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当卫初阳真的要将他长久的丢弃在盘龙寨,听到她派人来接他,他当时不知道有多高兴,还要绷着不能让萧毓瞧出狂喜之态来,生怕那小子笑话他。
来弘图原本留下卫华是想跟卫初阳拉近关系,说不定哪一日她便回心转意了。没想到推开院门看到坐在花树下的女子,那眉头便皱了起来。
史采玉莲步轻移,到得来弘图面前,先向来弘图见礼,这才起身打量卫初阳,向她乖乖一礼,甜甜笑道:“卫姐姐好!早听得卫姐姐巾帼英雄,玉儿仰慕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是打听到了卫初阳今日回来,这才特意妆扮好了来这小院子里蹲守的,只为见一见传说中的卫初阳。
原本,史采玉倒真有几分野心,想着做个来弘图身边第一人。她青春貌美,又善解人意,进了来弘图后宅之后连宋家二小姐也被逼退一射之地,几乎得了来弘图独宠。
况且来弘图并无正头娘子,全是各地抢来的官家富绅女子。她粗粗一看,便知这些皆是他的玩物。
但她自己却不甘心做玩物,总想着要做个正头夫妻,也不枉了自己这般花容月貌。因此小意侍候来弘图,十分尽心。
哪知道卫初阳去寿湄山之时,来弘图担心她出事,酒后吐真言,竟然将自己的想法给倒了出来,说什么“必要寻个正头娘子,管管你们这些小妖精!也只有阿卫才配与本王并肩而立…”等等醉言醉语。倒让史采玉惊起一身冷汗。
——搞半天她的情敌并不在后宅,而在外面啊?!
史采玉如梦初醒。
果然史采玉这番作派赢得了来弘图的欢心,只觉她乖巧听话,将她私自寻到卫华院子里的过错略过,还笑的十分欠揍,大意就是:看本王后宅的女人都很乖阿卫你要做了主母也不费什么心。
卫初阳拉了卫华的小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卫华立刻借此机会靠到了她身边,低着头偷偷笑了。
但对上史采玉,她方才的温情全然不剩,还皱了皱眉头:“在下娘亲只生了在下一个女儿,姑娘慎言,别胡乱跑来认亲。”
史采玉巴掌大的脸庞十分精致,肤如凝脂,眼眸盈盈,睁大了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还上来就拉卫初阳的胳膊:“卫姐姐,玉儿有什么做的不到的,你千万别生气。玉儿年纪小,不懂事,不是故意惹姐姐生气的…玉儿只是好喜欢姐姐,姐姐千万别讨厌玉儿!”这副小女孩的娇态,若是个男子,恐怕半边身子都酥了。
如果是个寻常后宅女子,见得她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生的又好这番话又娇又软,恐怕都只觉得她是小女孩子行径,做不出卫初阳那等无礼的举动。
卫初偷偷抬头,瞪了史采玉一眼:明明是我的阿姐你跑来抢什么姐姐?!
小家伙还不懂此阿姐非彼姐姐,只当这漂亮的姑娘是要来跟他争宠的,立刻起了危机感,就想着赶走她。
之前她进来之后,问了卫华许多关于卫初阳的事情,比如喜好等,卫华不喜欢跟个陌生女子聊卫初阳,本能觉得不愉快,就没搭话,还颇有几分敌视。
这会儿暗暗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一点也没错。
可惜卫初阳绝非一般女子,自来讨厌这等惺惺做态的女子。她自己慧眼如炬,目光冷冷盯着史采玉抱着自己胳膊的那一双玉白小手,冷淡道:“姑娘还请松开手。在下一没与人拉拉扯扯的习惯,二没与人称姐道妹的习惯。”又转头向来弘图告辞:“若天王这里没什么事儿,臣下告退了,营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臣下呢。”
卫华顿时心花怒放:阿姐说了她不喜欢与人拉拉扯扯,可是她现在牵着他的手儿…
小家伙猛的抬起头来,朝着史采玉做了个得意的鬼脸,又悄悄垂下了脑袋,做出乖巧的样子,生怕自己的小动作被卫初阳给瞧见。
直等卫初阳拖着卫华,身后跟着孟奇郑涛两名护卫扬长而去,史采玉面上珠泪才滚下来,娇娇攀着来弘图的胳膊:“天王,妾没什么恶意的,就想着…就想着要与卫姐姐亲近亲近。妾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来弘图久被女子奉承,也见过女子为他争风吃醋,见卫初阳冷着脸拉着弟弟离开,还当她见到史采玉,醋海生波,这是…对自己真有的情意?
