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磨唧什么?” 话没出口就被十阿哥打断,“这不是显你能耐的时候!”
“这样稳妥些。”我也觉得这三保险远远好过一肩独扛。
“那…那好,咱们这就走吧。”十三阿哥终于点了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三位皇子,六个跟班儿,这数字再正常不过。侍卫毕恭毕敬,一眼没有多看,还跟阿哥们套了两句近乎。今天这些骄傲的皇子们也是格外平易近人,宫门口竟是其乐融融,我藏在其中心中忍不住偷笑,这帮家伙演计都不赖。
远离了宫门,十三阿哥将我托上马,自己也翻身上了马,冲着胤禟他们抱拳致意,“今儿多谢九哥十哥了!”说完,拉了我的马缰绳,就要一起策马离去。
“哎,十三弟!” 胤禟叫住了他,“这么顾头不顾尾啊?”
“嗯?”十三阿哥不解。
“这是出来了,一会儿你们怎么回去?”
“哦,这就不用九哥费心了,进宫好说。”刚才的顺利着实让十三阿哥大松了一口气。
“我看还是谨慎些好。” 胤禟驱马到我身边,“四哥府距离怡天楼不远,我和十弟正好也没用午饭,就到那儿去候着,等你们出来,再送你回去。”
“这怎么好?”我有些过意不去,“不知要耽搁多久呢。”
“不妨。”只是简单两个字,没再等我多客套,他已经掉转马头,与十阿哥策马离开。
“咱们也走吧。”我抻抻缰绳提醒依然出神望着胤禟背影的十三阿哥。
“…哦,好。”

第八十六章 嫡妻的威严 (上)

终于来到贝勒府门前,黑漆铜环门,石狮青砖地,苍劲有力的匾额,恪尽职守的门人,一切都庄重而有序。
随在十三阿哥身后走进府中,一路上厅堂楼阁,穿廊过院。此时正是春意浓浓,可满眼只见中规中矩的松柏和杨树,竟没有一点鲜艳的颜色,青砖,灰瓦,横平竖直,方方正正,整座府邸一如他一贯示人的外表,清冷淡漠中透着威严。我心中忍不住生出陌生和疏离,甚至…还有敬畏…曾经那温暖的记忆找不到丝毫的留存,天长日久,我该怎样调整自己的温度来适应…
四福晋住的是府后正院,坐北朝南,三间阔。也许是她久病,也许是府中一贯如此,和暖的春日,院里院外依然冷冷清清,人来人往,却都悄声无话,安静得让人莫名地紧张。进到院子里竟意外地看到了一株粉白的杏树,艳态娇姿,如胭脂万点,难得活泼的色彩,勉强将这院落点饰得有了些女人的娇媚。
到了正房门口,有小丫鬟进去通禀。我候在外面,身旁的十三阿哥仍在亲切地说着话,我的心却已是酸酸的,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虚拟的世界再美好终掩不过现实的存在,两个人可以一起期望,却只可以有一个人圆满…如果只是个梦,那就让他做,如果只是个童话,那就让我来讲…
“张姑娘,福晋有请。”小丫鬟轻声细语,“十三爷,福晋说屋子里药气重,您不如到园子里逛逛。”
“…哦,好。”十三阿哥一怔,随即应下,又看着我,“吟秋,你去。我到园子里等着。”
“嗯。”我点点头,而后随在小丫鬟身后进了正房。
一进门是一间正厅,八仙桌椅,香几、贵妃榻,简简单单必备的家什,再点缀几件看上去并不算昂贵的古瓶玉器,就是贝勒福晋日常的起居室。我未做停留被直接带进了月亮垂花门后的卧房。
淡淡的熏香和着浓浓的药味,在空气中扭结出一股特殊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将人紧紧包裹,我的心猛地一紧,说不出的压抑。抬眼看去,四福晋半卧在床榻上,已是五月的天气,她却依然拥着厚厚的缎被,长久的卧床,让她看起来浑身像抽去筋骨般,软塌塌没有一点精神,眼窝深陷,脸色苍白,薄薄的唇再不见一丝血色,透明般两道青痕。看她强撑的样子,像是因为我的到来这才勉强坐了起来。
不知是鼻腔中这特别的味道,还是眼中这悲戚的景象,我竟仿佛回到了父亲临终前的病榻旁,那一天强似一天,一刻强似一刻,无法排解,无处求乞的,绝望…心紧紧攥成一团,暂时忘却了我和她这尴尬的关系,红着眼圈福身行礼,“福晋。”
“起吧。”
她的声音比从前更柔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是身体里游散的一口气,聚拢了说出来,十分费力,只是,那语气却与从前一样,甚或,更威严…
她只是让我起身,却不曾吩咐落座,自己半卧着,不得不仰了头看我,那目光中再没有了曾经那粉饰过的温和,静静的,淡淡的,一片了然。我站在她床前,被她打量,被她凝视,心不由得紧张,却不敢妄自揣测更多,微微蹙眉,迎了她的目光,用眼睛告诉她,今天我来,是一片至诚之心…
“明白他的心意了?”
