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倒是因着各藩王世子留京而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后来又有前往川蜀的何瑜,温靖,前往玉阳府平乱的富学林三员大将先后出征,朝中更加强了对留守将士家眷的“关怀”。
富学林兵败衡阳的战报传回长安,天子动怒,也并没有难为富学林的家眷。
在对待武将的事情上,今上对先帝颇有微词。
因卫萧两家被诛杀之事,令得武将对朝廷寒了心,今上不是没有察觉的,因此再并未追究富学林初次兵败之责。
宋皇后与太后在此事上见解相同,都想为皇帝陛下分忧解难,时不时便召出征将士的妻女进宫,再赏些宫缎妆花首饰之类,以示隆恩。
眼看年关将近,那日宋皇后召了三家将士妻儿前宫,太后一早便传下懿旨,着令何瑜,温靖,富学林三家内眷将家中幼儿幼女带到宫里热闹热闹。
太后在后宫与皇后争权之事上落败,别的事情上拿孝字压着,皇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更何况人年老了便喜欢热闹,她有此懿旨,皇后也不好拦着,只让内监们盯紧了,只放七岁以下的幼儿进宫。
果然当日就出事了。
三家都有孩子,各在太后与皇后宫里吃了点心,等回去之后,当夜富学林独孙就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而何瑜家中是孙儿孙女各一名,温靖独去了个五岁的孙女,当夜一共暴毙了四名孩子。
消息传到宫里,太后与皇后当时就傻了。
——她们只是好心向武将家眷示好,也是安抚之意,没想到就出了这等意外!
三家人都很愤怒,家中男子征战在外,孩子却遭宫中毒手。何瑜的次子与温靖的独子,以及富学林家长子当下就要进宫为孩子讨要个说法。
今上头都大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查!给我彻底的查清楚!”
田西久执内侍省,听到这个消息也懵了。他不过才放将没多久,况且皇后也对内庭人员并未如何打动,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大乱子?
乍一看这事似乎是太后或者是皇后干的,又或者这婆媳俩争权争糊涂了,都想给对方泼脏水,才有了这等大事。
但——这婆媳妇俩也不傻啊!安抚武将之事上,太后既不会拆儿子的台,皇后就更不会拆丈夫的台了。这天下说到底是要传给东宫小太子的。
“这事儿…理应与太后娘娘及皇后娘娘都毫无关系。老奴觉得…背后另有其人…”
温超倒是有个孙女儿在后宫,并且今上也颇有几分宠爱温氏,如今已经从初进宫的才人升到了昭仪,位列九嫔之首。如今在宫中消息也算灵透。
田西既然说此事与太后及皇后无关,难道是要将矛头指向温氏?
他好不容易才在宫里布了颗棋,自然不想被田西趁此机会从今上身边踢开,立刻便道:“田大将军所言不差,这事儿定然另有其人。”
温超与田西政见平日相左,难得他今日竟然同意了田西的说词,就连今上都颇觉意外。在田西狐疑的目光里,温超似十分忧虑:“这件事情让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两宫相疑,令得陛下与武将离心,影响深远。只要有心人散布出去,恐前线将士再不能专注战事。这件事情不但要查,当务之急还要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君臣正在议论,已有宫中守卫前来禀报:“圣上,三位将军之子在宫门口嚷嚷,要向圣上讨个说法。”
今上捂额,只觉头都大了。
三将之子在宫门口嚷嚷着要进宫,与守卫宫门的禁军起了争执,推搡间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三将之子便与负责守门的禁军纠缠打了起来,等到今下召见,传旨的小宦官一路跑到宫门口,富学林家的长子与温靖的独子都已经受了伤,血淋淋的倒在了地上。
路过各署官员都看到了这件事情。
此事在长安城中掀起轩然大波,为防事态扩大,今上出了个昏招,一旨令人将三将家眷遣返回府,看管了起来。虽不禁他们在府中走动,却不许出府。每日饮食菜蔬都有专人送进去。
宫里倒是每日会派御医往三家府上去看诊,但富学林长子是死是活,如今也无人知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后是不宜再掌内庭了。内侍省重回田西手中,由他带人彻查此事。
景泰元年的年末,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一种巨大的不安之中。
武将们都在观望此事的结果,而众藩王世子暗怀心思,唯独宫里上至太后下至皇后及一干妃嫔,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气压低的惊人。
田西查了一个月,太后与皇后宫里换了一大批人,杖毙了两宫身边,以及御膳厨房的一大批太监,还是没查清楚幕后的主谋是谁。
这让今上心里都越来越不安了。
他一想到自己的后宫不知道在哪里藏着一只黑手,随时可以投毒,就觉得自己的饮食都不安全,就连试膳太监都加派了五名,简直寝食难安。

富学林就是在这样的一团乱麻之下,接到了至交好友的密信。只道他家长子当日腹部受伤颇重,载着他的马车一路都在滴血,生死难测。
御医倒是日日前往富府,可是谁知道是不是做个样子给朝臣看的呢?
