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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解。”秦北洋摸了摸九色的脑袋,“人们已能改造镇墓兽作为杀人武器,为何不能再把其原理研究透彻?若能抢在欧美列强之前,造出镇墓兽飞行器,未来不再是中国卑躬屈膝去欧美购买技术和设备,而是中国的飞行器出口到英国、美国、日本去了!”
李隆盛又向秦北洋敬了一杯酒:“二十世纪以来,西方与日本的科学家一直在秘密研究‘灵魂机械体’,绝非霍尔施泰因博士一人。如果我们继续浑浑噩噩,如同赤贫的守财奴,空守镇墓兽的宝藏,抱残守缺,故步自封,中国将被自己祖先发明的镇墓兽所灭亡。不过,我在英国多年,英伦三岛是工业革命发源地。现代产业需要强大的工业基础,钢铁、机械、动力……还有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如果无法掌握核心技术,重要零部件比如发动机,只能从欧美进口,绝非长久之计。”
小郡王帖木儿忧心忡忡道:“有道理!中国连一辆汽车都造不出来,何况飞机?”
“最近欧洲流行一门科学‘Bionics’,拉丁文的生造词,我将其译为‘仿生学’。据说墨子发明木鸢,借鉴了鸟类飞行原理。大战时期发明的声呐,借鉴了蝙蝠与海豚的超声波。镇墓兽则要复杂得多,包含大自然的精华,比如镇墓兽的心脏——灵石,还有属于灵的物质。”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秦北洋当场念出一句日式英语,听得李隆盛与钱科都忍俊不禁。
“许多西洋科学家,往往穷其一生亦未能成功。集结我等兄弟之力量,虽然已是最佳组合,但仍要克服无数的困难。北洋,你为何选择我们几个人?”
酒酣耳热之际,李隆盛提了一个重要问题。
“你是剑桥大学理论物理系的博士。关于镇墓兽的科学研究,会涉及理论物理学,甚至许多前沿科学,绝对少不了你这样的科学家。你又精通历史与考古。放眼整个中国乃至全球华人,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隆盛不胜荣幸!”
秦北洋转头对钱科说:“你是湖州钱氏名门之后,令尊是上海工商界大佬,您的叔父又是大学问家。在上海做实业,你有不可取代的优势。何况我俩初次相逢,我就坐上了你的飞艇,岂不是缘分?”
“这是我的荣幸!”
“小郡王!”秦北洋拍了拍帖木儿的肩膀,“我俩在十五六岁时,就在北京地方法院门口比试过摔跤,而且你赢了。如今,你是中华民国的国会议员。我虽对北洋军阀厌恶至极,但你的议员身份却是一大便利,可以在北京与上海的政商圈子骗吃骗喝。”
“还能骗色呢!”小郡王并不讳言,“在中国,从吕不韦到胡雪岩,从没有纯粹的商人,做任何生意都必须跟政府搞关系,否则分分钟就被人灭了。”
“不错,你的身份与家世,亦是我这工匠出身的卑贱之人无法比拟的。有你的关系,这家厂子至少不会被人欺负。”
小郡王竖起大拇指:“北洋,两年不见,你不再是头脑简单一意孤行的冒失鬼了。”
秦北洋不觉得这是赞美:“到底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们?”
“你们在说什么?”
朱塞佩·卡普罗尼懵懂地说了句英语,刚才大家聊得欢,而他只管大口吃肉,大杯饮酒。
“对了,你是世界大战的空战英雄,欧洲最出色的飞行器设计师,又是大名鼎鼎的乔瓦尼·巴蒂斯塔·卡普罗尼的弟弟,你们家族在米兰拥有庞大的飞机工厂,还能利用意大利人的身份,引入欧洲的技术和人才,甚至打开海外市场。”
钱科用法语对卡普罗尼说:“只要一起合伙造飞机和飞艇,就能天天大口吃肉,大杯饮酒,还有大把的好姑娘!”
“我入伙!新年快乐!”
