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重数枪,但她竟再也没有停止动作,直到顺利地切下男人的双腿并浇上汽油,随着一声火柴被点燃的声音,男人凄惨地叫了起来,身上燃起熊熊大火。
在后来的这个过程中,警察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冲进室内,我想,或许一开始这个女孩带给他们的只是惊愕,那么这种惊愕到后来已经变成一种彻彻底底的恐惧了。
在完成“仪式”过程之后,她丢下了水果刀,摇摇晃晃地走出理发店。她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打烂了,低着头,脸部血肉模糊,再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这个瘦弱的身影就这样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像。
二十分钟后,琳和其他人才慢慢围了上去,在试探了她的呼吸之后,琳向我摇了摇头。
“她死前说了一句话,是‘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深夜,茶餐厅中,说:“我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是回地狱去了,还是暗示着一种解脱?”
“起码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也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
“但你要怎么解释她身中数枪却仍然能继续杀人呢,而且,有一枪命中她的头部。”琳说。
一个念头猛地从我的脑海中闪过,我说:“圣女贞德也曾经在战场上被箭矢刺穿胸部,尽管伤口很致命,但她却很快重返战场。最后,当她被烧死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
“是信仰的力量吗?”琳的可乐已经喝完了,她搅动着裸露出来的习惯,杯子中的冰块碰撞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知道这种声音正是她当前情绪的表现。
“或许信仰的力量能解释一些问题,但还是不能说清楚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有时隐时现的伤疤,而且,她是怎么从警局里逃出去的。”我说。
“谁知道呢,当人死了以后,也许再去思考这些问题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吧。”琳说。
的确,虽然我对那个女孩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当亲眼目睹她的死去之后,我的大脑突然停滞下来不再运转,竟失去了所有有关思考这件事情的动力。
如果不是一张相片从死者的家里被发现的话,那么这次的事件也将会和我经历的许多事情一样,最终平淡结局,得不到任何答案。
相片上有六个人,其中两个人为女性,另外四名男性中有一个就是死者。
琳带给我更多的信息,相片上体格最强壮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名拳击教练,其他几个人竟然都是前段时间被同样以残忍手段杀害的死者。
这张相片颠覆了我们对这次事件做出的一切理解和推论,所有的被害人都是有关系的,事件的发展竟然已经向“仇杀”方向发展了。
我说:“她一共杀了五个人,可相片上还有一个女性。”
“你有没有发现问题,仔细看看这个少女,如果画上黑眼妆会是什么样子,像谁?”琳说。
我动用了所有大脑里有关抽象思维的细胞,仔细地观察着相片上的她,突然,我失声喊出来:“怎么那么像,这就是那个女孩吗?”
“不可能,”琳说:“这张相片至少有十多年的历史了,那个时候她估计还不到六岁。”
我心里,感觉到,一些悲惨的真相开始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了。
警方从照片背景上的一家名为“皇尊”的练歌房入手开始追查,半个月后,一个大型的地下吸毒窝点被曝光。谁也不会想到十年后,这家更名为“皇尊量贩”的KTV仍然在进行着这样黑暗的交易,而照片上的这几个人当时都不到二十岁,正值青春躁动期的他们选择了吸毒这样一个新鲜而刺激的不归路。
人都已经去世,他们的亲人朋友甚至从来没有觉得身边的这个人有什么异常,自然也就不知道有关吸毒的事情。
很可能因为多种原因,他们在得知对方被杀害的时候并没有选择报警,他们选择了沉默。
但相片上的第六人,就是那个女孩的身世却始终是个迷。
杀人者的身份也是个迷。
“你也相信她们是姐妹吗?”琳问。
我点了点头,说:“如果查不到有关她们任何身份信息的话,倒有可能是流浪着长大的孤儿。”
“相依为命的姐妹,如果相片上的那几个人对姐姐做了什么残忍的事,那么她的一切行为也都可以理解了。赐予她力量的并不是撒旦,一直在她耳边说话的也不是撒旦,而是她身体内的某种潜意识。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强大我们也曾亲身经历不是吗?”