富学林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只觉五内俱焚,哪怕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想好如何应对。
卫初阳被他在柴房里丢了一夜,闻听山下负责警戒的士兵前来禀报,主帅上了寿湄山,围在山下的一万人马竟然也井然有序的埋锅造饭,半点慌乱不见。
这是姓卫的丫头使的计策?
他与卫初阳交过一回手,已不敢轻看她。
“她怎么样了?”
侍立在旁的护卫见富将军闭着眼睛,眉头深锁,皱纹都深了许多,没头没脑问起这话,略一思索便知问的是谁。
“听守卫的兄弟说,并不见惊慌,昨晚还要饭吃来着。”
“你们给她了?”
护卫面有赧色:岂止是给了?!
将军没发话说要将她饿死,他们便拿对待一般俘虏的方式,还是给准备了饭菜。
端着饭菜进去的兄弟将碗筷放下,卫初阳便嚷嚷:“你们绑着我的手,让我怎么吃啊?要么解开了我的绳子,要么喂给我吃,放在地上难道是要我趴着吃吗?”
送饭的军士想想这也太不雅观,她好歹也算是名门闺秀,让她趴着吃她也定然是不肯的。不过将军没发话要松绑,便只能硬着头皮喂给她吃了。
卫初阳倒是吃的很欢快,人家喂到口边,她张嘴就吃,且盯着喂饭的军士问东问西,那年轻的军士上阵杀敌不怵,但喂美貌女子吃饭这等细活却是从来未做过的。在她的目光之下,几乎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喂了半碗饭,她又嚷渴,要喝热茶。
喂饭的士兵都怕了她了,生怕她嚷嚷个不停,而且盯着人看的目光真是让人心头发慌。最后只能泡了茶来,再递到她嘴边…
这哪里是俘虏的待遇?
看守卫初阳的军士很是头疼,听到富学林传话,要提审卫初阳,总算松了一口气,将她从柴房里提了出来,押送到了前厅。
富学林见这女子被关押了一夜,丝毫不见慌张,看到他就要求:“富将军让人给晚辈把绳子解了吧?人有三急,这都一夜了。”
他昨晚又是一夜未睡,满腹心事,见她这惫懒模样,一点也没因为在场的全是男子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忍不住嘲讽:“卫将军的家教真好!”就教出了这等没羞没臊的女儿。
卫初阳眨眨眼睛,透着三分狡黠:“富将军倒是家教良好,感情您家的女眷只进不出?”
富学林被这话噎的险些揍她:“滚!将她带出去解决!”他一把年纪跟个小丫头绕什么舌啊?
真是平生仅见的奇葩!谁家女儿要是当着男子的面讲这种话,恐怕早羞也羞死了,偏偏对方没羞没臊,两只大眼睛清凌凌瞪着他,就好像她说的是什么名言至理,而不是水火小事。
卫初阳解决完了人生大事,又要求净面洗手。一路押解她的军士早涨红了脸,又怕她跑到富学林面前再说什么失仪的话,只能将她带至山涧清溪处,等她清洗完毕,还有心情打量四周风景,“这地方真是环境清幽,多住两日也不错的。”
那军士忍无可忍的催促她:“卫姑娘,我家将军还等着呢。”
“哦哦,还有正事要商量呢。”她立刻率先往山寨前厅而去。
军士在身后腹诽:恐怕是砍你脑袋的正事吧?
就没见过这般傻大胆没皮没脸的女子。
富学林从来就没想过,有一日能跟对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议事。
卫初阳抬脚进了正厅,就拣了个离他不远的椅子坐了下来,还招呼他:“富将军,咱们聊聊可好?”