想他一代英杰,手握雄兵十万,将来自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就算是卫初阳再好强再能干,说到底那也是个女子,自然是需要男子疼着宠着的。若非史采玉这番刺激,他还真猜不透卫初阳的心思。
来弘图喜滋滋的想:女人的心思还是要女人来刺激,才能显露出来啊!
史采玉真是居功至伟。
当日还是宿在了史采玉房里,又赏了她两套好头面,又命人去他的私库里挑东西,准备要把好剑来给卫初阳。结果挑来挑去,都没挑到好的兵器。
他占领的这三郡,都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寻常军械卫初阳还看不上。名家兵器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卫初阳平日并无首饰,如今都做男子打扮,连个坠子都不带,一时之间竟然寻不出合适的可表明心迹的礼物,只得作罢,派人暗暗去搜购名家兵器,好讨她欢心。
虽卫初阳嘴里说着要为父母守孝六年,如今还有四年,但来弘图如今倒是极有信心令她破了这誓言。

卫初阳却不知来弘图这些小心思。当日带了卫华回自己住处,安顿了他在自己厢房歇息。问了他几句,诸如自己走了之后他可有偷懒不练武,或者在山上可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之类。
卫华自觉除了等着姐姐派人来接他的时间长了点,每次见到施南屏,对方都没给他好脸色之外,其余生活还算过的愉快。
姐弟俩一问一答,絮絮说了几句,卫初阳便让他回房去休息了,又召了孟奇郑涛问山上情形。
这二人倒是看的分明。
“大当家如今拖家带口…总也要考虑岳家的意见。”
卫初阳倒也能理解袁昊成的想法,因此也不强求。第二日便带着两名护卫以及卫华去了营里,正常的练兵又开始了。这次将卫华丢进了军营,让孟奇与郑涛在旁跟着,好好练练他的体能。
卫华已经习惯了姐姐的铁面无私,在山上跟着山匪们练过一段日子,如今跟着天王军操练也驾轻就熟。只不过他人小力微,但有做不到,卫初阳倒也不强求他。
唯其不强求,他才更为努力,总想证明给卫初阳看,希冀着能常得她夸奖,哪怕摸摸他的脑袋,他也能非常高兴。
卫初阳一个未婚少女,哪里能理解小儿郎心里的想法。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忙着做。要派人前往各州郡打探消息,顶好是长安与川蜀的消息。潞阳府打下来之后,她倒是翻了不少朝廷的邸报,有不少消息都是从邸报上得来的。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四月头上,宫里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东辽在边境上向大周开战了。
朝中已无悍将可用,剩下的不是荫官就是只会纸上谈兵,并不曾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武将。况且川蜀及潞阳战事接连失利,损兵折将,再折损下去恐怕于江山危矣。
今上在麟德殿将田西与温超召来,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二人于计谋小巧上倒是颇有心得,但于战事上头却无助益,只能指望着武将出力。
最后温超献上一计:“听闻章老将军身体尚健,且膝下还有一孙,理应成年,不若召了老将军前去抗击东辽。章老将军素有威名,说不定东辽人听闻老将军出山,吓的滚回老巢去呢。”
田西掐指一算,章老将军年有六十二,已是暮年,抱着无可奈何的态度派使者前往新甸,急召章氏祖孙进朝。
章回之才回了新甸不久,与章老爷子提起卫初阳之事,言道他有意投军。
章老爷子人情练达,孙儿心里揣着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长叹一声:“武氏也太不成样子了,连忠臣良将都斩,这天下…怕是又要乱起来了。”
大乱之前掌军,不独自保,也能在将来乱起之时,保一方百姓。
章氏百年忠义,忠的却不是宝座上的武氏,而是这天下百姓。有此契机,章回之便服侍了章老爷子星夜兼程前往长安。
章天达出山,帯着孙儿入朝,乃是众人未曾意料到的。
但见老将军须发染霜,威猛气势却不减当年,而章氏嫡孙俊美出尘,风采摄人,便有人拍温超马屁,赞他有先见之明,为圣上解了困局。
今上召见了章氏祖孙,又听老将军对东辽战事估测,更是吃了一剂定心丸。即刻召诸将备战粮草兵马。

