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年四季如雪白,如冰冷,累累伤痕也从不现血色,只是一道道纵横的白印。冰凉纤细的手指环握着她,像天然制冷的“手炉”。
“吟秋,是只有手如此,还是…”握着我的手,再看我清爽冷静,不见半点燥热,琴雅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竟然掺杂了些许复杂的意味。
“是啊,我是…”凑到她耳边阴冷冷地说,“通体冰凉…”
“嗯?”琴雅竟然三伏天打了冷战。
“呵呵…你当我是什么?”我耸耸鼻,“鬼啊?”
“你这丫头!!”琴雅一怔,有些不好意思,使劲戳我的额头,“这促狭的毛病我看是好不了了!”
我笑着躲开,心是抹不去的感伤,也许在他们心中,我已经是来生之人…
两人相挽着穿行过长春宫,边走边轻声说着话。将至宫门,却见迎面进来一个人。
一身素青长袍,炎炎烈日下,依然显得清冷而萧瑟,眉宇间淡淡的倦容,让脸庞刚毅的棱角沾染了些许的柔软,只是那深邃的双眸仍如暗夜的海面,风云波涛皆沉入深静的黑色…看到我们,他微微一怔,站定,轻轻递过一瞥,掠过我的眼睛,一缕伤,似有若无…
心,生疼…
“四哥。”琴雅福身。
“弟妹。”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
看着他,我再不能移开自己的目光,握着琴雅的手,微微有些抖…突然感觉被轻轻捏了一下,赶紧回过神,福身,“四爷。”
“嗯。”他轻声应下。
“四哥来给娘娘请安?”
“是。”
“我刚陪娘娘说过话,虽还是伤心,气色倒还好。”
“有劳弟妹了。”
“四哥也要当心身子,节哀才是。”
“嗯。”
“那我不耽搁四哥了。”
“弟妹慢走。”
随琴雅一起行礼离开,心却留在了原地,身体空落落的,脚步再也踩不到实处…
“吟秋!”
“嗯?”
“愣什么神儿呢!”琴雅嗔怪地白了我一眼。
“哦…没什么。”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看到四哥觉得伤心吧?”
“嗯?”我猛地一惊。
“当年四哥四嫂将你接在府中,虽是为了张师傅的情义,却也实在于你有恩,如今,人去了,怎么能不伤心呢。”琴雅握着我的手轻声叹息。
“…嗯。”
“我听表哥说你曾冒险出宫去探望四嫂,也算是尽了心,别太难过了。”
面对琴雅的劝慰,心里有些愧疚,“我…其实也不是,是觉得四爷…”
“四哥?”琴雅轻轻挑眉,“这你不用担心。四哥自幼礼佛,心境淡泊,与四嫂这一场夫妻,也不过是一个屋檐下的名分,更况四嫂一直多病,近年更是卧床不起,如今去了,也是意料之中,他难过自是难免,如何伤心就不一定了。等皇阿玛塞外回来,再给他指一门婚,也就罢了。”
“指婚…”这两个字,像深埋心头的一根刺,天长日久,早与血肉相连,轻轻的触碰,都是滴血的痛楚…
“嗯,他啊,所有的亲事都是皇阿玛给的,这一回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儿的。”琴雅说着,竟笑了,“我真是闲操心了!凭是谁,到了他府上,早晚也得磨成四嫂那样的好性儿。这个去了,那个又来,都一样。”
心头一丝苦涩的笑,这个去,那个来,这场皇家的热闹,我又算什么…
到八阿哥的母妃良妃娘娘寝宫取了绣品,我匆匆辞别了琴雅,一刻不停往长春宫去。从最初的相见,他的双眸总是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探究,这些年,我看到过爱怜,看到过疼惜,看到过嗔怪,甚至,看到过严厉,可是,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那淡淡的一瞥,一闪而过的伤痛,几乎揉碎了我的心…
一步跨进长春宫门,急急地抬眼望去,正殿台阶下已经不见了小顺子的身影,心一沉,难耐的失落…
抱着绣品往怡情殿去,突然,看到屏门边多了一个垂手而立的小太监,天哪,正是小顺子!再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急切,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冲进了怡情殿,一把推开小屋的门。
桌前的椅子上,他正翻看着我誊抄的父亲日记。听到门声,转回头,嘴角边弯起一个浅浅的笑纹,我的鼻子突然一酸,轻轻咬咬唇,关好门,走过去将绣品放在床上。转回身,张开双臂,第一次,将他搂进我的怀中。他环了我,脸颊贴着薄薄的纱裙闭上了眼睛,我的心,好烫…
低头,为他抚平微皱的眉,轻轻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你还好吗?”
