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机成熟,老太婆“啪”的将掌中两个核桃捏碎,手臂一扬,无数只嗜脑虫如一团黑雾般的迎头罩向了有良。
有良本来闻声脑中也是一窒,但随即体内的噬磕针气觉察到了外侵之音便加以化解,自己因而并未受到丝毫的干扰。
二丫有魇芒护体,那声音自然奈何不了她,但其看见老太婆撒出大片毒雾袭击有良,便迅疾起身抢先出手了。
有良的阴眼蓦地发现一大团黑蒙蒙的虫雾扑面而来,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右手猛然间抬起,正欲以梦遗掌极寒的老阴之气速冻那些细如菜子般大小的虫子时,眼前五色光晕骤然闪现,随着“哔哔啵啵”一片静电声过后,青烟冒起,那团虫雾被瞬间烧焦蒸发了。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滚地而来,速度极快的一头钻进了桌子下面。
当彭人伸手探入那只背囊内准备趁机盗取画轴时,忽闻“喵呜”一声低吼,随即感觉手上一凉,潜伏着的媚娘利刃般的指甲已然切断了他五根手指头…
彭人“嗷”的一声惨呼,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掌翻滚着自桌下爬出,苍白的脸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根本就未曾料想过那背囊里竟然还会有埋伏,因而疏忽才着了道儿,否则凭借着他的功力修为,媚娘又岂能伤得了。
老太婆此刻心中已然大骇,自己培养多年的嗜脑虫一朝被歼,彭人盗取画轴竟然被削去了右手指。原本以为只要能对付了这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画轴便会手到擒来,怎知半路上又杀出只五色幼魇,早知道如此也就不会来趟这浑水了。
“喵呜…”媚娘跳出背囊,口中得意的叼着彭人的五根手指钻出了桌子,“啪”的丢在了地上。
“是无欲老和尚挑唆你们来的吧?”有良冷冷说道。
老太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不错,是他找到彭门告诉我们说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重现江湖,被你们所偷走藏在背囊中正途径此地。’不义之财,取之有盗‘,于是彭门三散仙就来了。”
“无欲老僧现在哪里?”有良问。
老太婆摇摇头:“他说完便离开彭门,不知其去了何处。”
“你们走吧。”有良淡淡说道,瞥了眼满手是血的彭人,心想这些人不过是见财起意,反正已经付出了代价,也就算了。
“剑阁双陀老婆子也一起带走了?”老太婆瞥了一眼地上的头陀,询问道。
有良点点头。
老太婆上前解开了俩和尚的督脉穴道,带着他们走出了饭店,“你们还是早点离开恩阳古镇,鹤鸣山的那帮道士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她在临出门时回头说了句,然后便消失在了茫茫细雨中。
“媚娘好样的。”有良转过身来夸赞道。
众人目光望过去,媚娘早已溜上了桌子,伸出猫爪正在大碗里悄悄的捞黄羊肉吃呢。
党大师穿上唐装,沉吟着对有良说道:“了去大师,那老太婆讲得不错,以党某之见,我们还是连夜启程为好。”
“嗯,防患于未然,这就即刻出发吧。”有良付了饭钱,又打包了些熟食一并带走,以便赶路途中饿了好充饥。
他们回到客栈结了账,然后开着面包车匆匆离开了恩阳古缜,星夜一路南下。
巷子对面的门廊黑暗处,无欲老僧默默的望着,心中不禁叹道,彭门三散仙在江湖上已经算是顶尖的高手了,但却还是折在了释了去夫妇的手里,看来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他尾随着到了客栈外面,远远的看着他们驾车离去。
