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看到的显然没有我看到的那么多,他只能看到眼前这个卫震不再是之前一副呆呆傻傻任人宰割的摸样,而换成了一幅咬牙切齿睚眦欲裂的狰狞面目。但是我在我眼中,他已经不是人了,他周身被浓浓的黑气笼罩,再看不出本来面目,那黑气渐渐凝聚成,有形质,赫然是一条龙,一条来自地狱深渊的妖龙!
我不知道为何前几天他都很正常,此刻忽然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仿佛有什么禁锢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被释放出来,难道,难道竟是我那注满念力一掌打开了封锁他的关窍?令得他体内禁锢的妖龙现身?
眼下的情形已经不容我多想了,他蓦地迈步向前,双手探出,罡风四起,我拿伏魔真火烧了半天没有丝毫动静的铁窗,在他手里如同纸糊的一样,双手过处摧枯拉朽,连铁条带窗户扯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一个大洞来,外边是无边月色。
他接着一反手,闪电般探向我的手腕,我竟然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把捉住,耳听他道:“走!”声音还是他的声音,却隐隐透出一股邪恶之气,而且从他捉住我手腕的手上传来一股大的出奇的奇怪念力,我根本无从抗拒,就那么给他带着往前冲,堪堪就要越过他刚造出来的大洞。
这时号里其他人也已经醒了,纷纷聚拢过来,看着窗户这边的大洞,都惊得合不拢嘴。就听胖子在后边大喊:“站住!”
我的失神、卫震被妖龙笼罩,接着破坏铁窗这些都在几秒钟内完成,电光火石之间我居然有心思想到难道这是我老爸老妈或者老谢派来救我的高手?这动静也闹得太大了吧,以他的身手和法力,不动声色的把我弄出去也是小菜一碟,干嘛这么大排场?
但是他接下来所作的,彻底打碎了我的希望。
他转过身站定,也不见怎么结印,就那么单手挥出去,腾的带出一大团妖火,当前的戴眼镜的老头和胖子裹在其中,那火显然比我的真火厉害百倍,只怕就算是司徒雪的六阳真火也比不了这股所向披靡的气势,那火所到之处寸寸焦裂,我甚至没听到那老头怎么呻吟,就那么扑倒地上不动了。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脑后升起,这人一定不是我父母或者老谢派来的。太邪恶了,下手太狠辣了。虽然这屋子里关的都未必是什么善良之辈,可是国有国法,已经收到应有的惩罚了,罪不至死啊!更何况这老头对我还有赠物之情呢。我心头火气,下意识地用力一挣,居然没能挣脱他的手,我急了,单手结印,一掌向他胸前打去。砰的一声打了个结结实实,他混若未觉,我心下骇然,这也太厉害了吧。
一阵风吹来,乌云散去,月光下,他昂着头,双目紧闭,当中赫然流下血来……
他一手拉着我。一边身形晃动,在我的室门当中穿梭,每到一处,几乎听不到惨呼声,便有死尸倒地,片刻之间已经杀死了五个。手法不一,有的直接一掌拍在脸上,打得面目全非,有的干脆划开肠肚,内脏流了一地……他下手之狠辣令我瞠目结舌。仿佛他所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土鸡瓦犬一般。现场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下眼之处了,更有无数血迹溅在我身上,活生生一副人间炼狱啊。
我猛然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是了。在小吃摊上那夜,那场面的惨烈与今晚如出一撤,难道,难道那案子也是卫震做下的?
这时我猛听得那团吞噬了这老贼头和胖子的妖火中传出一声大喊,接着一个大肉球飞一般弹出来,是胖子!他居然没给烧死!我都没想到他一身肥肉。动起来居然可以这么快!他一挥手,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往那卫震身上劈头盖脸的罩来,那是一床棉被!原来方才妖火烧起来时候他反应最快。抓了一床棉被把自己裹在里边,棉被也是易燃物,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可是却能暂缓他被妖火烧及身体,就在这刹那间,他给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从火团中一跃而出,滚在一旁。这几下兔起鹘落干净利落之极,这胖子果然不是盖的,当真是个行走江湖的老手。
眼看那团棉被带着火光气势汹汹的盖过来,卫震不为所动,我可急了,看他样子是眼不能视,烧死他不要紧,把我盖里边多冤啊。我正在焦急的当口,棉被已到我俩头顶了,也不见卫震如何动作,蓦地一阵狂风骤起,棉被赫然四分五裂散开来,连我们的衣角也没挨上,唉,这哥们也太强大了吧。还没容我有空感慨,只听得砰砰砰三声枪响,胖子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枪来,他身子还是趴地上,就那么趴在地上朝卫震就是三枪,我离得最近,三枪弹无虚发,两枪击中心脏要害,一枪击中额头,就算是铁打的金刚这三枪也要了命了。
胖子三枪得手,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把枪别在腰后,往前走了两步到我面前,长出一口气,开口到:“你……”刚说出一个字,蓦地好像喉咙被掐住一般,所有的声音被刹那间截断,后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不能置信的低头望去,我也惊觉有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赫然间一只手笔直的穿过他的胸腔,此刻正缓缓抽出,鲜血汩汩而出……这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不是早该中枪毙命的卫震的还会是谁的?
