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能找到他告诉我的那样东西,满洲国就会崛起,大清皇室就会复兴,满洲国可以在日本关东军的帮助下回到关内,重新一统天下。我们可以和日本人划黑龙江而治,大清复兴。此时,而我就是复兴大清最大的功臣,也许,是圣祖英灵选择了让我成为大清的中兴女王。
金璧辉的声音逐渐高昂,眼中射出狂热的光芒,我看看她指着炸药包的枪口,忍不住给她泼点冷水:“不要说做皇帝的梦早已过时,那样的话,你不光有满人的血统,也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想依靠日本人统治自己的同胞,你不但是满奸,你还是汉奸,是双重叛徒,还谈什么高贵血统。”
“你闭嘴。”金璧辉尖叫起来,砰的一枪,我用衣布扎好的手指又是一凉,右手中指从根部断了飞开去,我愤怒地看着这个脸上肌肉扭曲的疯狂女人。金璧辉深吸了一口气,又灿烂地笑了:“不好意思,陈长官,你知道,即使是女人也是有自尊的,我们只是观点不同,没必要争执下去。不要那样看着我,你知道的,女人在那几天里情绪就比较暴躁,男人不体贴付出些代价也是正常的。所以,我衷心希望不要有下次。这样你好,我也好!”王强怒骂道:“你这骚货,你到底要什么?我根本就不相信我们有你要的东西,你找错人了。”金璧辉微微一笑:“强爷,你应该相信一位格格说的话。好吧,底下我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金璧辉接着说:
那天在皇姑坟中,他始终不肯出来和我见面,但却一直陪我说话。从话里我发现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说祖先留给他很多一般人意想不到的本领,但洞里渐渐暗了,我知道再不回去,我父亲他们要开始寻找我了。我告诉他我必须赶回皇陵,看不到的他叹了一口气,告诉我怎么走出坟去。我那时候还不懂事,问他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他说他自小就发过毒誓,终其一生都必须陪伴守护祖先的坟墓,否则将葬身蛇口。但他会一直跟随在我后面送我下山,当然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因为他太丑陋,怕我看到吓着我。
我没办法说服他,只好一个人独自下山。他问我会不会再来皇姑坟看望他,我说祭祖要很多年一次的,这次我回到关内估计很难再有机会来这里了。他沉默了很久,最后问我有什么心愿。
我想了想告诉他说,我最希望的是看到和硕格格能了结她一生的心愿,像传说里那样,能和黄郎合葬,让传说永远美丽下去。他说让我放心,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其实我心里的愿望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有相信他的话,因为关东皇陵和皇姑坟相隔那么远,两个死去几百年的人怎么会再次相聚呢?我只是希望能像你们汉人传说中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他们能变成蝴蝶或者两朵小花一样聚在一起。
小姑娘的梦想,不是吗?但我没想到他真的去实现了我的愿望,挖通了皇陵和皇姑坟,将我两位祖先的尸体合葬在了一起。但那已经是三年以后的事情。我离开皇姑坟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会一直守在皇姑坟等我回来看他,而我回关内就被我父亲肃亲王送给了日本人川岛浪速做养女,随他一起回到了日本。这一去就是六年。
六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亲情爱情,只有被利用和互相利用的关系。然后我加入了日本国籍,在日本情报机关受了特别军训,有了日本名字川岛芳子。等我二十岁那年回到中国,一切都已经变样了。
大清国已经灭亡了,皇族都被人从北京城里赶到了关外,我最后的自尊也被击碎了。我尽了一切努力在日本与大清残存的势力间调节,但是没用,虽然满洲国又建立起来了,可皇帝这个词好像真的像你陈长官说的那样,不再是尊严的代称,而是和小丑一样可笑。
就在我渐渐失去信心的时候,有一天夜里,我忽然听到窗外响起了我熟悉的声音,存在于我遥远记忆里的一个声音……
(七)
