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森痛苦地转过身,苦涩地倾了下嘴角,想浮出一丝笑容,但他失败了。“不要劝我,我好不容易才做了决定。我心里什么都考虑过了,以后我的生命里不管来了谁,都代替不了她。我何尝不想锁住她,把她的眼蒙萦住、耳朵堵住,不,我甚至恨不得她失去了记忆,或者她丑了、残了,那样我就能把她牵得牢牢的,永远就不会离开我了。迈森,我爱她,很爱,很爱…。”
“离婚是她提出来的?”汉斯不懂了,站起身踱向迈森。
“不,是我提出来的。汉斯,当年我和她结婚时,她正深爱着一个男人,也准备结婚了,但是因为对方家庭的显赫还有一些无奈的因素,他们没能走到一起,不过,如果她坚特,事情也会有挽回的。我问她为什么执意要分手,她说因为深爱,所以分手。深爱那个男人,就为他着想,成全他做一个孝子,成全他的理想,成全他作为男人肩负的责任。”
汉斯眨眨眼,清了清吼咙,“她是个挺傻的女人。”
“是,很傻!”迈森沉痛地点点头,“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到北京时就爱上了她,爱情来的时候非常微秒,就是那一个瞬间,我抗拒过,不相信那种突然的情潮。可是我失败了,离开北京之后,我还是想她,刚好达琳娜那时闹着和我分手,我顺水推舟就同意了,其实我那时也已经变心了。她和那个男人分手时,我刚好在北京,这些都是上天的美意,为了拥有她,我承诺了婚姻,用孩子绑住她,我渴望有一天她也能象我爱她那样爱上我。”
汉斯摊开双手,“她爱你,很明显的事,你不要质疑。”
“错了,错了,汉斯,你不懂中国女子根深蒂固的传优观念,她和我结婚了,不管爱不爱我,只要和我有了孩子,她都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再深的爱和再大的无奈,她理藏在心底。我以为过了七年,我们一定可以一起过七十年,没想到,幸福是只美丽的肥皂泡,不经意的,破了。”
“发生什么事了?”汉斯被迈森语气中的悲痛震住了,倒抽了口凉气。
迈森象是不愿回顾,痛苦地闭上眼,手紧紧地握成拳,俊容抽搐着,许久,他有开口,“那个男人来了,追到奥地利来了。”
“上帝!”
“我从匈牙利回维也纳的那天,我亲眼看见了那个男人抱着她在哭,她在替他拭泪,她眼中的疼惜、爱意和不舍,表露了她最真的深情。她从没有那样看过我,七年来,她没育和我说过她爱我。我的心在那一刻碎了,我非常狼狈地逃开了。”
迈森双手捧住脸,汉斯听到一声声压抑的抽泣。他在迈森十二岁时就做他的经济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看过迈森哭过。迈森永远是优雅、超群、自信的。
“迈森,我想你…可能考虑得太多了,东方人内敛,并不象我们西方人这群擅于表达,你的妻子爱你,一定爱你。七年前,她没有嫁给那个男人,现在更不可能的事。都是有家有室的,不是年少冲动时。”他安慰她拍着迈森的肩。
“情况和七年前不同了,那个男人现在是自由身了,他的妻子已经故世,他特地为了她来奥地利工作,他对她的爱没有一点减少,他来抢她了。”
“你没有自信抓住她吗?”汉斯到是奇怪了。这是一向自信满满的迈森吗?
迈森放下手,倏然抬头,“她是个傻女子,她不可能我,更不会离开我。她承诺我有一个浪漫的晚餐,她痛苦着也会一心一意的准备。”
“你真不知足,那还闹什么?”
