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高摇摇头:“你是天生炉鼎,比我这后天铸造的资质好过自然不止一星半点,想来不必那么费力吧。”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不要,你还是用他吧,画了那么久也有感情不是?”

  他叹了口气,朝我挤挤眼睛,神情大是暧昧的道:“唉,难道老夫辛苦一世之功所铸之炉鼎,还不如人家李掌门夫妇一晚上?”

  我倒,这时候他还有心里开这种玩笑。

  他看看我,又看看卫震背后的龙形,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我现在好像趴在菜板子上的鱼,根本没有人任何反抗余地。叶子高在画室里来回踱步,转了好几个圈,终于下定决心般道:“老规矩吧。”

  “啥?!”

  “让你们决斗啊,胜的那个作炉鼎。”

  “不用决斗了,我认输就是。”

  “好啊,你要是输了,就把双眼挖出来作鼎媒吧。”

  “你!”我看着这老头子,真想冲上去掐死他,可看他一副高手做派,又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还有个功力惊人的卫震在旁边虎视眈眈。

  我衡量一下眼前形式,想逃走是不可能了,不打,就得乖乖把双眼奉上,打吧,又打不过卫震,真是左右为难。

  “怎么样啊,打不打?”叶子高笑呵呵地说。

  “靠!打就打!”捱得一时算一时,再说了,不战即屈太丢人了,宁死也不能辱没了茅山的名头。

  我把心一横,朝卫震一拱手:“来吧。”

  卫震也不说话,双手并举,不见什么动作,一团妖火就从指间迸射出来,向我疾射而来。我早见识过他妖火的厉害,哪敢硬拼,一翻身躲过去,没等我回过神来,第二团妖火又到了。

  我知道我的念力没他那么强,如果跟他保持距离,那我攻不到他,他能攻到我,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当下把心一横,念个法咒结起结界护住周身,往火团里径直冲去,砰的一声撞到火团里,绕是有结界护身,我也好像给放到微波炉里一样,烧得我差点没叫唤出来。

  却听叶子高大喝一声:“好!”

  我可没功夫听他喊好,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我已经穿过火团蹿到卫震面前,拇指相接,食指屈对,其余六指两两相对,结成伏魔金印,猛的往他胸口印去。

  砰的一声,两下结实。

  我没指望只一下能有多大作用,可是也没想到会这么惨,我只觉得一阵剧痛从掌上传来,手腕几乎给震断了,胸中一阵气血翻腾。往后一翻身站起来,再看卫震,恍若无事。唉,要是我的百鬼刀在手,放在这下或者会有可能伤到他吧,现在我赤手空拳的怎么打?唉,如果差个一星半点还有一拼之力,现在这实力悬殊也太大了,一个是龙气复苏的炉鼎,一个是半调子的茅山道士,这仗怎么打?

  不容我再发招,卫震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我面前,一手探出,掐住我喉咙,另手箕张,往我面上抓来。

  我把双眼一闭,再见了老爸老妈,再见了司徒雪,再见了老谢……

  

第六章 点睛

  我已经做好了肝脑涂地的准备,就算不是肝脑涂地,至少也是双目给生生挖去吧。

  可是等了半晌,却毫无动静。我睁眼一看,卫震的手犹在我面前悬着,却迟迟不曾抓下来。他双目紧闭,犹有鲜血流出,可是从我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皮突突乱跳,仿佛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波澜一般。

  难道,他竟然犹有神智么?

  “卫震?”我试探的道。

  他的脸对着我,没有任何表情,由于双眼紧闭,更看不出任何感情表露,可是我分明觉得他能听到我的话,并且有了反应,因为他掐着我喉咙的手渐渐松下来。

  他背对着叶子高,所以叶子高并不知道他的变化,他见卫震迟迟不动手,催促道:“还不动手!”

