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通用手往前指了指:“宝山,我看咱们也别再往前走了,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看这宅子这么大,应该不缺咱们一点儿吃的,咱们大不了多给银子就是了。”
魏宝山点了点头,三人到了大门前,离鞍下马,上了台阶,拍打门环开始叫门。
“啪、啪、啪。”
时间不大,“吱嘎”一声,大门从里面推开了。就见出来一位年迈苍苍的老者,平顶身高七尺挂零,腰板挺拔,双手如扇,一张黑灿灿的面皮,三绺花白胡须在胸前飘忽,身穿宝蓝色长衫,挽着白袖面,二目如电,看着很有精神头。
老头抬眼扫了一圈,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几位有事吗?”
马伯通往前一迈步,呵呵一笑:“老哥哥,实不相瞒,我们是过路的。想借贵地休息休息,喝口水,吃点饭,临走时多给银子。”
老头愣了愣,不过很快就点了点头,把手一伸,摆了个请的姿势,口中说道:“既然这样,各位就请进吧!”
进了院,正对面是砖雕百寿图的照壁。大门以里,是一条石铺的南北走向的甬道,甬道两侧靠墙有护墙围台,甬道尽头是祖先祠堂,与大门遥遥相对。绕过前院,进了二层院,正房是三大开间,并有东西两趟厢房。屋子里都没点灯,不知道是人都睡着了还是大多都是空屋子。
老头把众人领进东厢房,把灯点亮后,就陪着魏宝山等人坐在屋里闲聊。
马伯通一边打量着屋里的家俱摆设,一边啧啧称赞,有一搭没一搭地就问这老头:“老人家贵姓?看您家这格式,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吧?”
老头笑了笑:“小老儿姓林,说起来惭愧,这宅子是我家祖上留下来的,我们这家子也就是靠着老祖宗留下的老本过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哦?”魏宝山点了点头,笑道:“老爷子谦虚了。家大业大,儿孙满堂,应当正是享清福的时候,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老头摆了摆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有各的难处,也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几位稍等片刻,我去给几位掂当几个下酒菜,你们几位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有地方祝”
“唉哟,那就麻烦老哥哥了!”
老头推门出去后,三人在屋里喝着茶水。侯俊犹豫再三,吞吞吐吐道:“马叔,宝山哥,我怎么感觉这老头有点儿不得劲啊?”
魏宝山皱了皱眉:“兄弟,你发现什么了吗?”
“嗯,不好说。凭直觉我就感觉这老头不像是普通人,你们没注意他太阳穴高耸,眼神精光四射,好像是练家子,而且武功不差!”
“哦?你说的当真?”
马伯通赶紧冲着魏宝山和侯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小点儿声,侧着耳朵听了听,压低声音道:“侯俊说得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你们没看这么大的宅院就他老头一个人吗?不奇怪吗?这院子一大片都是黑漆漆的,显然都没有住人,就一个老头这么大的宅子,有些古怪!”
“那怎么办?”
“咳,怎么办?吃饱了再说,咱们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江湖险恶,还得多提防点儿。”
时间不大,老头去而复返,张罗了四盘小菜,给魏宝山几人倒满酒后,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一旁,陪着几人闲聊。
据老头自己所说,他今年七十八岁,有三个儿子,都在外地做生意,一年回不来几趟。平时老头闲着就上山采点草药,挖点山货,就当锻炼身体了,所以身子骨一直还很硬朗。老伴得了病,五年前就去世了,偌大的宅子除了他以外,只有个伙计帮着看院子,平日里很少来客人。
大伙边吃边聊,谈得倒挺投机。酒足饭饱之后,老头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坐了一小会儿,推门离去了。
魏宝山几人洗漱完毕后,吹灭灯火,躺在炕上准备睡觉。
刚躺下没多大一会儿,侯俊便翻身就坐了起来,低声冲魏宝山和马伯通念叨:“宝山哥,马叔,你们睡着了吗?我怎么睡不着呢?”
魏宝山“嗯”了一声,就问侯俊:“兄弟,你怎么睡不着了?”