第一次,在她口中没有称他为“爷”,一个“他”字出口,竟让我的心羞愧到战栗!生出了翊坤宫中都不曾有过的害怕…横刀夺爱,强占人夫,我…情何以堪…
可她的目光却让我无处躲藏,不由得紧紧攥了衣襟,看着她,费力地…点点头…
“你应下了?”这一句,她更平淡得不像是在问,恬静如常,了然于心,不见任何尴尬。
我的脸颊滚烫,身体微微颤抖,指甲狠狠地掐进肉中,却没有感觉…我被自己麻木了…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她的神情那样坦然,竟让我的羞愧显得那么矫情,那么可笑…“今儿叫你来,是有些话要说明白。
“…福晋请讲。”
“那年腊月,天寒地冻,守着你,他彻夜不眠…那时,我当这其中早已有了私情,可等你醒来,我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是一厢情愿。所以,”她略略一顿,微微笑了,“我不得不在你明白前,逼你离开。”
原来如此…
“不是我容不下你,是你,留不得。”她声音微弱,却吐字清晰,每一个字带了她浅浅的笑如一柄小刃,在我的心上轻轻划割…“从建府那天到如今,侧福晋、妾,整座府邸几乎每一处院落都住上了人。可不管是谁,不管她来了多久,来头多大,都只能是我贝勒府中众多女人中的一个,都只能在我那拉舒惠之下安身。所以,我从不计较,帮着他打理,帮着他安抚,每一个人都让她安安分分,舒舒心心地活着。”
她的威严,嫡妻正室的威严,让那些女人,那些戴了喜帕、披了嫁衣、吹吹打打抬进门的女人,都仿佛成了府中的一件摆设、一个物件儿,是他和她的家中,一些不足挂齿的玩意儿,他们之所以容纳,不过是因为,这些玩意儿来自乾清宫…
“可是你,却在出现的第一天,就住进了东书院。你可知道,那东书院是什么地方?”
“是…他的书房。”我虽不解,却仍是轻声作答。
她笑了,轻轻摇摇头,有些浑浊的眼睛中浮起一层薄薄的伤感,“初建府时根本没有这个书院,几年前,原本从不关心府中家务的他却突然心血来潮大兴土木,倚着花园建了书院。书院建成后,把他的卧房,他的书,他的画,所有他喜欢的东西都搬了进去,却惟独,没有人…”她的眼神悠远而去,像是回到了几年前他离开的时候, “他依然如常,每个月,每一房都会去,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无怨可生,无妒可起,府中和睦,人人相安无事。可我却知道,这府中之府就是最大的隐患!只要有人住进了东书院,所有的和睦就会顷刻崩塌!”
我的手冰凉,努力握紧自己的抖,她眼中,再不见了刚才的伤感,这一刻,是誓死守卫自己领地的决然。
“张吟秋,”她看着我的眼睛,幽然一句,“留下你,我禛贝勒府的安宁何在?”