我骇然抬头,卫震额头伤口犹在,却只是一个签字笔粗细的黑洞,不见有血流出,再看胸前的伤口也是一般,我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阵酸麻,无法动弹。
胖子睁大着眼睛,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看着手缓缓从他胸腔抽出,直到最后血淋淋的抽离出来,胖子一声闷呼,却并不跌倒,直勾勾的看着我,双眼已经失去神采,却仿佛还有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支撑着他:“李……不起……我答应……马……”
马什么?他是马志派来的?
胖子蓦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就那么抓住我的胳膊,身子渐渐塌下去,手也从我的胳膊滑向我的手腕,在手指经过我手腕的刹那,蓦地用尽最后力气,塞了一样东西在我手里,圆圆的,像是个棋子似的,他再没说任何话,就那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死了。
我脑子乱的像浆糊一样,卫震显然就是那几起命案的凶手,为什么马志他们不直接抓人?胖子听起来好像是马志派进来保护我的,难怪他总能弄到肉吃啊,就算马志不知道卫震是凶手,那他至少看见纹身了,也应该清楚吧?还有,他临死前塞了什么东西给我?我怕卫震发觉,没敢看,顺手塞进口袋了。我脑袋里实在有太多疑问,加上现在突经惨变,脑子乱得很,绕来绕去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卫震的脸四下转转,仿佛用流血的双目在察看一般,到现在我真的不敢确定他的双眼能否看见东西,给枪打成那样还不死,还有啥他不能的?他“看”了“看”,仿佛对自己造成的结果很满意,一拉我,身子以快的难以置信的速度纵出窗口,中间足不点地,就那么直接往好几米高的大墙头纵去,唉,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我除了任人宰割,还有什么办法。方才胖子的几声枪响早已惊动了警卫,此刻窗外灯火通明,他拉着我好像一只大蝙蝠一样纵身跃出,等于给狙击手练活靶啊,我把眼睛一闭,长叹一声,得了,交代这儿了。
只听得砰砰砰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同时我觉得风声在耳旁呼呼作响,吹的脸生疼,那感觉好像坐高速过山车一样……
我把眼一闭,爱咋咋的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停下了。
我睁开眼,自己赫然在一处树林当中,明月当空,四周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卫震就站在我旁边,满身血污,却还是握着我的手不松开。我用力挣了几挣,道:“松开吧,你想拉一辈子啊!”
他呆了半晌,依言松手。看起来他还有点神智啊。我情知自己这两下子比他差得远了,所以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打算,一边揉着自己给他拽的快脱臼的腕子,一边问:“这哪啊?”
他摇摇头,一片茫然。
我忽然往那边一指:“是谁?”
卫震虽然目不能视,感觉却很灵敏,嗖的一声窜过去。
我发一声喊,朝相反的方向就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出来,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卫震站立在面前,他也不说话,就是那么挡着,唉,我进也不是,退了不是,正在不知所措的当口,猛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回来了?是哪一个?”声音中竟隐隐透出喜色。
第五章 龙
卫震闻言一震,竟然一把拉起我,循声走去。此刻明月当空,我清楚的看到他双目紧闭,当中兀自有鲜血滴下,他浑若不觉,却不知道是靠什么来辨别方位了。
这树林不大,片刻就走出来,林子尽头是一小块空地,空地当中坐落着一处宅院,不大,但显得很雅致,小院门口写着副对联:“四时风景常宜酒,一片丹心只画龙。”旁边镌着斗大的两个字:叶宅。
我心里好笑,这主人难道不知道叶公好龙的故事么?