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在皇姑坟外的地方听到他的声音,他还是老样子,不肯出来和我见面,只是告诉我,他已经把和硕格格和黄郎合葬了,但皇姑坟也被人毁了,他已经无处可去了,从此后只想陪在我身边,做守护我的人。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倒不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我的人,而是我知道他确实很有本事,这个时候的我,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忠心而实用的保镖。从那天起,我更加放心地做我要做的事情,因为我知道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看护我,再没有人可以悄悄暗杀我。
直到有一天他看出了我的闷闷不乐,说我梦中会尖叫,会诅咒,问我到底还想要什么。我告诉他说我要复兴大清帝国,做中国的女王。他沉默了很久,告诉我他曾经有一样宝物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可惜,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就是大清圣祖从他的祖先黄郎手里得到的宝物,也是他从和硕格格的棺材里发现的宝物,可惜是包在一个铁盒子里,他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但从圣祖宁愿亲手毁了自己最爱的女儿的幸福,也要隐藏这件宝物的重要性来看,传说是不会假的。
我知道他是一个绝对不会骗我的人,欢喜得发狂,连忙追问宝物的去向。他说被别人拿走了,就是那天破坏皇姑坟的人之一。他们很厉害,他斗不过他们,他不想我去追寻,怕我受到伤害。我告诉他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人、这样宝物找出来。
但是当年在皇姑坟活下来的人,守在坟外的张三彪四个手下,两个战死了,一个已经病逝,另一个被我们拷打致死也没有知道宝物下落的迹象。张三彪因为老东家张作霖已经被我们炸死在皇姑屯,早已离开张府不知去向。王刚王强兄弟也早离开了皇姑山。宝物肯定在他们三人里面某个人手上。可是人海茫茫,上哪去找。
见我徒劳无功,日夜操劳,他说,根据皇姑山上黄郎旧居遗下的记载,那宝物是黄郎在华东徐州两山口的一座古墓中盗出的。既然宝物找不到,为了我,他愿意再去寻找那座古墓,看看里面还有没有类似这件不知名的宝物的东西。我听了这个消息欢喜得全身发抖,立刻和日本军部联系,以满洲国遣华东特使的身份来到了徐州。
但一路上他总是心事重重,话也和我说得少了,被我追问下,才说出记载中那座古墓有看守的神物,黄郎在记载中一再告诫不要再靠近那座古墓。现在他违背了告诫,也许当年发的毒誓就要应验了。
我告诉他不要乱想,只要找到宝物,我能复兴大清国,就正式承认他的贵族血统,宣布他的皇室身份。他在暗处看着我说:“其实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说那你要什么?他叹口气就不说话。
其实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呵呵,但是可能吗?我不是和硕格格那样单纯的女人,起码十七岁开始就再也不是了。到了徐州日军师部,好像是上天也开始眷恋大清,你知道我遇到了谁?
那个带着一只假肢的人,就是当年的张三彪。他传递情报被日本人抓住了,正在被严刑拷打。看得出他是个硬汉子,死也不说。我算认识了汉人的硬骨头,但是他有办法,用东西迷住了张三彪的心窍,问出了当年的真相。
情报?不,不,我对那东西没兴趣。日本人也不是善男信女,我要找的宝物也不希望被日本人知道,否则也许东西找到,但也不会是我的了。我更希望国民党军队和日本军两败俱伤,死得越多越好。我不会去帮日本人套情报的。而且情报是张三彪的敏感点。他早说过,不能触及这个情报,否则张三彪很可能会从催眠中警觉。所以我要的只是当年的真相,到底是谁拿走了另一只穿山甲体内的铁盒。
强爷,很不幸,催眠中的张三彪一口咬定就是你们兄弟背叛了他,给他下了毒,拿走了东西。那时候他是不会说假话的。所以你们兄弟到底做了什么,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
金璧辉停了下来,车厢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王强,王强发现了我的目光,恼怒地叫起来:“难道这时候你还相信这汉奸婆娘,不相信我和刚子?没拿就是没拿,一千个没拿,一万个没拿!”