“…福晋,”我尽量平静自己的声音,可是那抖却怎么都消不去,面对她这并不严厉却无法驳斥的问题,我已经没有了退路,“女人之间的尴尬,岂是表面的和睦可以抹去。一个屋檐下,守着同一个人,怕他也好,敬他也罢,她们的安分不过是无奈之举,又何谈舒心?殊不知,今生不如意,都是命运使然,造化弄人,有没有东书院都再改变不了什么。”
她的目光依然深静,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我小心地看了看她,再次轻声开口,“吟秋虽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却也清高自持,我曾一心想远走他乡,宁愿遗恨终生,也不肯趟这混沌之水!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心…太重,带着它,我走不了了…他身边,就是我今生的归宿。无论怎样的艰难,我都要…回家。”
“回家?”她薄薄的唇轻轻重复,“你要回家?”
“我…”
未待成句,我的话就被眼前所见惊诧得哽在喉中,她倾尽全力撑起身子,苍白的脸颊竟微微泛了潮红,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咬碎在她齿间,那恨,那冷,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我的尊严…“何处,是你—的—家?”
心猛地一沉,我撩起衣袍,扑通跪地,“福晋!吟秋不敢,如今求的只是一个容身之处。东书院,这一方院落,就是吟秋今生的天地。从此,再不论寒暑,再不问春秋,就当终身之禁,绝不再踏出书院半步!贝勒府,您是女主人,将来无论何时,无论何故,吟秋,永不走向人前!若是日后…他放手,吟秋自会悄声离去,断不会让任何人作难!”
这番话,说得我通体冰凉,这承诺,我换去了一生的自由…
“哼,终生之禁?”她冷笑一声,慢慢躺回枕上,“你可知道,想入那禁锢之门,也要先过我的贝勒府?”
“知道。”面对她,我所有的尊严已然无存,为了他,我可以一退再退…“所以,吟秋求您,求您让我…”
“我若不允呢?”
“我…”
“你可以去找他,爷开口,我拦不住。”
“不!贝勒府,您是当家人,您若不允…”
“你怎样?”
“我…我今生今世绝不靠近贝勒府半步!”
“你如何做得到?”
“请您相信我,我做得到。”
她脸上的红晕褪去,脸色又如纸一般煞白,“不入府门,你如何归宿?”
“我可以回自己府中,福晋不必…”
“回你府中?”她一声反问,越加严厉,“哼,你倒便宜!亡师尸骨未寒,禛贝勒清名何在?”
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浑身已是冰凉,却仍是打了个寒战,“那…”
“走。”
走?我用力咬咬唇,狠了狠心,“我不走!我不能离开他!”
“可你也不能留。若当真心里有他,你自该明白!”
“我…我可以隐居别处,不会给他添麻烦。”
“好。你打算隐在何处?”
“太远…他不方便,京郊…如何?”
“快马一来一去也要时辰,他每日早朝,公务繁忙…”
“福晋放心,吟秋懂得。我和他…本就不是有缘人,偶尔得见,已是幸事。”
她似是累了,竟轻轻合了双目,我跪在床前,只觉得冷…
“日后,你们有了孩子,要抱回府中抚养。”
心猛地一恸,她,她说什么?我瞪了眼睛,仔细辨认着她青白的唇…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你做什么这么瞪着我?我的话你没听清?”
“我不能答应!那是我的…”想起风雪天怀中那个小包裹,我的泪突然溢满了眼底,我不能退,我再也不能退了…
“你不必跟我犟。他许你隐去,却绝不会让你们的孩子流落民间。你拦不住的。”
浑身的战栗再也无法掩饰,我几乎要跳起来逃走…
“告诉我,你当如何?”
我当如何?我当如何?走…我走不了…留…我留不下…天地,何处容身…
“我在问你话。”
“我…不会有孩子的。”唇抖,我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回答…
“你说什么?”她似也没听清,可眼中的震惊却明明白白动摇了她这许久的镇定,她再次微微欠身,“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有孩子的。”这一次,我很平静,既然不能做妈妈,我为什么要生孩子…
“你…你如何做得到?”