这里风景幽雅,静谧宜人,主人又显然是个雅士,这一派风雅景象跟一身血污的我们两个完全不搭调,唉,要不是跟着这么个满手鲜血的煞星,我怕还真会喜欢上这里了。卫震轻车熟路的走到门前,推门进去,我被他拽着,只得跟着。
走过庭院,直入内堂,一进门我就呆了,这里赫然是一处画室。各项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光悬在四壁笔架上的笔就有怕不下四五十支,有大有小,最大的有大腿粗细,笔尖竟像人头大小,最小的细若牙签,不知道是干啥用的,这能画画么?我正发呆呢,只听一个声音道:“这一管是天山一寸豪,采天山雪貂顶上毫毛制成,画雀目最见神采。”
我霍然转身,只见一个矮胖老头站在我身后,须发皆白,看年纪怕有七十开外了吧,穿一身长衫,看样子一派仙风道骨,此刻正负手看着自己架上的笔,口中道:“这一管是竹叶青,蜀中新竹为干,新生狼崽尾上毫毛为尖,画山石最见奇效。”
我暗自砸舌,照他这么说来。这一屋子笔都有不小的来头,可惜我别说画画了,连字都写的一塌糊涂,我摇摇头,却注意到卫震就站在他旁边,垂首而立,鲜血兀自从他手上滴答而下,这老头居然没有丝毫惧意,心下骇然,只怕这些事都是他搞出来的啊。
老者对着满架的笔。摇头晃脑品评一番后终于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看卫震:“还不先去洗了?”
卫震面无表情的向后边走去。我一看自己也是满身血污。连忙道:“我也得洗洗。”
老头笑呵呵地看着我,点点头:“小兄弟神光内敛,胆色过人,不知道是哪家的高徒?”
这宅子固然清雅,这主人也不招人讨厌,可是这事却处处透着诡异。既然人家盘问了,安全起见,还是把老爸抬出来比较好,我当下沉声说道:“我叫李克,茅山掌教是我老爸。”
“啊,”老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茅山后人,当真虎父无犬子。”
我一听有门,连忙道:“您认识我爸?”我那意思你们要是熟人,那赶紧告诉我是咋回事,太乱套了。
老头摇摇头:“没见过。二十年前本来有机会一见的,可惜终究错过了。”
妈的,怎么又是二十年前,难道又跟那一场封魔之战有关?唉,我实在是不想掺和这些前代的恩怨。可是怎么就总也躲不掉呢?
我开口刚想说话,老头一笑:“先去洗了再说吧。”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一瞧自己身上的号衣,差不多全给溅上血迹了,这老头居然还笑呵呵的看着,可见也不是啥善良之辈。李克啊李克。别让他的和善外表和糖衣炮弹给骗了啊。
却听他道:“老夫自己住在这儿,也没个人伺候着。小兄弟自行方便吧。”
“OK。”我点点头,沿着方才卫震进去的门也进去了,我一进去正赶上他出来,走了个对面,他恍若未觉,就那么直接过去了。他没换衣服,只是把手和脸洗了洗,露出本来面目来,我暗暗叹气,这卫震长的眉清目秀算得上十分俊朗了,怎么动起手来跟毫无人性的野兽一般?
我胡乱地洗了洗,四下看看,居然没有其他门出去,叹了口气只得又回到画室。
进去一看,卫震脱光了上衣,正站在当中,老头拿个放大镜在他背后仔细的看着。见我进来,笑道:“小兄弟看看我这作品怎么样?”
我走过去,看了看他背上的那条龙,惊奇的发现那条黑龙双眼位置竟也隐隐流出血来,不由咦了一声。
老头道:“小兄弟也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啥,索性唔了一声,我发现这老头好像是很少有人陪他说话,所以好容易来个生人就忍不住话痨起来,果然,只听他自顾道:“这条龙我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画成,却终究是差了双目始终不得要领,今天龙目现血,莫非有什么征兆么?”
果然是他搞的啊,我奇道:“这龙不是纹上的么?怎么说是画的?”
老头道:“喏,用的乃是那一管黄山针,以南海七星石磨杆,以黄山之巅迎客松之针为毫,此笔作画入纸三分,再以忘川河水调碧晶朱砂……”
看样子他又要长篇大论他的笔经了,我连忙打断:“您画这么多龙干啥?”心道,入纸三分只怕谦虚了,您老人家在人身上画的像纹身纹上去一样,也够惊世骇俗了。也难怪马志他们搜查纹身店铺不得要领,这根本就是拿松针刺上去的吧,找纹身铺子当然没用。
“哈,”却听老头一笑:“我叫叶子高,你说我不画龙画什么?”
叶子高,我倒,我记得叶公好龙里边那个叶公,就叫叶子高,敢情这位还真是实在,只不知道是本名还是自己后改的了。
“叶先生,”我道:“龙眼睛有那么难画么?”
“你有所不知,”老头一边观察卫震背后的画一边道:“这龙老夫画了三十年,前几日才总算是完成了一条,最后还是差了双眼不曾点上啊。”
“那它为何会双目流血?”
