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咬紧唇瓣,费劲力气的抽回右手,拳心蜷起。过往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海兰珠仔细的打探着,不知何时,那脚步转而离去,越渐越远。她一怔,待一切沉寂,她小心的打开衣柜,踏进。她环视着,屋里并未有变动,那刚刚到底谁来过?当她不解的走出里屋,还庆幸自己买下的文房四宝没有被盗。可她庆幸得太早,桌案上那翡翠十八子手串,不偏不离的落入眼帘。

她愣着,几近不敢相信。直到冰冷的指尖触及到那莹润的珠儿,她才真真切切的察觉,这——不是梦。翡翠珠子上遗留着淡淡的温热,男人惯有的龙涎香气只扑鼻而来。他来过?!刚刚——竟然是他!她傻傻的矗立着,握着那信物的手,不由的颤栗。她不想哭,可怔忡间,泪流满面。

她握紧着,只贴近自己的心房。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着。他为什么还要寻她?她思及,那日城楼分别,当她数着步子,走至城门前,一千零一步,她花尽多大的勇气,才解下那手串子,下尽多大的决心,去还给他。她曾以为,他会寻得更爱他之人,却傻傻的不知,在这个世界上,爱他之人,很多,却都不及她的爱,那般纯碎,那样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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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再也未去过‘兰幽谷’。

静儿如往常一样清扫着‘关雎宫’,她不敢怠慢,更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奢望,总有一天主子会回来,然后在每日的期盼里,去等待着明日,等待着新的开始。

海兰珠庆幸在盛京城内找到活干,一家刺绣的老板看过她的绣品,甚是喜欢,便决定让她继续绣新品,所幸那老板通融,她一般拿回样品后,便回兰幽谷,待绣好成品后,她便下山。老板给的饷银很充足,她的生活从此有了来源。

“程老板,上次你说这是一大户人家要的绣品。他给的价位太高了,我感激不尽,所以我想买亲自上门致谢,你能告诉我,这大户人家可住在哪里?”海兰珠轻笑的说。

“你这姑娘,人家出的价位好,是你的手艺出众。你拿着,也心安理得。”

“可我还是想亲自谢谢他。”

“姑娘,这可不好意思,我们店内不能透露这买家的身份啊。”

原来这样!海兰珠一怔:“我没别的值钱的东西,”她从袖中取出一崭新的白色丝绢,绣的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这丝绢是我新绣的,若这好心人是个男人,这丝绢可做礼物送给他心爱之人。若是个姑娘,那就正好了。程老板若是为难,不方便透露买家的身份,那可否帮我把这个送给那买家,以表我的谢意。”

那程老板只便答应,接过:“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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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待她绣好新的成品,前往绣坊,程老板如期给她结账,却又提及当日那牡丹丝绢之事:“对了,姑娘,上次你托付我的事儿,已办妥了。”

“真的吗?”海兰珠一丝欣喜:“那便好。”

“可那买家,让我给你带个话儿。”

“什么?”

“他说,他其实喜欢兰花。你若真要感激他,不妨绣个兰花给他。”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辰快乐

“他说,他其实喜欢兰花。你若真要感激他,不妨绣个兰花给他。”

海兰珠怔着,未语,几分恍神,

程老板见状,不禁的喊着她的名字,她回神,程老板似乎看出她的异样,只关心道:“姑娘,你怎么了?”

她笑过:“梅、兰、竹、菊乃花中四君子,原来他是爱兰,想必是清高之人。”

“是啊,这牡丹虽雍容华贵,却比不上这兰草清高,姑娘,不如绣个兰花吧。”

“只是可惜,这兰花我不太会绣,只怕弄巧成拙。”海兰珠笑了笑:“如有机会能见他,我在当面致谢吧。”

海兰珠只便收拾好行当,转身离去,一路中,脑中只便想起,那年他生辰,她为他绣上的凤求凰,只忆起他愠怒的神色,他愤愤的说,他只爱兰花,只爱兰儿,爱兰儿。她为如莹的兰草小样,让他误会,让他难过。不知怎的,当那买家提出绣兰花时,她知道她心中所想,不是不会,而是不想为他人而绣。那年她便决定,倘若她是他心中的那朵兰草,她只愿为他一人绽放。

脚下的步子不由缓下。兰花一年四季都有花期,只是种类不一。他是冬月生,恰逢墨兰花期。

海兰珠驻足,却又返回,在小贩那里,亲自挑选着墨兰的种子。一手握着,心中不由升起点滴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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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侍卫擒着深色的托盘,踏入屋内,毕恭毕敬的将它放置在桌案,每隔一段日子里,都会如期奉上。侍卫环视着,只见皇上矗立在窗前,静默的望着窗外的阵阵莹白。这个冬日里,飘雪不断,窗外银装素裹,皇太极不由的伸手,只觉风拂过,白色的柳絮落在他掌心,一阵凉意。她离开的每日里,当他想起她的时候,便会颔首望着那一方天空。