我笑着说:“别瞎想了,你这只是推测。”
“有些事情注定要成为悬案,这个时候只能推测,不是吗。”琳说。
我笑着摇摇头以否定琳的想法,而事实上,在“皇尊量贩”被彻底查封并变卖之后,我也曾经在门口徘徊,去想象着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房子就是这样,一栋建筑无论有多华丽,只要失去了人气,就会立刻衰败,变得恐怖起来。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霓虹闪亮,夜夜笙歌,但现在矗立在我面前的却是栋破乱的建筑。曾经光彩耀人的霓虹灯被打破,灯管像个垂头丧气的人一样耸拉着。大门上贴满了野广告,玻璃也被砸碎,里面黑洞洞的。
我不清楚可能也永远也无法弄明白相片上的这六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们是怎么聚在一起的,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伏在大门外,透过破碎的玻璃向黑洞洞的室内望去,去想象着十年前这里面发生过的一切。
我仿佛看见,一群少男少女欢快地在地下室享受着毒品带给他们的欢乐。也许这一次注射的计量有些过大了,一些人开始丧失理智。其中的一位女孩却很不配合,她激烈地反抗着,几个男孩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安静下来。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那个女孩停止了呼吸。
于是,他们慌乱地把尸体弄出去,也许就在某个荒无人烟的野外,他们往尸体上浇上汽油,火焰瞬间吞没了女孩的整具尸体。
而这一切,都被幼小的她看在眼里,也许当时她正躲在某个粗壮大树的后面,捂着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啜泣的声音引起那些恶魔的注意。
也许就从那一天开始,一个陌生的声音就在她的耳朵里响了起来。
她管那个声音叫,撒旦…
半年后。
陪女人逛街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琳突然对批发市场的东西很感兴趣。
琳已经在店里呆了四十分钟了,店老板满头大汗,琳已经成功地把一条售价三百四的裤子讲到了一百二,而且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百无聊赖地观望着路边的行人,突然,我注意到有优美的歌声从角落里传了出来,这声音太熟悉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歌声传出的位置,拨开了拥挤的聆听着,一个头发凌乱的较小女孩斜靠在墙边,吉他的声音从简陋的扩音器中传出来,音质虽然并不算好,但这并不能掩盖她那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
她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牛仔裤,宽大的外衣,连衣帽随意地搭在后背上。
她的眼睛很大,目光冷酷,在浓重的黑眼妆的映衬下尤其如此。
“她的感受她隐藏了起来
她的梦想她已经无法挽回
她的主张也已经丢失
她被遗忘在世界的最后面
她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失去了自己的信念
她不再是优雅的女子
她只能在外面一直徘徊”
她安静地唱着,歌声有些凄美。
我不再相信自己的任何感官。
“支远,可找到你了,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哈,当我讲到八十块钱的时候,店主把对账单拿给我看,我这一看,进价才二十块钱。我当时就扭头走人了,我都不敢看店主的表情。”
琳欢快地笑着拍打着我的肩膀,我没有转过头去看她。
“怎么不理人?”琳有些生气。
“看前面。”我低声说。
琳的笑容僵住了。
那个女孩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存在,稍微扬起了头,冲我们微笑着…
(本篇完)

第三十篇 死期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曾经以为一个人只要有足够多的钱,那么生活就会变得很快乐,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烦心事,甚至包括死亡。因为所能享受的人生已经都享受过了,哪怕只是朝生暮死恐怕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接受的。
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虽然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死刑犯,但是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的状态却实实在在地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绝望和颓废。你可以尽可能地去想象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希望后会是什么样子,用“一滩烂泥”来形容他恐怕是最贴切不过的了。
摆在茶几上的是一壶上好的普洱茶,但看起来他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毫无斗志地瘫软在沙发上,眼睛中毫无神采,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我想,身为一名中国人,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尽管本身‘很无神论’,但事实上总是对‘算命’这种事情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的。”我说:“事实上,虽然我并不排斥‘周易’和‘奇门遁甲’什么的,但我却始终认为,不必太相信他们。”
“不得不信,他喊我的时候,我正急着要开会,没想搭理他。但他却追上来说,‘你左乳上四指的高的地方有一颗痣。’我连自己都没注意到那颗痣,我就现场掳起了上衣,结果真有。他接下来又问我是不是在八岁那年上旱厕的时候见过一条蛇钻进洞里,你知道吗,他太神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我有些惊诧,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他说:“你不要排斥这些东西,你看看我的家里,屋子里所有的摆设,包括你我坐的方位,甚至茶几上的水杯都不是乱放的,都是我请大师摆的阵法,所以我才会这么旺,会发财。”
说到这里,似乎某种东西触到了伤心处,他紧缩了眉头,目光又集中在天花板上。
“那么,那个算命的怎么说?”