第392章 墨者天工(二)
浦东,风雪之夜。
秦北洋搂着大伙儿说:“除了小郡王,我们几个人一起去过北极,在冰海孤岛历险,差点丢了性命,这是我们的缘分。你们也见识过镇墓兽的秘密,甚至打开过九色的身体,看到过它的庐山真面目。此乃天注定也。”
九色引颈,呦呦鹿鸣。
浦东陆家嘴的荒野黑夜,圣诞节的风雪洋洋洒洒,竟有回到北极的错觉。
“秦北洋。”
“李隆盛。”
“钱科。”
“孛儿只斤·帖木儿。”
“Giuseppe Caproni。”
四人各自干杯,依次说出自己姓名,最后一个是朱塞佩·卡普罗尼。
“黄浦江为证!皇天后土为证!我们兄弟四人,齐心发誓,合伙在此开办工厂,研制生产镇墓兽飞行器,为中国,为亚洲,为世界,筚路蓝缕,开天辟地。”
秦北洋先用汉语说一遍,李隆盛说一遍英语,钱科说一遍法语,小郡王说一遍蒙古语,卡普罗尼说一遍意大利语。
老金和中山,代表秦北洋的属下,也跪在主人背后,饮酒从誓。唯独小镇墓兽九色对他们冷眼旁观。
“我负责谈下这块地!我爹在上海经商多年,颇有人脉,不会让浦东的地主坐地起价。”钱科起身走了一圈,“若要给未来留足空间,还要利用黄浦江港口,自造一个码头,加上厂房、动力车间、科研楼与实验室……再要一条飞机跑道,飞艇仓库,飞机仓库,占地至少一千五百亩,规模超过江南制造局!”
李隆盛看向黄浦江对岸:“江南制造局——那已是当下中国最大的工厂了!”
“若以一亩地最低三千块银元计算,光买地就要450万元。”
钱从哪儿来?
秦北洋朗声道:“诸位,不必烦恼,我来提供全部资金!”
“你?北洋,你哪来的钱?”
钱科上下打量秦北洋,看他一身朴素的工匠袍子,聚会连个饭店都吃不起,只能跑到野地学古人派头吃雪,就是穷光蛋的做派嘛。
“请君放心,北洋已非吴下阿蒙。”
秦北洋此行下山前,已从阿幽手中取出太白山秘藏的五百吨黄金中的1%——五吨黄金,秘密运送到西安,分别存入几家银行账户,足够用做工厂的启动资金。
“尽快订立地契,当日即可付款。”秦北洋挥斥方遒,就像几块袁大头请顿饭似的,“最近上海股市大跌,还有人要叫我去抄底呢!”
说到这儿,小郡王提醒一句:“忘了一件事,这工厂叫什么名字?”
秦北洋已胸有成竹,老金取来文房四宝,为主人研墨,让他写下一行大字,竟是陆机墓里“黄耳帖”的章草体——
墨者天工飞行器公司
所谓“墨者”,便是春秋战国时代墨子的门徒,既是“以武犯禁”的游侠,亦是鬼斧神工的匠人。
所谓“天工”,一语双关,既是天工开物,也是天上的飞行器,甚至带有天命之意。
这一夜,浦东风雪大作……
1922年的春节前,几番讨价还价以及打折,秦北洋支付了400万银元,拿到陆家嘴1500亩农田的地契。
他与李隆盛、钱科共同完成工厂图纸,1500亩土地的一座世界级工厂,犹如史前怪物跃然纸上。趁着现在地价低廉买下,等到工厂全面运行,恐怕价格还要翻番。
他在上海公共租界注册一家名为太白山的公司,股东有两人:秦北洋、洪天幽——1000万银元资本金,俱由阿幽提供黄金兑换。
太白山控股70%成立子公司“墨者天工飞行器公司”,董事长秦北洋。钱科担任总经理。小郡王帖木儿任副总经理。李隆盛任首席科学家。首席工程师兼试飞员朱塞佩·卡普罗尼——他们共同占有剩余的干股。
不过,这家工厂要真正运转起来,还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正月十五,秦北洋的烧伤痊愈。他去了趟虹口,欧阳家的海上达摩山,像被洗劫一空的古墓。阴沉乌云下,他摸了一把废墟中焦黑的石头,眼眶湿润,九色呦呦鹿鸣。
“走!”