  卫震浑身一震,手又向前探了几分,可终究没有抓下来。

  这卫震倒有几分故人情谊啊,是念我在号房里时对他诸多照顾么?想到这,对他杀死胖子的恨意也淡了几分,毕竟他当时不由自主啊,他也是受害人。

  这时他抓我喉咙的手越来越松,我趁机用力一挣,挣脱他的手,抓紧时间大喊:“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叶子高在一旁皱眉道:“你技不如人,还有什么说的?茅山子弟如此无赖么?”

  靠,我心说你以为我乐意跟他打啊,是你逼的啊,你逼我在先,现在又跟我讲啥道义?到底谁无赖啊?!

  我扯着嗓子的大声道:“他有龙气,我就是一凡人,明摆着输的啊,当然不公平!别说是我,你也打不过他吧。”

  叶子高一呆:“我倒忘了这节。”我心中暗喜,这人看起来有点傻呼呼的啊。

  他在画室里来回踱步,沉吟好半晌,忽然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管金光灿灿的小笔来擎在右手上,这笔不知道什么铸成的,只觉得刹那间光华夺目,满室流云异彩,想见是件不凡的宝物。叶子高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我面前。乖乖,这老头果然深藏不露,幸亏刚才没朝他招呼啊。

  他站到我面前。并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我。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刚想开口,他蓦地探出左手往我面上抓来,迅疾无伦。

  太无赖了,卫震不动手,他竟要亲自动手么?他的手来的太快了。我本能的一闭眼,只觉眼皮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两下。我猛地睁眼,只见他正呆呆的望着自己手里的笔,原本金光灿灿的笔,此刻竟然毫无光彩,变成灰突突的一根棍子摸样,他看了半晌,喃喃道:“好厉害,好厉害,竟然耗尽我这流云笔上几百年汇集的灵气!”说完长叹一声。把灰突突的笔珍而重之的收在怀里。

  我心想你这老头发瘪症啊,自己在这玩啥呢?

  “你……”我开口想说话。

  双唇才动,猛觉得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从体内传来,接着泥丸宫上腥然一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奔涌而出的感觉。

  我闭上眼。周遭一片黑暗,只有眼前一灯如豆,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何不归来?奈何忘川,忘尽前缘,何不归来……

  是啊。何不归来?何不归来!何不归来……

  我整个灵知被一阵彻骨的哀伤所弥漫。有一种力量驱使着我一步一步的向着那一灯如豆的光芒走去,那光芒的劲头是一扇门。

  我不能自已,伸手握住门环。

  门内赫然传出惊涛拍岸的水声,仿佛我面前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万里江堤。

  不待我用力拉开那扇门,轰隆隆一阵巨响,耳边赫然泛起万顷波涛之声,那扇门如同纸糊的一般顷刻间被摧毁,接着一股大力从里边奔涌而出,劈头盖脸倾泻下来,转瞬将我淹没……

  我在一片汪洋中,随波浮沉,除了耳边隆隆水声外,赫然还有阵阵哭嚎声传来。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赫然见周遭一片血红,江流之下中,两岸景象如飞般划过,停留在视觉神经上的,是一处处惨不忍睹的场面:有的人被鬼卒整个叉起,举在半空,如投球般甩给另个鬼卒用叉子接着;有的人趴在地上,胸口被利刃穿透,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刚刚爬起半尺高,便有鬼卒在背后重重踏上一脚,重又趴回地上,被利刃再次穿心而过;有的瘦得皮包骨头,正举着自己的胳膊用力地啃着,上边已不剩下多少血肉;还有的大头朝下倒挂在一池血水中,水中无数不知名的鱼儿啮食他面上胸前的血肉,等到被捞起来时,犹有几尾鱼挂在脸上胸上,捞起来的刹那间,方才被啃食的血肉便已长满,然后被重又浸入池中……

  眼中满是这等凄惨景象,耳内充斥着绝望的呼号之声,我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几欲呕吐,再低头看自己身处的江流,赫然是一片血红,深不见底的江流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枯骨亡魂挣扎着想抓住我……