“咳,我总感觉那个老头有事!”
“嗯,其实我也睡不着,我也觉得老头的确让人生疑。从这老宅子的风水来看,扎宅的位置正在白虎砂手的‘腋窝’,白虎位强大百青龙位空缺,而且有逼虎之弊端;加之于空亡线作祟,居于此宅肯定男丁不旺,阴盛阳衰。要说他有三个女儿还有可能,而他却说只有三个儿子在外做生意,明显他是在说谎。”
侯俊一听更来劲了,哼了一声,摩拳擦掌道:“宝山哥,要不然,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有事没事,咱心里也好有个谱,你说怎么样?”
没等魏宝山说话,马伯通先开口道:“我看行!孩儿啊,你可得小心些,别出什么事啊!”
“咳,马叔,你就放心吧!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去去就回!”说罢,摸着黑下了炕,全身上下收拾了一番,轻轻地拉开门,一拧腰,飞身越上房脊,奔着后院就下去了。
第八十五章 林宅密道通深山 侯俊夜探聚英堂
后院里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屋子里并没有点灯,看样子,屋里人应该是睡觉了。
侯俊蹑足潜行,小心地转到窗户根底下,侧着耳朵听了听,屋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侯俊心说:难道屋里没人?在别的屋里睡的?我再到旁屋去看看!想到这儿,侯俊又转到了东厢房,把耳朵贴在窗户纸上听了听,仍然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侯俊心里奇怪,难道是这家人睡觉都动静小,自己没听清?想到这儿,拧腰飞身上房,双脚勾住房檐,上身往下一垂,来了个珍珠倒卷帘,伸手把窗户纸小心地捅破了,借着月光往里面偷看。这一看才发现,炕上根本就没有人。挨屋看了一遍后,侯俊暗道一声不好,看来这户人家果然有事,要不然这深更半夜的,人都跑哪儿去了呢?赶紧回去报信儿吧!
侯俊几个纵跃,原路返回,钻进了屋子,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就愣住了。
那位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屋里没人!
侯俊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伸手摸了摸被窝,还热乎着,看来人走的时间不长。难道是去茅厕了?侯俊的心里七上八下,在屋里就等着,可是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等了一刻钟左右,仍然不见人影。侯俊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心里明白过来了,不用说,肯定是出事了!看来是有人趁着我不在的工夫,把人给掳走了!这可怎么办?把侯俊急得出了一脑子的汗。
想来想去,侯俊把眼珠子一瞪,心说:这里肯里是个贼窝啊!一不做,二不休,我把你老窝给翻个个,我就不信你们不出来!想到这儿,候俊把大棍抄在手中,把衣角掖了掖,刚要踹门,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马伯通和魏宝山闪身挤了进来。
侯俊赶紧把大棍放下,就问:“马叔,宝山哥,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马伯通小心地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孩儿啊,刚才你刚走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我和宝山以为是你回来了,心里还纳闷呢,怎么会这么快,谁知打开门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几次三番,都是只有敲门声,看不到人影,我和宝山就悄悄地躲到了外面盯着,你猜怎么着?”
侯俊愣了愣,伸着脖子晃了晃脑袋。
就见马伯通伸开手掌,晃了晃手心上的东西。
借着月光,隐隐约约地看着是一手黑乎乎的东西,还一股子酸味,熏得侯俊直抽鼻子,就问马伯通:“马叔,这是什么东西?在哪儿弄的?怎么一股子醋味?”
马伯通用手指了指屋门,努了努嘴,这才说道:“这玩意儿就在门上糊着,你不认识不怪你,这东西叫胆南星。是把天南星放在清水内反复漂洗,然后磨成细粉,又放在铜锅内与牛胆汁共同煎熬,日晒夜霹,几经蒸制,这才制成的,其实原本是一味药材。”
“什么?药材?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马伯通笑了笑:“这东西虽说可以入药,但是也是另有用处。前些年,我行走江湖时,曾经见人使过这把戏,所以这才认识这东西。江湖上变戏法的那些人大多都会这个,把这东西用醋和成糊状,拍在门板上,半夜时就会听到‘啪啪’的拍门声,行语叫‘小鬼叫门’,都是讹人钱财的把戏,不明就理的人准得吓出个好歹来!”