秦北洋一声令下,跨上汗血马幽神。老金骑着淡栗色银鬃公马,中山骑着菊花青母马。
三人,三马,一兽,告别上海,踏上北去的千里征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镇墓兽飞行器,最重要的原材料,不是钢铁、发动机与零部件,而是镇墓兽的心脏——灵石。
哪怕将太白山囚禁的所有镇墓兽的心脏都挖出来,恐怕都不够工厂塞牙缝的。
唯一的方法,便是找到埋藏于大自然中的灵石矿脉,就像每次制造新的镇墓兽。
灵石是世界上最疯狂的石头,既能让镇墓兽保持几千年的机械动力,也能让人的寿命在几年内燃烧殆尽,比如埋藏在秦北洋体内的癌细胞。
这些疯狂的石头出产于哪里?
秦北洋想起了一个地方。
秦北洋亲身经历过两次镇墓兽建造——第一次是在十岁,跟随父亲为光绪皇帝建造镇墓兽,从清西陵出发上太行山,在山涧边找到大岩石下的洞穴,发现了一大块灵石。第二次是在十六岁,秦氏父子为袁世凯建造镇墓兽,取用了太行山上的灵石洞窟。
民国十一年,1922年,春天。
他从上海出发,骑着汗血马幽神,带着老金、中山以及九色,北上渡过长江与黄河,直到华北大平原的直隶省,路过保定府的易县,经过清西陵入太行山。这是当年跟随父亲秦海关走过的路,十多年过去,就连路过的每个山口的参照物,仍然历历在目。
灵石所在之处,便是龙脉最为旺盛的地带。老金对此也有耳闻:“此山中亦埋藏许多矿产,不少矿工来此挖掘金银铜铁,但没有人来挖灵石。一来是灵石极为稀少,可遇而不可求;而来是灵石对人体有害,一般人不敢轻易接触。”
“若是将死之人,也就不怕了!”秦北洋暗指自己,又看一眼九色,这头小镇墓兽的肚子里装着好几颗灵石呢,“你也是吧!灵石饕餮者!”
第393章 疯狂的石头
天黑了,三人架起篝火。秦北洋用十字弓打了一只野獐子,剥皮烧烤,打了牙祭。少年中山吃得满嘴油光,唯独九色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们。
酒足饭饱的老金抱拳道:“主人,此番上海之行,让我等大开眼界,墨者天宫飞行器公司,亦是高瞻远瞩……”
“老金,你就少拍马屁了,有啥想法就直说吧!”
太白山虽在世外桃源,却沾染不少俗世的坏风俗,比如阿谀奉承,老金也不例外。
“主人,俺总觉得啊,营造镇墓兽工厂一事,不像是我们刺客该做的事儿,倒更像是工匠联盟!”
秦北洋微微一怔,以前小瞧了老金,这家伙一眼就窥透了自己心思,也是不可说的秘密——刺客联盟名义上的领袖,阿萨辛的继承人,竟是工匠联盟的初阶会员——这个秘密若是传出去,自己岂非脚踩两只船的无耻小人?无论刺客联盟抑或工匠联盟,人人得而诛之。
他下意识地看了十字弓钢铁弩机上的“独眼金字塔”标志。
“老金,太白山用了四十年,耗费无数生命,复制了秦始皇地宫,囚禁上百尊镇墓兽……你们以身犯险,杀人无数,甚至与北洋军阀作对,获得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只为打开武则天的乾陵?虚无缥缈的镇墓天子?无尽的秘密?人啊人,往往为了一个执念,而做下不可思议之事。”
“主人,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秦北洋一时语塞,索性说透吧:“老金,我有心要彻底改革太白山,你支持我吗?”
“您是主人,您的话就是圣旨,老金与中山焉能不从?”