  蓦地,前方出现一个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眼看着越来越接近,接着一片炫目的阳光射进来,我只觉得嗖的一声腾空而起,终于突破樊笼桎梏,赫然化身为龙,直冲九天之上,早已把那么森罗地狱的恐怖景象抛在身后,不知道向上飞了多久,万里云天俱在脚下,四海风声在耳边呼啸,恍惚间再也难分是龙是我的时候,蓦觉灵台一震,接着双目一阵剧痛,令人无法睁眼……

  良久,再睁开始,赫然仍在画室之中,面前是呆呆看着我的叶子高,他眼睛瞪得灯泡样大,不能置信地望着我。

  见我睁眼,他蓦地探手向我灵台摸来,我心念方动,人已嗖地后退了三尺,刹那间只觉得周身念力随意念流动,毫无阻滞。

  只听叶子高哈哈大笑:“成了!成了!”

  我一时半会弄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状况,虽然隐隐觉得周身只觉得念力之充沛比之前不知道强盛多少倍,而且这股念力在周身各处关窍涌动,由上由灵台下至天地桥,无一处不在汹涌澎湃,直欲破体而出的感觉,那感觉好像进补过了头似的,逼得人非得找个地方宣泄一番才好。

  叶子高看了我一会,朝卫震一摆手:“上去试试。”

  卫震双手结印,依旧是他那招威猛非常的妖火。

  前两次我见这妖火,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动作,以为他不用结印就能发出,这次却看的清清楚楚,他双手连续不断的结了三个法印才打出这团妖火的,而他每个手势都如同在我面前慢镜头一般展现,根本不像临敌对阵,倒像是示范多些,我当下也照他的样子连结三个法印,接着打出一团妖火来,比他的那团还要大上不少,声势更加惊人,呼啸一声飞过去,把他那团火吞噬在内,裹着一起往他扑去。

  哈,好厉害!我心里这份高兴就甭提了。

  却听叶子高在一旁由衷的赞叹说:“这就是传说中卡卡西的写轮眼么?”我百忙中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也看动漫啊。

  那边卫震也不含糊,双手环抱,把那团妖火抱在胸前,那火竟不能伤他分毫。我出了一招后,只觉得体内涌动的念力舒服许多,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呼啸一声往卫震冲去,两人打在一处,我所胜在真龙在体,怎都要比他那个画出来的强很多,而卫震胜在毫不在乎自己身体,打到这伤到那好像都不是他身子似的,这不,我刚刚一掌击在他胸前,正待发力,他不闪不避,就那么直勾勾的一拳往我胸口打来,固然是我先发力站了便宜,只怕就算给他得个筋断骨折,可我也得好几天起不来床,他现在灵智已泯,毫不在乎自己肉身,我可不一样,我这身皮囊可心疼得紧呢,当下收腰缩腹推开,那掌却也只印实了一半。饶是如此,也听得砰的一声,把卫震打得腾腾后退了好几步,他恍若未觉,倏忽间又逼上来。要知道我现在鬼龙点睛成功,等于身上有一龙之灵气念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卫震虽然不是我对手,可是仍能左支右绌,居然一时半会也胜不了,我边打边想这叶子高也够可以的,他什么都没有,纯画出来的龙,居然也有这么强的念力,能跟我这身具鬼龙双眼龙气复苏的人支撑这么久,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我打了半晌,只觉得身上舒服不少,那股念力也渐渐没那么不安分了,卫震正飞跃半空,凌空击下,我念力随心意而动,双手迅捷无比地结成法印,口中低喝一声:“神雷!”