在古镇上最大的那家旅馆豪华包间中,他找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郑道长。
“哦,无欲大师,贫道正在等鹤鸣山的大队人马赶来,估计天明之前就可抵达恩阳古镇了。”
无欲大师微微一笑:“他们打伤了那几个散仙和黄衣僧人,现在已经连夜逃走了。”
“跑了…”郑道长从席梦思床垫上一跃而起,“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一路往南去了。”无欲老僧答道。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郑道长好似已经乱了方寸。
“当然是跟踪他们了,等待合适的机会下手。”无欲老僧冷笑道。
郑道长在地上来回的踱着步,口中缓缓吟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好诗,真的是好诗啊。”道士们纷纷赞道。
“’十年一觉扬州梦‘,那得睡多久啊。”有道士感慨不已。
无欲老僧心中暗自发笑,这些道士真是不学无术,连唐朝杜牧如此的名诗都没听过。
郑道长脸上绽现出了笑容,胸有成足的吩咐属下众道士:“你们同无欲大师尾随跟踪,贫道天明后即刻进京。”
京城白云观虚风道长接到国家宗教局的通知,要其马上赶到局里业务一司,文司长有事找他。
虚风道长走进了文司长的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一位戴金丝边眼镜,身穿蜀锦道袍的中年道长。
“呵呵,虚风啊,我来介绍一下,”文司长手指着中年道长说,“这位便是新上任的郑伟利处长,目前派到四川成都大邑鹤鸣山挂职锻炼,具体情况就请他给你介绍吧。”
郑道长的目光从眼镜片后打量着虚风,口中大咧咧的说道:“听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五行追踪客‘?”
虚风淡淡一笑:“那是江湖中人闲来无事开玩笑起的绰号,不必当真。”
“嗯,贫道就姑且相信吧,”郑道长的面色严肃起来,“虚风道长,你可听说过东汉张道陵失传了一千多年的《敦煌夜魇图》古画么?”
虚风闻言心中一惊,口中平淡的答道:“未曾听说。”
“告诉你,这幅古画已经重现江湖了。”
“嗯。”
“这可是张天师的真迹,咱们道教本世纪,不,是有史以来最最重要的科学发现,据说里面的人物竟然是活动的,简直就像是电视屏幕,太神奇了。”郑道长摇头晃脑的啧啧称赞不已。
“你看见了?”虚风冷冷问道。
“哦,”郑道长愣了下,“还没有,不过很快就将拿到了。目前画轴在一个名叫’释了去‘的盗贼手中,前不久,此人曾在巴中恩阳古镇短暂露面,贫道已经派人一路跟踪上去了。”
虚风心中暗道,这有良是怎么搞的?《敦煌夜魇图》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会露了口风儿,一旦在江湖上传开来,凭空增添了多少麻烦。
“虚风啊,郑伟利处长是我局第三梯队的年轻后备干部,不但学历高,知识面广,而且群众关系好,人脉极广,将来是有可能接替我这个司长之位的,你们在工作上要多多的配合呦。”文司长知道虚风道长素来清高,不喜巴结上级领导,因此话语中不无点拨之意。
虚风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文司长接着说道:“郑处长匆匆从四川赶来汇报此事,局党组很重视,责成业务一司尽快落实,将张道陵的这幅古画找回来。此事需要高度保密,决不能让外界知晓,因此不能大动干戈,需要派人暗中去完成。呵呵,我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只有咱们的’五行追踪客‘出手才能马到成功。”
虚风目光望向了郑道长,问道:“这事儿是怎么得知的?”