“因若深爱,所以放她走。”迈森突然平静了下来,“我希望她可以和她所爱的人一起生活,不要为了一份责任被我圈住。我知足、不贪心,她已经给了我七年的幸福,给了我一个小天使。所以我自私的强行留下琪琪,没有琪琪,我一定会撑不下去。”
“上帝,原谅我可怜的脑袋不太理解你所讲的一切。爱她,却要分手,你也傻了不成?爱要强悍点、霸道点,死死地抓紧有是对的。”
“汉斯,那些我以前已经用过,但没有用的。只有她爱上你,真心的爱上,你身边,你才会轻松、幸福。当你把她抱在怀里,她心里在想着另一个男人,那种幸福只是自欺欺人。”
汉斯张大嘴,半天都合不扰,“对不起,我不是爱情顾问。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却觉着不太对劲。”他长叹地摇摇头,颓然地坐回沙发,又拿起那份离婚协议。
“迈森,你是个厚道的前夫。亚洲四家琴院每年的收益都非常可观,你真是舍得。”
“我连我最爱的人都舍去了,那些又算什么?汉斯,麻烦你去和她讲,我没有勇气见她,也不敢见,律师太冷冰冰,你和她算熟悉,好好劝慰她,不要顾虑我和琪琪,找自己的幸福去吧!”
“我就这么和她说,你为了成全她的幸福,所以放手?”汉斯挑起了眉。
“当然不是,那样她死也不会离婚的。你不提别的,让她签字好了。”
“我看上去很象她的仇人吧?”汉斯无奈地瞪了迈森一眼。
迈森幽幽地叹了口气,“谁让你是我的经济人呢?”
她坐了多大?不清楚,天先是明亮的,然后黑了,接着天又亮了,她还坐在楼梯上,痴痴地看着大门,等着她和琪琪张着小手向她扑来。
充满琪琪笑语的客厅和花园,现在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丝人声。一刻间,她就象被什么神力搬到了一个孤岛上,四周空茫茫,只有她一个人。
迈森没有回来,她不惊讶。男人若是起了外心,任是十匹马也拉不回的。可笑的是她还苦心积虑、花尽心思准备向他表白,幸好没有说出口,不然多难堪啊!想起从前他在她苦闷时为她弹琴、为她吹萨克斯,已象一场梦。那时,他是爱她的吧,现在,不爱了。
事实,很简单,也很残酷。
她不努力去挽回他的爱,她对他绝望了,她是爱情的绝缘体,事实征明。一次又一次的痛,心裂了又补好,补好又裂了,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不过也不怪他,他们本来就没有坚实的基础,风雨一来,当然会动摇的,能一起过了七年,已经是奇迹。绝望归绝望,仍感谢他给了她七年的平静,还给了她一个琪琪。
琪琪是她的寄托,是她生命的延续,她可以不要爱情,但她不能没有琪琪。
“迈森太太?迈森太太?”汉斯停下车,看到大门洞开着,却听不到声音,站在门外讶异地张望着。
左幽抬起沉甸甸的头,扶着楼把手站起身,“我在这里。”
“上帝,你的脸色好差,别动…”汉斯慌地冲上前,一把托住摇晃欲坠的左幽,把她扶到沙发上。
“感冒刚好,脸色差是自然的。”左幽撑起精神,沙哑着喉咙,“劳娜不在,汉斯先生,你要喝点什么?”她的眼晴瞟到汉斯手上的牛皮袋,心“咚”地沉了下去,手臂不禁颤栗着。
“我什么都不要喝。你今天用餐了吗?”汉斯看着她真是心疼,人恍恍惚惚的,笑意都很缥缈。
“暂时没有胃口,一会再吃。汉斯先生,你…找我有事吗?”她揪着沙发上的布艺,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先上楼休息会,我的事以后再谈。”汉斯不忍地说。
“不,现在说。我很好的。”她把身子倚紧沙发后背,想找点支柱。
汉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太敢认同迈森的话,他看上去一点都不象是个奔赴幸福彼岸的女人,而象是一个被丈夫抛弃心灰意冷仍假装坚强的女人。
“我…是受迈森的委托,因为他…是个名人,不太方便去事务所办理一些事情…。。他拟好了一份文件,你看过后,没有异认,就签宇吧!我会极快把你那些资产改在你名下。文件在这。”他从牛皮袋中抽出文件,递给左幽。
左幽睁着眼望着他,随即泪如雨落,“不必…。看了,只要把琪琪给我,他要我签什么我都签。可现在我…。不签,我要见我的琪琪。”
“不要哭,琪琪小姐是个音乐天才,跟着迈森有不会被埋没。”汉斯觉得自已的天平在倒向左幽,他也有点恨迈森了。
左幽点头,使劲地点头,痛哭失声,“我问意这句话,我不回中国,就住在奥地利,琪琪跟着她父亲后面学琴,但是和我一起生活,我不要他的钱,什么钱都不要,我只要琪琪。”
“唉,迈森太太,做了专业音乐人,其实不会在某个她方呆太久的,他们一直要参加比赛、演出、深造,飞来飞去,你都要跟着她吗?”