  要知道我以前要想发个神雷,非得脚踏七星,双手结印,长篇大论的念完那差不多有百来字的咒语,然后才能发出,而且还不管准头,打到哪的都有。要是咒语里稍微漏几个字,只怕发不发的出来还不一定,此刻居然心意所致全不用念什么咒语,就那么一结法印,只听得半空喀喇一声巨响,一道耀眼的神光从九天而降,摧枯拉朽般穿破画室屋顶,直击在半空中正朝我扑来的卫震身上。

  饶是他灵智已失不知痛苦,这一下子也够他受的,砰的一声巨响后,他的身体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不动了。我心下不免有些黯然,不管怎么说,卫震对我还有几分故人之情,从未伤害过我,甚至在叶子高命他取我双眼时候,他也犹豫着没有动手。唉,方才那神雷可能重了点,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大威力啊,我连忙过去,弯腰查看他的伤势。

  他周身衣衫尽毁,身上也给神雷劈得焦黑,我忍不住伸手去按他的灵台,一按之下不要紧,只觉得他体内躁动的念力如脱缰的野马般四处乱窜,这是闻所未闻的情况,我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卫震的身子忽然一动,接着睁开眼来。在嚎嚎血色中,我赫然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神,不同于之前紧闭的双目,也不同于在号里时候那呆滞的目光,这分明是正常之极的眼神。

  我连忙蹲下,把他抱在怀里。他挣扎了一下,一伸手,握住我的手,居然开口道:“老,老大……”

  他,还叫我老大!是否因为在他被叶子高画上龙形之后,我是唯一一个对他好把他当人的人?我只觉得喉咙一阵哽咽,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双眼翻翻,四下看看,看到叶子高的方向。射出浓浓的恨意,接着又回到我身上。涩声道:“老大……帮我……帮我照顾子……言。”我一愣,刚想问问他子言是谁,只见他接着身子一阵抽搐,原来胖子所射三枪的伤口中,赫然流出血来,眼见是活不成了……

  原本他中了这三枪本已是必死。仗着有龙气护体才支撑到现在,此刻他体内念力涣散,这枪伤终于也发作了,我心下暗叹,胖子惨死于他手,他最后也到底还是死在胖子抢下,因果循环如此历历不爽啊。

  唉,鬼龙啊鬼龙,当日许天师斩杀你,今日我来做你的炉鼎。这也是因果么?

  “见了真龙,终不免俯首称臣。”一直旁观的叶子高忽然仰天长叹道:“我穷这一生心力,画的终归是赝品啊。”

  我把卫震放在地上,站起身,狠狠的瞪着他:“你他妈画点啥不好。画猪画狗不行么?”

  本来我这人尊老爱幼的,此刻一则是激愤于他的行为,二则我现在鬼龙在身,也不怕打不过他,所以言语之下也没跟他客气。

  他摇头苦笑:“你又怎会懂得。”

  “我是不懂,这鬼龙在幽冥好好地封印着。为啥非得把它放出来?”

  他叹了口气:“你可知道龙生九子的故事。”

  “废话。当然知道。”龙生九子的传说有很多版本,从古至今争论不休。都不知道哪个作准了。不过我看过参考书上比较权威的版本是这样的,龙者,天地之灵物也,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大能小,能长能短。春分登天,秋分入渊……

  “那你知道鬼龙是哪一子?”叶子高道。

  “啥?”我一惊,心道还真能对上不成?

  “乃是第七子,名唤睚眦。”

  我站在那有点发懵,我原以为龙生九子只不过是传说罢了,而且众说纷纭,怎么可能都对的上,谁想到叶子高竟是说鬼龙就是第七子睚眦。睚眦就是古人常刻在刀环上的,是龙之九子里最凶猛最好杀戮的一只。

  在古人传说里,龙之九子在人间各有其形象,也各有其位置,老大叫赑屃,喜欢负重,现在去古迹常能见到在下边驮着石碑的就是。老二叫魑吻,喜欢四处看,屋顶上的兽头就是他了。老三叫蒲牢,喜欢叫,所以古人铸钟时候把它作为钟纽。老四叫狴犴,最有威严,所以监狱门上都刻着它以示严厉,你现在去古迹还能看到的。老五叫饕餮,喜欢吃喝,古人把它刻在做饭的大鼎上。老六叫蛌,喜欢水,现在你去稍微古朴点的桥头都能看见它。老七就是睚眦了,最好杀戮,所以常被刻在刀环剑身之上,加上这哥们最是小气,所以后来才有了睚眦必报的成语。老八是狻猊,喜欢香火,刻在香炉上。老九叫椒图,不怎么张扬,喜欢安静,所以刻在了门板上。

