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中……
看起来,死神的鞭子会帮助我的波形对抗尤希尔,也许甚至能将他该死的幽灵驱逐出去!
这他妈的是什么?我的脑顶叶痛得像被刺穿了一样。汹涌而入的奇异想法让我动摇了。感觉就像偶人上传记忆,只是更加激烈,也更加陌生。
随着每一次钟摆的摆动,我的敌人的攻击也更加不顾一切。没有妥协的余地。如果他不能赢,也不会把胜利果实让给任何人!
我和尤希尔也许会击溃彼此,通神机便会无人引导,在现实的位面里横冲直撞,而人类社会的防御体系甚至无法察觉。城市里所有那些注定毁灭的人,即将经受痛苦的死亡……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巨大的存在,轰鸣的思绪——我被吓坏了。我想知道,它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可能呢?你不可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你只能听到不同版本的你自己。
真人艾伯特开始明白了!我会帮助他的,在钟摆荡回来之前。
反正他快死了。如果他明白这件事的重要,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在效果最佳的一刻,我的制造者和我融合为一——这是最恰当的结果。
雷鸣般的叙述如海潮般涌来,而这只是庞大上传过程的最初部分。我大叫出声,抱住自己的头,几天来的经历毫无缓冲地淹没了我纷乱的、毫无防护的头脑。在这阵刺耳的喧嚣中,传出了关键的数据——
——他就是我星期二在高岭庄园失踪的灰色偶人。他得到了强化,增殖了上百万个副本,如今是某台伟大机器的一部分,后者的骇人目的在我脑中逐渐明朗——
——是谁将我的房子和花园付之一炬。也正是那个卑劣的偶人谋害了自己的本体。他如今就坐在钟摆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原因……以及成为“锚”的意义——
——我会得到什么……
——又会付出什么。
我们的图纹啮合了。尽管大脑神志不清,真人艾伯特还是分享了我的全新视野。伴随着油然而生的敬畏,他察觉到了灵魂之境的荒芜之美,它几乎完全没有被海岸边的星点海藻所染指。
看得更深一点吧,艾伯特。看看灵魂之境是怎样从迪拉克的无限可能性中浮现出来的。它沉睡了百亿年,等待着一个能够发现它存在的人。某个拥有理论家永远无法想象的技巧,能够令所有量子概率坍缩的人……
停!
这些有关技术的话语都是尤希尔的!他的幽灵划过驻波的时候,不断地将他的观点强加给我。
在我们的争执导致一切毁灭之前,还要这样循环多少次?
决定取决于艾伯特本人。
决定吧!曾经是我的渺小原生人,快点决定!
我们的想法并不同步。对那个改变、增幅后的“我”而言,所谓的“时间”已经完全不同于常人了。他的话声时而喷涌而出,时而无法听闻。经过他几秒钟的指导之后,我较为迟钝的有机体大脑才理解了重点——理解丽图的天才父亲的这个了不起的发现,以及他让人类这一物种达到巅峰境界的计划。
我有多少次嘲笑过这些自称“灵魂学家”的神秘主义者?对我们正常人来说,偶人技术仅仅是让我们拥有了多个平行的人生,而他们却从中看到了希望——或是恐惧。人类将会越过一条界线,开始一段全新的宿命。而现在的我,有机会在这个从宇宙起源算起最为重大的事件中扮演关键的角色。
但要做到这一点,我必须死。
反正你也快死了对吗?只不过提早几分钟罢了。它怂恿着我。
随便找件工具。狠狠一下子就行了。
我全身颤抖,看到附近的控制台上躺着一支削尖的铅笔。
在我想到之前——又或许我根本没想过——这支细细的小东西已经在我手里了,尖端正在逼近我的右眼。
用力一刺,一个新时代就将诞生。
“噢,上帝。”我呻吟道。
我的声音从我自己的口中吐出,回答了我的话。
“嗯,我在这儿。相信我,这个头衔很适合我。”
荷兰画家,其画作多表现罪恶与人类道德的沉沦,以恶魔、半人半兽甚至机械的形象来表现人类的邪恶。
英国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创始人之一。


第63章
留住良知
……决定性的五秒钟……
破晓的日光透过开启的窗户照进来。我躺在冰冷的石地上,已然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武器——那条弯折的、烤硬的腿,是我从自己身体上扭下来的。
我只有一次砸中目标的机会。
导弹发射器传来咔嗒一声响,屏幕上跳出“准备完成”的字眼。那个一直引导着我的多管闲事的声音不见了。没有了目睹我的努力的旁观者,我还真有点儿寂寞呢。
去吧。我想着。我唯一正常的肢体——一只手——挥了起来,以全部力量砸向……
此处为双关。原文为Catch the Conscience,也可解释为“保持清醒”。


第64章
从属于王
……以及另一个二十……
铅笔尖逐渐逼近我的眼睛。我低声咒骂着,感觉旁边那台造神机器传来飞快的鼓励声。用力一刺,一个新时代就将诞生,人类往昔的无数梦想就将达成。
反正我从十六岁以后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对不对?