马伯通这么一说,不光是侯俊,就连魏宝山也觉得新鲜,不住地咋舌。
马伯通十分得意,把手在鞋底上蹭了几下,接着说道:“这家人肯定有古怪,也不知道是谁在暗处提醒咱们,生怕咱们睡实了着了道。能用这把戏的,肯定也是绿林中人,现在也别管他到底是谁了,看样子对咱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侯俊,你那边打探得怎么样?”
侯俊赶紧把后院的情形说了一遍。
马伯通和魏宝山听后也是大吃一惊,三人商量了片刻,决定去后院看看再说。
出了房门,穿过厢廊,径直到了后院。
后院仍旧是漆黑一片,没有灯火。借着月光,魏宝山他们小心地到了正屋门前,侧耳朵听了听,然后伸手轻轻地推了推房门,没想到,还真就推开了。
侯俊看了一眼魏宝山,闪身先挤了进去,直奔东屋。
东屋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的毯子,靠墙是一排大红金钱蟒靠背。对面地上一溜四张木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子的两边,各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一应俱全。
马伯通走到炕前,伸手摸了摸,然后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看来根本没有人住,炕都是凉的,毯子都潮了,看来那老头有鬼,瞪眼说瞎话,他根本不在这后院里祝”
魏宝山小心地把高几上的花瓶挪开,看了看后点了点头:“看来真是这么回事。 别看这桌子上清洁干净,但是这花瓶底下却明显很久没有擦过了,估计这里是有人经常来打扫。”
侯俊伸脖子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道:“一个老头子装神弄鬼的这是为什么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魏宝山摇了摇头,打量了一眼房间后,突然盯着后墙的一幅山水画看了起来。这幅画有三尺多宽,五尺多长,挂在北墙正中。高山峻岭,溪水潺潺,笔线细腻,一勾一提颇有意趣,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马伯通也看了一眼,就问魏宝山:“我说宝山,你这是看啥呢?”
魏宝山皱着眉头长出了一口气:“我总感觉这幅画有些古怪!”
“古怪?哪里古怪?”
魏宝山用手指着画,闭目沉思了一阵,睁开眼睛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幅画似曾相识?”说到这儿,魏宝山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接口道:“我的意思是说,画里的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侯俊摸了摸脑袋,盯着这幅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
魏宝山用手指着画上的一道山谷让马伯通看,问道:“师叔,你看这里,像不像是盘龙谷?”
“哦?”马伯通闻听此言,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好半天后慢慢地点了点头:“宝山,你要这么一说,倒真有些相似,左右的山头,入谷的密林,好像真是那儿。不过,宝山,这事有点儿悬吧,怎么会这么巧呢?是我们弄错了吧?”
魏宝山摇了摇头,用手往两边指了指:“你们看,这面北墙空荡荡的只有这么一幅画,显得十分奇怪。刚才我仔细地看了看,墙面上的颜色明显深浅不一,似乎这里先前不止挂着一幅画,是五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就剩下这一幅了。”
马伯通和侯俊左右看了看,果然如魏宝山所言,相隔一尺左右,墙面就会有一块明暗分明的界线,倒真像是长年挂过画后留下的痕迹。
魏宝山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直在嘀咕,如果这幅画真的画的是盘龙谷,很显然,画这幅画的人另有深意。要说是巧合,魏宝山有些不太相信。外人看不透,自己看得真切,这幅画虽说比盘龙谷的真实地形有所不同,但是来龙去脉,左右护砂,一应俱全,与现实一般无二,肯定不是巧合。既然这样,那另外的那四幅画画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摘下呢?看墙上的印记,显然,那四幅画摘下的时间不长,唯独留下这么一幅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侯俊盯着这幅画打量了半天,晃了晃脑袋,伸手把画就掀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就在画掀起的那一刹那,就听“吱、吱、吱”一连串的怪响,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从房间的各个方向同时射出了数道寒光,像是流星一般,奔着屋内的三人就射了过来。
侯俊叫了声“不好”,赶紧双手一摁魏宝山和马伯通,喊了声“趴下”。
三人十分狼狈地趴到了地上,与此同时,就感觉头顶上空冷风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屋里终于静了下来,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马伯通一晃脑袋,盯着侯俊问道:“孩儿,咋回事?”
