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克很爱鲁尔特,那是他每个月看到她的全部天数。我曾深爱过克拉斯特,但那也是我一个月能看到她的天数。”他面无表情,“这就是我们的方式。”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想。”
“还有别的问题。你们的城市闻起来很刺鼻。我怀疑我是否能够在这儿定居下来。”
“我们可以远离尘嚣,搬到农村去住。那里的空气清新宜人。只要我们可以在一起,在哪住对我都不重要。”
“我不可能抛弃我的文化,”庞特说,“或者我的家庭。”
玛丽叹息:“我知道。”
庞特眨了好几次眼。“我希望……我希望我能提出个法子让你开心。”
“这不仅仅关乎我一个人,”玛丽说,“什么能让你开心?”
“我?”庞特说,“只要每次在萨尔达克中心区的合欢节上能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对你就够了?一个月才4天?”
“你必须要明白,玛尔,别的我就没法想象了。是的,在你们的世界,我们一直都待在一起,但在这里的时候,我想阿迪克都想得心痛。”
庞特从玛丽的表情上肯定看出来自己讲了些不明智的话。“很抱歉,玛尔,”他继续说,“但你不能嫉妒阿迪克。在我们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同性、异性的伙伴各有一个。憎恶我和阿迪克的亲密关系是不恰当的。”
“不恰当!”玛丽暴发了,但随后深呼吸一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你说得对。至少从理智上——我懂。我正试着从感情上来接受。”
“这很值得,阿迪克很喜欢你。玛尔,他一心希望你能幸福。”他停了停,“当然,你也希望他也一样,不是吗?”
玛丽什么都没说。太阳已落到地平线上了,车子加速行驶。
“玛尔,你当然希望阿迪克幸福,你不这么希望吗?”
“什么?”她回复,“哦,当然,当然我希望。”


第5章
40年以前,我的前任约翰·F.肯尼迪在总统办公室中说过:“现在——是时候开展这项崭新的伟大的美国事业了。”当时,我还是个住在蒙哥马利贫民窟里的孩子,但是我深深记得这些话令我全身振奋……
晚上7点不到,玛丽和庞特把车开到了雷本·蒙特戈家门口。门口已经停了两辆车:黑色是露易丝的,栗色是雷本的。玛丽笑着想:这两个人感情还真的很深,开的都是福特探索者。玛丽停好车,和庞特一起朝前门走去。
在这萨德伯里城外的小镇莱弗利,雷本的房子占地2英亩,复式结构,既宽敞又摩登,玛丽很喜欢。她按了门铃,过一会儿,雷本就来开门了,露易丝站在他的旁边。
“玛丽!”雷本大声喊道,并给了玛丽一个拥抱,“还有庞特!”他放下玛丽,也和庞特拥抱了。
雷本·蒙特戈是个黑人,35岁,光头,穿了件汗衫,胸口横着多伦多蓝鸟棒球队标志。
“进来,进来。”雷本边说边把他们从清凉的室外带到屋内。玛丽脱了鞋,但是庞特却不行——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穿鞋。他穿的是尼安德特人的裤子,一直包到脚。
“这是隔离之后的重聚!”庞特打量着他们的小组,这么宣称着。确实是的!庞特第一次来的时候被发现染病,加拿大卫生部要求他们四个一起被隔离四天。
“是呀,老兄。”雷本赞许庞特的评价。玛丽向四周看了看。她很喜欢这里的装饰——加勒比风格和加拿大风格的混合,满屋都是内置书架和实木家具。雷本自己有点儿俗,但他的前妻绝对品位不凡。
玛丽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当然,因为在这儿,她开始爱上庞特。不仅如此,在多伦多的约克大学的校园内,她被科尼留斯·拉斯金强暴之后的第三天,这儿成了她的避难所,很安全地被锁在里面,门外是加拿大皇家骑警。
“这个季节烧烤估计晚了点儿,”雷本说,“不过,要不要试试?”