但那些都是偶人。
我的原生身体在抗拒我的计划。他大吼着想活下去!
一周前,马哈拉尔本人也正是在这种本能的驱使下,在那个晚上不顾一切地逃进了荒漠。
“但你比他坚强多了。”我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和我结合吧。感觉就像读取记忆一样。”
如果偶人能与更加博大的自己融合,一天的生命已经足够。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圣徒们牺牲时,没有谁像现在的我一样,得到了如此可靠的担保。
好吧。我想着,决心涌入我的手臂。
铅笔尖颤抖了一下——
突然,旁边一盏琥珀色的警报灯闪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望过去。
警报!警报!
导弹发射系统故障
发射序列中断
全息图像放大,显示出一个架设在倾斜坡道上,外形笨拙的物体。这个新闻引发了灰色偶人、红色偶人以及他们所有虚拟复制体的强烈反应。
火箭为什么没有发射?
啊,原来如此——另一个我!
星期二的绿色偶人,为了打扫厕所、清理草坪而制造……这蠢家伙应该早就不存在了!
一个绿色偶人?就是自称“瑕疵品”,然后出走,寻找自身存在意义的那个?我想着。他怎么会到这儿来?
AI-XIX的屏幕显示出新的字眼:
修复开始
“别分心,”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声道,“发射器会自行修理的。回去做你自己手头的事吧。”
我自己手头的事——像埃舍尔和爱因斯坦曾经做过的那样,用一支铅笔实现不朽。我的肾上腺素激烈分泌,心跳也开始加快。无论是爬虫、灵长类动物、穴居生物还是都市居民,它们/他们都会反抗。但现在,决心远远强过本能。
就像读取记忆一样,我想着,开始积聚力量。
又一件事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再次收起了那把临时找来的武器。
这次的感觉是痛苦。炫目、灼眼、闪闪发光的痛苦。
尤希尔目睹了我的计划。他知道,艾伯特本人的死也许会导致他的被逐!
尤希尔反抗了,他引发了一场精心提炼的苦痛,想让艾伯特与我脱离关系。
可怜的艾伯特在突然出现的地狱景象中呻吟。可怕的痛苦将煽动深植于真实血肉中的动物性,唤醒他们的本能,让他们或是逃亡,或是反抗。
尤希尔的傀偏在他那摇晃不定的座位上大喊大叫,要她的女儿从楼上下来——要她推开艾伯特,取代他在这道通神光束中的位置!
他发誓会遵守他们的约定。但她必须快一点儿。
只剩几秒钟了,我必须重新引起艾伯特的注意力。让他明白,那种疼痛只是幻觉。
“疼痛只是幻觉。”我自己的声音安抚着我,我嘴里说出的话来自我大脑以外的地方,“和伟大的灵魂之境相比,痛苦只是一场蜃景。”
“面对它吧,艾伯特。”
“看啊!”
突然,庞大的、崭新的国度的全景呈现在我面前,比大地更加宽广华丽,正吸引我走出地狱的深渊,把我送到以前从未想过的
“天堂”。
天堂的喜乐!
沐浴在毫无保留的宽容与爱之中。
还有离开太阳系以后那种难以名状的平静。这些天堂都将属于我。
属于我们。我想象着一个属于所有人的更好的世界。所有人。所有的生命。
会到来的!这番影像抚慰了我属于“动物”的那部分,平息了我的反抗,令前路畅通无阻。
可是——
伸出手的同时,我也感觉到那个绿色偶人就在近旁,他如今只是一团勉强能动的土块儿,正躺在这座迷宫上方某处的冰冷房间里,无助地看着导弹发射器部署机械维修单元,卸下那条可怜的陶瓷肢体。这位傀儡勇士的牺牲只为这座城市赢得了一丁点儿时间,最多几分钟。
但他不知道即将实现的更大善果,或是在灵魂之境等待着我们的诱人一切。他一无所知。
可是——
可是——
完成徒劳的壮举后,可怜的绿家伙躺在那儿。他身上有种东西。
诸多感受自行涌来。起初是轻柔的抚摸,然后是喉中的奇痒。让我爆发出一阵自嘲的笑声。
然后是一声轻笑。我嘲笑我的那个拙劣仿制品,只剩一条肢体,正在分解的倒霉蛋。他倒在地上,不幸至极又无依无靠,甚至没有另一条腿可丢,却还在试图阻挠这一切。
这一幕是如此悲伤,感人……而且滑稽!