(八)
金璧辉看看窗外,笑了:“强爷不要这么激动,你看,运处扬灰的地方不就是你弟弟的马渐渐跟上来了吗?你招他上来,大家当面对质,不是什么都清楚了?”
王强气冲冲地说:“好,我就叫他上来,让你们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有事情瞒着我。”金璧辉点点头:“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吗。”王强刚要探头出窗,我一把拉住了他:“强子,不要被她绕住了。现在不是谁拿了宝物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给她的问题。”
金璧辉脸色变了:“陈长官,不要以为我就不敢杀你。明白说,你在我眼里只是个失败者,打死你就像轧死一只蚂蚁。日本有句俗话:胜利者谱写传奇,失败者只能留下传说。如果你不想自己下一秒变成传说的话,就不要妨碍我。”
我正视金璧辉,一字一顿地说:“相信我,王刚王强不管有没有拿了宝物,都不会给你的。本来不管满族汉族,都是中国人,但你现在的心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天良。无论你遭遇过什么,都不能作为你勾结日本人的借口。宝物给你,复辟的只会是一个统治中国人的傀儡政权,更多的老百姓将会被推进火坑,只要是一个有气节的中国人,绝对不会把东西给你。”
金璧辉看着我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王强搭着我的肩膀站直挡在我面前:“泉哥你真不愧是军校出来的明白人,我差点被她绕住了。姓金的臭婆娘,你少口口声声拿什么高贵的皇族血统吓人,在老子眼里,你比李二苟还贱多了。起码李二苟知道自己是汉奸,还良心不安,还抬不起头来,不像你,做足了婊子还给自己树块牌坊。我呸,去你妈的宝贝,有也不给你。”
砰砰,两声枪响,王强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我连忙一把扶住:“怎么样,怎么样,强子?”金璧辉冷笑着说:“你这粗汉懂什么?你不配看不起我!行,我今天就要你跪在我面前,看着你弟弟把宝物给我掏出来。”
王强另一边膝盖上也开了两个枪洞,血已经染红了鞋子,他脸色苍白,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颤声说:“泉,泉哥,扶住我,不要再让我的膝盖着地。人家都说,男人膝盖下面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了汉奸走狗,死后也不得翻身的。”
我鼻子一酸,紧紧地拉着王强:“放心,强子,我们就是死,也是头先着地,不会跪下的。金璧辉,还是叫你川岛芳子?你不要妄想能得到什么了,有种你现在就开枪打死我们。”
金璧辉微微一笑,看了看打开的窗户:“有种的那是男人,没我们女人的事情。不要激我,我只要宝物,拿了宝物以后还要安全地离开。这位强爷腿断了,帮不上我的忙。那个老兵油子也不知道要昏迷到什么时候,我就指望陈长官您到时候照顾我了。不要摸枪了,您的两个指头都断了,把枪给您也打不了,不是吗?”
“宝物到手,你就是我的人质,陪我上前面的民列。后面这列军火车皮,随便你们折腾,我只要安全地离开。不过你不要逼我。你们六个大男人,我一个小女子应付不了的,要欺负我,我只好拉你们和前面车里的老百姓一起陪葬。所以大家不要生气了,给我省省子弹,让王刚上来吧。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准额驸呢,那可是你亲自给我们做的媒啊。别动!”
