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的广西上思,巴乃村,羊角山。
一位老猎手和同村的四个人为了在那个年代吃上白米杀了整个考古队的人,却意外发现这支考古队“复生”
当解九的队伍焚烧了棺材铁水封尸,逃往杭州。
这局棋全盘皆乱,化整为零。
而后的几十年...那是另一拨人的盗墓故事...
只是在这几十年中,或许没有人能发现,一直有一个人在为了清扫这局棋而奔波在山川之中。
在这个人和西沙考古的成员吃下“丹药”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所谓的生或死,只要他再活长一些,那么就算变成那种东西也无所谓,只是希望那个时候他已经完成了所有,而第二代第三代已经长成。
吴老狗给他的长孙取名吴邪,所有人只当他是希望这个孩子天真无邪,但是名字背后的意义无人能懂。
吴邪小的时候经常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可是说出去了没有人相信,而且在说给最疼自己的爷爷时,爷爷只是一脸愧疚的看着他,轻轻的揉着他的小脑袋,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或许爷爷故事里提到的那九个人,可是偏偏有一个人爷爷很少提及,他问过那九个人的生死。
可吴老狗只是笑着说“谁知道呢?这些老成精了的家伙,或许还有人没死呢”
“和爷爷你一样长命百岁?”
年幼的他还不知道这些问题的意义,但他只记得爷爷当时提到张启山时的怜悯,提到二月红时的敬佩,提到半截李时...半截李的大嫂,提到陈皮阿四时的无奈,提到黑背老六时的敬佩,提到霍仙姑时的怀念,提到...这个人时的抱歉,和提到解九时的相惜。
“这个人”好像是长沙当时的神算,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老九门短篇集之中秋夜 第一章
始.
八月十五中秋节,月圆团圆夜。
壹.
“佛爷,还不走呐!”有人向张启山打着招呼,满脸笑容,“今个儿中秋啊!”
张启山摇摇头,示意那人看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那人有些尴尬的样子,但天生的个性让他很快不计较这件事:“那佛爷,哥几个儿就走啦,老幺急着回
家看媳妇儿,瞧着毛小子!”
一阵哄笑,旁边被喊做老幺的男人急得红了脸,狠狠瞪了一眼那人。
张启山笑着看着一帮人三三两两谈笑着离开,之前进来那人急着回家,也忘了帮张启山把办公室的门给
带上。
然后低头,左手手指沾了些风油精往鼻子下头一抹,刺鼻的气味儿让张启山立马清醒起来。
“佛爷,您还真不回去啊?”十三瞪大了眼睛,“您不会打算在办公室里过中秋吧?”
张启山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十三,道:“看看你怎么穿的军装,说了多少遍了你好歹把衬衫扣子扣完别
跟个流氓似的——办公室怎么了?办公室也能看到月亮啊。”
十三难以置信地盯着张启山足有半分钟,然后嚷嚷起来:“青山,前些天你跟我说了啥?过劳死?佛爷
只就是要把自己过劳死嘞!”
“吵什么。”外头一个神情严肃的男人说,“别吵佛爷工作了,你给我出来!”
十三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跑了。
张启山笑了笑,这俩人其中一个是他从小/日/本/那儿逃出来开始就跟着自己了,另一个是后来成了军
官,跟随自己的一个。
他确实不打算回去,回去也没人,这些年越爬越高宅子也算是越换越大,同时也是越来越空,今天这个
日子里,府上的佣人,暗地里的伙计都要回自己家,就算一个人无依无靠的,都有朋友能去蹭顿饭讨个
喜头的,家里更是冷清。
至于自己么……张启山苦笑了一下,找朋友?要找谁呢?能找谁呢?
半截李那家伙肯定是不欢迎,二月红也一样,黑背老六……他自己都还没地方去呢。
那时候的长沙城里还没有九门这个说法,解九不过是解家刚留洋归来的少主,不服气的人从他家能排队
到河西;吴老狗才刚刚在城里站稳脚,那只他日后喜欢得不得了的三寸钉此时还在等待它的主人;霍仙
姑还在暗地里默默培养着自己的力量丰满自己的羽翼,同时竭力成为他人眼中人畜无害的样子;而陈皮
阿四不过是二月红收的一个性格有点糟糕的徒弟,被不少人讨厌的同时也在被不少人佩服;齐铁嘴还在
为住的地方发愁,以及今晚上究竟该去哪里吃饭。
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
张启山这么停停看看,批批改改,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他停了笔,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文件,心一横,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手脚,打算今晚上
自己去巡夜算了。
……大概晚上街上那些流浪汉会吓死的吧?张启山这么想着。
接着他走出办公室,发现十三右手支愣着脑袋一抽一抽的,居然已经睡着了。
“佛爷。”青山站起来,轻声喊了一声。
就这么一喊,十三手一错,脑袋狠狠砸在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砰”。
“诶哟我齤操!”十三骂了一声,迷迷糊糊站起来睁开眼,愣了一愣大声嚷嚷起来,“诶!青山青山!