“福晋是妻,是女人,应该知道想生,不容易,若不想生,有很多办法…”
“他若知道了,不会饶了你的。”
“我早就逃不了了…”
似有若无,一声叹息…
“起来吧。”
突然抽去屏住的那口气,我再也站不起来…

第八十七章 嫡妻的威严 (下)

“起来。”
她平平地又催了一声,我在失神的惊痛中仍生出了忌惮,略揉揉僵硬的膝盖,站了起来。已是退到极限,我不再手足无措,平静地回着她的目光。
“坐吧。”
她赐了座,可我身边并没有可坐之物,房中也再无别人,不由得微微蹙眉,难道…她是要我屈身坐在脚踏上?这…
看我不动,她苍白的脸颊上浅浅地浮了一丝笑,向我伸出了手,我越加不解,踌躇了动作,她竟作势要撑了身子来拉我,我赶紧一步向前接了她的手,软软的,绵绵的,根本感觉不到她的骨头,又何来的力气,心莫名一酸,随了她的手势,坐在了床沿。
亲近的距离隔绝了身份的尴尬,空气中那浓重的味道也像是散了,近近的,只嗅到我身上的药荷包,清淡淡的苦…两个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握着手,彼此凝视,眼中,却还是不懂…
“应了他,你可真的明白他的心?”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弱,却不再似刚才的冷硬,变得那么柔软,曝出浓浓的爱意那么心酸,让我一时竟不敢去回答这个问题…
“告诉我,你觉得他冷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来…也没有觉得他冷。”
她笑了,没有伪饰,那么真实…“人人都说他不近人情,冷面冷心,就连亲亲的额娘也觉得他寡薄。其实他如此,是不想人靠近,牵挂太多,难以成事。可即便是日日礼佛,即便是斋戒诵经,他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那比常人都更热的心…”
听着她的话,心震动之余,戒备被一点点松懈,八阿哥说他的心不是常人可枉度,语气中是对他狠绝的钦佩,却再不似她这般真正体会,他的心,只有她才是真正懂得…
“晖儿走时,他一滴泪都没掉,安排好后事,照常上朝,照常办公,可夜里他呆坐书房,没有一丝光亮,一夜,又一夜,直到我的泪哭干了,哭尽了,他的书房,依然没有灯…”
眼底的酸楚突然涌了上来,我几乎是毫无防备,就为他们哭了…
滚烫的泪滴落在相握的手上,她看着,不语,一滴又一滴,我想扭了头,却被她拦了,拿了帕子,轻拭…
“能伤他的心,晖儿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晖儿走了,再痛也是断了,可你还在,让我再也放不下心!”
“福晋…”
“你生了这动人心的脸庞儿,却是这么一副死犟的骨头。温妹妹说,你是老天遗落人间的一颗种子,情生执念,任是风吹雨打,任是严寒酷冷,也要生根发芽,也要开花结果。那采撷之人,今生何幸。可我说,你是一心私念,自私自利!不如自己的意,就宁死不肯屈就,周遭一切,都不顾了,只为了自己痛快!似你这样的人,谁动心,谁就伤神!你说,我怎么能放心你在他身边?”
第一次被人如此露骨地指责,泪光中,我无力招架,辨不出她用意何在?是嫉恨?她刚才早已将我贬打到最低处,又何至于再在言语上如此这般?
“当年你舍身冰河,我只道是孤女孝心随父而去,却原来,是另有他由。”
心一震,她怎么又提到了那一桩?难道…我的泪慢慢冷去,眼中不由地重生戒备。
她看着我,眼神丝毫不回避,“为了九弟,你无念人世。我道你情真意切。可翊坤宫一场难,你又险些丧命!格格们和十三弟都道人情狠毒,一个个为你流泪,心疼,又道你一个女子如此刚烈,为你感佩。殊不知,是你自己求死啊!什么骨头硬,分明是心狠!曾经的情意去了哪里?只为自己痛快,可曾体念他分毫?九弟从小虽淘气却心软、心痴,女孩儿一样的心思,你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尽酷刑,逼他丢下你鲜血淋淋!此情此景,今生今世,你让他情何以堪??若你从此真的去了,痛彻心扉,也便罢了!可偏偏啊,你竟又活了!活在他眼前,活在他命里!从此,他便是心如黄连,万劫不复!我替他恨老天,恨他不长眼!你说似你这等只顾一己之快,私心私念之人,有何颜面谈一个情字,又有何颜面说什么忠贞不渝??”
