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吴老狗道:“阿四虽然已经被逐出师门,但总算还是对二爷尊敬有加,算是他那边的人。这样的话,先行进入主墓的人若不算二爷,他留在外面也是最合理的。可是,刚才听声音竟然是你,如此一来,你这边的人就都留在后面了。”
吴老狗不相信一向行事缜密的张启山这次会这么不小心,他微微叹了口气:“这次下斗他们要什么?”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四十五章
实在人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很容易把事情的重点放在眼前需要解决的问题上。
吴老狗沉默半晌,忽然道:“所以大家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查看斗里是否能获得那种长生的丹药之事?钟清是你的下属应该对这件事是知情的,可阿生是我带进来的,他应该还不知道。”
张启山忽然道:“你怪我事先没告诉你实情?”
吴老狗沉默。他没有权利质问张启山为何要这么做,张启山也没有义务要告诉他所有的实情。
“我知道你无意趟这淌浑水,何况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所以之前没有告诉你这次下斗的真正原因,只命钟清一路保证你的安全。但是,现在觉得没必要了。”张启山道,黑暗中对着吴老狗微微笑了一下,“我在你们上次从鄂南带出的那个玉圭上发现有一条密语,暗示玉圭的另一半在长陵,且那一半上玉圭记录有关长生术的秘密。这个消息不知为何被上头知道了,所以才令我带人下斗。”
吴老狗闻言皱了皱眉,“但让九门众人都参与进来,是因为你担心上头会另外派人牵制你的行动?”
张启山点了点头:“我没有猜错。来北平的途中上头拦了我们的车,说是担心我们人手不够,所以额外派了四个人,目的是不让我们动太多手脚。为了防止秘密泄露,所以他们的行踪对你们是保密的。那个时候我曾单独下车,就是和他们碰头。我们几个人下斗后不久,他们就下来了。”
“所以袭击阿生的那个血尸是他们放出来的?”
“不错,但解决血尸是老六。”张启山道:“当时老六和阿四在岔道口的时候便发现了后面有人,于是故意让阿生落单,随后跟踪他们,却不防有个人无意放出了血尸,这才导致阿生受到连累。混乱中老六和阿四跟丢了那些人,但他们随后却与九门其他人碰上了。那些人察觉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于是用假的咯咯声音吸引我过去,希望我能保他们不死。因为,上头给我的条件是四个人至少保证一个活口以便能汇报结果,否则就是任务失败。”
张启山顿了顿,道:“你没有说错,上面奉天冥殿中棺椁的九龙机关的确需要一阴一阳才能打开,这样两方的人都顺利进入了通往这里的暗道。既然知情的人都到齐了,我本不想让你们再进去。”
吴老狗心下陡然升起一种被人看轻的怒意,当下冷冷道:“但是因为关闭机关需要两个棺内各有一个死人以达到平衡,只不过因棺内原来的粽子已经起尸,所以你才让武功内力最好的老六留在外面,自己关闭气息以假死的状态躺进了棺材。你早就算好了我们到达大殿的时间,而且一定会发现老六,保证他不至于假死太久导致真的生命危险。既然你不想让我们进来,为什么你还要单独留在这里?”
张启山第一次听到吴老狗用这么冷的语气说话,沉默了片刻道:“我留在这里等你们,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下来。”
尽管此时殿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吴老狗莫名地能感觉到张启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自己说的。他知道自己之前误解了张启山,但能赢得这个男人的信任还是让他心里一热。
吴老狗想了想,忽然道:“当初你从北平回到长沙,找我之前曾见过老八?”
张启山摇头,道:“上次我去北平之前已经见过他,所以对这次下斗也有了预料。如今时局不稳,一路上都查得紧,所以这次来北平的途中几乎都是小九打点好的。”
吴老狗闻言笑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算是斗外谋臣了?所以二爷和三爷,阿四,霍仙姑四个人和上头派的四个人先进去了?”
张启山也笑了笑:“我不在的话,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吴老狗想了想,忽然道:“但是现在你的人都落在后面了,你就不怕他们进去查探到丹药后先动了手脚?”
张启山淡淡道:“我不在乎。”
吴老狗闻言愣了一下,他原以为位高权重如张启山对这种事情应该是很在意才对,因为人一旦站得越高就越难放弃手中已经拥有的一切。但他张了张嘴,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黑暗中张启山却忽然放开了他的手,轻声道:“老六已经醒了。”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四十六章
“佛爷?五爷也在?”黑暗中忽然传来黑背老六略带疲惫的声音,“他们都进去了?”