我睡懵啦?大白天见鬼啦!”
“见你个头!”青山难得骂了句脏话。
张启山笑眯眯地走上去捏着十三的脸往两边扯:“见鬼啦?”
“啊啊啊啊——”十三醒了,“佛、佛爷、能、能别捏了么……疼啊……”
“怎么还不回去啊?”张启山装着很随意地样子,问。
青山和十三不一样,两个人都有不少朋友,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和自己一个样儿。
“等您嘞佛爷!晚上喝酒去呗!”十三醒了就开始活蹦乱跳,“青山家里头前些日子送来了月饼,咱给
他吃光!”
“是啊佛爷,前几年您都是一个人过的吧?”青山也这么问,“今年就一起吧,佛爷。”
张启山就笑起来:“走啊,一起呗!”
老九门短篇集之中秋夜 第二章
二月红收了行头,匆匆往回赶。
每每碰到什么节日,自己往往回家就比往日里还要晚。
他这些年已经渐渐有了名声——不是说在戏曲界——他想着,再过些年,就不必老是这么忙了,也能早点儿回去陪丫头了。
想到丫头,他脚上就有加快了脚步。
进了院子,就听见一阵嬉闹。
“阿四阿四,翻个跟斗呗!”
“你咋不翻一个,待会儿师父回来了,肯定又训你!今又没练功吧?”
“你不说我不说咱大家都不说,谁知道啊?啦啦啦啦中秋诶!”
二月红笑着进了院子,出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啊?”
那孩子被吓得扑通一声就给跪在地上了。
“起来吧,吃晚饭没?”
“没呢,师母说等您回来。”
“师母喊我们了。”陈皮阿四道,然后对着二月红点头,“师傅。”
“进去吧进去吧。”
在院子里的,都是被父母卖到戏班的,二月红也是看重了那些孩子的根子骨,无论是唱戏还是下斗,都是好苗子。
“回来了?”丫头笑吟吟地,手上端着一盘月饼,“都等你了。”
“你们先吃就是了啊。”二月红笑道。
丫头瞪了一眼二月红,没说话,那些孩子早就欢呼雀跃着抢月饼去了,留着陈皮阿四一个人站着墙根,也不动。
丫头想说什么,忽然有个孩子手里抓着个月饼挤出来:“阿四,快来,帮你抢的!”
“……诶!”
二月红笑着看着丫头,走进里屋抓了件披肩给丫头披上:“出去走走?”
“好啊。”
月色正好。
老九门短篇集之中秋夜 第三章
“你哟,就是性子倔!”李嫂手上捏着个月饼,不吃,“哪儿来的真是……”
半截李不说话。
“好啦好啦,中秋都能冷着这么张脸,我也是服了你啦!”李嫂笑着往半截李嘴里递月饼,“吃吧吃吧,下午特地去找人学的,好歹尝尝呗!”
半截李一口咬过去,然后嚼嚼吞下去,忽然说:“要是哥哥还在就好了……”
李嫂左手覆上半截李搁在桌子上的手:“多说无益,你别再出事就好了。”
“……嗯。”
老九门短篇集之中秋夜 第四章
傍晚的时候,陈皮阿四和戏班子里另一个人一起被差出去买材料。
陈皮阿四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那时候他的性格只能算是有点糟糕,不喜欢说话而且也不讨人喜欢而已。
跟他一起出来的那人暗暗叫苦,和谁一起不好,偏和这个闷葫芦!
戏班子里没人喜欢这家伙——也许有人佩服他但绝对不喜欢他。
阴沉,看人的目光叫人害怕,沉默寡言,功夫好,坚持不学戏却仍然被师父留在家中,还能得到夸奖,不和大家一起活动……这些足以让一个小团体不遗余力的排斥一个人。
没人喜欢他,如果他稍微能……多笑一点?也许就有不一样了吧。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不过陈阿四这家伙,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过几天就是他们这些人第一次下斗,小团体里的头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计划,要好好的,恶狠狠的,整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一顿。
“师母是要买这个?”阿四回头询问,然后用手指着一样东西,停顿三秒,然后水平滑过,“还是这个?”