“好的!”庞特最兴奋了。
雷本大笑。“那好,我们开始动手吧。”
露易丝·贝努瓦是素食者,但她不介意她吃饭的时候别人在旁边吃肉——这是件好事,因为庞特真的很喜欢吃肉。雷本把三大块牛排放在烧烤架上,露易丝忙着准备沙拉。雷本在后院里来回忙,和露易丝一起把一切安排妥当。玛丽看着他俩在厨房里卿卿我我,不禁想到自己和科尔姆在刚结婚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后来,他们之间总是话不投机。
玛丽和庞特都要去帮忙,但都被雷本推掉。很快,晚餐就准备好了,四个人开始吃了。有个想法忽然让玛丽愣住了:这些人,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居然才认识三个月!世事难料呀。
玛丽和雷本吃牛排的时候用刀叉,而庞特套上随身携带的可回收餐用手套,抓起一大块肉,用牙齿来撕咬。
“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这几个月太神奇了。”雷本说,或许他想的和玛丽一样。
确实如此。庞特·布迪特在做量子计算机实验时遇到故障,很意外地被传送到这个地球上来。而在他的地球上,庞特的男伴阿迪克·胡德被指控谋杀了他,并将他分尸。阿迪克和庞特的长女杰斯梅尔·凯特设法重新建立宇宙之间的通道,及时把庞特带回家,证明了阿迪克无罪。
才一回去,庞特就说服长老院让他和阿迪克尝试开通恒定通道,很快他们就成功了。
同时,这个地球的磁场开始加速活动,显然是磁极逆转的前奏。尼安德特人的星球最近也在经历逆转——整件事情都进行得很快,25年前他们的磁场开始坍塌,10年前磁场就重新建立了。
被强暴这件事一直让玛丽痛苦不堪,所以她离开约克大学,加盟乔克·克瑞格新组建的协力集团。但故地重游的时候,庞特认出了那个强奸犯科尼留斯·拉斯金,他还强暴了玛丽在约克大学所在系的主任卡伊瑟·雷姆图拉。
“这几个月真的很神奇。”玛丽说。她笑着看了看雷本,又看了看露易丝: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庞特坐在她旁边。要是他没戴那该死的手套,她会去牵他的手。但是雷本和露易丝就没有这样的羁绊,雷本含情脉脉地轻拉着露易丝的纤手,一脸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四个人边吃边聊,很是开心。先上的是主餐,然后是甜点、水果鸡尾酒,最后除了庞特喝可口可乐外,余下的三个人喝的都是咖啡。分分秒秒,玛丽过得都很开心,但也夹杂着一丝伤感,像这样的夜晚,和庞特一起与朋友小聚,会越来越少。在庞特的文化里,没有人这么做的。
“哦,顺便说一下,”雷本喝了口咖啡,说,“我有个朋友,在劳伦森大学,一直跟我唠叨着要我把你介绍给她认识。”劳伦森大学在萨德伯里,玛丽在那里完成了她对庞特DNA的研究,证明他是尼安德特人。
庞特扬起一条眉。“哦?”
“她叫韦罗妮卡·香农,是那里神经科学研究组的博士后。”
庞特希望雷本能多说点儿,但是他没有。庞特用尼安德特语继续追问:“Ka?”相当于“是吗”。
“抱歉,”雷本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猜想,你大概不知道迈克尔·普辛格?”
“我知道,”露易丝说,“我在《周六之夜》上读过一篇关于他的文章。”
雷本点点头:“是的,有篇封面报道写了他。《无线电》、《询问者》、《科学美国人》、《探索》都对他有报道。”
“他是谁?”庞特问。
雷本放下叉子。“普辛格是个美国人,在过去美国经济大繁荣的时候,很多人才都越境去了美国,但普辛格却逆流而行,在劳伦森大学待了很多年,并发明了一种仪器,通过磁性刺激人的大脑,就可以推测出此人的宗教经历。”
“哦,那个人。”玛丽翻了个白眼。
“听上去,你很怀疑。”雷本说。
“我是怀疑。”玛丽说。
“我自己做了测试,”雷本说,“不是和普辛格一起,而是和我的朋友韦罗妮卡一起,她已经在普辛格研究的基础上发展了第二代系统。”
“你看到上帝了吗?”玛丽嘲弄地问道。
“你可以那么说,是的。他们在那里的确弄出点儿名堂。”他看了看庞特,“大家伙,韦罗妮卡想在你身上测试她的仪器。”
“为什么?”庞特问。
“为什么?”雷本重复,好像答案很明显的样子,“因为你们世界的人居然没有宗教信仰,这让我们世界的人很惊奇。不是说你们有过,然后又放弃了;而是在你们历史上,就没有人想象过上帝,或者是来生的观念。”
“这样的观念——你们怎么说来着?——‘公然违背’客观事实。”庞特说,他看着玛丽,“对不起,我知道你信这些事情,但……”
玛丽点点头:“可是你不信。”
“嗯。”雷本接着说,“普辛格小组相信他们已经从神经学方面找到人类有宗教信仰的原因。所以,我的朋友韦罗妮卡想看看她能否在一个尼安德特人身上同时诱导出宗教经历。既然你们没有宗教的思维,那么如果她能的话,就会有文章可做了。但是韦罗妮卡怀疑这种仪器在我们身上能起作用,在你们身上却未必。她认为你们的大脑组织肯定在某个基本层面上和我们的不一样。”
“这个假想很有意思,”庞特说,“在试验过程中有危险吗?”