  不过我还是不能置信,而且我一直以来就以为这多半是古人自己杜撰的,否则这龙的爱好也太不靠谱了,喜欢杀戮、喜欢吃喝、喜欢香火这都能理解,最奇怪的是老大,居然说人家喜欢负重,这叫啥爱好,多半是古人让人家驮着碑,还非得编套说辞,说人家不仅给你驮着一千多斤的大石碑,还喜滋滋地乐在其中呢,整个一苦力啊。还有传说说摸了人家会多福多寿,你去寺庙什么的地方看看,这位老大的头啊屁股啊无一例外全都给摸得铮亮了。

  这也只是龙生九子的版本之一,其他的还有什么守宫殿龙、兴云致雨龙、开江决渎龙、守福德宝藏龙等等等等,还有按照有没有翅膀之类的分成应龙漓龙等等不一而足。

  我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确定这龙就是睚眦?”

  叶子高长叹之声:“昔日许天师斩龙,自然有一番因果,想当初……”

  他话说一半,蓦地神色一动,道:“有人来了。”

  我点点头,事实上我比他还早感觉到有人接近,念力充沛非常,而且还不止一人,其中一人尤其突出,其念力汪洋大海般深不可测不休不止,显然是绝顶高手。同时来的还有不少没啥念力的人也正在接近,不知道什么路数,哈,这感觉真像是武侠小说里写的,我也成了绝顶高手了,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这感觉爽极了。

  只听叶子高哈哈一笑:“今晚不是说话的时候,日后到风火谷一会吧!”

  风火谷?!

  我一惊:“你,你难道也是九君子之一?”

  “老夫行二。”

  得了,这回都对上了,老大是那个握有七杀星魂的家伙,老二是画画的叶子高,老三是算命的程万年,老四老五老八死在二十年前封魔一战,老六是红尘,老七钟离巺的妻子霓裳,老九是赶尸言家的传人言辰。

  却见叶子高说完这话,袍袖一摆,接着腾空而起。画室早被我和卫震一通折腾,弄得四面见光,眼下虽然还在室内,跟外边也差不多了,叶子高就那么拔身直冲而起。

  想走?!你犯下这么多事,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早防着你这手呢。

  我见他已经腾在半空,连忙鼓动浑身念力,想去拦住他,蓦地觉得双目又一次刺痛,比方才从幻想中惊醒那次还厉害得多,接着周身如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一身念力在体内如脱缰的野马般四处奔腾,却偏偏硬是使不出来,就那么站在那分毫动弹不得,接着只觉得鼻间一热,竟流下血来,接着只觉得心脏跳的如打鼓一般,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不可遏制。

  这什么毛病啊?关键时刻掉链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叶子高溜掉?我正急的什么似的,就在这一刹那,一条人影以迅捷无比的速度嗖的窜起来,竟然生生在半空把叶子高拦腰抱住。

  我定睛一看,赫然是一直伏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卫震。他此刻耳目圆睁,身上三处枪伤犹在汩汩的流出血来,焦黑的身体之上满是鲜血,加上此刻他体内念力汹涌,让他浑身膨胀了近一圈,那样子骇人之极。他拦腰抱住叶子高后,竟没有往下摔,反而是往上直冲而去,两人势头不停,眨眼间又向上冲了差不多十几米,眼看就消失在视线之外的时候,只听得半空一声炸雷似的巨响,两个人在半空爆开来……

  我呆住了。

  

第七章 炉熄鼎灭

  我听身后一个声音叹道:“叶子高一代高人,竟不知道人的尊严是最不可践踏的,现在终于自食其果啊,可悲,可叹啊。”

  然后我觉得一只手掌按在我头顶,接着一股中正平和的念力缓缓导入,慢慢将我体内散乱的念力引导收束回泥丸宫内。过了良久,手掌离开,我只觉得通体舒泰,连忙转身,没等看清楚是谁助我,一个人影飞快的纵身过来,一手塞过来一张纸巾:“还不擦擦!”