“是。”张启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吴老狗不知道黑背老六对他们的谈话听去了多少内容,但既然张启山敢在老六在场的情况下讲出来,说明他至少把老六当自己人来看,或者说他并不在意老六对这些信息是否知情。
三个人摸黑往右边偏殿走去的时候,吴老狗忽然问道:“这四个人是什么底细?”
“其中一个我见过一面,是上头看重的一个倒斗新秀,可以算我的半个同僚。”张启山淡淡道:“另外三个很面生。不过,我之前曾调查过他们可能派来的人,很可能和那个外国人有关。”
吴老狗闻言一愣,问道:“外国人?”
“你也认识。”张启山顿了顿,道:“裘德考。”
吴老狗心下一惊,裘德考这个名字他并不是第一次听,事实上,他们两的关系很好。
裘德考是美国人,和吴老狗一样差不多二十过半的年纪,长得干瘦干瘦的,是国民党时期随着当时的东进潮来中国的洋传教士,现在在长沙的教会学校工作。这人虽是教士,但从小就六根不清净,对中国的文化很感兴趣,自来中国后的第三年便开始一些暗地里的文物走私活动。裘德考的走私生意一直做的很小心,生意做的不大,出价高,东西要的少,但是很安全,来一比成一比。吴老狗初来长沙的时候,手头的明器需要脱手,裘德考的这种做生意方式,很对他的胃口。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了。
裘德考从别处得知吴老狗手里有一卷出土的战国帛书,几次想从他手里购得,但均被吴老狗拒绝了。因为,吴老狗心里知道裘德考这个人不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从心底里裘德考也并没有把他这种靠死人吃饭的土夫子当成是朋友。但是,吴老狗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和军队的将领也有了交情。
吴老狗皱了皱眉,看来这个人的确不简单,日后还是小心为上。他想得入了神,不妨前面的张启山和黑背老六忽然停了下来,吴老狗警觉道:“怎么了?”
“这里没有门,”黑背老六道:“他们之前是怎么进去的?”
吴老狗心下疑惑,但现在又不能开矿灯,只好就着黑暗探手向前,果然摸到了一扇触手冰凉的石门。根据质感来判断,应该是苍山墨玉大理石。这种大理石原本只产在山东,如今这么一整块石头竟出现了在北平,也不知那个时代是怎么运过来的。可他确信刚才钟清和阿生从偏殿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门挡道,何以现在忽然多了一道石门?
静默了几秒,张启山忽然道:“不好,看来他们是触发机关了。不要出声!”
此言一出,三人均是沉默了下来,一行竖起耳朵贴着石门倾听。
果然,不过分钟之后,便听得石门里面传来一道闷闷的爆破声,然后是一个很轻的落水的声音,隐约间似乎还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喊声,随后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吴老狗的鼻子自血尸墓之后就失灵了,因此耳力较之常人要敏锐得多,从水声和喊声的时间来判断,落水的应该是个男人。他心说里面就霍仙姑一个女人,若是霍仙姑叫出声,莫不是是自己这边的人落水了?但奇怪的是,听刚才那声音却又似乎不像是霍仙姑。
张启山却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想法一般,在一旁忽然凉凉道:“里面除了霍仙姑还有一个女人,是裘德考那边的人,名叫阿静。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落水的应该是他们那边的人。只是我没想到二爷他们这么快下手了。”
黑背老六却似乎不想继续这么等下去了,问道:“怎么开这门?实在不行就上炸药。”
吴老狗摇头,道:“既然是因为里面的机关才导致这石门出现,应该从里面会有相应的开启方法。”
黑背老六以前下斗都是一个人,在斗里是生是死也都是一个人的事情,亦从没想过要获取别人的帮助,如今闻言说要别人帮忙,只得道:“怎么让他们知道我们就在门外等着?”
吴老狗想了想,转头对着张启山站立的方位道:“他们知道你留在后面接应我们?”
尽管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也并不知问话是对谁说的,但张启山闻言仍是点了点头,道:“不错。但等了这么久还没有任何动静,说明他们现在也是有心无力,想帮忙但帮不上。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四十七章
吴老狗沉默了半晌,道:“这种苍山墨玉质地坚固,凭蛮力很难打开,难道真要用上炸药?但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不了解,万一爆炸会连带里面的机关给他们带来危险就麻烦了。”
张启山没有答话,顿了一会忽然道:“还有一个可能,有一个人会来开门。”
吴老狗闻言奇道:“谁?”