雷本摇摇头:“肯定没有。我证实过。”他笑了笑,“多数心理学研究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所有的测试者都是心理学的本科生——那些自己选择学习心理学的人。很多像这样的人的大脑我们都了解,他们或者很典型,或者不,但是我们一点都不了解普通大众的大脑。去年我第一次遇到韦罗妮卡,她过来找我要一些矿工作测试对象——跟她平时工作的那些对象完全不同的一组人。”雷本是萨德伯里中微子观测站所在地国际镍业公司克莱顿镍矿的矿区医生。“她给矿工一些钱,但是在国际镍业公司批准之前,由我来审核这个程序。我阅读了普辛格的研究,看了韦罗妮卡的改进版,自己也进行了测试。跟核磁共振相比,磁场非常微弱,我一般都会推荐我的病人去做。百分百安全。”
“那么她也会付钱给我?”庞特问。
雷本看上去有些吃惊。
“嗨,人总要吃饭的。”庞特说,但是他装不下去了,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不,不,你讲得对,雷本,我才不会在意什么补偿呢。”他看着玛丽,“我真正在意的是理解你的这个方面,玛尔——这种事是你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一部分,但是我却无法理解。”
“你要想了解更多有关我的宗教,可以跟我一起去做弥撒。”玛丽说。
“很乐意,”庞特说,“但我也想见见雷本的这位朋友。”
“我们得到你们的世界去,”玛丽说,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很快就到合欢节了。”
庞特点点头:“哦,是的——我们不会错过的。”他看着雷本,“你的朋友明天得空出时间给我们,她行吗?”
“我马上给她打电话。”雷本边说边起身,“我肯定她会为你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第6章
肯尼迪说得对:当时,我们是该把步子跨大一点。现在又是时候了。自从4万年以前我们人类有了意识以来,最大的力量就是我们的欲望,到处行走,翻山越岭,扩展疆土——肯尼迪演说发表4年之后出现了一个词组,我在此借用一下——大胆地去无人走过的地方……
庞特和玛丽在雷本家过夜,睡在折叠沙发上。第二天清早,他们开车前往劳伦森大学。校园并不大,他们很快就找到神经研究小组所在的实验室之一,C002B室。
韦罗妮卡·香农是个瘦瘦的红发白种人,近30岁的样子,鼻子大得都快能和尼安德特妇女的鼻子相媲美了,穿的是实验室的白色大褂。她握住庞特的手说:“布迪特博士,您能抽空过来,真是感激不尽。”
他笑着回道:“叫我庞特就可以了。我对你的研究很有兴趣。”
“玛丽——我可以叫你玛丽吗?——能见到你太好了!”她边和玛丽握手,边说道,“之前你来这所学校的时候,我正好回哈里法科斯的家中过暑假了,所以没见着你的面,我一直都遗憾呢。”她笑了笑,然后目光看到别处,好像接下来不知说什么好。“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她说。
玛丽眨眨眼:“我?”
“加拿大女科学家有名的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即使是在庞特来这以前,你也早就名扬海外了。你研究的古代DNA,一流水准!绝对一流!谁说加拿大女人不能令世人刮目相看?”
“嗯,谢谢夸奖。”
“你们一直都是我的榜样。你、茱莉·帕俄特、罗布塔·邦达……”
玛丽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能和她们的名字列在一起——帕俄特和邦达是加拿大宇航员。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去过另一个世界,而她俩还没有……
“谢谢,”玛丽接着说,“嗯,我们的时间有限……”
韦罗妮卡赧然:“不好意思,那言归正传,我来把过程解释一下。这项研究是迈克尔·普辛格最先发现的,上个世纪90年代,他就在劳伦森大学着手做了。我不能把这个头功抢过来——但是科学无非就是验证,我的工作就是要证实他的发现。”
玛丽环视实验室——新旧混合的仪器、陈旧的木质器皿——大学的实验室通常都是这样。韦罗妮卡继续道:“现在,普辛格的仪器准确率达到80%,我的仪器是在他的仪器基础上改进制成的第二代产品,准确率有94%左右。”
“真巧,这个项目与两个世界的通道的距离这么近。”玛丽说。
但韦罗妮卡摇摇头:“哦,不,玛丽,这不是巧合!我们因为同样的东西而出现在这儿——镍!20亿年前小行星撞地球时储存下来的镍。你看,普辛格最早是对UFO现象感兴趣:为什么那两个名叫克拉特和布巴的家伙总是看到飞碟?”