侯俊苦着脸摇了摇头:“马叔,好像是碰到机关了。”
三人小心地翻身坐起,再看周围地上散落一地的牛毛针,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要不是侯俊反应快,估计三人此时早被扎成刺猬了。
侯俊吓得不轻,吐了吐舌头,盯着对面墙上的那幅画,说什么也不敢再动了。
马伯通瞥了一眼,站起身,奔身那幅画就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再掀,吓得魏宝山和侯俊大惊失色,赶紧拦住了马伯通:“师叔,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马伯通笑了笑,回头道:“你们不懂,这种机关都是一次性的,没有连发的装置,真要是动一次就喷一次,死了也值了!”说完话,伸手就把画掀了起来。
果然,这回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了。
把画掀开后,大伙这才发现,画的背后竟然有道暗门,都感觉有些意外。
侯俊让魏宝山和马伯通闪到一旁,横大棍掂了几下,然后铆足劲儿,奔着那道石头门就砸了下去。就听“砰”地一下,半尺多厚的石门让侯俊这一棍就给砸出了个大窟窿。顺着这个窟窿,往外呼呼地倒灌着凉气。
马伯通哼了一声,道:“果然有暗道,看来这户人家问题还真不校”
魏宝山透过窟窿往里看了看,眉头一皱,倒吸了一口冷气。
马伯通见状就问:“宝山,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魏宝山点了点头:“师叔,你看这暗道的走向,正是直奔大山。白天时我看过这宅子的座向走势,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座宅子会建在白虎砂手的‘腋窝’,看来这座宅子就是个掩护,其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遮掩这个暗道。”
“你是说,这个…这个是国师府的人弄的?”马伯通不等魏宝山说完,抢先问道。
魏宝山点了点头:“还不能肯定,咱们进去看看。”
三人小心翼翼,猫腰钻进石门,顺着暗道就往里摸。暗道宽有两尺,高有四尺,直不起腰来,只能猫着腰走。走出没多远,就把三人累得热汗直淌。
摸着黑,一直走出差不多五里路左右,暗道突然变宽变高了,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魏宝山直起腰往头顶看了看,估计了一下方位和位置,显然走到这里应该是大山内部了。可是有一点魏宝山想不明白,如果这里真是国师府的人做的,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
想到这儿,魏宝山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人的目的肯定也是为了老陵!明目张胆地上山,必然会引起怀疑,而从这宅子里偷偷进入山里,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看这条暗道的工程量,显然,这里至少准备了十几年的工夫了。真没想到,这伙人的心机如此之深。
暗道里,三人默不作声,足足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前面终于见到了亮光。
三人走近后才发现,尽头处竟然连通的是处天然的山洞,洞口向阴,洞口前有杂草丛林遮掩,十分隐蔽。出了洞口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显然,这里经常有人进进出出,否则也不能踩出一条小路来。
三人沿着小路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开始转圈往山上转,一直走出十几里路,已经进入了大山深处。
这里古树参天,遮天蔽日,荒草都有一人多高,人迹罕至,鸟兽鲜有。翻过一道山岭,前面是一片平地,在正中央靠山坡有一座大院落。
马伯通摇了几下脑袋,低声说道:“看着没?这才是贼窝啊!你们看,这么晚上,天都快亮了,里面还点着灯呢,准没什么好事。”
三人小声商议了一番,侯俊说:“这样,宝山哥,马叔,你们先留在这儿,给我寻风放哨。我先进去,有什么事我再出来找你们。”
“孩儿啊,你可多加谨慎!”