不管相隔多远,他们仰望的都是同一片天空。

雪大了,兰幽谷里可是一样的风景。

“圣上,您要的东西都已呈上。”侍卫出声,打破了他片刻的宁静。

皇太极才回神,抽回右手,只便覆在身后,转身,瞥过侍卫,又看过桌案上,那覆着锦绸的托盘,他走进,只轻轻掀开,一叠整齐而明艳的绣品,落入眼帘。他轻轻的抚着,如若珍宝。眸底轻浅的笑意,唇角扬起,睨的出神。

侍卫又禀告:“程老板给您回话。”

“嗯?”他抽过视线,意味深长的轻问的拉长尾音。

“他说那位姑娘不肯绣兰花。”

皇太极怔过,黑眸里闪过一丝微光,玩味的挑着眉心,她不肯?!她的答复,令他心中萌动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他说不出,道不明,只是心满意足。她不肯绣,是因为她的心里有他?她不愿意与人分享?皇太极闭眸,只要事关她的事,他眸底的热潮,时常未预料的涌出,他甚至未曾顾及,身边还有旁人在场。手心只握着那一件件绣品。

“朕知道了,退下吧。”皇太极轻喃。

侍卫领命,只便俯身退下,轻合上着屋门。

他隐忍着,抚摸着那精致的绣纹,脑中却渐浮着她的容颜,怔忡间,他回到桌案边,静下心,只提起毫笔,沾着墨砚,一点一点,轻轻描下,雪霁晴天的一日,她坐在花厅里,晨曦沙沙的落在她身旁,只浮起一层浅浅的光圈,她垂首,一针一线,绣的如斯认真。他有没有告诉她,她认真的时候,特别的美。

是的,他未曾说下过。

他想她,念她。

只便将那容颜,细细的描绘在柔软的纸面上。她的发如墨,眉似新月,皓齿明眸,笑的时候,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皇太极怔着,望过手下的画卷,他喜欢这样悄悄的睨她,静静的想她。手中的毫笔继续描写。画卷中,女人笑望着手底的绣品,绣的正是那清雅的兰草。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皇太极挥舞写下,笔墨停下间,却深深叹之。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何曾说的不是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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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他的第三十日。

立春。

海兰珠终于找到了朝向盛京城内最近的地方。城池外,一眼望去,那一块杂草之地。她心中便有所打算,晚上忙着刺绣,白日里她便会来到此地。她要在清明前后,将这片荒草拔除。她笑过,揉搓着冰冷的双手,再也不会觉得冷。

春日的气息渐临,幽绿之色缓缓爬过人间。

冬雪消逝,只迎来温暖的曦光。可海兰珠的身子还一直染有风寒,不见好转。她未曾放在心上,依旧趁天色未亮便出了兰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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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的第五十日。

皇太极埋首,批阅奏折之时,侍卫在一旁禀告,他静听着她近日的举动。当侍卫道出她隔三差五都会前往盛京城池外时,他手中的朱砂笔不经意间,顿下。皇太极颔首,侍卫说,她这一个月来,仅靠一己之力将那荒草平地,这为的什么?

他放下朱砂笔,只深深的倚靠着雕龙红木椅,撑起下颚,转过视线,望向窗外的天际,不解,困惑,紧蹙的眉心不曾解开。

傻兰儿,心中不由喃喃:你在做什么傻事儿?!可我没有资格去阻止,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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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他的第六十日。

兰幽谷一片盎然。山外却又是一番姿色。当她再次前往那片地时,她激动的发现,她种下的种子,在她细心呵护里,承受着破土之痛,悄然的萌芽。只钻出嫩绿的色泽。兴奋喜悦之色,在她颊边荡漾。海兰珠俯下身,修长的手指间,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柔软的小苗子。望远过去,已是一方整齐的幽绿。

再等待半年,等待冬月,他生辰之日,或许,站在最高的凤凰楼宇,他放眼望去,便会发觉,这一片墨兰永远只朝向着盛京,永远只为着他绝美的绽放。

思及,她眸底不经意泛起淡淡的湿润,有一日,他会知道,她爱他的心从未离去,一直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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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的第九十日。

夏日炎炎,百花怒放。

盛京里盛暑难耐,而前线传来捷报。

夜晚,宫中,觥筹交错,载歌载舞庆贺。皇太极撑起额际,望过殿下那一群曼妙的身姿。独自斟饮。众臣举杯敬之,他一杯一杯饮尽。身旁的佳人,凑近,拿捏着酒壶,为他的金樽斟满。娜木钟笑过,轻轻的拿起金樽,只递在他眼前:“臣妾敬您一杯?”