“有个老和尚,自称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是他亲眼所见目睹,贫道在恩阳古镇与那伙儿盗贼碰过面,他们也不否认画轴就在其手中。”郑道长说。
“那郑道长当时怎么没有截下赃物?”虚风看着他。
“唉,别提了,”郑道长叫苦道,“不知从哪儿又冒出几个老头老太太,特别的邪门,用一种’锁屄飞精术‘伤了我们几个道士,然后放跑了那伙儿盗贼。”
“陈抟老祖的’锁鼻飞精术‘?”虚风道长闻言心中一惊,那可是古时候道家高深的胎息法术,迄今竟然还有传人,看来民间真的隐匿有高人啊。
“对,就是这种邪术,光听这名字’锁屄‘就知道有多么下流了。”郑道长忿忿说道。
“虚风啊,局党组决定这事就交给你和郑处长两人秘密去办,以免人多走漏风声,怎么样?”文司长诚恳的目光望着他。
“好吧。”虚风应允了。
第119章 沅陵县城
日暮时分,远处的雪峰山笼罩在金色的余辉里,显得神圣而皎洁。
沅水上游的溪流边风尘仆仆走来两个人。
“师父,快要到赶脚村了吧?”平原肩上挑着担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无灯教授目光望向东方,湍急的溪流下游隐约传来纤夫的号子声:“撑篙好像呦嗬,猴上树呀,呦嗬!拉纤如同呦嗬,虾弓腰啰,呦嗬…”
“还早着呢,最好能乘小船顺流而下就省力了。”无灯教授答道。
他和平原自从离开了僰王山后,一路搭车东行至黔湘交界,然后徒步穿越雪峰山。一来可以抄近道直插湘西沅陵,二来是要磨练平原这小伙子的毅力,吃苦耐劳是修行人最基本的素质。途中翻山越岭,平原脚底打泡肩膀磨破,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点令无灯教授很是满意。于是,他便传授了一些儒家功独门调息运气的口诀,这小子一两日便掌握了,走起路来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前面出现了一队纤夫,峡谷中人烟稀少,因此这些人都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因为溪水打湿短裤很容易在用力时勒伤下体。
“大溪口外水激流呀,呦嗬!纤夫上滩神鬼愁啊,呦嗬!蛤蟆岩前乌宿滩呀,呦嗬!堂门前对二酉山啊,呦嗬!船儿靠拢北关上呀,呦嗬!称酒打肉铁炉巷啊,呦嗬!东关豆腐西关酒呀,呦嗬!撑篙就像猴爬树呀,呦嗬!拉纤就像牛耕田啊,呦嗬!上岸喝上二斤酒呀,呦嗬!下河攒劲来行船啊,呦嗬…”纤夫们的号子浑厚而有力,入耳令人热血沸腾。
无灯教授迎上前去,拱拱手问道:“老乡,此去沅陵县城还有多远?”
纤夫们停了下来,赤裸裸的站在他俩面前显得落落大方,丝毫没有羞怯扭捏之态,仿佛就与青山绿水树木般的自然。
纤夫们详细的指点了路径,然后继续背负着纤绳唱着沅江号子渐渐远去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灯教授对平原说道,“武学之道亦是如此,唯有勤学苦练方能得以进步。”
“是,师父。”
次日午时,两人终于疲惫的走进了沅陵县城。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两人先就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然后出门去吃饭。这大半个月来,平原眼瞅着都消瘦了不少,但他自己感觉仿佛身体比以前要强壮了许多。
在一家小酒馆里,两人靠窗坐下,要了一瓶烧酒,然后点了当地有名的猪脚粉和两大盘沅陵腊肉。
无灯教授与平原师徒两人边饮着酒,吃着红中透亮、麻辣咸香的腊肉,一路上的疲劳一扫而光。
两人聊着聊着,平原注意到无灯教授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无灯教授侧着右耳在聆听,平原蓦地发现他的那只耳朵比平时竟然大了将近50%,而且耳道也粗了不少。
平原的目光顺着望过去,小酒馆的角落里也有两个人在饮酒,同时窃窃私语着。
“师父…”平原疑问的目光。
“嗯,”无灯教授微微一笑,收回变大的耳朵:“这是儒家功法的听功,也称’扩耳术‘。”
“好神奇啊。”平原由衷的佩服道。