愣。
“……待会师父怕是要回来了吧。”阿四挠挠头,“两个都买算了?”
“诶……诶。”
觉得,和平日里的印相不太一样?
这时候陈皮阿四已经买完了东西——事实上在最开始,陈皮阿四只是给了个姓,那是从百家姓里随便找的,而名字,是他从那个死村带来的——他是他们家第四个——他说完话之后立马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面无表情,虽然那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更像是阴沉。
“你不要老板这张脸啊!嘴巴是用来说话的吧?师母不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那人发誓……在前两句说出口之后,陈阿四的表情已经可以算得上阴狠了——他毫不怀疑他下一句说的慢一点陈阿四会不顾同门之谊让他暂时说不了话——当然是暂时,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同门之谊——但是在最后一句话说出之后,令人意外的他制止了自己。
果然与他们这群孤儿而言,师母都是不同的存在。
并非人人都是孤儿,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亲生父母还不如自己的师父和师母。
“不少人喜欢你哦……我是说那些外院的人。”
陈阿四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适应这样子熟络的交谈。
“诶诶诶,今晚有月饼哦,师母亲手做的哦,不过按你的个性……绝对抢不到。”
没说谎,陈阿四这种讨人厌的个性,又不屑于和他人争夺——这也是讨厌他的很重要的原因之一——这次绝对,又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你和我做朋友的话……嗯,就是休息的时候一起说说话下斗的时候搭把手什么的,我可以考虑帮你抢一块。”那人笑嘻嘻的模样,“师母、亲手、做的哦!”
已经妥协了。
“……好吧。”
是朋友哦,你活了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朋友哦。
你不开心吗?不要骗人啊,这么拙劣的演技。
“喏,答应你的,帮你抢的。”那人一脸惋惜的样子。
陈皮阿四看着面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终于露出来到二月红的戏班之后,在同龄人面前,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中秋快乐。”
他轻声地说。
老九门短篇集之中秋夜 第五章
老实说到现在,吴老狗确实有点儿不知道自己中秋该去哪儿。
家里么?没人啊。大街上?自己一个人,有点儿搞笑啊。
虽然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晃着出门了。
吴老狗最近在思考,如果用狗来代替自己坏掉的鼻子,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不过说起来他还挺喜欢狗的,毛绒绒的很可爱,特别是眼睛——无论是什么样的狗的眼睛,总是让吴老狗觉得,不会有比那更棒的东西了。
他想起刚到城里的时候认识的几个人里,那个唯一的姑娘。
很漂亮,带着点腼腆的样子,穿着合身的旗袍,特别是那双眼睛,澄澈干净。
吴老狗看人喜欢看眼睛,他对于人的感情有一种近乎直觉的精准——虽然很多时候吴老狗的粗神经让他只是察觉到但无法分辨而已。
他现在想起中秋节的意义——这真的很不容易,对于一个文盲而且是家里没人的文盲而言——虽然吴老狗并不忌讳这点,他常说这就是自己可以自由恋爱的资本——啊对了,“自由恋爱”这四个字是解九教他的。
然后他没法儿回避地想到镖子岭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黑夜里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并非是因为想到了斗里头那些恐怖的玩意儿,事实上那些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翻来覆去的出现在吴老狗的梦里脑子里,以至于让吴老狗没法儿停下来,他得不停的做事儿,借此来遗忘,但到后来似乎就好了,因为已经习惯了,于是偶尔再想起心脏也会一阵紧缩但不会再有其他的了。
——说起来那段时间的忙碌为日后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吴老狗后来发现他能正视那段回忆之后开始琢磨要不要找人再去一次的想法,但他很快放弃了,他觉得现在重要的是在长沙站住脚。
但他现在却是想到另外一件事,他隐约觉得自己杀的不是怪物,而是……然后他揉揉脑袋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紧接着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大概是这辈子难得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换句话来说,吴老狗到现在才正视自己无依无靠还是个残废的事实。
鼻子残也是残吧?
吴老狗开始满脑子跑火车,借此来掩饰在黑夜越来越浓重的孤独感。
这个对他而言陌生的城市里并没有可以称得上是交心的朋友,他现在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旁边是其他的家庭合家欢笑的声音,他接着想起许许多多要做的事情和要打通的关节,在此之前他认为这一切没有什么,他清楚自己所擅长的东西,但在这个晚上他突然无比厌恶这些事情然后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以及疲倦。
这些负面情绪可谓是最忌讳的,无论是在下斗的时候还是活在阳光下的时候。
“哟哟!吴老狗!”有人忽然嚷嚷开,然后街对面有人扭头不满地看着,旁边还有两人,一个倒是毫不介意,另一个则笑嘻嘻地调侃着什么,无一例外的,那三人都身着军装。
吴老狗先是诧异于这都能碰到熟人,然后在扭头的一瞬间肩膀被恶狠狠怕了一下:“哇靠……呃……齐……铁嘴?”不太确定。
笑脸一僵:“嘿,合着你连我名字都没记着?”