皇太极侧目望过,只浅笑过,夺过她手中的酒樽,未语,却仰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唇角,唇舌间却是一阵辛辣,直直灼痛着他的胸口。他视线渐远,越是热闹非凡之地,他的心却越发的孤寂。明明战场上,节节胜利,任凭人人美言奉上,为他庆贺。可可他的心却依旧被这烈酒,燃烧的灰飞烟灭。

即便用忙碌麻痹自己,可有一件事,无法抹去,也无法否定。

他想她了。

皇太极忽而起身,提起酒坛,只便步步踏下台阶。

殿中央,那群莺莺燕燕立马让出一条道,他脚下的步伐,松软如泥,可他知道他未醉,先醉的是他的思绪。

“皇上——”

皇太极未语,只便一步步踏出殿内。

“派人跟着皇上。”虽不知宴席上,皇上为何先行退下。可玉儿还是几分担心。

殿外。

皇太极不知怎的,控制不住脚下的步伐,从崇政殿到凤凰楼,每一步都是那般熟悉,每一日里他往返走了多少回?从凤凰楼到那个女人的寝宫,每一块砖块,他甚至都记忆犹新。

“皇上,皇上,您走错了。御书房,在反方向。”侍卫一路跟着,又不禁提醒。那个方向是前往关雎宫,自宸妃娘娘逐出宫外后,那儿除了静儿每日里清扫之外,已成了宫中的禁地。

他走错了?!

皇太极驻足,转身之际,低吼:“滚——”

待四周沉寂。

他望向不远处——关雎宫!

暗夜里,只有清霜般的月光,像轻纱掩着整个皇宫。月下,那屋里未有灯火,紧闭的屋门,只迎来漆黑一片。他怔着,推门而入。

吱唔——

他单手合上门。

静。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沉寂的空气中,噗通的跳动着。

他抚摸着屋里每一样摆设,蹙眉,要花尽多少力气,才不踏进这熟悉的令自己窒息之地。

他轻轻的放下酒樽,径自坐下,月光透过薄薄的纸窗,映着那孤寂的身影。一人,只有他一人静默的坐下,一手覆上酒坛。多久了?

甚至她的气息,都已时光渐去。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孤独的对影喃喃。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嘘——”他醉意,食指抵着唇心:“别说话,我有礼物送你。”

他轻浅的笑过,只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布袋。他小心翼翼的拉开开口。

呼——

荧光闪耀。

似流光穿梭。

无数只萤火虫飞跃而出,萦绕着那孤寂的身影。

他颔首,静望,只言:“生辰快乐——”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想见

他颔首,静望,只言:“生辰快乐!”

幽幽的莹光四溢,映着那双深邃的黑眸,正如那晚他们大婚,笛声、灯火,他将她引到此,她屋门而入,只见那漂浮飞散的萤光,眼中满是惊奇,与喜悦。他知道她一定会喜欢的。时光冉冉,今夜的她,却望不见关雎宫里这端的风景。她的生辰,他不在,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为自己下一碗长寿面?

他每日盼着月圆,盼丫,盼丫,只望见阴晴圆缺,却还未等到再见的那日。屋里虫鸣声催人倦,那她有没有听见他不绝的思念。他伸手欲抓住那抹流光,却抓不着,只看着它在他掌间溜走,正如她的兰儿。

那日,她躲在衣柜。

他与她,只有几步之遥。可他脚下的步伐却如巨石那般沉重。

他看着柜间露出的那小片衣裙,轻浅的笑着,那她有没有听见他心中默默的呼喊着她。

她一定未听到,因为他俯身,小心翼翼的为她拍去那小片衣裙上沾上的尘土,她未有所动。

皇太极垂首,掌心只拂自己的额际,缓缓而下,只抚过那幽深的眸底,指间却是湿润的触觉。

他轻嗤的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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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他的第一百八十日。

兰幽谷里的枫树,红的绚烂。满叶飘零,只落了一地。

天气转凉,海兰珠出门前加了件薄衣衫,收拾好绣品,今日她要去程老板店里换上银两。

“咳——咳”她轻咳着。

不知道时不时忽然变天的缘故,前几日还

“简单的绣品?”酷暑难耐,今日里却凉风飕飕,她只觉身子冰凉,咳嗽的老毛病又犯。

“咳--咳”只觉喉间一丝温热,她立马拿出丝绢抵住唇心。待咳意好些时,拿起丝绢,见过,却一怔。纯白之上,晕染着一抹猩红。海兰珠愣着,这都多少回了?贝齿咬过唇瓣,直到尝尽痛楚,她才缓神。将那丝绢洗净后,她才出发,前往盛京。

为那位不知名的客官刺绣已半年多,她依旧不知那人来历。好在程老板与她结款快,她并不愁生计。

程老板接过海兰珠的绣品,将那完成好的绣品,一览而过,颔首,瞥过海兰珠:“姑娘,看你绣法精湛,说不会绣兰草,我怎也不信。还是姑娘有苦衷,不愿绣罢了?”