“他很明确地告诉我,三天后的中午十二点整就是我的死期。”
我问:“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没有,他告诉我说我已经阳寿已尽,一定会死,没有解决的办法,最要命的是,我问他我会怎么死,他也回答不上来。”
“所以,他也没有管你要钱,是吗?”
“对,他说他只是好心,见我这个人比较‘善’,所以提前告诉我,好赶快安排后事,比如说我的公司。但,人都要死了,谁他妈的还在乎公司财产这些东西。我可不想死,我的生活和事业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东西在等着我享受。”
“我还是觉得你大可不必太在意。”虽然我这样说着,但仍然想起了小时候经历过的一件事。一个流浪的算命者突然找到我家,在扫视了我一眼之后,就说在正月里我将因车祸而死并指明了解救的方法。母亲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到公墓里面挖了些土,然后再把这些图撒在十字路口上,并且不能回头。那一晚的恐怖经历对于母亲来说,至今仍然是心有余悸。
事实上,正月的一天,我的确差一点被大卡车撞到。
他突然提高了嗓门:“我找了许多大师,他们都是些骗子,根本就看不出来我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才找的你。我找你来是因为我信任你,相信你这样的一个见多识广的人能给我提一些救命的意见,而不是让你来替我做什么心理辅导的。还有,你可千万别提什么趁着剩下的三天好好享受人生之类的,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活命,你懂吗?”
一时间我哑口无言,而他也继续回到了那种萎靡的状态,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任凭客厅里那个古老的吊钟滴滴答答地向着。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凝滞住了一样。
几分钟过后,吊钟突然响起了机械发条转动的声音,接而,懒散地响了起来:“当…当…”,这声音听起来就像丧钟。
他一激灵,用命令般的口吻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整,离那时候只有七十二小时了。快,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开始在大脑中搜索有可能的解决办法:“你患有什么病吗,比如说,心脏病什么的。”
“没有,我刚刚做过体检,我的身体健康得很,甚至连我这个年龄常有的酒精肝都没有。”
“那倒是可以排除慢性病突然发作的危险。”我说。
“很好,继续。”
“如果你能保证所吃的食物和水都新鲜无毒的话,那么你也不会在这方面吃亏。”
他皱着眉头说:“这就很难办了,即使我只吃冰箱里的食物也有危险,它们也许会变质,会有危险。如果我只喝矿泉水呢,谁也不能保证我喝的那瓶矿泉水没有刚好被掺进了有毒物质。如果我不吃不喝,三天后,或许身体会受不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他开始慌乱起来:“还有,在那天,我不能出门,也许刚一出门就会被车撞。”
“同样的,你也不能呆在家里,也许三天后的那天会突然发生地震。”不由自主的,我也开始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开始专心地替他考虑起对策来了。
“我可以提前一天跑到旷野上,这样即使地震也不至于有什么东西砸到我。”他突然有些兴奋,但马上又失落了起来:“不行,大地震的时候,地面可能会裂开。而且,或许不是地震,也许是彗星撞地球呢。”
我听着听着,竟打了个寒颤。我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对于自己的死亡预防得越充分,“老天”就会动用更大的手笔去对付他。如果他真的做了万全的准备,恐怕只有彗星撞地球这种事才能“干掉”他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无辜被牵连的人也就太多了,当然,这其中很有可能也包括我。
“不行,不行,我怎么也逃不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他站了起来,毫无目的性地在客厅里乱转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吊钟,冷汗从他的脖颈上流了下来:“不到七十二小时了,怎么办,怎么办?”