“嗯。”
将他抱紧些,又怕他热,用凉凉的手背贴着他的脸颊。
“秋儿,”
“嗯,”
“怕吗?”
“不怕。”声音是安心的平静。
他抬起头,疲惫的眼神慢慢地、仔细地抚过我的脸庞,又聚在我的眼中,那么贴心的温柔,我的眼圈突然一红…
“胤禛,”
“嗯,”
“我丢不了了。”
“嗯。”
第九十四章 万里为君行
暑热渐渐散去,日子一天天平静而过。胤禛公务之余常来看我,话很少,有时,只是一起喝杯茶,有时就是安静地坐一会儿,有时…似乎只是想看一眼我是否还在…他从没有在我面前提起故去的妻,更没有提到府中那空出的位子,可我的心却一天比一天乱,他不说,是为什么?我在等,一直在等,等他提一句我们将来的家,提一句那隐去的小院…
父亲的日记已经全部整理好交存上书房,白世伯也将需要带回法国的书和资料都准备齐全。我现在留在宫中只不过是在等康熙回来,大段的时间被空余出来,心却似乎比从前更紧张,有时甚至有些焦躁。白世伯那里不知为何,我依然没有开口提出不走,只是冥冥之中觉得,海那一边,离我并不那么遥远…
康熙已经在回程路上,胤禛两天前就出京去迎圣驾。眼看一切就要来临,我开始彻夜难眠。这天,我早早起床洗漱,匆匆吃过早饭,看时辰刚刚好,出门,穿过宫中笔直的甬道,等在一扇角门旁,今天,我要见一个人。
等了不多时,甬道尽头便看到了那个如风翩翩的身影。我从角门走出,远远的,就让他看到伫立而候的我。他略略一怔,扭头,将跟着的小厮留在原地,快步迎了过来。
“吟秋见过八爷。”福身请安。
“不必多礼。”
起身抬头,迎来的是他柔和的微笑,“吟秋,找我有事?”
“嗯。”我点点头。
与他并肩缓步前行,寂静的甬道,是轻轻的脚步声,沉默中,我不知该怎么开口,八阿哥并不催,只是陪在身边。
“八爷,”鼓足勇气,终于问出口,“我想问一下,那个…最多能空多久?”
转头看我,他慢慢收了笑,“满人不为妻守孝,他是皇子,于情于理,最多一年。”
一年…太长,又太短,我到底该怎么办…
“吟秋,”看我出了神,八阿哥轻声劝慰,“四哥虽不会即刻去向皇阿玛讨你,却也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我淡淡一笑,看着他,“八爷,其实,他也做不到,是吗?”
他微微皱眉,并不答话。
“所以,您才会让福晋接我出宫。”
八阿哥略斟酌一下方才开口,“我不敢说他一定做的到,可四哥不是九弟。他入朝多年,处世练达,深受皇阿玛和太子爷器重,与当年仍在书房读书的九弟不可同日而语。让琴儿接你出宫只是以防万一,等他要来了指婚,做你的娘家也是喜事一桩。”
“若是他要不来呢?在皇上眼中,曾经处世练达的禛贝勒会怎样?”
“四哥做事从来都是成竹在胸,游刃有余。你们的事,他必是已经思前想后,有了万全之策。你不要太担心。”
“万全?”我轻声重复,“我是那天意之下的不全,他如何绕得过去?”