“既如此,我先说于公于私的私——你们都晓得,我本是秦氏墓匠族的传人。我原本是最讨厌改造镇墓兽的,我家历代建造的镇墓兽,只为保护墓主人而存在,其使命既非上战场彼此杀戮,亦非博物馆的展览品,更不是商人的摇钱树。但我为何又要做什么镇墓兽工厂?因为如今是二十世纪,中国不会再有皇帝了,也不会再有伟大的陵墓了,但我不能让墓匠族的手艺断绝,就想通过工厂的方式,延续古老的技艺。”
“主人,您就不怕三千年祖传的手艺被人偷师了去?这可是工匠行的大忌讳啊。”
秦北洋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因为这些个忌讳,中国许多伟大的技艺失传了,多可惜啊!中国人空有镇墓兽这样高超的技术,却无法发展出近代科技与工业文明。”
“主人,老金佩服!佩服!您真是深明大义,泽被苍生!”
“拍马屁可以,但休得再提‘泽被苍生’四个字,折煞我也!”秦北洋心想老金人是不错,就是沾染了溜须拍马投上所好的风气,“于公于私的公——工匠联盟一直在寻觅镇墓兽的秘密,这将决定刺客联盟的生死。如果我们不建造镇墓兽工厂,工匠联盟早晚也会走这一步,到那时,我们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一条路了。”
“主人,我怎么听着耳熟……阿海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老金又是一针见血,难道秦北洋要说“英雄所见略同”?
“休得在我面前提这叛徒的名字!除非你能将他的人头献来!”秦北洋避重就轻,“我有我的计划方略!世界大势,天命不可违,我们只能做顺应天命时代之事!”
“诺!老金罪该万死!岂能以自己愚钝之心,揣测主人之雄才大略。”
秦北洋便不言语了,总觉得老金在说反话。他钻入帐篷睡下,让九色守在篝火前,防范黑夜里的野兽。
次日,他们继续在太行山上寻找灵石,秦北洋越发接近少年时的记忆。进入一道幽深峡谷,听到春雪消融的山涧奔腾之声。果然见到了袁世凯陵墓的废墟,当年被张勋的辫子军炸毁,只剩下断井颓垣。
一条清澈的泉水边,有块硕大的岩石,如猛兽蹲伏饮水。和田暖血玉坠子热了,热流自脚底板源源不断而来,小镇墓兽九色越发激动。秦北洋观测四周地形,强烈的龙脉汇聚而来,直到眼前的大岩石下。
就是这儿了!
秦北洋找到当年的石头缝隙。他让老金和中山留在外面,他扛着洛阳铲,跟九色一块儿钻进去,腰间系着绳索连接洞外,若有意外,老金也可进来救援。
九色的琉璃火球照亮深邃的山洞,强大的灵石力量让人肝肠寸断,它的肚子里装着许多灵石,眼球里闪烁着馋嘴的目光。
终于,秦北洋发现了一座石头堆砌的小坟冢。当年他和父亲刚发现这个地方,还有一位秦氏墓匠族祖先的骨骸,名叫秦拓山,为了建造明朝万历皇帝的定陵,上山来寻找灵石,不幸被困在这个山洞,成为埋骨之所。
他先向祖先的坟冢磕头,便发现了半埋在地下的灵石——十多年过去,除了修建袁世凯陵墓之时,父亲曾经进来开采过,并未有任何改变。
棕黑色沥青般的大矿石,纵横交错着纹路,还有贝壳状断口,仿佛一串串细密的葡萄,泛着半金属的哑光。此地的放射性强烈,秦北洋不敢多停留,立即用洛阳铲切下几大块灵石。九色变身为幼麒麟镇墓兽,用锋利的鹿角帮忙一起切割。
当初秦海关建造一尊镇墓兽,只需要三斤左右的灵石,九色的体型需要的灵石更少。而眼前这些灵石被切割采集后,足以建造四五十尊镇墓兽。地下还有更多的矿脉,如果每年深入太行山来采集一到两次,或许能满足大工业化生产所需原料。
秦北洋不敢用手触碰,取出铁钳与手套——李隆盛给他准备的。剑桥大学物理学实验室,科学家就用这些装备来处理放射性物质。尽管如此,定居在巴黎的居里夫人,后来还是死于放射性引发的恶性贫血症。
他戴着手套,操作铁钳,将被切碎的灵石,依次装入几个结实的皮革袋子,小心翼翼地拽出石穴。份量足有一百多斤,太阳下发出刺眼的反光,几只路过的小鸟从天而坠。
重新封闭洞口,灵石包袱系在淡栗色银鬃公马后背。九色在前开路,秦北洋骑在汗血马上,中山依然骑着菊花青母马,老金远远牵着银鬃马不敢靠近。
这一行人马走出太行山,自上而下纵贯山西省。行到第七天,过了省城太原,刚到汾河谷地,银鬃公马再也走不动了,大口吐血,四蹄抽搐,竟然死了。
一百来斤的放射性元素,让这匹健壮的公马在七天内死亡。尽管中山一百个不愿意,秦北洋强行征用了菊花青母马,重新驮上灵石。
又走了七天,从风陵渡过了黄河,从潼关进入陕西境内,一路到骊山脚下。
骑着汗血马,秦北洋手搭凉棚,只见一座覆斗状的四边形大墓。和田暖血玉坠子,九色的琉璃色双眼,都发出强烈感应。这座平地凸起的大坟冢,远望气势逼人,仿佛有吞吐天地之气,真想立即钻进去,消消肺里的癌细胞。
“这就是真正的秦始皇陵!”