“嗯,”玛丽接道,“想喝啤酒,哪里都有。”
玛丽没想到自己这个小玩笑居然能让韦罗妮卡如此大笑不已。“讲得好——但是普辛格决定研究这种现象。不是他或者我相信的真有飞碟,而是这里面确实存在一种心理现象,使人们认为他们看到了这些东西。普辛格继续猜想,为什么这种现象会发生在户外,尤其是荒郊野外?劳伦森大学在矿产研究方面颇有建树,当然,普辛格着手在给野外看到UFO的经历寻找可能的原因的时候,这里的矿业工程师建议他从压电排放入手。”
庞特的机侣哈克已经响了两三次,表示有些词他没有听懂,但是庞特和玛丽都没有打断韦罗妮卡。显然,她也没指望庞特能知道什么是“压电”,所以就用自己的话做了解释:“压电就是岩石晶体在变形或受到挤压的时候所产生的电力。比如说,在野外,一辆过路的大卡车行驶在岩石地上——目击UFO的经典场景——就会有压电的排放。普辛格在实验室里已经成功地复制出那种电磁场,你瞧,他有本事让任何一个人以为自己看到外星人。”
“外星人?”玛丽重复道,“但是你说的是上帝。”
“别急,别急,”韦罗妮卡咧嘴笑着说,“都是一样的道理。”
“如何呢?”
韦罗妮卡从书架上抽了本书,《上帝为什么还不离开:信仰的生物学基础》。“这本书的作者纽伯格和德阿奎利对8名在冥想中的佛教徒和一群祷告中的修女做脑部扫描,结果显示那些人大脑中与注意力相关的部分活跃度增加,而大脑顶叶活跃度降低。”她弹了弹自己的头颅,指出顶叶的位置,“顶叶的左半侧帮助界定你自己的身体形象,而右半侧帮你适应三维空间。所以,那两部分联合起来负责划定你身体自身的终端与身外之物的开端之间的界限。当顶叶休息的时候,人很自然就会有如僧侣讲的那种感觉:自我迷失,天人合一。”
玛丽点点头:“我在《时代》杂志上看到过相关的封面报道。”
韦罗妮卡礼貌地摇头:“事实上,是《新闻周刊》。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研究综合了普辛格的和我的。他们发现在宗教的体验过程中,边缘叶系统会发亮——正是边缘叶系统标出重要事物。你把100个宝宝给父母看,他们只在看到自己的孩子时,才会有深刻的反应,那是因为边缘叶系统已将那个特定的视觉输入标注为重要事物。所以,在宗教体验过程中,在边缘叶系统的煽动之下,整个事情被标注为绝对重要地位。
“那就是为什么光听别人讲宗教的体验如何如何,并不会觉得怎么样。就好像我告诉你,我的男朋友是这世界上长得最帅的男人,你会说,是呀,肯定了。所以我打开钱包,把他的照片给你看,我认为你会相信我讲的,是吗?你将会说,哦,他不错呀。但是我要是那么做,你不会有那样的反应。他的帅只是对我而言如此,因为我的边缘叶系统已经把他的外表标注为特别重要的级别,但我无法把它用语言或图片向你传达。宗教体验亦然:不管别人告诉你多少,他们的生命是如何经历了重要的改变,你都无法感同身受。”
庞特听得很认真。“所以你相信,”他说,“这事你们的人有,而我们的人没有——这个宗教与你们的大脑功能连接在一起吗?”
“确实如此!”韦罗妮卡说,“大脑顶叶和边缘叶系统活动的结合。看看老年痴呆症病人吧:他们患上老年痴呆之后,身体虚弱下来,对宗教也常失去兴趣。当然,老年痴呆首先就表现为边缘叶系统的残缺破损。”
她停了停,又继续说:“早就有研究指出,所谓的宗教体验与头脑中的化学物质有关联,迷幻药能诱导出该物质,这就是为什么在众多部落文化的礼仪中此类迷幻药都不可或缺的原因。我们早就知道边缘叶系统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一些癫痫病人发作的时候,其边缘叶系统中的宗教体验被放置在难以置信的高度之上。例如,托尔斯泰就是个癫痫病人,在病情发作的时候,写下了“感应上帝”的文字。圣保罗、圣女贞德、特蕾莎修女、伊曼纽尔·斯维登伯格都可能是癫痫病人。”
庞特现在正靠在一个放档案的柜子一角,挠着后背,完全无意识地左右摇晃着。“那些都是人名吗?”他问道。
韦罗妮卡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都不在世了,历史上有名的宗教人士。”
在这点上,玛丽很是同情庞特,并向他解释“癫痫”的意思。庞特从来没听说过这些。玛丽在想,癫痫是不是又一个被尼安德特人冷静地排除在他们的基因库之外的基因?一想到这儿,她就不禁打起冷战。
“但是,即使你不是癫痫病人,”韦罗妮卡说,“你也会有那样的体验。仪式性的舞蹈、唱赞美诗等已经通过宗教在全球范围内独立地发展起来。为什么?因为在庆典中,刻意的、重复的、格式化的肢体动作使边缘叶系统将之标注为特别重要的级别。”
“这一切都很好,很不错,”玛丽说,“但是——”
“但是你是不是在想这和中国的茶叶价格有什么关系?”