八阿哥轻叹一声,“不管成与不成,我想他总要一试,给你一个交代。”
“他再不需要给我什么交代了。”我微笑着福身,“谢八爷,吟秋告辞。”
“吟秋,出宫后,还是先到我府里,往后的事,咱们再做商量。”
“谢八爷,只是,吟秋有家,就不叨扰八爷和福晋了。”
“吟秋!”转身要走,却又被他叫住,犹豫了一下,他才开口,“皇子续娶嫡妻,如大婚一般无二,到时候,禛贝勒府张灯结彩,鼓乐喧闹,你…能躲到哪里去?阖府上下,从侧福晋到厨房的粗使丫头都要大礼参拜继福晋,你又能躲到哪里去?不如等他大婚过后…你们再聚。”
心一酸,却没有淡去脸上的笑容,“让八爷费心了,吟秋这次,不躲了。”
八阿哥没有再说话,我抬步离去,走出很远,仍能感到他的目光…
回到乐志轩小屋中,我从柜子底翻出了那只玉镯。凉凉的镯身,红润润的颜色,把它带在我雪白的手腕上,也确是十分相合。
夜里,跪在床边祈祷,主啊,请庇佑他,平安顺利;请指引我,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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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回来了。
两天前,我和白世伯帮着上书房将父亲所有的遗墨、讲义、书籍都存了档。白世伯把准备带回法国的书稿和资料也都整理出来,尽量缩减,只捡了最要紧的为我装了一个小箱子。
“艾比,与你一起回法国的传教士已经先期离开,他们会将船只路程都安排好,在广东等你。”收拾完毕,白世伯坐下来对我做最后的交代,“皇上回来后,我会即刻请旨让你出宫。回府后,把你父亲的遗物再整理整理,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可以留给我或者处理掉。你们的府邸我也已经找了人,只要你同意很快就可以作价卖掉。另外,世伯虽不能远送,不过安排了两个家丁一路送你到广东。你看这样好吗?”
“谢世伯。”我轻声应下。
“孩子,你父亲的遗愿就是要送你回国,你回去后,如果能从你姑丈处求得地图是最好,若是不行,也不妨,只要你平安回到姑妈身边,世伯也算是完成了你父亲的嘱托。”
“白世伯,我会回来的。”
“即便得到地图,托人带回便可,我会以Jean的名义献给皇上,你留在法国,不要再跑一趟。”
我没有答话,起身,从书架上拿下我准备好的有关姑妈和姑丈的联系信息,最后与白世伯核对。
“白世伯,从京城出发到抵达里昂,要走多久?”
“多则半年,少则四个月。不过,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走得那么急,一路上,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好,就算五个月,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说服他们,应该够了。
“白世伯,我回去后,姑丈会不会又在外地作业,碰不到?”时间太紧,我不能一直等下去。
“那倒不会,这几年,你姑丈身体不是很好,他主要留在里昂做研究,实地勘探都由他的助手和学生来完成。”
“哦。”我点点头,“那姑妈呢?她是会在学校还是在家?”
“在家,你姑妈如今只是偶尔去学校,其余时间都专心在家照顾你姑丈的生活。”
“嗯。”我把地址收好,问最后一个问题,“白世伯,我什么时候启程?”
