁…一天,又一天,原本以为没有胤禛想不到的办法,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没想到这精明的大伯子遇到不讲理的小婶子,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吃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