左幽咬着唇,“为什么一定要做个音乐人,只要琪琪过得快乐,做别的也可以。”
“琪琪小姐和她父亲一样,有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你不懂音乐,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迈森太太,我…没别的意思…。”他突地看到瞪大一双泪眼,愤怒地盯着他。
“不懂音乐就没有发言权吗?不懂音乐就低人一等呜?懂音乐的人就高尚吗?以前我还觉得听音乐是一件高雅的享受,现在我鄙视音乐,它让我恶心。”左幽激动地站起头,但是突然的头晕又让她跌坐在沙发上。“如果琪琪学了音乐成为一个没有道德的人,我宁可她非常平慵,做一个平凡的人,象所有玩娃娃、泥巴,不识音符的其他女孩。汉斯先生,请转告迈森,我同意离婚,条件就是把琪琪给我。”
左幽说完,把身子转过去,表明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汉斯怔怔看了看她,“我会转达。你要多保重身体。”
“谢谢。”
听到汽车的引擎声远去,左幽的泪有无声而落。她曾为琪琪的音乐天斌而骄傲,现在,她不这样想,她要带着琪琪回中国,远离欧洲,远离音乐,远离她爱上没来得及表白就夭折的爱情。
她的爱情,开始都非常绚丽,但都不得善终,就象是个恶性循环似的。姚旭是,斐凌帆是,迈森也没有例外。她非常清楚姚旭是被左静设了圈套,才做下了那种错事,她心疼他却又无奈,因为左静是她的妹妹。斐凌帆是因为家庭的特殊肩负的责任。他们两个人对她不是不爱,更不算背叛,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迈森呢?她不想评论,东西方不问的爱情观、家庭观,爱的时候火辣辣,不爱的时候冷冰冰,很坦白,她欣赏他的随意,只是欣赏。
但是姚旭和斐凌帆离开她时的痛,都不及迈森带给她痛的一半。迈森就象生生地割着她的肉,一刀又一刀,她疼得血淋淋的,又不能很快地死去。
都已经决定要离婚的人,前一夜还疯狂地和她做爱,深入她的身体,没有什么羞辱比这个羞辱更大了。
她刚醒悟来的爱,很快的就死得光光。她一点都不留恋他的爱了,她也渴盼分手,他优秀也罢、俊帅也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要带着她的琪琪走得越远越好。
第三十六章绝缘体与肥皂泡(中)
汉斯走后的一整天、一整夜,左幽没有接到任何电话,也没有其他人来过,她连床都没有敢碰,她怕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会很后悔。
等待好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要走出去。
几天没换衣服了,左幽决定要吃点东西、洗个澡,不然琪琪还没见到了,自己就先倒下,那怎么行呢?
她和迈森的卧室对着一座山,到了晚上,看出去便像黑夜的海那么漆黑,迈森在这样的夜里,抱着觉得更近,象不可分隔的连体婴。他不能和她分开,哪怕一个晚上都不行,于是他去哪里都要带上她和琪琪,就象她们是他必须的行李。七年,只分开了一次,什么都变了。
冥冥之中的注定,她信命。
床单皱着,留着他和她的痕迹,她心慌意乱地把床单揉成一团,如同她和迈森的第一次,她把床单塞到了床下,不,她哆嗦地从抽屉里找出剪刀,对准床单狠命地剪铰着,用力、拼命,亚麻的床单很快变成了一块块、一条条,她仍在剪,对准指头一下子就剪了下去,知道鲜血淌满了掌心,她才感到疼痛,低头一看,指头生生被剪下了一大块肉。一块肉就流下这么多的血,琪琪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如果失去,她一定会死的。
左幽胡乱包扎了伤处,急急冲了澡,换了衣服,她从车库里倒出车,发疯似的往城内开去。
她去了莉迪亚的琴室,帮佣说小姐去瑞士演出了,晚上才会到家。
她去了迈森的乐团,迈森不再。她给迈森打电话,电话关机中。
她去了音乐厅,维也纳大大小小的音乐厅,她一间间的找,没有迈森。
她去了以前的寓所,散乱的衬衫和床单,证明迈森晚上住在这,可是他现在不在。
她开着车,内城到外城,城南到城北,城西到城东,她能想到的地方,她一个都没放过。可惜,上帝与她作对,她伏在方向盘上开始哭泣。
夜,默默的漆黑如没有星星、月光的海洋。
她在城市里转圈,在每一家餐厅的橱窗边张望,在迈森的寓所下徘徊。在她被绝望的潮水快淹没时,她终于看到了她的琪琪。
左幽整个人在发抖,她的双脚变得虚弱,虚弱得几乎承受不起身体的重量。