泪和笑同时如岩浆般喷涌,来源却并非头脑,而是本能。我为这个凄惨的绿皮大笑——为他的勇气和不幸,还有闹剧般的固执。而且,在这一刻,我无比清楚地知道:
我不想成为神明。
我看见了那些天堂般的景致。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可能性,随时可以成为现实。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中缺了什么。它们之中没有幽默的一席之地!
还用说吗?任何“完美”的世界都不会有悲剧发生,对吧?这就意味着人类再也无需勇敢地面对不幸,无需直面难以忍受的不公。而幽默正是人类在这种情形下所展示的无畏、轻蔑的——经常是徒劳的——姿态。
哦,老天。比起那个傲慢自大、自诩为神的灰色偶人,我和那个破破烂烂的绿色偶人更有共同点。
这番顿悟仿佛扫清了重重迷雾,我的知觉忽又完整起来。我嘲弄地笑着,把那支愚蠢的铅笔扔到屋子另一端。
然后,我开始寻找那把折椅。
难以置信,他竟然拒绝了提议!
更糟的是,真人艾伯特还想阻挠。
我可以制止他。只要伸手攥住他跳动的心脏就可以了。弄断一根动脉。摧毁那几百万个神经细胞的钠通道。
我许给了他天大的好处,可他竟然……
要赢得这场争斗,看来不是光击败尤希尔就可以做到。我还必须效仿他。
我必须摧毁其他的我。
带着轻快得多的步子,我转身离开那台巨大的灵魂增幅设备。我寻找的东西就在我前方,一件简单工具。我用双手抓起那把椅子,高高举起。小帕准会赞赏我这双手,它有着令人愉悦的分量。我首先对准电脑的全息屏幕,狠狠砸下去。我感到自己是如此有力,坚定。


60%修复完成,显示着这些字样的脆弱屏幕碎裂开来,将闪光的微尘撒向空中。满意了吗?当然,但它只是个全息单元AI-XK真正的超导心脏在下方,在紧闭的苯酸罩中。
椅子再次举起。就在这时,有人尖叫起来。是丽图还是贝塔在这段缓慢流逝的时间里来到了近处?这重要吗?
椅子这次落下时,身体的不适重重包围了我。心脏一阵悸动,手臂也在抽痛。我本来会把这种感觉叫做痛苦,只不过有人教过我:痛苦根本不存在!
随着椅子的第一击,中央处理器的护罩开裂了。还需要几下,还得祈祷马哈拉尔教授没有做过什么远程备份。我再次抬起椅子——这时我的嘴唇翕动,那个通神机里的伟大存在再次通过我说话了:“艾伯特……我和尤希尔达成了共识……必须阻止你。”
真希望可以吼回去——见鬼去吧!但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头晕眼花。
话声仍不断传来。
“抱歉……这件事……必须完成……也将会完成。”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它洪亮而陌生,仿佛来自虚无。
噢不,不会的。
突然间,我胸腔里的压力消失不见。我身体摇晃,几近虚脱。意识模糊不清,但我不能放弃。不能在见证了可怜的绿皮的榜样以后放弃。
我咬着牙,闷哼一声,用尽全力砸下椅子。
荷兰人,以画作中的悖论和离奇的空间概念而著称。
细胞膜上允许少量钠通过的通道。


第65章
准备行动
……冈比几乎可以当个一垒手……
成功了吗?
砸出从前属于我的那条腿之后,我这么想着。之后的一分钟左右,我欣喜若狂,因为机器停止了运转,发出呻吟和抱怨的声音。
发射序列中断。小小的显示屏高喊。
但我的成功是短暂的。因为后面紧跟着第二条让我不那么喜欢的信息。
修复开始。机器上的屏幕显示。半打维修机器人从机器的隐蔽处出现,工蚁似的匆匆赶往事发源头,对我从前的陶制肢体又推又拉。其中的两个还点燃了小小的火焰切割器。
与此同时,第一颗导弹已准备就位,进入轨道最底部。我几乎要说它看起来很不耐烦。
我的行动比以前更艰难,尽管如此,我还是竭力用唯一的手臂将自己拉近那机器。也许我可以大声叫喊,或者拿腔捏调地发布命令,让那些维修机器人分心……
……但我只能发出嘶哑的嗓音。好吧,毕竟,我只是一堆残骸。
除了眼睁睁看着,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思索着这次细菌武器袭击——为什么贝塔会做这样的事?是啊,致命的恐怖袭击也许可以暂时转移权威人士的注意力,让他们忙得顾不上追捕恶名昭彰的偶人绑匪和复制人窃贼。他们甚至可能忘记对寰球陶土集团的那次阮病毒袭击……
但这没什么意义!只有最蠢的骗子才会把一切押在警察永远这么无知上。在这个时代,做什么都会留下痕迹,不管你多么小心翼翼。总之,这么干不像贝塔的作风。
也许不是他。我想。侦探应该经常审视和修正自己的理论。
那又是谁?如果驾驶哈雷车的那个偶人不是贝塔,又会是谁呢?