地上李存壮准备捡枪的手缩了回去,金璧辉笑了:“老兵油子,醒了啊?起来,别装死了,站到陈长官边上,双手交叉放在脖子下面。”李存壮嘿嘿地笑着:“金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我给你做主……”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李存壮脚边,李存壮吓得脸色苍白:“别,别,当心炸药。”金璧辉不耐烦地说:“过去,再废话一句,下一枪就是你的头,过去,找你的白花花的大腿去。”李存壮吓得连滚带爬地摸到我和王强旁边,站起来扶住了王强的另一只胳膊。
金璧辉鄙视地看了李存壮一眼,对王强说:
“当我发现张三彪认定是你们兄弟拿走了宝物以后,人海茫茫,我们去哪儿找你们呢?于是只好回到那条古墓的线索上来。我们通过日本人很快查出有个猎户曾经售卖过汉墓里的东西,于是借用华东特高课大佐石井四郎的部队将那猎户一家给抓到了军营里秘密审问,拷打下他终于说出通过一个山洞的巨石机关能够进入密道的办法。”
“我当时很兴奋,引起了石井四郎的怀疑,他坚持要我说出到底利用他的部队在寻找什么东西。结果我们发生了争执,他亲自审问了猎户,当着猎户的面处决了他的女儿,以猎户妻子的安危来要挟他,问出了我向猎户逼问的是那山洞,但猎户没有告诉他密道的事情。就这样石井更加怀疑我,以秘密活动危害日本帝国安危的罪名将我软禁在山神庙驻扎军营的柴房,准备等第二天和大部队会合后,电报联系我的上司土肥原贤二寻求处理办法。”
“跟在我身边,没被日本人发现的他问要不要救走我,我想了想让他不要管我,先去山洞中的密道看看具体有什么有用的宝物,发现就提前拿走,第二天让日本人扑个空,到时候我可以向土肥原贤二以破坏满日合作的罪名反参石井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答应了,但奇怪的是,走了以后他夜里并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也没回来,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出现在柴房里。他告诉了我好几个做梦也想不到的消息。”


第十八章 元凶伏诛
王刚没有回答,慢慢地沿着车厢铁皮面朝下倒了下来,我们慌忙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一颗子弹正中他的眼睛,血和脑浆沿着枪洞滴了下来,毁去了他年轻而英俊的脸。
(一)
金璧辉歇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一、那个山洞在猎户被抓走后,日本人在洞里埋了伏兵,他刚进去准备下手,却遇见了国民党的溃兵突击了山洞,他只有躲进了巨石后面的密道。
二、再也想不到的是,在那群国民党的溃兵里他居然看到了王刚王强,也许是天意吧,上天把这两个人也送到了徐州战场上。
三、这支队伍似乎不是一般的士兵,尤其是那个连长,一看就是会功夫的,而且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看守得很严密,他根本没机会查看王刚王强的东西。夜里好容易他利用两具日本兵的尸体制造尸变脱了身,但那个连长也尾随追踪了他,一直到天明,他差一点就脱不了身。
四、天明后他考虑到石井的部队马上要到,怕石井在岩洞里发现那条密道,于是赶回山洞附近观察。没想到那支队伍还没有离开山洞,被石井的军队堵在了里面。看样子石井以为我打听山洞只是和你们军队有勾结,在山洞里接头,决定将你们活捉当罪证抓回来等上面处置。但他留下的从那个从连长那偷来的步枪,被石井发现了。他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怕石井继续搜藏旁边发现自己的行踪,便提前回来告诉了我这一切。
石井出发前将那猎户活着的妻子放在了柴房里想给我造成压力。那女人已经疯了,一直嘀咕女儿还活着。我告诉回来的他要想一切办法在明天日本华东军大部队来之前将石井的人全部灭口,还要完好地救出王刚王强两人,最好能让我们两人都混进你们的队伍里去。
他说他已经想到了这点,提前在山神庙的山神像里做了手脚,就等晚上动手,让我安心地待在柴房里,他夜里一定会来通知我,并迷昏了那个猎户的妻子,带走了挖出的猎户女儿的尸体。直到山神庙发出巨响不久,他出现在了柴房里,但腿受了伤,而且已经进入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体里。我依然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底下幸亏了你强爷,不然我还真没机会和你们同行。
再下面的事情我不用说了吧。你们都知道了,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开始犹豫着不想来这里了。因为他发过葬身蛇口的毒誓,而那个密道里,就有一条巨蛇。而他说过自己身上那种黑球的气味非常招蛇,真可惜,他就这么死了。说起来,他倒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男人。呃,还有个,就是强爷你的弟弟。我已经装发热骗了他的衣服,也碰过了他的全身,但没有一处像是藏着宝物的。但我相信,像王刚那么谨慎的人,东西一定不会离自己太远。他应该就放在你们队伍的什么地方,只是你们自己也不知道。陈长官你有话说?