卫初阳得到东辽犯边,章老爷子带着章回之重返东辽掌兵迎敌的消息,已经是五月了。
她已带兵又攻下两郡,更得天王来弘图倚重。吴让的担忧成了事实,不独他对卫初阳敌意满满,就算是其余三位护法对她也颇为忌惮。
但军中将士却已经被她与萧衍操练的颇有了几分样子,到底大家如今的利益一致,未打进长安,论功行赏之前,还不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萧衍见她在天王军中站的愈稳,且手底下也颇有几位投诚的千户百户,算得上心腹,并不以她的性别为意,效忠马前,适时向来弘图提起要前往川蜀。
来弘图对萧衍前往川蜀的举动非常不解,况且川蜀之战如今还未分出胜负来,蜀王与吐蕃军联合,势头不下于天王军,竟迫的何瑜温靖二将节节败退。
这节骨眼上,京中富府,何府,温府内竟然出现了投毒事件,但凡主子仆从,尽数暴毙。
这等大事,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首先就要派了忤作前去查验,况且天气渐热,这么多人暴毙,如不尽早下葬,恐引起时疫。
这局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但萧衍向来弘图提起的前往川蜀,乃是开疆辟土,来弘图被他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给洗了脑,居然真答应给他一万人马。
送他走的时候,卫初阳还笑来弘图见事不明,“他竟然还真相信你忠心耿耿,为他效力?”
萧衍道:“他信不信我不要紧,但你一定要让他相信。”她如今在军中风头正盛,若真让来弘图心存怀疑,那就不好了。
经过数场战役,二人并肩战斗,终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纵夫妻未成,但朋友兄弟情却有了几分。
卫初阳大笑:“哄他的人太多了,我还是说实话就好。”
比起男性下属,她有着天然的优势。
来弘图一路连胜,不免自大起来。对男性下属,尚有防范之心,总觉得臣下野心太大,总有一日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将来进了长安城,万一要抢他的宝座那就不好了。
可是卫初阳就不存在这种威胁了。
无论她再精明强干,在来弘图的眼里,她始终是女子,且是个一心要为父母报仇的女子,这才能够尽心尽力的辅佐他。只等大仇得报,总归要嫁人生子的,完全不存在与自己争夺大宝的可能性。
这才是来弘图放心将军权交给卫初阳的原因。
比起兄姐之间淡淡的别离之情,萧毓与卫华这对小伙伴显然就伤心许多了。他们闻听要别离,已经互相交换过了临别礼物,等萧毓上了马车,卫华的眼眶还是红了。
小家伙长这么大,除了萧毓,再无别的小伙伴。
“阿毓,你一定要记得我!”
“华哥儿,等下次见面,我给你带好吃的…”
卫初阳还从来没见过卫华这般情绪外露,撑不住笑了:“若是这俩人其中是个小姑娘,倒好订门娃娃亲的。”这般难舍难分。
说完却忽想起许多年前的旧事,萧衍离开凉州府的时候,两人也是难舍难分。
时间太久,若非眼前两小儿别离之态,她都要忘了那么久远的一幕了。
抬头之时,恰与萧衍的目光相撞,似乎他也想起了那么久远的一幕,竟然还顺口接道:“小时候与你分开,我曾经很憧憬再次相聚…”只不过世事弄人,阴差阳错,就成了如今景况。
卫初阳面上现出几分尴尬来,总觉得在分开的时候追忆小时候,似乎不太明智。
萧衍自嘲一笑:“希望下一次再见,能与阳儿把酒言欢!”他的目光太过萧索,而这一刻又如此的温情,在卫初阳的记忆里,与萧衍一同长大的时光里,理应是她最懵懂也最横行无忌的时光。
她忍不住便应了下来:“这有何难!只要下次相见,你我若不致于刀兵相见,自然可以把酒言欢。”
她说的萧衍都明白。
她的意思是,假如到时候萧衍在川蜀打出一片天地,扯起造反大旗,与来弘图平起平坐,而卫初阳还在来弘图帐下听令,那么二人到时候把酒言欢便有几分难度。
可惜,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送走了萧衍,卫初阳便派了孟奇前往盘龙寨请袁昊成,顺便向来弘图推荐施阳明治理衡阳玉阳二郡。
施阳明迂腐是迂腐了一点,但是治理地方确是一把好手。他们打下了地方,却不能任由几郡混乱。
四大护法都是跟着来弘图起事的豪强,本性里带着戾气,最不屑治理地方这等杂事。况且总想跟着来弘图打到长安城去,到时候金殿之上封王拜候,又何必要窝在小地方做事呢?