那是一间音乐家们爱聚会的高级会员餐厅,以前她和迈森也来吃过。琪琪穿着可爱的裙装,梳着公主头,坐在莉迪亚和迈森的中间,小脸兴奋地闪着光,小手激动地比划着,动情时,跳下椅子,从琴盒里拿出提琴对着父亲,显摆地演奏着。迈森和莉迪亚交换了下会意的眼神,两个人鼓励地拍掌,一曲结束,两个人一起大笑,在琪琪的左右两腮各献上一吻,琪琪开心得脸颊红红的。
晚餐送上来,莉迪亚疼爱地把琪琪的餐盘移过来,先为她切分割好,小心地提醒她应如何注意不碰到身上,琪琪乖乖地点头,迈森一直噙着笑意,蓝眸温柔地看看琪琪,又看看莉迪亚。
琪琪专心地吃着晚餐,迈森和莉迪亚举杯含笑。
他们在里面谈笑风生、吃晚餐,她站在夜色里,捂着嘴,痛哭失声。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多么和美的家庭,而她就象是个外人、漠不相关的陌生人,如何能挤进去?
怎么也没想到,迈森现在的心上人原来是莉迪亚,她知道莉迪亚喜欢琪琪,最后喜欢到连琪琪的父亲也一并喜欢上了。不,也许是迈森喜欢上莉迪亚。
莉迪亚是小提琴女王,有这样的的母亲,钢琴家的父亲,琪琪的明天怎么能不灿烂。莉迪亚魅力又是音乐家,有谁还能比她更适合做琪琪的母亲呢?
自己对迈森已经一无用处了,迈森有没有感谢她为他生下这么一个音乐天才的女儿呢?
左幽好想笑,泪堵住眼,眼前模糊一片。琪琪离开她,一样快乐。迈森说得很对,跟着他,琪琪才会象钻石一般闪亮。
她只是负责生下琪琪的母体。
左幽拼命咬着唇,直直地盯着里面轻快用餐的三人。她曾经为琪琪生出的勇气和胆量、决心,在这样的夜风里,这样的画面下,轻轻一吹,慢慢飘远了。
琪琪会被疼爱,会被照顾得很好。她不配做一个音乐家的妻子,是不是也不配做一个音乐家的妈咪?
不需要特别去问别人了,答案自然揭晓。
无需斗争,迈森暗示过,汉斯也说过,是她自不量力,以为琪琪离开妈妈会很可怜,错了,会有新的妈妈疼琪琪,比她会疼,会教育。因为琪琪有一个深爱着她的父亲。
左幽默默地转过身,然后,她又回过头,对着橱窗看了又看。过十年、二十年,这一幕,她都会记着的。
他们一家三口在里面谈笑风生的用餐,她在外面哭。
不是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悲哀,而是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
汉斯打电话给迈森,说左幽字已经签好了,她想和他见一面。迈森有点吃惊,然后就开始陷进深深的悲痛之中。
字一签,他们就真的成了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了。
左幽在金色大厅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等他,以前,他在里面练琴、彩排,她就爱坐在这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等他。
他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她手托着下巴,对着窗外出神,头发齐齐地扎成一束,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宝蓝的牛仔裤,看上去象个清秀的大学生。
“幽!”他走过去,低声招呼。
“你来了。”左幽转过脸,出奇的平静,甚至还礼貌地站起身,请他坐在对面。
侍者走过来。
“卡布其诺!”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侍者笑了,他们也笑了,只不过,笑得很酸楚。
咖啡很快送了上来。
左幽盯着咖啡,淡然一笑,“幸福的咖啡,要加上牛奶,一点甜酒,放入榛果的香料,打上满满的泡泡,撒上甜甜的巧克力米…”她端起温热的咖啡,尝了一口,笑意更大了,“我这样喝的时候,以为真的尝到了幸福的味道,这么的浓醇、芳香,可是再喝几口,我喝到了苦涩,回味又回味,还是苦涩。所以,我决定以后不再喝这样的咖啡了。”
他一如往常深深的看着她,再平静的表情也盖不住内心的汹涌澎湃。他失去她了,真的失去了,失去了…
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在哭喊,但是他不能哭,他得忍着。
她放下杯子,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徐徐推给他,“我看过了,亚洲的四家琴院和现在外城的那幢别墅,请转到琪琪的名下,我是个无用的妈妈,能给她的也不多,那些对她有多少作用,我也不知,反正就是我的心意吧!”