……没记着那我刚才喊的是什么?吴老狗默默看着齐铁嘴。
“唉不管了走走走带你蹭饭去。”齐铁嘴拽着吴老狗就走,吴老狗还处于大脑空白期完全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已经被齐铁嘴的话带走了——这也是齐铁嘴说话的一个特点,很容易把人带着走——“不是我吃过了啊……”
“管他呢反正是去坑解九,不去白不去快快快晚了就啥都没有了。”
——日后吴老狗重提旧事,齐铁嘴才道出他心中真正所想:“一个人去蹭吃蹭喝太尴尬了,正想着找个壮丁呢……”
老九门短篇集之中秋夜 第六章
黑背老六等到天已黑尽,才慢慢悠悠晃到了妓院。
但他并没有看到白姨,有知道他底细的小厮过来引着他除了妓院往后巷走,曲曲折折七弯八拐,带到之后再恭敬地行了礼,才离开。
他推开门进去,发现里头并没有亮灯——不,事实上这里也用不起点灯——然后他看见那个老妓女搬了个小板凳坐着看月亮。
于是他走过去,站在女人后面。
过了一会儿白姨才反应过来,呀了一声满心欢喜,回过头却立马变了脸:“怎么是你?”
黑背老六不语。
白姨站起来微微抬起头看着黑背老六,第一次试着去直视他的眼睛,然后柔和了表情,慢慢地微笑起来:“还没吃饭吧?真是搞不懂你个叫花子哪儿来的钱嫖妓。”
黑背老六不置可否地耸肩,然后跟着白姨进屋去。
白姨围上脏兮兮地围裙翻倒一阵也只找出馄饨,只得作罢,烧开水下锅,用汤勺翻捞着,水沸腾之后水蒸气形成一片白雾,笼罩在女人四周,像是把视野都给虚化了,看不清真实的界限。
女人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算得上是恬静的微笑,柔和了这些年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所有不幸遭遇,那层保护膜更是脆弱的能够被捅破。
——那是最适合侵入一个女人的内心的时机。对于大多数男人而言。
很显然,黑背老六不属于大多数。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神色漠然,像是陷入了自己旧年的回忆,又像是在看着女人出神发呆,从始至终在没有别的动作。
女人失望吗?没有人知道了。
她把煮好的馄饨放到碗里,端到桌上,放在黑背老六前面,说:“吃吧,我吃过了。”
她没有坐,而是去点灯。
黑背老六看着白姨并不好瞧的背影,看着跳跃的火光,沙哑着嗓子说:“中秋不和别人一起过?”
白姨回过头,说:“你不是人吗?”
黑背老六没再搭话,开始吃馄饨。
白姨看着就轻声笑起来,她面前的场景似乎和多年前某个场景完美重合,似乎之后的发展也是一致。于是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对黑背老六说:“中秋啊,我们一起过就好了。”
老九门短篇集之中秋夜 第七章
中秋于霍仙姑而言,并非是一个多么令人期待的节日。
你期待中秋吗?期待一个家庭聚餐,期待利用这个机会来彼此打击报复过嘴瘾吃顿饭比和解九讲话还累的一顿聚餐?
你在开玩笑吗?