“你最好冷静一下,我们再想想办法。”我说着,看着他一脸的无助,自己竟有一种无力感。我不再插话,只是看着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他每踱几步就好看一眼吊钟,站在他的角度上,如果三天后真的是他的死期,那么此时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
更多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流出来,索性的,他再次坐在沙发上,低声说:“我在浪费我的时间,我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珍贵,但我却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
他的情绪更加低落了:“你想过死吗,有没有真正地考虑过,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应该是很可怕,就像是一个没有梦的睡眠,而且是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我说。
“那说明你没有真正地想过死,起码没有进入到那种状态,”他说:“每个人都想过自己的死亡会是什么样的,他们只能体会到表面上的恐惧感,其实不是那样的。那种感觉很奇怪,很恐怖,不是简单的思考能体会得到的。只有在你情绪特别沉静,旁边又没有什么人打扰到你的时候,才会真正地体会到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无论现在你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身体有多健康,你正拥有者什么,早晚有一天你是要死的。我害怕的不是临死前的痛苦,而是死后那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黑暗。你会永远地失去任何知觉,永远的概念你能理解吗,不是一万年,也不是一亿年,而是永远。”
“我还是体会不出来那种感觉有多可怕。”我说。
“很正常,那种真正感悟到死亡的感觉一般也就持续几秒钟,就像是黑洞一样把你往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拉去,你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当你摆脱这种状态的时候,你会像我现在这样冒出一身冷汗。”他说:“多么可怕,究竟什么是永远的?比如永远爱一个人,这真的可能吗?无论你和对方共同生活多少年,恩爱多少年,最终始终是要分别的。你正在经历的和拥有的一切都是暂时的,这个‘暂时’也许持续很长时间,但总有结束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除了死亡。如果说真的有投胎转世,哪怕是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前世所有的事情我都不会害怕。因为起码在下辈子我仍然可以去感受这个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面临永远的黑暗。”
尽管这些话并不合适,但我还是说了:“我觉得你大可以更坦然的,正像你所说的,及时你躲过了三天后的那场劫难,但始终还是要死的,我也是要死的。或许你可以更加坦然一些,说不定到时候就没有事了。”
他向我投来了不屑的目光(在我看来,那目光更接近于绝望):“‘我也是要死的。’你能说出这句话,仍然是说明了一件事,你根本不理解死亡代表着什么,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把它说出口。”
我再次感到无言以对。
气氛再次尴尬了起来,两个男人呆坐在沙发上,谁也不发一言。
“当…”这一次“丧钟”只敲了一声,下午一点了。
他的情绪狂乱起来:“你必须得帮我想出办法,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说:“如果‘死神’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带走你的话,我想凭借着人类的思维实在是没有办法想出什么注意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在这几天该吃什么吃什么,该喝什么喝什么。如果真如算命大师所说,起码在三天之内你不会有问题,对吗。
第三天,你可以开车找一片空旷地带,只要十二点之前到达就行,然后远离那部车子——车子可能爆炸——,我相信除了地球毁灭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你瞬间毙命的。”
他的眼睛再次闪亮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地跳起来:“有道理,有道理。我想到主意了,那天我哪也不用去,就在家里呆着。这里凝聚了我太多的心血,即使要死也要死在这里”
和预想的一样,和琳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显得很不屑一顾。
“虽然这个世界上不可理解的事情太多了,但要我相信算命先生的话还是有点困难。”琳说:“像他这样的简直是迷信得不可救药了。他要是能有事才怪。要我说,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怕死,没事给自己找事。”
“仇富的心态可不能有。”我“教育”着琳说:“你的思想要要求进步啊。”
“要不要再背一段毛主席语录给我听?”琳说。
事实上,尽管琳对这个怕死的人一直怀有一种不屑的态度,但真正到了第三天,她竟然也嚷嚷着要去亲眼见识一下在十二点的时候究竟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
当天上午,我见到他的时候(当然,琳没有同去),和预想中的不同,他竟然十分亢奋,异常的兴奋的情绪写在脸上:“我倒是要看看,老天有多大的本事能整死我。”
他笑着指了指摆放在客厅上的大箱子。