“马叔,你放心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兄弟,千万别逞强,不行就赶紧抽身。”
“宝山哥,你放心,四更天左右,我肯定回来。”
魏宝山看了看天,有些担心地说道:“四更天还早着呢,用得了那么长时间吗?”
“这叫长打算。如果没出什么事,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可在这别动。退一万步来说,假如我四更天没回来,你们可赶紧下山,给我师父送信儿。真是我失了手,你们进去也是白给,只能白白送死。不过,话说回来,我看还不至于那样。”
马伯通点了点头,用手往旁边指了指:“孩儿啊,你看那边有几块大石头,我们就在那儿等你。您只要轻轻咳嗽一声或者拍一下巴掌,我们就出来了。”
“好,不到四更天,不管有什么事你可不准离开。”
“嗯,我们知道。如果我们真要是有事离开了,那咱爷们就回山下老宅子前的那个树林子里见。你放心,有我在这儿,不会有别的事,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侯俊点了点头,看着魏宝山和马伯通奔石头堆过去了,他这才飞身上墙,跳进了院里。
进了院后,侯俊格外多加谨慎,他知道这里不比别处,高手如云,真要是大意了,说不住命就得扔这儿。所以他屏息凝神,施展轻功四处寻查。到了二进院的正屋,就见屋里面灯火辉煌,人影晃动,显然有不少人正在屋里谈话。
侯俊不敢走正门,他爬到后坡,双脚挂住阴阳瓦上,使了个珍珠倒卷帘,闪目观瞧。屋里正中悬着一块木匾,上书三个描金大字——聚英堂。屋里有八扇描金绣龙的屏风,屏风上镶嵌着珠宝,被灯光一照,五色缤纷犹如仙境。屏风前并排放着三把交椅,也都是硬木雕刻的,铺着大红的星星垫子。两侧雁翅形摆着两排桌案,后面都是高脚椅,坐着十几个人,四五个小伙计出来进去地端茶、提水。
侯俊往座位上看,见头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身高九尺五寸,宽宽的肩膀,散发披肩,勒着月牙金箍,显然是个秃头和尚。此人尖脑门子,嘟噜腮,一对金眼烁烁放光,狮子鼻子,一字口,薄薄的嘴唇,没留胡须,看上去也就在六十挂零,往那一坐,稳如泰山,气派十足。侯俊一看,认识,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了通的师兄——铁面罗汉了然。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和尚,身材都不高,敦敦实实,也看得出是武林中的高手。
左边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儿,老者年迈苍苍,皱纹堆垒,刷白刷白的头发,挽着牛心发髻,面色焦黄,深眼窝子镶嵌着一对蓝眼珠,二目放光,威风凛凛,以前没见过这人。右边坐着的是个老道,铁青脸,细眯眼睛,高挽着牛心发髻,金簪别顶,身穿道装,手拿拂尘,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底下坐着的两排人长得什么模样的都有,什么打扮的都有,侯俊看了一圈,哟!还真有几个熟人,其中一个是个老道,长得瘦骨嶙峋,白眼仁多,黑眼仁少,一双贼眼,正是幽冥鬼叟赵阔志。隔着不远,坐着个小个儿,正是刚刚交过手的赛狸猫古秋原,挨着古秋原的赫然就是刚刚在宅子里的那个老林头。
侯俊看罢多时,心里说道:“好啊!果真是个贼窝,看来那老家伙果然不是善类,竟然和赵阔志他们混在一起,指定不是什么好货了。这伙人在这儿嘀咕,肯定没什么好事。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看样子我来的正是时候,且听听你们正说什么。”
第八十六章 聚英堂大战群寇 小悟空生死攸关
侯俊刚要侧耳偷听,就觉得肩头上有人轻轻地拍了他一掌。
这一下冷不丁地十分突然,把侯俊差点没吓死,好悬没从房顶上一头栽下去。赶紧转身观瞧,就见背后之人冲他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院外,那意思是说,别在这儿说话,你随我来。
侯俊心说:就凭我这能耐,人家到了背后自己都没有感觉,可见此人身手不凡,功夫肯定不在我之下。既然都被人家发现了,再没有必要趴下去了,就在后面紧紧追赶。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就来到西北山坡上的一片小树林里。
侯俊进了树林了,见那人在树林里站着没动,双手把大棍一横,低声喝问:“呔!你是什么人?”