霍仙姑现在还是作为一个小辈,虽然被霍老太看好,但事实上这种看好给她带来的更多的是麻烦,而霍老太大抵是特意存了磨练她的心思,对于家里其他人给霍仙姑难看下绊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闹出人命来多不会管。
她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笑着应付这位姑姑,两个女人打太极,期间还夹杂着八卦,无意间的试探。然后她想到整个晚上她都得这么过,忽然觉得头大无比。
霍仙姑笑着同这位姑姑说着,试图结束话题,恰巧见到另一位姑姑走来,不经意间赞扬了那位姑姑的衣着以及那位姑姑前些日子私下里的某些谈话,不露痕迹地转移仇恨,然后尽量避开人群走到院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前些日子碰见的男人——他叫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好像是姓吴,那么叫什么呢?——忘了。
屋子里喧闹无比,霍仙姑猜霍老太这时候应该已经坐在上位了,再过一会儿宴席就要开始,而霍老太不会停留太久,她甚至不会等宴席结束——也等不了——她做多坐上个二十分钟就会离开。
然后霍仙姑就不知道自己还能想些什么了。
除了家族的事务,除了那些让人头大的家族关系,居然没有能让自己想的事情了。
霍仙姑自嘲地笑了一下。
母亲在年初就去世了,母亲身体一直都不好,死了反倒是个解脱吧。霍仙姑这么想,她对于父亲的记忆极淡,年幼时母亲提及最多就是两个男人,一位是军人,听母亲的语气很是憎恨,不由得在霍仙姑心里对军人也存了几分偏见;而另一位是位不合格的书生,母亲似乎对他很是感激。
很长一段时间里,霍仙姑都以为那书生才是自己父亲,而她心里本身就对那样的形象——看起来儒雅的穿白袍的男人——有着好感。
后来才明白,母亲之所以对军人憎恨,不过是因为那军人最终还是放弃了母亲,去了战场,战死他乡,原本他们也是可以在一起的,但军人始终不愿入赘,认为那是“辱没了尊严”,最后在一个清晨离家,从此杳无音讯,最后战死沙场的消息还是辗转带来,那军人将自己最后的遗物和微薄的抚恤金给了霍仙姑的母亲,却没留下一句话。
也是那之后,母亲一病不起。
当然,这是后话了。但这样的景象,确实造成了霍仙姑一种孤独的感觉。
这个诺大的家族里,人人沾亲带故,彼此之间设计谋算,一门之隔,里头全是自己的亲戚,却不可能在她们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女人心狠手辣起来,比男人要可怕的多。
霍仙姑又想起母亲,她对于母亲其实没什么印相,因为她小时候因为身体极佳的柔韧度被破格直接让霍老太教授,让她拥有了一个实在算不上童年的童年。
她想起母亲的姐姐妹妹,在母亲的葬礼上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因为自己是霍老太看中的人,所以自己母亲的葬礼不能不来。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她在同辈中并没有多少朋友,有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她连记住名字都勉强,何况脸?
她琢磨着再过一会就必须得回去了,然后她转身,诧异地发现霍老太站在她身后,拄着拐杖,她看到霍仙姑转身,便走上前来,与之并肩。
“院里的梨花,开得时候很好瞧,不过那已经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霍老太的声音还有年轻时的婉转,还多了一份历经沧桑的包容,“现在已经是槐树了啊。”
霍仙姑不知该如何搭话,有些手足无措。
“你这孩子,就是喜欢想一些有的没的,这样子啊,碰到喜欢的人,多半要糟糕。”霍老太此时像是卸去了往日里掌权者的气势,只如一位慈祥的老人,“你这个年纪,正是犯错的年纪啊,有些错误只有自己吃过苦头才会记住,才明白,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扭过头来直视霍仙姑的眼睛:“你还小。”
霍仙姑在往日里无论霍老太多么咄咄逼人的询问都能从容不迫,此时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当初看重你这孩子,其实并非全因为你的柔韧和悟性,”霍老太扭回头去,声音淡淡,“我是喜欢你这双眼睛,干净澄澈,和你母亲一样,却比你母亲多了坚韧。所以你母亲终身只能为情所困,但你日后必有所作为。”
“今晚月亮很好,但你还在长身体,要吃饭。进去吧,”霍老太意味深长地说着,似是还隐藏了其他的东西。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老九门短篇集之中秋夜 第八章
齐铁嘴拽着吴老狗去了解家,却见解九慢悠悠地往外走。
“我带你们去外头吃酒去。”解九解释道,“家里……呃,有事儿。”
齐铁嘴也不介意,他就是纯粹为了混吃——他来到长/沙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孤苦无依,身上的盘缠早就用光了,口碑还没打出去,每天算卦赚的钱还不够一顿饭。
他想起离开家之前蒸笼里的馒头——那是母亲离家出走前留下给他父子唯一的东西,齐铁嘴猜他母亲大概是跟着那位军爷走了,但他不说。父亲早上起来之后发现妻子留下的这一切,把东西收了收也走了,还带走半蒸笼馒头,后来齐铁嘴听说他上吊死了,也不知道真假——那笼馒头于齐铁嘴而言是人世间的美味也是最难吃的东西,因为带着馒头离开行走,所以馒头越来越硬越来越难吃,就像齐铁嘴童年到如今的记忆一样,先甜后苦,之前的甜就没有半点用,丝毫压不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