“安排好府里的一切,二十天后,我送你走。”
“谢白世伯。”
康熙回来后第二天就召见了白世伯。听闻我要送书稿回法国,康熙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决定召见我。给我传话时,白世伯难掩诧异的神色,我却在心中暗暗庆幸,我不能就这样被一句口谕放出宫,我还需要,一张圣旨…
跪在乾清宫东暖阁的地上,周围依然是肃穆的气氛,可曾经的诚惶诚恐竟完全消失不见,我好像,比以前勇敢了很多,也许,是潜意识中知道,这与我将要做的事相比,实在是平静安全得多。
“吟秋,实斋自来到大清,跟随朕二十余载,兢兢业业,恪守奉公。他走后,朕本想对他的爱女做些安排,却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自有主张,两年来,竟是女承父业,完成了书稿。朕心甚慰。”
“皇上过誉了,吟秋只是完成父亲的遗愿而已。”
“嗯,是个孝顺孩子。”康熙微微颔首,“这次你要将书稿送回法国,也确是孝心之举,只是这一路上,山高水险,你一个女孩儿家,怕多有不便。留在大清,朕自会对你妥善安排。”
“谢皇上体念。”我轻声答话,却语气坚定,“只是,吟秋此行,一来是要一了父亲生前遗愿,二来,吟秋也有一心愿望,望皇上成全。”
“哦?起来讲。”
“是。”小心翼翼地起身,却仍是不能抬头,“法皇路易十四对皇上的文治武功、雄才伟略甚为钦佩,还特地在他的凡尔赛宫内用瓷砖建造了一座模仿我大清风格的宫殿,欧洲皇室也因此竞相追逐有关大清的一切,瓷器、丝绸、书籍,甚至皮影戏,对我中华文化的敬仰可见一斑。吟秋虽自幼被父亲收养,却还是我大清的子民,此次难得万里迢迢远赴西洋,虽不能像父亲他们那样沟通两国交好,却一样可以带去大清的书稿典籍散于民间,让彼岸的臣民也可以一睹我中华文化。”
康熙站起身,明晃晃的缎靴出现在我面前,驻足片刻,爽朗而笑,“实斋啊,你确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皇上过誉了。”我再次扑通跪地。
“好,此番朕就算你奉旨前行。朕会命人准备好书稿典籍,派人一路护送你带回西洋,算是一趟差事。之后,你若想留下,只需将护送之人派回复旨即可。”
“吟秋谢皇上。”
实实在在,我磕下一个谢恩的头。
离开乾清宫时,我手里多了一支黄卷,那是至高无上的圣旨,那是可以成就一切、也可以毁了一切的圣旨,冰凉的手忍不住地抖,几乎要握不住这求来的浩荡皇恩,从现在开始,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拦我离去…
心,跳得快要窒息,恍惚中,感觉不到腿脚,在乾清宫正殿前,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
这一次,我不能再让你冒险,这一次,换我来争取,成也好,败也罢,是我给你的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法国,LET'S GO!
第九十五章 难得糊涂人
第二天一早,我辞别格格,辞别德妃,晨雾中,独自向宫门走去。长长的甬道一如来时,笔直,空落,隐约在薄雾中,看不到边际,可这一次,我却要将它走出尽头…
脚步声,回荡在宫墙内,依然显得单薄,却不再那样无助惶恐,轻轻的,却是坚定…
宫门口,侍卫简单查验就放我出门。走出几步,回头望,雾气已几近散去,巍峨的宫殿,耀眼的阳光下是高耸入云的磅礴气势,脚下的我渺小得真像一粒尘埃。心中不禁感慨,人生真是无常,命运真是难料,曾经被它碾作了粉末,曾经对它恨彻了骨髓,现在,我却全心全意地希望,有一天能被砌入这冰冷的红墙金瓦中,永远禁锢在他身边…
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迎过来一个小厮,打千儿见礼,原来是白世伯安排来接我的人。上了车,轻声吩咐,“去禛贝勒府。”
一路上,心不免有些忐忑,虽然原本也约好出宫的时候我自己走,可自从那约定后事情变化了太多,一切都已是面目全非,他却也没有再给我任何的计划和承诺。昨天上午领了圣旨后,不过晌午琴雅便派人来传话,要我今天务必等她,十三阿哥更是踩了我的脚步匆匆随至,话多,话少,总是道别,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来到贝勒府门口,才知道原来想见四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说我是张吟秋,可这没有任何名头,没有任何来历的名字,再加上说不清的拜访理由,让门人们连知会管家都觉得小题大作,于是,我被客气地拒出了府门。无助之余,有些无奈,难怪他曾坚持要亲自接我回府,原来,没有他,我连门都进不了。
轻轻咬着唇站在台阶下,知道再求也无济于事,却又不想离开。正在犹豫该如何是好,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一阵惊喜,“顺公公!”