岂料张启山只是在黑暗中对着他微微一笑,只道:“我们在这里稍坐一会,按时间来算,应该快了。”
吴老狗心下奇怪,不防黑背老六却道:“我从来不接受别人额外的恩惠,也没打算还这个人情。”
张启山素来知道老六行事干脆分明的性格,听了他这话也不生气,道:“这算是我欠他的,和你们没有关系。”
吴老狗在九门众人之中能赢得好人缘之名,自然是熟谙人情世故,听到这里已经猜了个大概。
张启山所说的‘这个人’应该是此次同行的其中一个,黑背老六已经和他打过照面,而且张启山似乎和他有一定来往但交情不深。如此一来,最有可能的便是张启山曾提到的那个军队同僚的倒斗新秀。
想必是上头有意试探他的深浅,所以特意派他此次前来,一来给张启山一个警钟暗示竞争对手随时都能代替你,二来这个人若能生还也就意味着张启山认可了他的存在,日后必然前途无量。如今除去九门众人和裘德考的三名同伙,唯有他是一个人孤立,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会在这次下斗中站在张启山这边,尽全力帮助张启山以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保证自己的有利位置。
张启山必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确信他一定会想办法打开这道石门。
吴老狗唯一不确定的是,张启山本来大可以直接炸开石门,没有必要为此欠这个人一个人情。因为张启山并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欠人恩情必然图报,他自然不会简单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改变主意,难道是早已有意试试这个人的身手?
但无论张启山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事实证明,这个人都没有让他失望。
半个小时之后,百十斤重的墨色大理石门在眼前轰然移开了一道入口。
入口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吴老狗握住三寸钉,深吸一口气贴着石门通过的时候,心里暗道幸好三个人的体型都不是大号的,否则若是一个胖子岂不得先摔成肉饼才能塞得过去。
饶是如此,挤门时候的姿势总归不是特别好看,但终于没有在死伤人的情况下开了门。
谁知到了门的里面,气还没缓过来,吴老狗便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笑道:“这位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长沙狗王狗五爷了?”
吴老狗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的笑意,果然就是张启山曾提及的那个同僚。尽管他此刻身穿一身军服,但眉眼和气质却似文人般的温文尔雅。
那人向吴老狗微微抱了一下拳,恭声道:“鄙人张玉麟,东北军属管带,久仰五爷大名!”
吴老狗闻言却疑惑地朝张启山看了一眼,竟然同样是来自东北,且同样是张家姓氏,忍不住心下腹诽张启山道这人莫不是你某个远房三叔的二伢子,想让你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但又找不到人依靠所以打了这么一个马虎眼?
于是不免又多看了几眼这个名叫张玉麟的人,但越看却越觉得张启山和他一定不是一家子。
张玉麟北人南相,长相称得上俊秀,且行止有矩,也许是他当兵才不久,尚没有张启山那种军阀特有的军匪之气和一人号令百军的将领之气。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有张启山那种极易能辨识的似乎看尽人世的淡漠。
反之,从第一眼看到张玉麟的时候起,吴老狗便感觉到了这个人温和笑容下压抑的野心。男人有野心本不是坏事,吴老狗不喜欢他表面的伪善,但并否认这个人既然有胆识有能力敢撇开众人打开石门,且有魄力敢奉命以一个人的势力与亦敌亦友的对手下斗就证明他日后定然不会是平庸之辈。张启山想必也是动了惜才之心,才打算留下他。
吴老狗暗自摇了摇头,只是希望以后不会和他再有过多的交情。
虽然吴老狗私底下最不喜官场上的表面功夫,但此刻面上仍是含笑道:“多谢相助!”
谁知,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自远处遥遥响起:“你有了功劳,我们这些有苦劳的是不是也应该分享一下?”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四十八章
吴老狗闻言转头一看,只见一群人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对面,但由于站得太远看不清面目,只能从身形依稀辨认出是二月红,李三爷,陈皮阿四,霍仙姑,钟清和阿生,以及另一位身着迷彩服的大光头和一个身材窈窕的短发姑娘。至于吴老狗为什么认定她是姑娘,主要是从迷彩服穿在那个大光头和她身上的效果看出来的,而且她想必就是张启山之前提到的那个阿静了。
此时他们站的地方是一道同样的黑色石门前,离这边的苍山墨玉大理石门之间二十米的距离则被一个巨大的黑水池隔开了。其间本来应该有一座桥以便通行,但这时两岸仅空留两个桥墩和几索胳膊粗细的大铁链子。
吴老狗不相信张玉麟仅仅是为了要搭救张启山才留在这边的,这个铁链桥的断裂也肯定不是自然而致,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什么没有一起过去?”