老金一辈子经营秦始皇陵地宫的赝品,这回来到正版跟前,总觉得忐忑不安,仿佛大地会突然裂开,把他拽下去要盗版赔偿。
倏忽间,菊花青母马一声惨叫,倒在秦始皇陵脚下,口吐白沫,抽搐而亡,仿佛是给嬴政殉葬来了。
这匹马前两日就不行了,但秦北洋强行要它上路,这是运送灵石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兔死狐悲,幽神目光惊恐,前腿高高跃起,后边还在尥蹶子。汗血马是骑乘之用,而非运送货物的驮马,宁愿载着主人战死于枪林弹雨,也不愿累死在旅途。
九色蹭了蹭秦北洋的裤脚管,自告奋勇地双眼发光。
怎么把它给忘了?任何牲畜都受不了灵石的放射性,唯独九色例外——它的体内本来就充满灵石,以毒攻毒,甘之如饴。
一百来斤灵石驮到九色背上。它丝毫都没不适,反而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它知道灵石会损伤人的性命,故意跟其他人隔开一段距离,远远跟在队伍的最后。
半日后,白鹿原到了。
秦北洋来到唐朝小皇子坟冢前,发现许多新盗洞,被炸药点炮打出的大坑。不知盗墓贼挖到了什么?又不知多少土夫子葬身于此……
许多伟大的古墓,往往只埋葬一位墓主人,却陪葬了无数个盗墓贼。
从骊山脚下的秦始皇陵,到西安城外的白鹿原,相距不过几十里。秦北洋想起一种可能性——白鹿原的唐朝魔方大墓,是否在地下连通着秦始皇地宫?
这又是个无法验证的假说,除非谁能同时挖开这两座大墓。
拜别白鹿原大墓,背着百来斤灵石的九色仰天鹿鸣。
沿着秦岭西行,太白山已遥遥在望。
第394章 刺客信条(一)
民国十一年,1922年3月6日,惊蛰,秦北洋回到了太白山。
江南已是早春,秦岭依旧银装素裹。小镇墓兽九色冲在最前头。踏上晃晃悠悠的吊桥。透明空山上,遥遥传来尺八声……
这不是幻觉,连汗血马都听到了,马耳朵微微旋转。
十九岁的阿幽,深衣襦裙,长袖飞带,白衣飘飘,像曹植笔下的洛神——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化着淡淡妆容,脑后挽起秦汉女子的“垂云髻”,因为秦北洋字“垂云”。
走过地狱谷上的吊桥,静待她吹完尺八的最后一音。阿幽绽开黑洞般的微笑。秦北洋牵住娇妻之手,经过白雪冰封的大爷海深潭,爬上太白山巅的拔仙台。
去年小雪,秦北洋二十一周岁生日下山,已在外漂泊了三个半月。而今自人间重返太白山,犹如从污浊的世界回到天国仙境。
大伙儿端出几十颗猕猴桃,一大锅甘露水,为秦北洋、老金与中山接风洗尘。
“哥哥,我想你念你甚至怨你,等得心焦,但从没怀疑过你不回来。”小别胜新婚,阿幽满面绯红,咬着夫君的耳朵嗔怪,“你可陪我回闺阁去休息了吗?”