对面那人把头上蒙的绢帕摘掉,冲着侯俊笑了笑。
侯俊借着朦朦的月光一看,哟!当时就乐了,闹了半天不是旁人,竟然是夜叉!侯俊虽说与夜叉不是很熟,但是毕竟也见过几回面,一见是熟人,赶紧把大棍收起,低声就问:“夜叉大哥,您怎么来了?”
夜叉笑了笑,这才告诉侯俊,自打他们离开沈阳,汗王就一直心里惦记着,可是左等不回,右等不回,直到报信的官兵送来了消息,汗王这才知道他们改道赫图阿拉城,奔老陵来了。汗王恐怕这边人手少,魏宝山他们吃亏,这才赶紧派他带着一千精兵先赶过来。不只这样,就连大祭司果果萨满也来了,要不是有她,他们也不能找得这么准,这就是前前后后的经过。
侯俊点了点头,十分高兴,就问夜叉看没看到魏宝山他们。
夜叉告诉侯俊,果果萨满在那边,不用担心,准保万无一失。现在大军就埋伏在山下,一旦时机成熟,发信炮,大军就会上山围剿,扒了他们的老巢,斩草除根。
侯俊一听这个,心里更高兴了,就问夜叉什么时候动手。
夜叉看了看天,道:“五更天时,凭信炮为号!”
“哦!”侯俊看了看天,见时候还早,就冲夜叉道:“夜叉大哥,你看现在时候还早,这伙人背地里肯定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杀了他们容易,套出他们的实话就难了。有道是,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您在这边给我望风,我进去再打探打探!”
夜叉一听侯俊还要回去,把脑袋一晃:“兄弟,这可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要是出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啊!”
“咳,有什么差错?我也不吵吵,我就在上面听听音,怎么?哥哥是不是觉得我这本事不行啊?”
“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屋里的那些人武艺高强,万一要是让他们发现,恐怕兄弟要吃大亏啊!”
侯俊心气有多高,一听这话,一肚子不高兴,哼了一声:“大哥,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啊?觉得我这能耐不行啊?你放心,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也怪不着你,就怪我出师不利,学艺不精,捅出篓子算我的还不行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夜叉实在也不好多说了。夜叉知道侯俊这小伙子有能耐,心高气傲,自己再说下去,肯定也无济于事,只好点了点头:“兄弟,既然这样,那为兄陪你走一趟,咱俩也好有个照应,你说怎么样?”
侯俊有心说不,但是转念一想:“都说夜叉是大金国第一勇士,武艺绝伦,无人能敌。自己可没见过,不如趁这个机会,也见识见识,看看这个大金国第一到底有几把刷子。”
想到这儿,侯俊点了点头:“太好了!有哥哥陪我去,那我更有底了!这样,咱俩兵分两路,你左我右,免得人多目标大,你看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
二人商量好后,侯俊和夜叉二次返回大院。
侯俊顺旧路爬到大堂之上,脚踏瓦垄,使了个夜叉探海式,吊着身子往屋里观瞧。
只见灯火辉煌,屋里的人依然在座,正在高谈阔论。
这会儿就听赵阔志正说话呢:“老罗汉,我听林兄的描述,来的人肯定是魏宝山他们,干脆派人把他们结果了得了,免得夜长梦多!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铁面罗汉了然捻髯冷笑:“哈哈哈…你就放心吧,不用我们去找,他们是非来不可。不但得来,而且现在就在眼前。”
“啊?”众人一愣。
赛狸猫古秋原眨巴眨巴眼睛:“老罗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了然用手往房上一指:“房上的朋友,你下来吧,还偷听什么?”