张玉麟听出了吴老狗的意思,也清楚现在最好不要和九门的这些人过不去,当下笑道:“因为我不想和那个人的下场一样。”
吴老狗一愣,问道:“那个人?”
张玉麟笑容敛去了不少,道:“和我们一起下来的一个人。看到这个黑水池了?他落水的瞬间就沉下去了。”
他并没有说为什么这个人会出事,但很明显是在暗示人心不善。
吴老狗盯着眼前的黑水池没有言语。这个黑水池与之前在迷棺阵看到的极为相似,唯一不一样的是这里的黑水没有异味,水面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涟漪,却放佛能吞噬一切般沉静得可怕。
既然死的是对方的人,那么很可能是自己这边的人动的手脚,如果说钟清去了那边是为了平衡九门势力,张玉麟留在这边显然是当时看出了端倪不对,知道和那些人在一起自己凶多吉少,所以临机而变留在了桥的这边,反正四个人至少保证一人存活,那么其他三个人死了,活着出去的自然就是自己。
但是,刚才那个名唤阿静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任何感伤之意,反而似乎是很高兴张启山他们终于赶上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们聊天,现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过来。”站在对岸的阿静见过了一会没人回自己的话,口气也不似刚才那般轻快了:“佛爷你只要记得因为我们这边的门开了才使得对面的机关解开就行,我们先走一步。”
吴老狗看了看张玉麟脸上的苦笑,暗道这姑娘说话倒是爽利,一点情面也不给人留,就听得张启山朗声道:“多谢相助,张某日后定然相报,我们会尽快赶上。”
二月红是唱戏的人,常年吊嗓子对于远距离谈话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于是在那头答道:“那么墓室相见,注意脚下。”
言毕,众人便转身进了身后的石门内。唯有钟清犹豫了片刻,朝这边点了点头,随即也跟了上去。
他们转过身去的时候,吴老狗忽然注意到陈皮阿四背上背了一个很大的布包袱,也不是里面装的什么。
张玉麟刚才被阿静没得抢白了一顿,在张启山和吴老狗面前有心卖弄才能,以证明自己并非泛泛之辈:“这水有点古怪,任何东西都会沉下去。”
说着,他伸手自上衣口袋里掏出的一张写了字的纸,扫了一眼后撕成碎片便一把撒在了眼前的黑水池中。
果然,不像一般的碎纸片是飘在水面上的,这些碎纸片竟然在片刻之后便直接沉下了水底。
张启山脸上不见任何表情,道:“蓬莱弱水?”
张玉麟点了点头,道:“这个大殿内一反常态共有九个柱子,我发现柱子上的壁画正是蓬莱仙岛。九为阳数之极,暗含了人身九转回魂,如果这里是弱水,而蓬莱弱水本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那么就意味着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明成祖认为的修炼长生之术的开始。上面本来已经有了一座铁链桥,但现在已经被炸毁,所以现在只有用蓬莱之岛来铺平弱水。”
吴老狗之前也注意到过殿内的那九个柱子,上面雕刻的画着些看不清楚的仙山仙雾,的确像是张玉麟所说的蓬莱仙岛。
但他心下张玉麟说的话有些不妥,正待说话,不防一直没出声的黑背老六忽然道:“不行。那些柱子动不得。”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四十九章
张玉麟显然没料想在自己提出明确意见之前就会有人直接反对自己的提议,但仍很快反应过来,对黑背老六笑道:“敢问六爷原因?”