我冷冷地看她一眼:“对,我想说,听你的语气,看来你对宝物比对那个你觉得真心对你好的人重视多了。”金璧辉笑了:“怎么说呢?难道在密道中你们看见他的尸体不恶心吗?我想他是聪明的,所以一直不让我看见他的真身。等下,我听到马蹄声了,麻烦强爷你去窗户边喊王刚从车后面上来,不要耍花样,不然就等着车里的人全给你陪葬吧。你们两个扶他一下……”
话音没落,后面虚掩的铁门砰地被撞开,一头马砰地撞了进来,正好把我们和金璧辉隔开,马肚子下钻出王刚,就地一滚,手里长枪枪口对准了金璧辉的肚子,喝道:“别动……”
(二)
金璧辉眼都不眨地看着王刚,“你终于来了?知道我要什么吧?”王刚看着金璧辉:“你先把枪放下。”王强喊:“刚子,杀了她,杀了她。”金璧辉笑了:“该放下枪的是你。我还是那句话,东西不拿出来,我就让全车人给我们陪葬。”
金璧辉的枪口始终指着地上的炸药包,但王刚也没放下枪,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早该想到你有问题的,山洞里,解开你衣服的时候,我应该想到的,普通的女人,怎么会穿那种绣龙描凤的金肚兜呢。”金璧辉眼睛里又露出了笑意:“不是你没想到,而是你不好意思去想,你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体?”
王刚没说话,金璧辉看着王刚,呼吸有些重了起来:“刚子,跟我走吧。复兴满洲国,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相信我,比你现在这样当个穷大兵有前途多了。也许,也许你还像在山洞里那样保护我,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王刚没说话,摇摇头,王强骂道:“连日本人都能上的货色,还想勾引我弟弟?他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看你一眼的。”金璧辉脸色真变了:“王强,你不要逼我。”
王刚掉头喊了声:“哥,你少说两句。”金璧辉紧张地看着王刚:“刚子,你想想,你好好想想。这是一个机会啊。也不要你当汉奸,你只要把宝物给我,帮我复兴满洲国,等满洲国强盛了,还一样可以把日本人赶出去,对不对?那时候你就是英雄,万人景仰的英雄,你想想。如果,我……你想想。”
我们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王刚点了点头。王强怒叫起来:“刚子,你真的拿了东西瞒了我这么久?”我喝道:“王刚,你清醒点。”金璧辉看着王刚连眼睛都不眨:“刚子,你现在要相信自己的决定。你没必要一直躲在你哥后面,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跟着他是不放心他,一直在照顾他对吧。但有谁说你好呢?你只有走你的路,他们才会看到你,你不需要跟着他们的路往前走。”
王刚痛苦地叫起来:“都别说了。好,东西给你,我跟你走。你放了我哥,还有,不要为难泉哥和李哥,我做你的人质。我陪你走。”金璧辉立刻说:“好,东西在哪?”王刚朝窗边撮了一声口哨,窗外一匹马飞奔了上来。
王刚靠近窗口将套在马脖子上的包袱拿下,金璧辉咽了口唾沫:“好,好,给我,给我看看。”
王刚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声:“哦。”我们愤怒地看着王刚,王刚就在金璧辉要接到包裹的时候,忽然大喊一声:“要东西你自己去捡吧。”甩手把包裹扔出窗外,套在了奔跑的马脖子上,马受了惊长嘶一声,停住脚步,掉头回跑。金璧辉狂叫一声,疯了一样冲起来从窗口蹿了出去,一下落在马背上,甩手对窗户开了两枪,我们连忙卧倒,听到车顶又是一枪,应该是刘晓刚开枪了。