“不行!”他失声说道,她和他结婚七年,没有工作过,如果没有这些,她就一点收入都没有了。“你总有些不必要的开支,不能什么时候都向别人伸手要钱。琪琪那部分,我会给的。”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不一样。生琪琪的时候,我想过,在她小的时候,给讲扎花辫、穿花裙;在她第一次生理期时,安慰她的恐惧、教导她男孩和女孩有什么不同;在她收到第一封情书时,我要分享她甜蜜的心事;当她遇到了爱的人决定要结婚时,我希望我能帮她穿婚纱,看着她走上红地毯…多少事都来不及做,来不是实现,我这个妈妈却要离开她了。不要拒绝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左幽说得情绪有些波动,但她抬手把什么都咽下了。她不愿再在迈森的面前流露出一点柔弱。
迈森却失控了,泪水慌乱地眼中打转,他似乎做错了什么,让幽说出这么无奈的话。“幽,你错了,不管我们之间怎么样,你永远都是琪琪的妈咪,无人可替代。你可以常常和她见面,那些事你都可以做…天,你的手怎么了?”他发现没有端咖啡杯的另一只手半只手掌都裹在纱布里,隐隐还透着血痕。他心疼地忙坐过去,握着就要解开。
“放开我的手,请坐过去。”左幽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别在身后,眼神非常疏离。
“幽!”他抿紧唇,心痛地看着她。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必要再表现这样的关心。”
“你以后不会再和我联系吗?”
“是的!不再联系了。”她低下眼帘,“你也没必要关机,那个号码,我不会再打的。以后,我会和我爱也爱着我的人,好好地生活,我不打扰你,你也别打扰我。”
“你不要琪琪了吗?”
她抬起头,茫然一笑,“你不是说过,她跟着你比我更适合吗?”
他的脸慢慢惨白了,“你是不是要离开奥地利了?”
“不是要,我现在就要去机场了。这是别墅的钥匙,都在这。那些手饰和结婚戒指,我都锁在保险柜里,以后,也请留给琪琪吧,不要送给别人,这是我另外的一个要求。”她的声音抖颤着。
“你要离开奥地利了?”是和那个大使一起走吗?她就这么急?连琪琪都不要?迈森的眼睛湿得更深了。
决定只是一个想法,到真的实施时,才发现自己有多惊恐,恨不得那是个梦。他开始后悔了,不想装伟大,他想哀求她留下,为他留下,为琪琪留下,哪怕就是为责任,不爱他没关系,他爱她就行了,可是他再也开不了口。
左幽沉默了片刻,抬手看表,那块从中国带出来的那块旧表,“我该去机场了。”
她提起皮箱。
“我送你去机场!”他握住皮箱。
“谢谢,我自己可以,不能总倚靠别人,一旦别人放手,跌倒了,还要爬起来,再自己走,不如一开始就学会独立。”她对着他嫣然一笑,从他面前走过去。
皮箱太重了,她的肩膀重重地向一边倾斜,但她的背挺得很直。
第三十七章绝缘体与肥皂泡(下)
黄昏时分,迈森快到家门前了,他缓缓放慢车速,习惯地露出一脸微笑看向花园,然而他失望了,从今天开始,再没有人会站在花园的杨树下等他回家了。
柔顺的长发,淡雅的衣裙,恬静如水的笑眸,羞涩柔媚的神情,七年来,在他的脑海中定了形、刻了印。秋风让花园的草坪泛起了金黄的波浪,维也纳的冬天马上就要来到,没有她的陪伴,他怎么抵挡得住严冬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