“阿卫做事,本王没有不放心的。你思虑的很是,这几个州郡以后就是本王龙潜之所,自然是要好生治理的。很是该留住一些地方官的。”他总算是想通了,这般逢州县便将地方官给撸下来,又夺人妻女,却不能换上相应能干的臣子去治理州县,时间越久,地盘越大,乱子就越多。
卫初阳又建议他张榜招人,在数郡延揽有用的人才,好治理州县。
榜文一经贴出,暗地里骂娘者有之,心慕富贵者有之,想要为当地百姓谋福趾者有之,总之纷纷乱乱,也算是在来弘图统辖之地掀起了一股风潮。
“…就他也懂礼贤下士?”每至一处必要掳人妻女淫遍,分明是个淫棍。
“这不是…已经有所改变了嘛?至少如今已经不再扰民,如今张榜招人,还可再观望一时。”
更有人隐隐担忧:“…就算哥几个在天王帐下效力,可万一姓来的事败,朝廷大军压境,到时候秋后算帐,一家子有几个脑袋给朝廷砍的?”
这属于胆小的。
也有胆子特别大的,摇唇鼓舌的怂恿别人也跟着自己去:“嗐!你们知道什么?听说东北边儿上又打起来了,东辽来犯。西南吐蕃人这都打了好久了,还是没攻下来,蜀王也反了的。姓来的自起事以来,屡战屡胜,这就是个好兆头。以后如何,谁知道呢?还不如趁着有机会,先给家里搏些富贵,真等苗头不好再逃也不迟!”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容身之处呢?
就怕到时候天下大乱,只做个庶民百姓,还不是如猪狗般任人宰杀?
好歹有了权势,也能将一家人护住不是?
天王府招人,前来应征的倒是不少。
来弘图自己读过几年书,帐下四大护法识字有限,喜弄棍棒刀枪,而治理地方又有案牍之劳,总要对民生百态有所了解,最后便将初审的事情交给了卫初阳,只等涮下来一批人,最后的殿试由他来主持即可。
卫初阳长这么大,书倒没少读,字儿也练的极好,但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己还有机会能做个监考官。
就为了当好这个临考官,她临时抱佛脚,跑到来弘图暂时居住的州府衙门,在前知府的书房里临时恶补一番,考虑到时候给这帮前来应征的士子们出什么好题,方能显出他们的才干来。
她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在无人督促的时候,竟然也能这般刻苦攻读。

第61章

第六十章
史采玉闻听卫初阳在前衙书房读书,便吩咐厨房做了一盒细点,亲自提了前来示好。
她倒是不想向卫初阳低头,可是伴着来弘图越久,就越能摸清楚这男人的心思。自己想要与来弘图做正室,除非卫初阳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惜她身在内宅,不比卫初阳在外面海阔天空,就算是想使个绊子,都鞭长莫及,如今唯有示好,以图后续。
可惜卫初阳对后宅女子素无酬和之心,连细点也不曾留下,就请史采玉离开。
史采玉这番念头落了个空,且想着卫初阳这等作派,将来入了天王后宅,哪还有她什么事儿?到时候大妇想怎么搓磨就怎么搓磨,她也唯有任人鱼肉的份儿。
一路提着点心盒子出来,迎头便撞上了吴让。
吴让见得这么个袅娜美人从前衙书房里走出来,不由心中起意。
众所周知,天王身边的女人都是玩物,几时天王玩的腻了,便随手下赐,吴让也做过几回接盘侠。只卫初阳来了之后,劝导来弘图不再强占打下的州府官眷,也还有地方上的富绅巴巴的往来送美人儿。
来弘图身边的女子,从来就没断过。
史采玉往常也听过后宅的丫环们提起过四大护法,见着吴让的样子,便一掩口儿,矮身行礼,莺声娇语问好:“吴护法安好!”盈盈双目便露出了娇羞模样。
她这副样子,就算是认错了也没什么干系,男人自来瞧见了恐就走不动道了。没承想还真让她给蒙对了,吴让眼中带笑道:“小娘子如何得知在下便是吴护法的?”