富学林暗道:得亏了卫佑早死,要是看到自己闺女是这般德性,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
他是不知道,过去卫家父女的相处之道就是这样的,卫初阳总是时不时要噎一下她家老父。
“不知道卫姑娘要跟我聊什么?”
“劳兄弟给我个笔墨来,我与富将军聊一聊。”
“小丫头使唤起老夫的手下来,倒是挺顺手的。”
卫初阳也很委屈:“将军的人看着机灵,使唤起来跟木桩子似的,还没晚辈的人好使唤呢,这不是将军不肯让我的人上山嘛,就…将就使一使啦。”
她一脸嫌弃的表情真是让富学林恨不得揍她一顿,这丫头太气人了:“让你的人上山来踏平这寨子?”
“哪儿能呢?此次晚辈前来,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与将军交好的。将军能怀疑晚辈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晚辈的来意!”
富学林昨晚就猜想了一夜她的来意,没想到今日这丫头倒说出来了。她可真是大胆。
“你凭什么以为,我败在你手上,就会与你…或者来弘图交好?”
卫初阳眨巴眨巴眼睛,简直是有几分天真无邪的模样,就好像昨日与小伙伴打了一架,今日来求和的小丫头一般,“将军不跟晚辈交好,难道要去跟朝廷交好?”
富学林发现,这谈话真的再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卫家丫头伶牙俐齿,说什么她都能问的他哑口无言。
而且,最要命的是,她的问话恰恰是他不能反驳的。事到如今,他根本不想跟朝廷交好。而且自潞阳府败退之后,他已经暗中派人前去寻找幼子,想要将他带到自己身边来。
长子次子已经落到了朝廷手里,独孙也已经暴毙,只希望幼子还撞进罗网。
而且,朝廷对待武将及其家眷的态度着无论如何,实令人寒心。这才是让富学林心灰意冷的真正原因。他虽屡败,但却自认忠心,没想到最后家里却落得了这个下场。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富学林发现,自从卫初阳上了寿湄山,他的计划就全乱套了。
卫佑也算是个方正的汉子,恪行守责,也不知他怎么生的,居然生出来个泼猴一般的闺女,嬉笑怒骂全无大家女子的一点端庄之态,噎的他好几次答不上话来。
他手下的护卫拿了笔墨来,她随手就在纸上画了张大周疆域图,东西南北标了出来,又将长安以及川蜀,衡阳,乃至各处边防线,河流等都标了出来,只这一手就镇住了富学林。
要知道大周疆域图可是皇宫内苑才能有的,她一个双十年华的小丫头随手就熟练的画了出来,好些地方富学林都不知道。神情随着她边画边标注讲解,渐渐的肃穆了起来。
富学林虽然不是世代将门,却也知道这疆域图有多难得,很多将士将期一生都难窥大周疆域全貌。
他父亲乃是武举人,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他这荫官,后来也在营里历练过几年,上战场的次数有限,且都是听从各处主帅调派,做个副手协同作战,小股战役经历过,大阵仗却没机会参加。如章氏萧氏以及卫氏这三家世代戍边,大小战役经历无数,立有赫赫战功的人家又自不同,富家门墙也要矮上许多。
他原只觉得文臣底蘊自是不同,世沐书香,如今见得卫初阳露了这手,才知原来武将世家也自有外人难窥的绝招。
“富将军来瞧,如今大周内外树敌,川蜀已落入吐蕃手中,西辽暂且罢兵,但东辽可是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及发。若是哪一日东辽发兵,再有吐蕃两面夹击,内乱已生。这朝中是什么情况,相信将军比我还清楚。”
从根子上说,今上武贤就抓了一手烂牌,接下来的就是个千疮百孔的江山。这些年大周连年用兵,恐怕国库都是个空壳子,百姓税赋极重,年年征兵,偏偏先帝晚年偏听偏信,昏聩不理朝政,任由奸宦弄权,国家民怨已生。
富学林如今对朝廷积怨却是因为独孙无故暴毙,长子生死难测,多半都已性命难保,而朝廷不但不给出征在外的武将家眷一个说法,却将武将家眷扣压在府里,只想着如何将这件事情捂死了,却没有解决之道,这才令人愤恨绝望。
可以想见,他屡战屡败,不但不能为独孙求来一个公道,恐怕还会被扣个战败的罪名下来,全家跟着陪葬。
他所关注者,乃是自己家的切身利益,却从未想过整个大周的天下到了哪一步田地。
卫初阳只知他独孙殒命,却不知何靖温瑜两家也出了大变故,还大胆假设:“川蜀已经大乱,听说朝廷派去的大军一再败退,而衡阳玉阳已经乱了起来,东辽这时候不趁乱而入,都对不起他们这么多年对大周的虎视眈眈,等到整个天下都乱了起来,恐怕就不止你我两只人马趁乱而起了。说起来咱们两家结盟,其实是利大于弊的。晚辈与将军之前各为其主,迫不得已,如今却实不愿意与将军再起冲突了…”
富学林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的颇有道理。
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全凭意气行事。到底是朝堂上站过班的武将,就算是听文官算计,打嘴皮子仗也非一两日了,衡理得失也已经成为了基本行事准则。
“你费心巴力跑这趟,难道就不怕我将你斩了?况且就算是结盟,成了是我与来弘图之事,败了你也落不到好,你为何就一定要跑这一趟呢?”