某个急于跟踪丽图·马哈拉尔,寻找她父亲的小屋的人。
这个人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沙漠里的那辆沃尔沃,容易到令人生疑的地步。
这个人肯定仔细研究过贝塔,全为了模仿我的对手的行为举止。而且他一定知道在奎恩·艾琳家里发生的事情。
这个人很快便发现了我和陶土帕利准备在偶人城区跟小帕、拉姆还有加德里恩会面……因为他露面时,他的装备是那么合适。
我和“贝塔”能在那些蜡人战士的袭击下从小帕的公寓里逃脱,似乎只有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他们想让我们逃走。这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所以他才会再次出现,关键时刻驾着飞空摩托来到现场。这些问题我早就该想明白,只是现在——
我眨了眨眼睛(虽然一边的眼睑已经脱落了),感觉自己离答案近了,非常近了。
事实上——
我忽然泄了气。现在这些还有意义吗?导弹发射以后,那座城市里的人们——或许是整个世界——都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只有少数活下来的人会。
就快发射了。
80%修复完成。屏幕上这样显示。
啊,好吧。
我躺在那儿,知道自己该去赴那个约会了——不再对抗泥浆回收箱持续不断的召唤。分解融化将是种解脱。
是时候变成地板上的一摊污泥了。
我准备好了……
屏幕上琥珀色的字渐渐转为闪耀的红色。
指令源硬件故障
导弹发射器的显示屏仍在继续报告。它似乎很不满意。
无法确定发射许可代码
提示:武器目标位于公开认可的战区以外,协议要求重复高级别确认。
重试或询问备用服务器?
这机器真是个急性子,但我全心全意地赞成它关机的举动。深红色弹头的火箭关上保险,退回它们的存储仓,而我在想:这是否意味着结束了?
还没完。修补机器人还在继续忙碌,切下我从前的腿,处理着碎片。远程连接是可以恢复的,随时都能重新设置所有的发射代码,并开始读秒。
而我没有办法让它再次停下。
噢不,有办法。
啊?
我还以为我想象中的唠叨声已经消失了。
你要不要回去?
回去?现在?
过去还是现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得再次动身了。
动身?去哪儿?重要的是……怎么“动”?
答案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是不喜欢它。
回去。
爬回那些可怕的石阶。没有了腿,我只能用乏力的独臂拖动身体,再依靠一点点重力的帮助。
回到那个能让我发挥点作用的地方。说得好像我真有可能办到这一切似的。
好吧,至少这次有照明,那是透过这个狭小房间的窗子照来的光。这束光来自我从未预料自己会看到的新一天。
好吧。
凡事要朝好的方面看。
我建议你尽快出发。
要是我能掐死这个唠叨的声音就好了。但那需要两只手……他还得有个实实在在的脖子。
所以我做了更好的选择。我出发了。


第66章
合而为一
……大家都在一起了……
丽图、贝塔以及真人艾伯特进入实验室还不到四分钟。这里活脱脱是个灵魂马戏团,它有高空秋千,有疯狂的魔术师主持人,两端还绑着一对儿模样俗气的小丑。在他们之间,空间扭曲到了可以肉眼分辨的程度,泛起一阵阵涟漪和波浪,就像某种禁锢在牢笼中的力量,正来往奔突,准备逃之夭夭。
几分钟内,一场关于谁的人格能在这道崭新的神灵之波中留下印迹的战斗打响了。
谁将获得最终的控制权,去往灵魂之境?是开创这条道路的天才?又或是拥有似乎为此而生的才能的那个人?
战斗的双方完全没有考虑到第三种可能性:那个新的疆域也许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荒凉。
有人也许已经在那儿了。
和有机人类能发出,能听到的绝大多数叽叽喳喳声音一样,“已经”这个词有各式各样的寓意,比如它可以暗示过去时态、现在时态——其实这种种时态都是叙述上的小伎俩,让人们对时间的线性流动方式坚信不疑。
但你/你们不是这样。你/你们这些曾是/正是/将是艾伯特的存在。你/你们的故事不是线性的,它很复杂,首尾相接,难以捉摸。它需要一种灵活,自信,而且具有预测性的叙述方式。
让我告诉你我预见到了什么。
首先,你会弃绝恐惧。
就是这样。很简单,不是吗?