秦北洋耳根子都红了,推说九色携带大量灵石,请娘子稍待片刻。
他与九色回到秦始皇地宫。打开一条秘道,直达地下深处,远离活人区域,单独辟出一间石窟储藏灵石。深呼吸,古墓的气味,让人如沐春风!
小镇墓兽回到地宫中心,秦始皇的黄肠题凑的巨棺,陪伴它的唐朝小皇子去了。
秦北洋刚一转身,嘴唇就被阿幽封住,扣紧手腕脉门,牵入山上的闺房……
太白山的春夏秋冬,幸福而绵长地过去。阿幽始终没有怀孕迹象,秦北洋也没改变生活习惯——每个后半夜,他都潜回天上地宫,睡在秦始皇的黄肠题凑,唐朝小皇子棺椁旁。
这是他的出生地,也将是葬身地。
盛夏时节,秦北洋通知上海:灵石已准备好了。钱科与卡普罗尼驾驶一艘巨型飞艇,跨越数千里而来。根据秦北洋提供的地图与经纬坐标,飞艇准确地悬浮在太白山顶。全体刺客都跑出来看热闹。亘古以来,从未有任何飞行器驾临过这片云海苍茫。但也有人紧锁眉头,比如孟婆。
九色从天上地宫运出十公斤灵石,装入储存放射性物质的铅皮柜子——这是李隆盛设计的,确保人员安全,不至于飞到一半成了无人生还的飞艇。
次年春天,清明节,太白山开满了奇花异草。
已在山上蛰伏一年的秦北洋,走出天国图书馆,抓着阿幽说:“妹妹,请召集太白山上所有兄弟姐妹到天上地宫,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莫吓我!”
毕竟夫妻一场,阿幽太了解夫君了——他的脑子一根筋,大脑回路不同于正常人,往往容易钻牛角尖走极端。
半小时后,墓道大门敞开,太白山全体男女老幼,齐聚在秦始皇地宫复制品的深处。经过简短清点,包括秦北洋与阿幽在内,合计九九八十一人。
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天上地宫,中国除西藏以外最高的陵墓。尽管只是个赝品,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千古一帝的赝品。
鲛人油脂的光亮,已燃烧放射了几十年,照耀穹顶流转的日月星辰,灿烂银河……
秦北洋身着工匠服,披肩长发飘舞,大褂胸口绑着两根带子,仿佛西洋工装裤的吊带。
小镇墓兽九色蹲伏在身边,阿幽与孟婆享受站立待遇,其他人都齐刷刷跪坐下来。
地宫灯火调节到最亮,老金和中山忙活好久,每个灯盏都在剧烈消耗鲛人鱼膏,宛如刺眼的舞台追光。
“阿幽妹妹,请由我做主,宣布一桩大事儿。”
“太白山的规矩,主人无论下达什么命令,下属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秦北洋凝视下面数十张面孔,天国最后的苗裔们说:“过去一个甲子轮回,太白山刺杀过无数人,无论封疆大吏、达官显贵、虾兵蟹将……只可惜,推翻满清皇帝的,不是彗星袭月、白虹贯日、仓鹰击于殿上的匕首,而是武昌起义的子弹!你们心里一清二楚——复兴天国是个妄想!大家遵守旧制度,抱着刺杀习惯,只为提醒自己还活着!”
说罢,他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孟婆。但这老婆婆毫无表情,至少没有明确反对。
按照太白山刺客的家法,谁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要被点天灯的。但秦北洋的心意已决:“我先下一道命令——订立刺客信条。”
“刺客信条?”
“昔日阿萨辛的刺客教团,横行于中世纪的欧亚大陆,还是亡于蒙古铁骑。曾经辉煌的刺客联盟,早已衰弱不堪,沦为一盘散沙,要么是阴谋家的棋子,要么是滥杀无辜的恶徒。”
底下人为之耸动,老金低声问:“主人,属下愚钝,请明示!”
“你们都在‘天国学堂’修行过‘刺客道’,不会忘记《唐雎不辱使命》最后那段话。”
少年中山背诵道:“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