卫初阳道:“一切与武氏王朝做对的人都必将是我的盟友,哪怕不能与之结为盟友,卫某也必定奉上深深敬意!”忽起豪迈之态:“若有一日你我能带兵打进长安城,岂不快哉?!”
富学林内心忽生起遗憾之意:可惜了卫佑的这个女儿!
她若为男子,还不知道能立下怎生一番功业!
就算是女子,亦不能令人小瞧了!比之许多须眉男子,亦不遑多让!
卫初阳见他沉吟不决,也不逼他表态,只指使着他的护卫下山去报个信儿还笑的颇为不好意思:“万一…万一我的手下太多日子见不到我,以为将军真将我活撕了,他们按着我来之前的布署攻起山来,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语气温婉,可话里话外的态度可一点也不绵软。
富学林气个倒仰:她这哪里是来结盟的,分明是来逼和的。
“先礼后兵,小丫头想的倒不错!”
“哪里哪里,老将军多虑了。这不是晚辈胆小,就…多带点人马给自己壮壮胆子嘛!”
富学林:好想揍这个丫头肿么破?
她也不管富学林如何想,还笑嘻嘻道:“富将军先慢慢想着,晚辈随便走动走动,若是您老觉得我走动起来不太好,那我就回柴房去睡一觉,这两日在马上颠的真有点累了。”从头至尾,就没提过富学林那个暴毙的独孙,似乎她对这件事全然不知的样子。
富学林眉毛倒立,十分的不耐烦:“滚吧滚吧!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他身边的护卫紧跟着卫初阳出来之后,就犯了难:将军这是让卫姑娘去柴房继续歇着呢还是允了她四下转转呢?
当人护卫真命苦!
卫初阳当真就随便在寿湄山上四下转了转,不去布防之处,只参观了一下寿湄山的规模,还是觉得做为一个山匪窝,还是盘龙寨更适宜大家在朝廷之外的世界生活。
半道上还遇见了寿湄山原来的山大王,如今被富学林收编,如今还处于富学林手军士的严密监视之中,消息滞后,并不知道卫初阳是何人。见到这么美貌的姑娘,不由感叹一句:“富大当家好艳福!”他做山匪头子就从来没掳上山过这么年轻的美娇娘。
而她身边跟着的正是富学林近卫,身份毋庸置疑。
卫初阳对富学林客气,但对山匪可不客气,二话不说上前暴揍一顿,直揍的那原来的山匪头子哭爹喊娘,等人都过去了,富学林身边一近卫难得好心告诉他卫初阳的身份,这山匪头子嘴巴张大,都快要合不拢了。
——乖乖!这就是让富大当家吃了败仗的天王军女将?