庞特完全糊涂了,玛丽笑了笑。“是个比方,”她解释道,“意思就是,‘眼前的话题’。”
“答案就是,”韦罗妮卡说,“我们现在已经确切知道大脑如何创造出宗教的体验经历,并能够在实验室里将其复制出来……至少对智人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急切地想知道,我是否也能在庞特身上诱导出这样的效果。”
“我倒没有那么样的好奇,”庞特笑道,“但不管怎么样,我也想知道结果。”
韦罗妮卡又看了看手表,然后皱起眉头:“我的研究生还没过来,很遗憾,仪器太精致了,每天都需要重新校对。玛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玛丽感觉自己的脊骨一紧。“什么?”
“第一轮你来,在给庞特做试验之前,我需要确信设备仪器是完好的。”她举起一只手,好像要预先不要玛丽反对,“这台新设备,一轮只要花5分钟时间。”
玛丽的心脏怦怦直跳。这可不是她想要用科学的方法来测试的东西。和已故的史蒂芬·杰·古德的看法一样,她相信科学和宗教——用他的音乐术语来说——是“永不重叠的区域”,各有其所,互不干涉。“我还是不太确定——”
“哦,别担心,这没有任何危险。我用于经颅磁性刺激的磁场仅有一微斯特拉。在顶叶部分,我按逆时针方向转动磁场。如我所说,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智人,凡是尝试过的,都有神奇的体验。”
“是什么样的体验?”玛丽问。
韦罗妮卡对庞特说了声“不好意思”,就从他身边把她的测试对象玛丽带走了,这样这个尼安德特人就不能无意中听到任何内容。“这种体验通常是感觉有人在他们背后或是旁边。”韦罗妮卡说,“体验的具体形式因人而异。要是个UFO狂热分子的话,他会感觉到有个外星人存在。要是个基督会教徒的话,他或许会说,他看到了基督本人。最近刚丧失亲友的人,则可能会看到死者。还有人说,他们被上帝的天使触摸。当然,这些体验皆在操控之中,受测体很清楚他们是在实验室中。但是想象一下,我们的朋友克拉特和布巴半夜时分在荒郊野外所经历的同样感受。或者是当你坐在教堂里、清真寺里,或是犹太教堂里,真的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我真的不想……”
“拜托了,”韦罗妮卡说,“我不知道我下一次是否还有机会来测试一个尼安德特人——基准得先设定好。”
玛丽深呼吸一口。雷本说过整个过程很安全,那好吧,她也不想让这个年轻的女人失望,她如此渴望,再说,她还给自己那么高的评价。
“拜托了,玛丽,”韦罗妮卡再次恳请,“要是结果如我所想,那我的事业将会因此迈一大步。”
加拿大女性令世人刮目相看。她又如何能说不呢?
“好吧,”玛丽勉强地说,“我们开始吧。”


第7章
我们的力量正是我们的漫游癖,我们的好奇心,我们去探索、去研究的高昂精神……
“怎么样,还好吗?”韦罗妮卡·香农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到玛丽的耳朵里。
“我还好。”玛丽对着夹在衣领上的小麦克风说。她在暗室里的一张垫椅上坐着,暗室大概有两个卫生间大小。灯熄灭之前,她看到墙上贴着灰色的泡沫橡胶,应该是用来隔音的。
韦罗妮卡点点头:“好的。不会有事的,但是任何时候你想把设备关掉,就对我说。”
玛丽头戴一顶摩托车头盔样式的双耳式耳机,两边都是螺形线圈,直接对着她的太阳穴。一捆电线把头盔连在靠着墙边的一架机器上。
“好的,我们开始吧。”韦罗妮卡说。
玛丽以为她会听到嗡嗡声,或是滴答声,但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和寂静,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