“本来不至于此,不过不知何故,他体内的龙气硬行觉醒,龙眼盲,人眼亦盲了。”
我吐吐舌头。心里倒很为这个卫震可怜,他没想让龙气觉醒的,大概是我拍了一巴掌,唤醒了龙气吧。
“这应该不是唯一的一副龙吧?”我试探着道。
“自然,老夫画在人背上的就有近十副了吧,画在纸上的就多了,怕不有个几万张了。”
我吐吐舌头,这人一辈子光画龙,也够神经的。
“为啥要画在人背上?”我奇道,一边心里暗自算了算数。差不多,其余的都死了。卫震应该是唯一幸存的。
“唉,”他叹了口气:“这道理我也是不久前才参悟出来的,要知道龙乃是天地神物,岂是寻常纸张可以承载的,唯有天赋异禀之人才能作龙的载体。”
“你几十年画的都是这条龙门?”我忽然心里一动,问道。
“没错。就是这条——鬼龙。”
我只觉浑身一震,如被重锤击中,呆在当场。
虽然之前我心里也隐隐有些怀疑了,因为我看到这龙时候身体里总有异样的反应,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体而出一般,不过总觉得倘若当真这么巧合,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所以一直没敢确定,此刻听他一说,终于确定。这龙便是当年大明龙虎山天师许宗道斩杀的那条鬼龙,而啮魂珠和阴阳玉正是他的双眼。
这老头画了几十年的鬼龙,现在又在人背上画,他要干啥?
老头并没觉察我的异样,自顾道:“鬼龙集天地戾气。非五阴命相之天赋异禀不可承受,我可是找了好久才碰到卫震,他果然不负我望啊。”
得,又是这五阴命相,当然言辰也在找,这诡异地老头也在找。我们五阴命相的人就这么倒霉么?
“叶先生,您画这龙是为了……”我再也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龙也好人也好。你说是死的有用还是活的有用?”
“当然是活的有用,死的还有什么意思。”我隐隐把握到什么,不过不大敢认定:“这鬼龙听说被许天师斩杀,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吧。”
他霍地转身,双目炯炯:“鬼龙虽死,但龙气犹存,其精魄不散,只是缺少个载体罢了。你也是道家一脉,炉鼎之说应当不会陌生吧?”
我只觉心下一阵骇然,终于明白他要干啥了。所谓炉鼎者,身心也。丹书云: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搏乌兔药来烹,乾心也,坤身也。炉鼎之法是道家千古秘法,原理脱胎于最早的炼丹之术,只不过这炼丹的洪炉宝鼎并非是铜铁所铸,而是以天赋异禀之人为炉为鼎,以其精气为火,淬炼真神之术。
老黄在《覆雨翻云》写赤尊信把他的魔种植入韩柏体内就是这个原理了,其实我现在把啮魂珠和阴阳玉封印在体内,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炉鼎了,只不过我这个炉鼎作为封印容器的意义更大些,不像眼前的卫震,是作为淬炼之用。这叶子高竟是要借人身的精气为炉鼎召唤鬼龙魂魄?换句话说,也就是,他要在卫震身上复活鬼龙!这想法太也惊世骇俗了!
叶子高抬手一指卫震“喏,现在我有了最好的炉鼎。”他说完看了看卫震的双眼,又看了看背后的龙形,叹了口气,又嘿嘿笑了几声,笑得我毛骨悚然。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眼前的卫震固然是鬼龙的良好炉鼎,只怕还欠缺点什么,否则不会双目皆盲了。一念至此,我心里一动,难道是尚缺鼎媒?要知道这炉鼎之法就如同在现实中生火炼丹一样,是需要媒介的,炼丹炉需要点火的媒介,炉鼎之法一样需要启发炉鼎精魄之媒介,是为鼎媒。我越想越害怕,只怕我的啮魂珠和阴阳玉就是引发他一身精魄的鼎媒啊,所以我在监狱里那注满念力的一巴掌才把他引得龙气收束不住,狂性大发。唉,现在只盼这老家伙不知道我身怀阴阳玉和啮魂珠,否则还不生生挖了去安在卫震的眼睛里?