史采玉眼波流转,晕生双颊,拿帕子掩了唇儿,低语:“听闻四大护法里,吴护法最是年轻英武…”这却是恭维之语了。其余三大护法生的倒都没有吴让周正,皆是壮硕体型,独吴让有些儒秀之气。
吴让顿时心中揣了一团火,面上带出喜意来,巴巴的问:“小娘子这是往哪里去了?”
史采玉等的可不就是他这句话嘛。整个天王军中都知道吴让与卫初阳不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吴护法可不就是她现成的盟友吗?
她目中立时盈满了泪水,隐有伤心欲绝之态:“…妾听闻卫总教头在前院读书,特命人做了些细点送过来…可惜卫总教头不理人,被赶了出来…”
前有旧仇,今有美人受屈,吴让见此,怎不义愤填膺?

卫初阳对此一无所知。
她对来弘图的后院格局并不感兴趣,更何况住在里面的各色美人?至于这美人如今与谁结交,又暗搓搓想让她吃个闷亏,都不在她关注之列。
有时候她都要怀疑住在来弘图后院那些争风吃醋的女子,与自己可还是同性?
人在思想上大相径庭之后,就更容易视对方为异类。
卫初阳视来弘图后院的一众女子为异类,这些女子又何尝不觉得她是异类呢。
半个月之后,卫初阳正式开始招考治理州府的人才。
她自己从未参加过科考,出起题来天马行空,开篇便让所有参考士子做一篇文章,从天下大势看百姓生活。
听到这考题的时候,有不少学子都瞠目结舌,再看看年轻貌美的监考官又是个女子,简直怀疑这是来弘图在胡闹,将自己后院的爱宠给拉出来做监考官一职,心里都怀疑她肚里没有墨水,这才随便捏了个题目来考。
不过据传闻,这位卫总教头行军打仗颇有一手,也不知是真是假。
内中倒也有三四有识之士,本着观望的态度与同窗前来,听得这题目,下笔如有神助,倒将肚里块垒尽抒。
待收了卷子,卫初阳阅完了卷,又贴出榜文来,要一一面试。
这下可炸了锅。
只因这些应考士子大部分是年轻男子,又多读了几日圣贤书,碰上个年轻女子做监考官,肚里已经在嘀咕了,没想到这监考官还要一对一单独面试,这简直算得上伤风败俗了。
哪有年轻女子与男子单独见面的…就算是相亲也得隔着屏风吧?
当下就有名姓周的士子满怀义愤的进去,准备好生教训一番卫初阳,结果…却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围观群众:口!
——听闻卫氏武力值很高,难道她暴揍你了?
周义琛满面通红,却还是摇摇头:“不曾。”卫氏倒是未曾揍他,可是说出的话句句堪比刀枪,锋锐犀利的恨不得扎出点血来才算完,他招架不住,几乎落荒而逃。回到家好几日,卫初阳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他进去之时,卫初阳正埋首试卷,侧影安娴而美好,犹如闺中埋首诗词的女儿家,但抬头之时,那双经历过战争洗礼的眸子却并非寻常女子的羞怯,而是透着一种能够看透人心的锋锐。
周义琛心中一惊,这还是他初次与监考官对视,只这双利眸就教人不敢小瞧了去。
他原本一腔义愤,想着要教训这女子一回,见到卫初阳倒先有种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感觉,趁着气势未落,倒先开口。
“…姑娘一介女流,不在后院操持,做此抛头露面之事,与男子静室独对,可懂男女大防礼义廉耻?”
卫初阳受此指责,倒也不生气,竟然还露出个浅淡的笑意来,反问得一句:“那依公子的话,我倒是合该在后院呆着,等着被兵匪涌进门来,抢了去随意践踏送人,这就是礼义廉耻了?”
周义琛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话来。
天王军如今倒是规矩不少,外间传闻这都是卫氏的功劳。但之前玉阳衡阳二府城破之时,不独官家富商女眷,就连寻常百姓家的妙龄女子也被糟蹋了不少。
“…公子倒是认为自己满腔爱国之志,那值此动乱之际,可有能力力挽狂澜,救百姓于危难?”
周义琛也只是个读书做学问的士子,家境普通,还有一幼妹年约十四,之前天王军攻城,自是也担心妻子幼妹的安危。对外间传言卫氏女身为天王军总教头,严禁军士进犯百姓,又见识过了天王军军纪,内心对她实是含着一二分钦佩的——假如她不是非要上赶着来做他们这些士子的监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