侯俊吃了一惊,这才相信,夜叉所说不假,了然果然厉害。事到如今,侯俊也不想躲躲闪闪了,他双腿一飘,“嗖!”从房上跳到天井当院,丁字步一站,把胸脯一挺:“呔!侯俊在此。”
大厅里一阵骚乱,在座的都是高人啊,这些人鱼贯而出,就见天井当院孤零零站着一个人,都有些意外。尽管他们身份这么高,也不得不为侯俊的大胆而吃惊。只有铁面罗汉了然谈笑风生,不动声色,跟没事儿似的。
古秋原一看是侯俊,可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好小子,又是你!这才是,阎王叫你三更到,哪个留你到五更,你是飞蛾扑火自投送死,我岂能容你。”说话之间就要动武。
铁面罗汉了然把手一摆:“慢!各位,这是何必呢,人家远来者为客,得先礼后兵。”说话间,他冲着侯俊一乐:“侯俊啊,请进来吧,外边风大,不是讲话之所,有话咱们屋中谈。”
侯俊毫不在乎,甩大步就进了正厅。
了然一摆手:“来人看座。”有人搬来把椅子,侯俊毫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了然打量侯俊,不住地点头,心想:怪不得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威名远播,看来这小子还真有些胆量。竟然一个人就敢来夜探,一点不避艰险,冲这一手,就令人可敬。
了然看罢微微一笑:“侯俊,你只身一人到此,所为何干啊?”
侯俊冷笑一声:“了然,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们在这儿做什么,还用我说吗?”
了然点了点头:“好啊,既然如此,咱们话归正题吧。不错,我们在这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大金龙脉而来的。斩龙脉,破风水,永绝后患。我也不怕你知道,如今事已完成大半,就算你们知道了又能怎样?来一个是死,来两个也是死,我们在这儿就是等你们来自投罗网。也别说就你一个人,就算是那些侠剑客都来了,贫僧也不放在眼里!血债要用血来偿,金光寺的事情你不会不记得了吧?那可是三十二条人命,今天我就用你的人头祭奠我师弟的在天之灵!”
侯俊一听,哈哈大笑:“大和尚,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金光寺的事情,罪不在我方,要不是你们主动挑事,能死那么些人吗?你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废话少说,要打要杀,放马过来吧!单打独打,还是一起来,小太爷悉听尊便!”
了然把桌子一拍:“阿弥陀佛!侯俊,你真以为谁也制不了你吗?慢说是你,就是你师父阮英伯在我面前也得毕恭毕敬,你出口不逊,真是无理之极。”
了然这一拍桌子,两派的群贼“唰”地一声全站起来了:“老罗汉,别和他废话了,您说怎么处置他吧!”
侯俊坐在那儿没动,用眼角的余光监视着这帮人的举动,同时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随时决斗。
了然沉默片刻没说话,好半天,他冲众人一摆手,大伙退归原位,谁也没敢动武。了然对侯俊说:“这样吧,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老朽偌大年纪岂能与你个孩童一般见识。你今天晚上来得正好,方才我已把底交代你一部分了,我也不为难你,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打算让你留下来,安排个住处一日三餐好吃好喝。让魏宝山亲自前来赔礼认错,他犯的因,就由他来收这个果,到时候听大家的,大伙说饶了你们,我没说的,大伙说不饶,那是你们咎由自取,你听明白了吗?”
侯俊一听,这话说得都没边儿了,仰头大笑:“哈哈…我听明白了,大和尚,你这不是说梦话呢吧?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人把你当盘菜,那是别人的事,在我这儿,你屁也不是!啰唆个什么劲儿啊?”
一句话不要紧,就激怒了铁面罗汉了然,大和尚腾身就站起来了:“好啊!既然你不听劝,休怪贫僧无情,来人,还不给我拿下!”
古秋原头一个就蹦过来了:“遵命!”