片刻后我站起来看见王刚还站在窗户边上,我们兴奋地说:“刚子,真有你的。”王刚没有回答,慢慢地沿着车厢铁皮面朝下倒了下来,我们慌忙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一颗子弹正中他的眼睛,血和脑浆沿着枪洞滴了下来,毁去了他年轻而英俊的脸。我们一路经过那么多凶险的事情,王刚都能化险为夷,最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我想本来王刚是来得及卧倒躲过子弹的,但他太仔细和聪明,知道金璧辉出去时一定会开枪,他不能冒让子弹打进车厢引起爆炸的危险。他想出这个引金璧辉出洞的办法的同时已经准备牺牲自己了。所以在战场上,你和谁相处更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陪你相处得更久。
王刚是最好相处的一个人,但他也是我们里面第一个死去的人。战场上的生死根本和我们的喜恶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我们自己,也许会被最后一场战争中最后一颗子弹打中,也许会被参加的第一场战争中开始的一颗子弹就击中了胸口。所以没有人比我们当兵的更厌恶战争了。
但我们不是为了自己在打仗,就像执著于寻找宝物做她的复国梦的金璧辉一样,我们也有必须守护的宝物——在我们的梦中总有一个没有日本军队耀武扬威的国家,所以我们永远没有选择。后来我从刘晓刚那知道,王刚留给金璧辉的包裹只是包着王强从鬼子那搜来的两铁皮瓶酒,是刘晓刚在车顶用手语告诉了王刚车厢里发生的事情。
最后拿走那件宝物的人我终于知道了是谁,王强说得没错,王刚是不会骗他的,王刚连看都没看过那东西。但我情愿永远不知道真相。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那个叫金璧辉的女人,她也是唯一一个奇迹般地从刘晓刚的枪法下逃脱的人。几年后,随着日本人的傀儡政权满洲国在东北的扩张,一个叫川岛芳子的日本名字响遍大江南北,成为我们中国人噩梦的时候,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想起曾经费了千辛万苦,最后得到了一个装着两瓶酒的包裹,会不会想起在阴暗的山洞里一具诡异的尸体,和一个姓王的年轻中国人。
王强用手捂住弟弟眼中的枪口,看着我们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连长先进了车里,看到了王刚的尸体,沉默了一下,蹲下身拿掉了王刚头上的日本军帽。刘晓刚看着搂着王刚尸体的王强,默默地走到窗边,对着窗外的天空连开了三枪。连长站起身来,看看我们说:“还有五分钟到军营,各人做好准备。”
(三)
王强呆呆地看着我们起身,甩开了我们搀扶他的手,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在这陪刚子不走了。两匹马,车里一匹,还有车外一匹我听出来是刚子拴在后面的呢。正好你们四个人骑,不会骑记得慢点。”
连长下命令了:“陈泉,李存壮,把王强扶上马。”王强笑了一下:“连长,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醒。你原来准备怎么引爆这节车皮?这里有那么长的引线吗?往车窗扔手榴弹?谁扔得那么准?扔得着的距离恐怕扔的人也活不了吧?这个计划里面还就得有个人在车里引炸才有把握,对吧?我腿废了,跟着也是累赘,留在这里,等车停下的时候,我来引爆,你们去救三哥吧。”
我们都看向连长,连长掉过头去:“也好,那你就留下吧。晓刚和我去拉开连杆。”
刘晓刚随连长走了出去。我悄悄对王强说:“强子还是我留下吧,你跟老李走。”王强笑了:“泉哥啊,你还不明白吗?皇姑坟的诅咒还记得吗?凡是动皇姑坟脑筋的人最后都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张大帅被炸死了,洪门老吴他们也被炸了,张三彪手底下的人也被炸了,现在轮到我们兄弟了,就剩张三彪还活着。你们快去救人吧,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