那个闪着银光的箱子足可以装下十个成年人,箱体上找不到透气孔,看起来里面应该装有某种给氧装置。
“我想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我说。
“所以说钱始终是个好东西,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到这样的一个箱子。这可是用在宇宙飞船上的材料,我呆在这里面,房子塌了,着火都不能把我怎么样。除了当真是彗星撞地球,而且正好砸在我头上,否则我可真想不出什么理由会死。”他洋洋自得地说:“不过真是那样的话,我倒是死了也就死了,那么多人陪我死呢。”
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最后的一句话表示反感,我站在原地,竟然开始思考起“如果他钻进这个箱子里,还会有什么手段能杀死他。如果老天真的不得不用“彗星撞地球”这样的大手笔结束他的生命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我还呆在这里简直是极度疯狂的。除了我,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些保镖也面临着同样的危险。
尽管我并不相信十二点的时候真的会发生什么,但出于此时的这种状况下,我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得愈发厉害,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正午,心脏跳动的节奏也是越来越快。
然而,他看起来却是越来越兴奋了。
他情绪激动地不断地搓着手,时不时地望了望吊钟,每一次望过去的眼神都显得很期待。
“终于要到时间了,”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笑着,嘴唇却哆嗦得厉害:“我,我现在就进去。十二点过后我会自己出来,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想害死我,不要做梦了,我一旦进去,这个箱子只由有我自己打开,哈哈哈,哈哈哈。”
看起来他的精神甚至紧张得有些失常了,竟然把身边的人都当成了假想敌。
看见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走过去想搀扶一下他。
“别碰我,”他甩开了我,说:“你只管看着,别走近我半步,现在我谁也不放心!”
他冲我吼叫着,又看了一眼吊钟,还有不到五分钟了。
他颤抖着,狂笑着冲进了那个箱子,“咯吧”一声,箱子从里面被反锁了。
“我就不信!”里面传出了他的声音。
剩下来的五分钟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对他对我都是一样的。
“嗒,嗒”。沉寂之中,吊钟那缓慢而有节奏的声音传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每响一声分针都向中午十二点这个死亡时间靠近了一些。我思索着,如果十二点将要死亡的是我,那我现在的心情将会是什么样子的。眼看着自己生命所剩下来的时间被量化,这种感觉会是何等的恐怖。
死亡,就是永远,永远地黑暗,没有尽头。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口中所讲述的那种感觉终于有那么一点苗头要在我的大脑中浮现了,就在我刚要抓住那种感觉的时候,“当…当…当…当…当…当…”,吊钟沉重地响了起来,就像是地狱的丧钟,让人心惊胆颤。
钟声响了十二声,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我却觉得好像是过去了一生。
十二点零一分,一切照旧,没有地震,没有彗星撞地球,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包括那只箱子,只是安静地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等等,没有一点声音?
不好了!我的心猛地一惊,冲过去猛烈地敲打着那只箱子,然而里面的人却没有反应,始终没有反应…
箱子在下午四点的时候被切割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相当于三个大气压的纯氧从箱子的缝隙中涌了出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过高浓度的氧气也是会窒息的。
他的表情狰狞,像是见识到了某种极度可怕的东西,两只手仍然保持在空中挥动着的状态,面色青紫,死状极为恐怖。
首先,十二点的时候,在听到钟声的时候,他被吓晕过去了。
继而,箱子中的氧气排放装置失控,浓度过高的氧气要了他的性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堡垒”最后竟然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法医得出的结论是“死者死于午后三点左右”,就在强行打开箱子前的一个多小时。
夜,不能寐,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的面前死去并不是我要思考的重点,问题在于,那个算命者究竟是先知先觉,真的是处于好心告诉他即将死去的事实好让他早些安排后事,还是说,算命先生才是真正的死神,他的死去其实是被一手策划的。如此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居多,因为他起码算错了死亡的时间。
如果那个算命先生不对他说有关“三天后死亡”这件事,此时的他可能正在某KTV秀着自己不怎么样的歌喉,而绝对不会想到去搞一个什么“无懈可击的箱子”,这个事实上的钢铁棺材了。
但,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对算命先生的话嗤之以鼻,后面的事情还有可能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