无灯教授随即严肃起来:“平原,那两个人吃完要走了,你悄悄尾随着,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再赶紧回来。”
平原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两片腊肉,然后起身离座而去。
望着窗外平原跟踪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无灯教授陷入了沉思之中。
沅陵是湖南省首屈一指的大县,地处湘西腹地,穷乡僻壤,原本百姓生活十分的艰难。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沅陵充分发掘当地的本土资源,使经济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县城也变得繁华起来。
平原默默的尾随着那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苗条干练,面皮白净秀气,穿着一身笔挺的奶白色西装,后腰间微微隆起,一看就知道是个便衣警察。另一个则是位侏儒老者,身高只有三尺多,穿得破破烂烂如同乞丐一般。
两人来到县城里最热闹的辰州西街与古城路的交汇处,然后走进了外表富丽堂皇的沅陵大酒楼。
平原尾随着来到了酒楼大厅,听到有服务员上前殷勤的向中年人打着招呼:“杨局长,您来啦,屠局长已经等在包间里了。”
中年人点点头,领着侏儒老者走上了楼梯。
平原沉思片刻转身出了大厅,按原路返回到小酒馆,见无灯教授仍坐在窗前的桌旁等着他。
“师父,他们去了县城中心的沅陵大酒楼,听服务员称呼那个中年人为’杨局长‘,还有位屠局长在包房里等着他俩。”平原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
“嗯。”无灯教授若有所思。
“师父,怎么了?”平原问。
“回去再说,我们可能要在县城里耽搁一阵子了。”无灯教授说罢起身结账,两人返回到了客栈。
“赶脚村的罗柱子出事儿了。”无灯教授说。
“出了什么事儿?”平原疑惑不解。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无灯教授沉吟道,“酒馆里的那两人交谈中提到了赶脚村的罗柱子,这才引起了为师的警觉。那个侏儒老者身上隐隐透出一股邪气,此人必定身怀异术,你单独碰见他可要小心。”
“是,师父,可是干嘛要单独碰见他呢?”
“为师是说万一的话。”
“知道了。”
“杨局长,屠局长在酒楼包房里秘密会见小侏儒…”无灯教授思索着。
“师父,这两个局长是公安局的。”平原回忆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
“因为杨局长屁股后面带着枪,在法院工作时经常与他们打交道,一眼便能看出来。”平原解释说。
无灯教授点点头,心中寻思着,看来这个罗柱子惹得祸还真不小,可是有啥事儿公安局解决不了,而需要请侏儒老者这样的邪道人士出面呢?
无灯教授解开捆绑书箱的麻绳,掀起箱盖,里面密密麻麻的屎壳郎立即欢欣雀跃起来。
教授潇洒的一撩长衫,撅起屁股对着它们排出了几颗金灿灿的粪球,铁甲军团们立刻上下翻腾,忙不迭的抢食起来,发出阵阵“嘎嘎”噬咬声。
他伸手抓出两只屎壳郎凑至嘴边“噗噗”接连吹出几口浩然之气,然后交给平原吩咐说:“你再去一次沅陵大酒楼,找到他们会面的包房,然后在门口丢下屎壳郎,它们自会受侏儒老者邪气的吸引而偷偷潜入偷听谈话,等这些人离开以后,你便去悄悄的取回。”
“是,师父。”平原欣然从命,感觉跟着无灯教授在一起越来越有意思了,人生就得这么丰富多彩才不枉活一世。
出了客栈,怀揣着两只屎壳郎的平原很快便来到了沅陵大酒楼,此刻正赶上饭口,里面人来人往,十分的拥挤。他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走廊里两侧的十余间包房大都敞开着门,唯有尽头的一间是关着的。平原一路走过去,包房内杯觥交错,酒香四溢,杨局长和侏儒老者都不在里面,最后来到了那间紧闭房门的包房前。