海兰珠一怔,未料到程老板还会提及此事,思及,她浅浅笑过,以做回复,

程老板也是聪明人,便知答案,他长叹过:“罢了,罢了,你不愿绣,我还能刁难你不成?只是我看你这客户,不仅是大户人家,为人还真是海量。你这绣品,工艺精湛,样式特别,我自是很喜欢,可客户说了,最近要一批简单的绣品。”

“简单的绣品?”

“这对你还不是小菜一碟?绣品简单了,你还不轻快了?”程老板说来:“这价位未变,怎么还犹豫着?”

是啊,绣品简单了,她自是轻快,只是——这事儿有点奇怪。这客户半年里已给她加了三次工钱,这活儿越来越轻快,拿的钱却越来越多。这世间,欠债,最怕的是人情债。

她只怕欠下,却无以偿还。

海兰珠思及着,又问道:“程老板,当真不能透露那客户的身份?”

“自然是。”

“可他前些日子才刚给我加了工钱,又让我接了这简单的活儿,我心里甚是过意不去。都说拿人手短,我拿了这工钱,总觉得不心安理得。程老板,你与我接触这半年来,你也知我并未有其他企图,只是个卖手艺维生的女人。我也知道你们这一行的行规。只是你和那客户都是我恩人,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只是——”她犹豫着。

程老板自是看出她的心思,便顺势说来:“只是想亲自给他致谢,是不是?”

海兰珠颔首,立马点了点头。见程老板这样说来,这事儿怕是还有点儿回旋之地。

“哎——”程老板长叹:“我看你也是真情实意。你想见,我也只能给你搭个桥,给你传个话。这能不能见,却不是我能做的了主。得看那买家肯不肯见。”

海兰珠眸光微闪:“程老板肯传话,那这事儿就还有一丝希望,是不是?”她喜悦的问起。

瞧她雀跃的神情,程老板摇头长叹,只捋了捋长须:“就没见过你这执拗的姑娘。”虽见她笑颜,程老板还是忍不住多言:“姑娘,其实我还有件儿,不知该不该说。”

海兰珠问起:“何事儿?程老板不妨直说。”

程老板吱唔着:“呃——其实我看你脸色越来越不好,刚好可以趁着现儿闲暇,你该多歇息一会儿。看你每次都是独来独往,也要注意这身子。那西街有位大夫名景星,在这盛京家喻户晓,医技超群,你刚好可以去看看。”

“景大夫?”海兰珠一怔,程老板说那大夫名景星,可是当年医治她眼疾的那位景大夫。她一喜,若真是他,她倒真要前往,那年若不是他,她也不会重见光明:“谢谢你,程老板。”

海兰珠特意从市集选了几件贵重的礼物,便转而赴往西街。

景星医馆,人来人往。门前求医者,排成长龙。海兰珠夹在长队里,整整一个时辰,才轮上她拜访景大夫。

屋内,摆设简易,问诊处,只一清雅的屏风相隔。

景星在屏风另一端,桌案前,提笔书写药贴,见来者,一翩翩倩影,他问道:“姑娘请坐。”

海兰珠探了探,轻言:“景大夫,您还记得我吗?”

景星捋了捋银色的白须,这声音甚是耳熟,景星踏出,为一探究竟,见之,熟悉的容颜,景星回神,立马俯身请安:“宸妃娘--”

话音未落,海兰珠连忙抚起他的身:“景大夫您客气了。”他为她请安,便让她措手不及:“我被遣出宫外,哪还有什么宸妃。”

“娘娘--”景星惊愕。

海兰珠笑过,只说明自己来意:“只便听闻景大夫在西街开设医馆,我是前来是致谢。”

“何以致谢?”