来弘图起事,多少绿林中人都觉得他够汉子,加之他又派人四下拜山,附近几郡就没有不知道天王军的。且这些人心中各有小算盘,都在考虑是蜗居一方还是共襄盛事,没准将来还能得个从龙之功呢。
或也有想与他一争长短的,听得天王军的扩展速度,这才不想与数万大军相抗衡。
第三日上头,富学林黑着脸将卫初阳送下山来,二人当着两军将士的面还要做亲切交谈状,实则已达成了互惠互利的协议,至少大家不再互相为难,妄动刀兵,只要一致对抗朝廷即可。
卫初阳不费一兵一卒就带了富学林的回信到了潞州府,来弘图见到她总算长松了一口气,还特意在众人面前将她夸奖了一遍。
吴让觉得整个脸都要让这丫头给扇肿了。
他次次挖坑让她跳,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总以为能跌个灰头土脸,哪知道却让姓卫的丫头借势而起,直有冲天之势。
萧衍见她平安归来,自是将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提起私事。
他倒是派人去盘龙寨接萧毓与卫华,又问及袁昊成之意。
袁昊成如今在山上也颇为纠结。岳父与舅兄皆是读书人,他却是个大字不识的山匪,大家没有共同语言,立场又南辕北辙,若非施家父子还想着要与袁昊成搞好关系,以免自家处境更为艰难,恐怕大家连表面的和平都做不到。
他自己私心里是想与卫初阳并肩闯出一番天地来的,而施阳明与施同和就大拖后腿,拼命劝他不可做朝廷的罪人,为祸天下百姓。
施阳明平生志愿就是做一方主官,行教化之职,保一方平安。虽然如今身份不明,到底还没参与打劫造反,将来还有洗白的机会。若真被袁昊成牵着鼻子走,做出与朝廷敌对的事儿来,只怕以后就只能被千夫所指了。
倒是萧毓与卫华听得兄姐派人来接他们,顿时兴奋不已。还特意跑去向袁昊成宁湛告别。
两个小家伙小大人模样引的这二人都差点笑出来,又觉他俩还是颇为知礼,夸奖了一番,看着这俩小家伙跟着萧衍派来的人护送而去,独辛氏留了下来。
她是妇人,在军中跟着到底多有不便,只能将她先安置在了盘龙寨。
为此萧毓还很是伤感,再三向她保证:“辛妈妈,等我安顿好了,一定派人来接你!”这口吻跟萧衍当初离开之时,叮嘱他的一般无二。
卫初瞧着眼气,还讽刺他:“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孟奇搂着怀里劲瘦的小儿差点笑喷。卫华如今九岁了,身子渐渐抽条,又加之练武不辍,竟然也颇有了些少年郎的样子,不过九岁的小少年质疑同伴是不是男人,怎么瞧怎么好笑。
二人为此吵了一路,到了潞州府见了萧衍还不消停。不曾想来弘图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还特意将萧毓与卫华召去一见。
萧毓倒是当日就给放了出来,但卫华却被他留在了后衙,美其名曰:“阿卫不在,本王便替她照顾几日弟弟,待得她回来,就交了给她。”
孟奇与郑涛跟着,一起住在知府衙门,萧衍倒也不跟来弘图强要将卫华给领出来。
这一位打的什么主意,他倒也略知一二。只不过恐怕他最后还是要落空的。
照例等众人都散了,卫初阳被留了下来。
自有了上次来弘图求娶之意,卫初阳当面拒绝,她就不怕这一位再抽风了。好歹这一位比大周宝座上的那一位要好应付多了。对她有所求,此后战事对她又颇为倚重,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果然来弘图这次倒没提求娶之事,只笑眯眯道:“本王特特留了阿卫,要带你去见个人呢。”
卫初阳也不问他要带自己去见何人。只跟着他从前衙进去,绕过穿堂,到了二院,七拐八拐,就到了个小院子前面。
院门口倒立着个穿着桃花衫子的丫环,生的容貌清秀,见到来弘图忙行礼。卫初阳还在心里暗猜,来弘图这是带她去见个女子?哪知道推开院门之后,便瞧见院内花树下坐着个娟媚女子,卫初嘟着嘴坐在那女子对面,一眼瞧见她声音里都含着喜意:“阿姐——”倒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小家伙到了近前,又带了几分怯意,不敢过来拉她的手,只仰起脑袋来瞧她的脸,一派孺慕之思。
卫初阳在外面与男子打交道,又经过战场上的历练,手头沾了人命,久已心硬,在见到他这模样,到底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怎的在这里?”声音倒不自觉的温和了下来。
这孩子数月不见,倒瞧着又长高了一截。
卫华感受着脑袋上那只温热抚摸的手,只觉眼眶发酸,声音里也带了点泣意:“阿姐,我可想你了。”又不敢去抱她,怕她生气,可到底知道这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又想亲近她,眼眶里已经有泪珠在翻滚,忙低下了头,怕卫初阳瞧见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