这古秋原可恨透了侯浚因为他跟侯俊在小树林里照过面,打得难解难分,后来让侯俊用了一招回光返照绝命棍,棍中放火,可把这家伙烧得够呛,好悬没把他烧死。由于治得及时,所以才保住了性命,但是身上也被烧得红肿难忍,脱了一层皮。每当想起这件事,他恨不能一家伙把侯俊当场给拍死,方解他心中之恨。今天见着侯俊,眼珠子都红了,所以他头一个先跳出来,抡掌就砸。
侯俊面对强敌毫不示弱,飞身跳到天井当院,冲着屋里人道:“各位,咱们到院里来,屋里狭窄施展不开,小太爷奉陪到底。”
古秋原一斜身就跳到院里来了,晃双掌直扑侯俊,两个人一转身,插招换式就战在了一处。
要说两个人的能耐其实相差无几,不过古秋原可是有伤在身,这一动起手来,刚开始还行,没出十几个回合,全身酸疼,招式就慢了下来,渐渐地有些敌不住了,鼻子鬓角,热汗直淌。
动手打仗就是这么一回事,胜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古秋原一个没留神,脚下就被侯俊来了个扫堂腿,一下子给踢翻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大棍就到了。就听“扑”地一声,这一棍当场就把古秋原的脑袋给拍扁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当场死于非命。
古秋原一死,对面人群再一次骚动了。从人群里“嗷”一嗓子就蹦出个主儿来,这人短衣襟小打扮,身高过丈,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豹头环眼,一部钢髯,腰扎一巴掌宽的板带,脚蹬薄底快靴,手中拎着一对牛头锤。这兵器是特制的,有点像亮银锤,不过锤头上带有两个锃明瓦亮的犄角。
此人跳到侯俊对面,把嘴一撇:“你小子叫侯俊是吧?你有什么了不起呀!今天你既然来了,干脆就留在这儿得了!”说着话,此人冷不丁往前一纵,照着侯俊就是一锤。
侯俊脚尖儿点地,“噌”地一纵就跳到一旁,用大棍一指来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我棍下不打无名之鬼,报上名来。”
“小娃娃,我成全你,免得你做个糊涂鬼。我叫公孙云龙,江湖人称入海夔牛,学艺云霄山火焰宫,我的师父是金睛石猿梅良玉,我的师爷便是当今四大名剑之一,黄眉道人云凌空,你可记住了?”
这一报名,别的不知道,云凌空谁人不知?那可是当今的四大名剑之一,一身武艺出神入化,那是练武的鼻祖。他的徒孙,本事能差得了吗?论起辈分,此人和了然是同门的师兄弟啊!
侯俊不敢大意,拉大棍大战公孙云龙。他们二人是第一次交手,刚开始相互试探着对攻了几下,几个照面过后,放开手脚就大战起来。铁棍对双锤,简直就到了铁匠炉,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叮当直响,震得两旁的人耳膜都疼,俩人打到一百多个回合没分上下。
不过一伸手,侯俊就知道,自己不是人家对手。论力气,明显人家比自己大了许多;论招式,对方这两柄锤别看分量重,但是在人家手上,就像两只绣花针一样,上下腾飞,左穿右拽,防不胜防。打着打着,侯俊一个没注意,大棍往下一砸,被公孙云龙使了个海底捞月往上一接,就听“当”地一声,大棍脱手而出,飞向空中十几丈高,翻着个儿落到天井当院。
大棍这一脱手,侯俊就心知不妙,心里暗道:唉,看来我这小命今天难保啊!
公孙云龙眼见侯俊大棍脱手,把眼眉一立,左手锤一抡,使了个撒手锤,奔着侯俊就抛出去了。
侯俊一见,赶紧往一旁闪身,刚刚躲过这一锤,就听得惊风响动,甩脸一看,公孙云龙的另一柄锤也抛了出来,眨眼间就到了近前,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好把眼一闭,心说:“师父!徒儿先走一步了!”
第八十七章 夜叉舍命救侯俊 萨满再斗茅山术
再说夜叉,和侯俊一起二次重探聚英堂,他可不像侯俊那么毛手毛脚。伏身屋脊上并没有轻举妄动,眼看着侯俊偷听被人发现,在天井大院中和那伙人大打出手,夜叉趴在屋顶上一直也没有露面。并不是夜叉想看侯俊的笑话,而是因为,夜叉明白,自己这方就凭他和侯俊两个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莫不如先在屋顶上藏着,出奇不意,攻其不备,或许还有些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