黑背老六有意无意将手中大刀竖在地上置于身前,道:“无论如何柱子不能动。要过河另想办法。”
张玉麟是第一次和黑背老六打交道,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转头看向吴老狗。
吴老狗笑了一下,道:“既然是九柱承天,说明整个墓的存亡都与之相关,不能轻举妄动。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可蓬莱之岛并不是只代表了殿内的柱子。但若是二爷或七姑娘在的话,可能会更方便些。”
张玉麟一愣,他之前对九门众人的下地功夫也有所耳闻。
传言二月红手下的人下地都是不碰墓底,用一根竹竿游着墓壁走,用的是飞檐走壁的功夫。而霍家则是通过倒挂的方法,用一种特制的钩子趴挂在墓顶上。
换言之,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是永远浮于水面上,现在要渡过这无法承载任何重量的弱水,唯一的方法是从水的上方过去。二爷也许可以从岩壁横渡过去,若是七姑娘则可以通过顶端打钩的方式一步一步过去。
但眼下他们两个人都到了对岸并已经离开,那么为今之计只有参考他们的方法过了这黑水池。
张玉麟笑了笑,道:“多谢五爷提醒,接下来还望大家齐心协力才能过了这弱水。”
吴老狗却看了一眼张启山,声音里含了笑意:“佛爷的意思是?”
张启山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转头对张玉麟道:“钟清过去之前有没有留给你东西?”
张玉麟愣了一下,道:“有一个包,当时过桥前说是身上东西太多,先让我代为保管。”
张启山看他表情不像伪装,这么说他的确没有私自打开包看里面的东西。
“打开看看。”张启山道:“里面有两条钩绳。”
张玉麟心下了然,于是依言打开背包,打开看的时候果然发现里面有四条可以用来钉住墓顶的钩绳。他心里忽然对张启山或者说对九门的人有了一种莫名的敬畏,他不知道张启山是怎么做到事前准备得如此准确而充分的,且从五爷和六爷的神色看来他似乎即便不知道张启山的准备但也并不担心过不了这弱水。
吴老狗看着张玉麟脸上变幻的神色,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其实很有潜力,如今就看他这次能否出得了这个长陵了,一时间倒忘了他自己其实也不过同样的这个年纪。
有了钩绳作为工具,加上四个人的身手都不错,过这黑水池本不是难事。四个人齐力将钩绳帮在了两岸的四个桥墩上,绷成了一个简易的双绳索桥。
为了避免绳索受力过重,四个人必须一个一个过去。
黑背老六身手最好,于是率先淌雷。他反手把大刀往背后的腰带上利落一插,单脚踏上一根绳索之后,只来得及看到他身形一闪,便见他在绳索上健步如飞,二十米开外的距离不过分钟之间便到了对岸的墨玉大理石门前。
吴老狗笑叹一声好功夫,便见张玉麟扎好了裤脚,紧随其后踏上了索桥。吴老狗看他皮肤白净,原以为他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人,没想到竟也是练成了一身腿脚功夫,虽然身形没有黑背老六来得利索,但总算顺利到达了对岸。
吴老狗本来想着自己最后一个走,谁知张启山二话没说眼神直接示意‘你先走,我垫后’。他本是随意的性子,也没争辩只笑了一下便走到了绳索桥头。
不过,他自承就探知盗墓的本事而言,自己对探知古墓信息和探墓知识,通晓粽子处理和冥器鉴定等方面较之常人造诣要高,不过单论身手其实是这里四个人之中最弱的。
但秉着老子什么粗活没做干过还怕走不了两根绳子大不了弄湿一身衣服的心态,他把三寸钉往袖口里边推了推,深吸一口气,一只脚试探了一下踩上了其中一根绳索。试了试重心之后,心里默念这就是两道很窄的田埂而已,抬起右脚踩上了另一根绳索。
接下来的动作吴老狗没有用脑子思考两只脚就直接迈开了步子,但脚步快速带动绳索的剧烈抖动还是让他几乎没稳住身形差点落水。
就当他已经能清晰地分辨出岸边的桥墩时,从他的脚底下忽然传来很细微但清晰无比的喊声。
“五爷。”
吴老狗条件反射地顿了一下身子,低头正待看是谁在叫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绳索上。
他只来得及看到身下水面上自己模糊破碎的倒影,就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进了近十米落差的黑水池中。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五十章
我靠,老子不会游泳!
脑子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吴老狗就感到大量冰凉的液体直往口鼻处灌入,随即便感到一个强大的力量拖着自己一直往水底拉。
“有水鬼!”
他猛然记起小时候看过的聊斋,里面面目可憎的溺死鬼模样历历在目。心下暗叹原来以为不做饿死鬼就好,没想到这辈子会做个溺死鬼。
吴老狗本能地想摆脱拉住自己的那个东西,于是开始剧烈地挣扎。岂料越挣扎那个力量就拉得越紧,反而往更黑更暗的水底拖得更快了。意识涣散之前,他觉得自己的胳膊似乎被人猛然往上提了一下,随即便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