“当年若不是景大夫,我这双眼哪有机会再见光明。”海兰珠长叹,却思及她那半岁的八阿哥,当日景大夫赶至盛京时,已无力回天。她怨不得,只便是命运的安排。她半掩眸心。

景星见过海兰珠,心中只便几分愧疚。

有件事儿,他一直隐藏在心。当日皇上婉言留他在宫中,欲封他为宸妃的御用太医。可他一口回绝。其一,他不想呆在宫中,只想云游四海。尔今,他在盛京西街开设景星医馆,也只愿为更多老百姓解疑难杂症。其二,是因为他得知了一个不能言语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宸妃有关。

景星颔首,见眼前女子,清雅素淡的衣着。

他踌躇着,再见宸妃,他心中犹豫着,说还是不说?

“娘娘坐吧。”

海兰珠回神,摇了摇头,才将手中的准备好的礼物递在景星手中,景星不解:“娘娘,您这是?”

她食指抵着自己的唇心:“嘘--”海兰珠笑着:“景大夫,别再喊我娘娘。人家瞧见,还寻思着怎会有如此落魄的娘娘,您这是打趣我不成。还是喊我兰姑娘吧。”言语中虽几分自嘲,可她的笑意却那般淡然:“这是我一些心意,从前一直未有机会致谢。如今有机会了,不想再错过。”

景大夫怔了怔。

为她医治眼疾,已是多年以前的事儿,难得她挂念在心上儿。

“娘娘。”见她摇头,他改下称谓:“好吧,兰姑娘。”

海兰珠这才安心的笑过:“咳——咳。”

景大夫睨过,只见她脸色唰的惨白,她立马以手心捂唇。

景大夫下意识的问起:“身子哪儿不适?兰姑娘若不介意,可让老夫为你把脉问诊看看?”

她只便点头应答:“那劳烦景大夫了。”

“兰姑娘客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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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禀告,她想见他时。皇太极一怔,拿着毫笔的右手颤过,笔间的墨汁,嘀——在柔色的宣纸上,晕染而开。

他想拒绝,却无法抵挡她的请求。

他是她的金主,她想见他,只源于他对她的施恩。

这一百多日,将近半年里,他抑制,强忍着不见她的冲动,却因为她一句‘想见’,而土崩瓦解。他轻嗤着,是嘲笑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却偏偏因她而失控。那种无法的掌控的触觉,让他无力,可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患得患失。

侍卫禀告的时候,祁纳亦在场,待他遣下侍卫时,祁纳言:“皇上——”

皇太极却罢了罢手:“朕知道你要问什么。”侧目,望过一旁的祁纳:“如果朕的答案是‘不见’呢?”

“皇上。”皇上当真是不想见?他的答案却是‘不见’。祁纳便已意会皇上的用意。心,这半年来,圣上一直买下她的绣品,是不愿她无法维持生计,还是他的东西,他不愿与他人分享:“臣想见她。”他的答案是‘想见’,想见却未必能见上。

皇太极睨过他,薄唇边,清浅的笑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可以静悄悄的离去

“皇上。”皇上当真是不想见?他的答案却是‘不见’。

祁纳便已意会皇上的用心,这半年来,圣上一直买下她的绣品,是不愿她无法维持生计,还是他的东西,他不愿与他人分享:“臣想见她。”他的答案是‘想见’,想见却未必能见上。

皇太极睨过他,薄唇边,清浅的笑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果然——

祁纳垂首,眸底藏着隐约的笑意,圣上对那女人的占有**,从来只增未减。

皇太极忽而识破祁纳,睨紧眸子:“你试探朕?”

“臣不敢。”

“那便是激怒朕?”

“臣更不敢。”

“朕怎么看,怎么觉得,你脸上明明写着个‘敢’字?”皇太极别过祁纳,留过轻浅的笑意,尔后又陷入椅中。

祁纳颔首,望过皇太极,其实圣上已看出自己的心思。他不便再多言。

————————

景星送走海兰珠时,蹙眉,额前露出深深的纹路,他轻拿过桌案边的茶水,饮过,却未尝出那茶水已凉,他的得意门生进屋见此状,又好奇问起:“师傅,您怎么了?”徒弟一眼看出:“刚儿那位姑娘是何来历?”能令师傅脸色一时瞬变。

“不要问,不要问。”景星失神的摇头。

景星不由想起当日为救八阿哥,祁大人寻遍他的踪影,祁大人领着他,快马加鞭赶至盛京。

当他赶到关雎宫时,宸妃抱着孩子,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祁大人焦灼的将他拉至,乞求他救八阿哥一命。而八阿哥刚逝,已无力回天。可是景星看过那孩子最后一眼,便一眼识破,八阿哥是慢性中毒而亡。

可当日他并道出,只将它当做秘密藏起,孩子已死,他一语道出,只便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即便这样,也不能挽救回孩子的性命。而他,他亦不能周全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