里面隐约传出了说话声,他们一定就在这儿,平原弯下腰假装系鞋带,随即悄悄的掏出那两只屎壳郎放在了地上,眼瞅着它们从门缝下面的缝隙钻了进去。他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下了二楼,然后坐在了大厅沙发上静静的等待。
包房内,沅陵县公安局的屠局长、杨卫东副局长正在与那位侏儒老者密谈。
“夸父,这事儿封建迷信色彩浓厚,政府方面不宜出面,所以就拜托你了。”屠局长郑重说道。
“嗯,小事一桩,”侏儒老者嘿嘿两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起袖子抹去粘在胡子上的酒液,“不过是个女鬼罢了,待老夫今夜便去罗柱子的寿衣店擒住她,瞧瞧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杨局长又替他斟满酒杯,说:“刘书记也很关心这件事儿,务必请夸父处理妥当,以免引起县城里人心恐慌,给县委造成不好的负面影响。”
屠局长斜眼蔑视着,心道这个“兔二爷”开口闭口离不开“刘书记”仨字,自从傍上了县委一把手后,最让人瞧不惯他那种小人得志的猖狂劲儿。
“呵呵,杨副局长能处处考虑到县委领导的影响,从大局出发,真是难能可贵啊。”屠局长酸溜溜的揶揄道。
夸父夹了两口菜,边咀嚼着说:“放心,今夜子时,老夫定将那女鬼逼出原形。”
“好,有劳夸父将附体的魂魄或是什么鬼东西收走,尸体嘛,就交由警方处理好了。”屠局长站起身来,他有事儿要先回局里。
“夸父,我送你回宾馆。”杨局长和蔼的说着。
“咦,哪来这么大个的蜣螂?”屠局长瞥见凳子底下的屎壳郎,奇怪的说道,上前“啪”的踩死了一只。
剩下的那只见状不对扭头就跑,挤过门缝沿着走廊一路狂奔,在上下楼的人们脚下左躲右藏,连滚带爬的冲下了楼梯,直奔平原而去。
第120章 夸父巫儺
平原坐在沙发上,趁人不备悄悄的抓起了那只惊慌失措的屎壳郎揣进了衣袋,可是另一只呢?
这时,屠局长、杨局长与侏儒老者谈笑风生的从二楼走下来,他们似乎并未留意到那只蜣螂的可疑。
平原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然后随即起身上了楼梯,在走廊尽头的那间包房地上,发现了那只被碾碎了的屎壳郎尸体,平原叹息了声遂转身离去。
小客栈内,无灯教授接过那只幸存的屎壳郎,默默的听完平原的叙述,心中很是难过。这一箱铁甲大军跟他朝夕相处了几十年,感情笃深,由于常年受到中庸之道的熏陶和浩然之气的滋养,它们早已颇具灵性,上次能够偷偷的从石壁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出鬼壶,便充分体现了它们的过人智慧和集体主义精神。
无灯教授再次朝着这只屎壳郎吹了几口浩然之气,然后将其贴在自己的耳朵边,凝神聆听…
平原既吃惊又羡慕,师父的儒家功果然太神奇了,竟然能与自然界最低等的甲虫进行沟通,这在自己以前的工作经历当中是绝不敢想象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无灯教授点点头,他以浩然之气激活并提取了屎壳郎体内的记忆磁场,大致听懂了屋内人的谈话,原来这位名叫“夸父”的侏儒老者要在今夜子时出手。
教授满意的夸奖了屎壳郎两句,然后伸手入裆,用力的剜出一小块尚未成型的黄褐色粪球,递给了它,那虫儿大喜过望,连忙狼吞虎咽起来。
“罗柱子的寿衣店…”无灯教授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平原静静的望着师父,没有去打扰他。
“平原,据有良说,罗柱子父子俩应该在赶脚村,如今’赶尸‘这个行当已经消亡了,他们很可能在县城里新开了家寿衣店,这与其原来的职业也有联系。你下午去城里仔细的寻找,这种店铺怕周边商户人家忌讳,一般是不会单独混杂在街市之中,而是集中在一起,形成殡葬用品一条街。你务必找到罗柱子家开的寿衣店,但不要透露真实来意。”无灯教授吩咐说。
“是,师父,徒儿这就去。”平原应道。
他随即出门来到了街上,向路人问明了专卖殡葬用品的街道,然后花上两块钱坐上一辆三轮车给直接拉到了地方。
湘西风俗崇尚厚葬,这条街上有十余家经营花圈、香烛、烧纸冥币以及各种寿衣的小店铺,生意好像十分的红火。平原挨个打听过去,最后终于找到了罗柱子夫妻俩的寿衣店。