“张姑娘!!”小顺子一眼看到我,三步并作两步,腾腾腾走下来,俯身打千儿。
“顺公公快快请起!”
“张姑娘,这些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让您等了多久了?”
“没多些时。”
“是奴才的不是,知道您今儿来,该早些吩咐下去才是。”
“不妨。”顾不得再和小顺子纠缠门人的事,赶紧问,“他在吗?”
“在!爷今儿下了早朝就回府了,此刻正在东书院呢。”说着,小顺子俯身引路,“张姑娘,快随我来。”
进了府,一路随他往书院走。
“顺公公,他…”
“张姑娘,您…”小顺子犹豫了一下,悄声说,“您出宫怎么也不告诉爷一声儿?还是奴才从上书房小季子那儿听说您接了圣旨要走,爷他知道后,从昨儿回来到现在,还没用过饭呢。”
“啊?”原本心中还是有些底,现在一听这话,完全乱了方寸。
“哦,奴才该打嘴才是!”看我变了颜色,小顺子立刻俯身认错,“姑娘别急,是奴才话传差了。”
“嗯?”
“爷他虽是没用饭,可脸色还好,昨儿听说您要走,也只是应了一声,照常办公务。昨儿夜里,奴才在跟前儿伺候着,爷处理完公事,读了会子书,早早儿歇了。”
“哦。”心这才放下,我的话,他毕竟还是记得的…
到了书院,小顺子守在了门口,我独自走了进去。初秋时节,老槐仍是繁茂,微风拂过,沙沙作响,让这一方院落更显幽静。来到书房门口,深呼吸,轻轻推开门。
书架前,他似正在查找什么,听到门声,转回身,眉宇间略显倦怠,可一身的清峻之气依旧,看到我,漆黑的眸似更沉静,嘴角边淡淡一丝了然的浅笑,我也想回个笑容给他,却怎么都做不到,只是急急抬了脚步,走到他身边偎进怀中,双臂抱紧,自乾清宫就紧紧捏做一团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在他的温暖中舒展开…
“何时启程?”大提琴般的声音一如既往,我的心却一酸。
“…下月十七。”
“何时归来?”
“一年内。”
“为何是一年期?”
“因为…一年后我孝满,要随了我的夫君去。”
“你不怕到时候物是人非?”
“不怕。”我抬头轻轻用前额贴了他,“你已经被我圈了‘禁戒’,那是被施了魔法的,人跑得了,心跑不了了。”
“心在就够了?”
“当然不够,所以我才要快快地赶回来,把人也圈住。”
他笑了,将我紧贴在怀中,半天无话,我却心慌…
“胤禛…”
“你是不相信我。”
沉沉一句,这么冷!我的心猛地一颤,“不是!”两个字出口,我再没了下句,该怎么解释?我已经想了好久,始终没有答案,这一次,只能是糊涂着,只希望他,也能为我糊涂一次…
他似早已料到我无话可说,没有再逼问,轻轻抬手在我眼前,“这个,是时候还给你了。”
定睛一看,眼前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心形的吊坠,清晰的字母…这,这是我当年丢的那条项链…
“这个怎么会…”我惊讶不已。
“链子并没有沉入湖中,是你脱衣时落在了草丛里。第二天就找到了,本想立刻还给你,可…也没再得着机会,就替你收着了。”
再看到这链子,我的心百味难辨,木然中,他轻轻将链子绕在我的脖颈,仔细扣好。链子带着他手暖暖的温度,贴了我的肌肤,却是浸骨的寒意…
“胤禛…”
“逾期不归,你就不必回来了。”
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没有啜泣的过度,一开始就是汹涌…他不劝,任我哭,我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判断,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害怕,好害怕…
“…我只是回娘家探亲,真的…真的…姑母姑丈于我有养身之恩…父亲去了,他们是唯一的亲人…万里之遥,这恐怕是我此生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见他们…胤禛…”
“这么说来,我是那不仁不孝之人。”
“不是,不是…”
“既只是回娘家探亲,那为何不肯跟自己的夫君说,却去要来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