对于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恐惧是很有用的。但你用不着它。
接下来,你会明白你的生命——以目前形态存在的生命——已经到达了终点。
你肯定不会以为自己能撑过这些经历却毫发无伤吧?被锚束缚的思想不可能看到灵魂之境而毫无改变。
忘记那些你以为是瘟疫——某种军用病毒——引起的症状吧。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个忠心耿耿地带着你四处转悠的聪明动物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你会发现,曾被你误以为是疾病的感觉,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离别之痛。
这具身体会存活下来。当你离开时,它深藏于血肉的本能是不会过多抱怨的。
总之,我们还有些活儿要做!比如领悟时间的本质。
你会注意到我们周围似乎冻结了。连尤希尔的钟摆也暂停下来,悬在中央,而那个疯偶人的嘴也停在了怒吼的姿势。这就是所谓的“正时刻”,一瞬的真实。不过是一道不断变化的狭窄裂隙,有机生物只能在这道窄缝中行动、表现和感知。
伟大的思想家们总是觉得时间也是一种维度,也像其他维度那样有变化的可能。但活着的有机体无法忍受矛盾,艾伯特,无法忍受起因和结果的不一致。如果没有次数繁多的试验,慢慢搅动粗陋的化学原料,使之成为有灵魂的生物体,进化的奇迹怎么可能实现呢?“真实”世界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和数不尽的失败,自然选择才会发挥效力,从混沌中分离出错综复杂的事物。
所以我们不能把时间的结构拖得太长,艾伯特!我们可以在时间中来来往往,成就自我,但只能在时间上的这里那里做些微调。
困惑了吗?如果我们后退一小步,你就不会了……大约一周前……上个周一的晚上。
不,别纠结于字面意义。大致差不多就行了。
就是这里!追踪这些痕迹:自命不凡,加上四倍的顽强,还有些过度自信,以及赌徒的大胆。追踪这些痕迹,你会发现那个晚上你的绿色偶人,受伤的、鲁莽的绿色偶人,正在穿过剧院广场,被无聊的蠢货干扰,贝塔愤怒的黄色偶人追逐在后,向你投掷石弹。
别回忆。预见!在这个位面,预见要简单得多。
你很快就会理解其必要性。绿色偶人必须活下来,但是得靠他自己。
只需施加最轻微的一点点影响就够了。足够让可能性塌缩少许。某种微不足道,很容易忽视的影响。
对,去吧,去试验吧。很快就会来到一个决定性的关口,你会伸出手去,在那个码头餐厅侍者的头脑中轻推一把。在那个关键时刻,他习惯性的笨拙将让对方分心……
……小心!最小的刺激也会激起涟漪。你很快就会看到那些碗碟是怎么飞出去的——
之后,某个多疑的你会为此困扰。他会担心这件事,就像忘不了一颗疼痛的牙齿。我说过,任何因果矛盾都会让智慧动物提心吊胆。
尤希尔·马哈拉尔,这位超卓与缺陷并存的人物,认定灵魂之境的原料是简单的,就像任他捏来捏去的陶土。但你会明白,它的精巧远远超出可怜的尤希尔的想象。
你会觉得我们的下一站更加奇怪。跳过一天,来到远离城镇的荒漠中的一条路上。某人会拿着一件球状武器,准备伏击即将到来的某辆车。是啊,那个偶人是埃涅阿斯·高岭的灵魂复刻物。你会注意到那股刺鼻的惊恐气息——他觉得一切都那么不如意。
用不着深究!神秘兮兮的谁,什么,为什么,哪里——别管这些琐事。忘记动机也忘记罪恶。这个真实世界里的侦探工作,只管留给你的继任者去解决好了。
它们再也与你无关了。
这就是我预言你会做的事情。你会看着这场埋伏如何进行。
你会赞赏地注意到真人艾伯特·莫里斯让汽车转向以避免碰撞时,那种野生哺乳动物般的灵巧……接着他加大油门,因为他看到那个白金偶人用枪指着他……而且开了火!哈,在线性时间里,这是几天前发生的事儿,但紧迫感仍旧那么鲜活。
你能预先回想起接下来做了什么吗?
很快,你会发现,在荒漠的星空下,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艾伯特和丽图昏倒在沃尔沃车里,不会注意到你接管了挂在车窗外的偶人高岭的一小部分身体。你会用这具残躯伸手进去,控制车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