只不过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卫震为何在越狱后非把我带到这儿来,是这老头事先就命令好的?还是误打误撞?罢了,我把心一横,既然来了,索性把事情搞清楚吧,“那还有九个人呢?”我沉声问道。
“自然也是资质不凡的,所以我才让他们自己去选啊。”
“自己去选?我没听明白。”
老头直起腰来,用力的捶了几下,道:“你没听过九犬生一獒么?”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传说我是听过,传闻说母犬一胎生九子,主人把他们关在一处封闭的所在,并不喂食,任他们自生自灭,这样经过一个月,再打开封闭的空间,就会发现仅有一只小犬成活,这一只就是传说中的獒,凶猛无比,不畏虎豹。
老头嘿嘿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了,不让他们自己去选,谁知道哪个最适合呢?”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竟然是让那些背后纹了鬼龙的人自相残杀,看来最早死的那两个是最弱的,而后在一次大火拼中,卫震获胜了,其他几个人都死了。这也就难怪当时的场面那么奇怪,看起来像是这伙人相互斗殴而死,这老鬼看起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居然谈笑间视人命如草芥,当真令人发指。
“他们就那么乖乖的听话让你在背上画龙?”我忍不住问道。
“每个人都有可以打动之处,有的用钱,有的用利,有的用色,也有其他东西,人无不有其弱点,你比如说这个卫震吧。我是答应收他为徒教他学画,他才肯答应在背后画龙的。”
我并不知道这叶子高是何方神圣,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书画界的名人吧,卫震看来也是个书画爱好者,结果被叶子高利用了。这叶子高也确实有过人的本事,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居然能给画中注入龙气,进而对人体产生那么大的作用。
我问:“那你是怎么控制他们互相拼斗的?”
“呵,”他傲然道:“要是这点都控制不好,岂不枉费老夫这一世在画上浸淫的苦功。你没看到他们背上都有符咒么。到了特定时机自然就会触发了。”
我心道,最后这次卫震徒然变异。只怕不是你符咒的功劳吧。不过他这么一说,我渐渐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叶子高为了画龙需要载体,于是就通过各种方式找了几个人,在他们背后画龙,刚开始应该是试探性的。有的只画了个尾巴就被其他人杀死了,有的画的多些,最后胜利的卫震,自然是天赋好得多的,所以他背后画了条完整的龙,看来当日的拼斗,他是唯一幸存的了。只是这龙没有眼睛,不知道叶老鬼打算什么时候画上。还有就是为啥卫震会出现在监狱里,马志还特意安排个人保护我,显然是事先知情的。想到这不免想起胖子的惨死,心下恻然,想想他那几日待我,真是十分的好,我竟然连他的姓名都没问过。唉……想到这里不免看向卫震,心中恨意陡然升起。
却听叶子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龙点睛?”
“你不是说不知道怎么画么?难道你怕它飞了么?”龙点睛即飞倒不是我瞎掰的,传说梁朝画家张僧繇在金陵安乐寺的墙壁上画了四条龙,却没有眼睛,有人问为什么,他答道点睛即飞去。大家不信,非撺掇他点上,结果他给其中两条龙点上了眼睛。片刻之间雷电大作,两条龙破壁飞去,剩下两条没点眼睛的龙还在墙壁上好好的呆着。
“龙无眼,徒具其形,点睛乃是贯穿精魄的关键,自然要慎之又慎,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他边说边看看我,笑呵呵的道:“小兄弟你说是吧?”
我只觉他笑得奇诡无比,吓得我寒毛倒竖,一阵不自在,心里只觉得十分不妥,反正案情我是知道了,这老头没动手,单指卫震我就打不过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啊,等我去搬了救兵来!当下一抱拳:“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你慢慢点眼哈。”说完转身就走。
叶子高恍若未闻,好整以暇的道:“鬼龙双目见血,真是奇事啊,老夫猜那乃是因为见了真主之故,我说阴阳玉失踪二十年不见,原来竟是给李掌门夫妇藏了起来啊。”
我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心说完了。
果然没等我走出几步,眼前人影一闪,卫震出现在我面前,挡住去路。
我看看他苦笑一声:“兄弟你也是个可怜人,何苦又来为难我啊。”
卫震恍若未闻,探出双手一钳我的双臂,像提小鸡似的把我提回画室。唉,我老人家几曾如此窝囊过?
他把我就那么提到画室中央,松开手,我站住了,看着叶子高,心里一阵阵发毛。
他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上下打量我,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我很为难啊。”
“为难?”我心里一动,毕竟他也怕得罪我老爸老妈啊。当下把腰一挺:“叶前辈,怎么说我也是茅山传人,就算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老爸几分面子啊。”
他闻言蓦地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好容易笑够了,道:“我是为难有这么好的两座炉鼎,一时间无从取舍啊。”
我晕!
我张口结舌,一指浑浑噩噩的卫震:“你不是想把我也变、变成那样把。”我宁死也不要像卫震那样,完全没有自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