我的情真,我的固守,在她面前,突然变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生死劫难变得那么矫情,面对她,我被批得哑口无言,不是心里没了道理,是心被震动,生出一种近乎膜拜般的敬畏…
“可老天终归还是留下你,因为实在拗不过他…通惠河,他要拉着你同生同死,翊坤宫,他又要拖着你捡回残命。那些日子,他人在,心离,几近失魂…”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气息已然不够,气势却依然亢奋,“若是换了别人,凭她是怎样执拗,怎样不合俗世,他也不过淡淡一拂,什么也留不下。可是你,他说,渊源早就,放不了了。为了你,他一再逆天,救你还生;为了你,他第一次向我低头,求我善待于你,求我容你安身…我惊,你尚未走近,他已曝出了弱处在人前露怯,哪怕这人是他生死与共的妻…我怕,他如此不与你设防,你便最危险!可你记住我的话,有我在,你若再敢随性为所欲为,我绝不会饶了你!”
还有谁能像她一样爱…这样一个绵弱的身子,却有一颗如此刚强的心,爱得那么深,那么重,那么纯粹,那么…惨烈…可以粉身碎骨,可以万劫不复,只要能为他拂去一丝烦心,减去一分忧愁…在她面前,我已经不敢再说爱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能像她这样,去爱他…
“今后万事,他在先,你在后。纵是再有身不由己的苦难,也不可强求他,不可辜负他,更不能,辱没他!你可听明白了?”
我没有驳出一个字,只是重重地点头,这份情谊,已然越过了生死,我没有资格说不…
也许是刚才这番话用力过猛,也许是看我诚心应下,她虚脱了一般靠在枕上…
“今儿见我的事,会告诉他吗?”
看着她疲惫的脸庞,我轻声答,“会。”
她露出欣然的笑,“嗯。今后什么事都不许瞒着他。因为你瞒不住,背着他存心思,会伤了他的心。”
伤他的心…她一直都在怕我伤他…
她费力地从枕下取出一方帕子的包裹递给我,“这个,给你。”
我接过,打开来,是一个翡翠的镯子,水汪汪的色彩虽不如我手上的碧玺红珠,却也透着温润的光泽,暖暖的阳光里,典雅柔和,如一杯甘醇的红酒。再看看她的手腕,我明白这应该是一对儿。
“这是我出嫁时,额娘给我的陪嫁,是老祖母的身传。”
“福晋,您这是…”
“戴上。”
“这如何使得?福晋…”
她不再多劝,从我手中拿了轻轻给我戴上,两只相握的手,一对儿同源的镯…
“前几日我已经修书给阿玛和哥哥星辉,托他们将你纳入族谱,入我乌喇那拉家宗室。”
“您,您说什么??”
“叫一声姐姐吧。”
顿然惊愕中,我再不知如何反应,姐姐?她,她这是…
“你先应下,我再告诉你道理。”
“可…”
“怎么?叫我一声姐姐觉得委屈?”
“不,不是…”
“叫吧。”
“…姐姐。”
“你出宫那天,我会大开正门迎你进府,从此后,你隐居东书院。不要任何名分,我乌喇那拉的名讳就是你的名分!府中各色人等,是谁,都要看我一眼,让你三分。”
心中的惊叹远远大过了事情的意外,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让我震动,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事,都让人不得不感佩,嫡妻,她,才是真正为他分忧的嫡妻…
“入了府,就是我府中之人,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福晋请讲。”
“一,不随在他身边,不可进出正门,不可入正堂正厅,府中大小仪宴,不得露面;”
“嗯。”
“二,不论前缘如何,从今后,再不可与九弟和八弟妹私密往来。我知道你是断不会做出有悖常伦之事,可人言可畏,不可污他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