  我下意识的接过,把鼻子下边的血擦了擦,接着头上砰的挨了一个爆栗,我忍不住嗷的叫了一声,那声音里却是充满喜悦的,不用看也知道,是司徒雪来了。

  四目相对,山水遭逢。

  她此刻望着我,满眼是关切的神色,一副潸然欲泣的表情,斗大的泪珠在眼里含着,只见她一边又撅起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气愤表情,我认识她这么久还是初次见到,只觉得怦然心动,一时竟看得痴了。

  那一刹那间,真的有种万古坚冰在一刹那溶化的感觉,从她眼里我也读到了相同的东西,我忽然觉得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虽然那隔阂仍在,甚至可能永远都在,可是真的是时候尝试去努力,去改变,去接受……

  “咳!”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这孩子,回家再看不行么?”竟是老谢也来了。

  司徒雪羞得一跺脚跳开,我脸上一红,连忙往边上看,老谢笑呵呵的看着我,他旁边站着一个一身杏黄道袍的中年男子,眉如墨画,目似朗星。鼻梁挺直,下巴上留着三缕长髯,好一派道骨仙风,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气若渊亭的感觉,面对其人仿佛对着一带数千里关山,又好像面对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忍不住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却又不乏亲切和善。此刻他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我。不用问,方才出手帮我输导念力的就是他吧。我连忙施礼,却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老谢介绍道:“这位是钟无相道兄。”

  啊!我浑身一震。不可遏止的惊呼出来。

  眼前这中年道士赫然就是钟家当代掌门,这一任的天师——钟无相,难怪这么好的气质啊。天师钟家执几百年来道门牛耳,学道的哪个不是肃然起敬,而这位又是当今天师钟家的掌门人,同时还是灵管会终身名誉主席、首席顾问。乖乖不得了啊……

  我呆在那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方才是因为不认识不知道怎么打招呼,这会儿是彻底震慑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让他跟灵管会那帮人说一声,会不会重新把我的执照发下来啊?一念至此,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

  钟无相上上下下的看了我好阵子,和蔼的道:“李道兄生的好儿子啊。”

  老谢在一旁道:“方才你念力奔涌险些入魔,多亏钟道兄出手相救,还不快谢谢人家。”

  “神掌门您好,谢谢您救我。”我缓过神来。连忙再次躬身施礼。

  “说哪里话,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我也十分惊叹呢。”钟无相笑道。

  我站直了身子,四下活动活动,觉得浑身舒服多了。奇怪地问:“方才这是咋回事?”

  钟无相叹了口气:“这叶子高也真是不世奇才,竟然能够强行解封你体内龙气,可是睚眦性奇烈,最难驾驭,又岂是人体所能承受,一则多亏李世侄你天赋颇高。二来鬼龙方才苏醒不久。精气尚未全数贯通,否则只怕我也无法平息了。”

  “钟伯伯。要是平息不了会怎样?”司徒雪关切的问。

  钟无相望向半空,没说话。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卫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老谢道:“那孩子还只是依靠符咒画笔召来的龙气,就已经如此霸道,李克身负鬼龙双眼,倘若那鬼龙全数苏醒,真不是闹着玩的。”

  我吐吐舌头,我已经觉得这股力量大得让人无法想象了,敢情这状态还是鬼龙刚醒盹迷迷糊糊的时候啊,那要是它全醒了,得啥样?真难以想象当年许天师怎么斩杀的它啊。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又使劲擦了擦鼻子下边的血迹,响起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的道:“那该咋办?还会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