“老板,想看看寿衣么?”店内一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热情的问道。
“哦,随便看看,不知怎么称呼啊?”平原打着哈哈。
“我叫罗柱子。”那小伙子答道。
“一个人开店挺累的吧?”平原接着问道。
“是夫妻俩经营的,一个人根本忙乎不过来。”罗柱子憨厚的笑了笑。
“柱子,有客人来了?”随着清脆的话音响起,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这里的店铺都是前店后宅,有一个不大的院子,住房与仓库都在后院内。
此女模样俊俏,唯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儿里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忧虑,她就是吴凤娇,一具死而复活的绵尸。
入夜,无灯教授和平原走出了小客栈。
此刻街上已经行人稀少,微弱的路灯光下,偶尔可见卖米豆腐和灯铲窝的小贩茫然的站在摊前,期望的目光盯着经过身边的路人。
售卖殡葬用品的那条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店铺都已经打烊,但门口都还点着一盏白色灯笼,夜里若是有人家上门买寿衣或是香烛烧纸,敲门即开。
“师父,就是这家。”平原指着一家店铺说道。
无灯教授默默的望着,这是湘西常见的普通民居,前店后院,青砖布瓦,古色古香,只不过门前白底黑字的“寿”字招牌多少感觉会有点瘆人。
“现在已至亥时中,那个侏儒老者夸父很快就要到了,我们先潜伏到院子里,然后相机行事。”无灯教授说罢,一只手揪住平原的后裤腰带,随即纵身而起,悄无声息的窜上了平房屋脊。
院子里没有人,有间住宅的窗户内透着灯光,两人从房上轻轻的跃下,猫着腰伏在窗下探头朝屋内偷窥。
罗柱子和吴凤娇刚刚清点完账目,两人相视一笑,相拥着上床准备睡觉,“啪”的熄了灯。
无灯教授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然后拽着平原躲进了墙角落的一块立着的门板后面,开始静静的等待。
估摸着亥时末,听到轻微的衣袂风声,两人悄悄的自门板缝隙中望过去。月光下,屋脊上赫然站立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平原惊讶的发现,侏儒老者头上戴着古怪的面具,身穿斑斓长袍,肩斜挎着黄色的布袋,手中持有一根虬节凸起的木棍,装束像极儺戏里面的角色。
侏儒老者在屋脊上倾听了一会儿,见无异常,随即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平原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喘,头一次跟师父涉足江湖恩怨,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侏儒老者从布袋里掏出个纸包,沿着房门口撒了一道黄白色的粉末,将屋门和窗户圈在了里面。然后又掏出两把尖尖的野树刺,均匀的洒在了地上,见到没有什么遗漏,遂上前轻轻的敲门。
“谁呀?”屋内传来罗柱子的话音,随即点亮了电灯。
侏儒老者也不搭话,而是在月光下跳起了“猿猴舞”,动作古朴,抬腿举胯,手舞足蹈,很像一只大猩猩。
“柱子,你别出去!”屋内传来吴凤娇的急促声音,随即房门“吱嘎”声响,一个面色苍白,身着缟素衣裤的女子出现在了清凉的月色下。
“你是什么人?”吴凤娇冷冷说道。
“撑锅崖夸父。”
“深更半夜来我家做啥?”
“带你离开。”夸父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刺耳,仿佛针刺耳鼓般的不舒服。
“凤娇,到底是谁来了?”罗柱子披衣下床,来到了妻子的身后。
他从小便跟着爹爹走南闯北的赶尸,因而见识颇广,一眼便看出院子里的这个面具侏儒是辰州儺戏中的地狱判官扮相。
“吴凤娇,时辰已到,该走了…”夸父阴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