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他为海兰珠把脉问诊,她生产后,身子刚恢复不久,却又遭八阿哥殁,她郁结之深,虽有服药,却还未痊愈。而宸妃现儿身子愈加虚弱,他惊人发现,摧垮她身子,除了郁结之外,又是慢性中毒。
景星握上瓷杯,对海兰珠,他未直言,为她下过药帖后,再三叮嘱,每隔三日必须得来他医馆换药帖。
“师傅,师傅——”徒弟不禁的喊着景星:“我看那您给那姑娘的写的药帖,可不一般。这姑娘到底患了何病?”
景星摇头,只怕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而他下的药帖,却不能治标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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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从医馆出来,脚步不由放缓,忆过景大夫为她问诊后忽变的神色,她回神,下意识的看着手底的药帖,医馆里年少的大夫按着方子为她抓过中药,手指间还依稀残留着清浅的药香。
——兰姑娘,有没有想过,你最想完成的事儿是什么?
海兰珠忆起,临走前,景大夫出乎意料的问过她。
她最想完成的事儿是什么?
柳眉蹙起,一眼望过人来人往的闹市。幽长的路途蜿蜒至尽头。她甚至能察觉景大夫忽变的神情,会意味着什么。若说,她最想完成的事儿有太多,太多,她是不是太贪心?
“咳——咳”
还有三个月。
她的墨兰,便会开映。
贝齿咬过唇瓣,不能出差错,掩过眸底,是抹淡淡的愁绪。
若只选一样,她只盼能拥有这三个月的时光,她一定要陪着它们,等候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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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内,
枫叶红透,皇太极径自走向那片火红之中,黑色的锦缎朝靴边,是一片又一片的红叶。他俯身拾起,上一次前往兰幽谷时,是冬季。却不想,她离开他,已是一百八十日。
而今,兰幽谷里红枫成林,他知道,一样的风景,相得益彰。
——臣想见她。
他自是知道祁纳这话不是玩笑话,但不管是激怒他,还是试探。他清楚心底的犹豫。
望着掌心那片似心的红叶,他想她,想见她。却不想让她知道,他是那幕后的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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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他的第二百天零三天。
海兰珠依旧未等到买家的答复。见与不见,程老板都未说,其实她明白。既然对方不想,她不便再强求。
每隔三日,她依旧如期前往景大夫的医馆。
那日她推门而入时,却无意听见屋内的往来的对话,她伸出的右手怔在空中,只静默的听下。
“师傅,我翻了不少医书,对那药贴仔细研看了一番。我发现师傅这药根本治不了那姑娘的病。您这又是为何?”
景星思绪重重:“虽根治不了,却能暂缓恶化。”
“可是师傅,她命不久矣,即便暂缓,也未能救的了她啊。”
景星长叹:“最长也不过一年半了。可活一天,便是一天。”
屋外,
海兰珠怔着,活一天,是一天。
她深深的呼吸着,轻浅的笑意挂在唇边,原来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贝齿咬过唇瓣,只觉眸底的湿润,原来要比想象中更长久。
脚下的步子未再踏出,她抽回右手,怔忡间,只转身。
——有没有想过,你最想完成的事儿是什么?
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上苍眷顾,她能等到他们的墨兰开映。
回家的路途,却如往常一样。她独自徘徊,闹市的喧嚣,只映衬着她心底的沉寂。静幽的泪水挂在颊边,秋风刮过,只刺的颊边一阵疼意,沿着熟悉的路途,她静默的走下。
其实这样,很好。
她可以未有牵挂,也不会让他难过。
她可以不再担心,因为她可以静悄悄的死去,可以守着他们的兰幽谷,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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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他的第二百一十八日。
冬日,难得晴天,天气虽寒凉,阳光却如金色的羽翼,蔓延整个苍穹。
“驾——”
盛京郊外的围猎场已全然封锁,皇太极率众贝勒一同前往狩猎。
“驾”为首的队伍,白驹之上,那頎长的身影一袭明黄的战袍,芸芸众生之中,如此耀眼。
他身后如龙的队伍,立刻快马加鞭跟上,只听见浩浩荡荡的声响。
“驾……”
“皇上,今日狩猎拔得头筹者可有奖赏。”席间,有贝勒爷笑言。时隔一年,今日皇上终领众人一同狩猎,自是有人欲一显伸手。
“驾!”皇太极侧目,凌厉的眸中,一抹浅显的笑意:“想要奖赏,赢过朕先。”他拉紧缰绳,骏马飞驰,尘埃扬过。
“驾。”
刚离盛京城,争夺暗流涌动。
郊外广阔无垠,可白驹驰过盛京城池的那一刻,他的心随之骤然的跳动。
他不知为何如此。
直到眼前浮起一片墨兰花海时,他以为一切只是幻影,却壮丽的令人惊叹。手中的缰绳甚至来不及的拉紧,他立马回神,他生怕那白马践踏,踩碎眼前的美好。
“吁……”宝马昂首叫嚣,响彻整个天际。
他怔着,一叹。墨兰,原来竟是不舍踏过这墨兰花海。
祁纳见皇上忽儿勒马,连忙挥手示意,身后的队伍亦瞬时停驻,尘土飞扬,如云烟笼罩。那明黄的身影怔了怔,不由一跃而下。
“皇上,”有贝勒爷不解的问起:“这离狩猎场还有一段路程,为何在此停下。”
皇太极未语,甚至没听到身后的声响。从马背跃下,只面朝着那片花海。
祁纳一眼望去,竟是一片墨兰。他瞬时会意,望过花海中,独自一人,孤寂的身影,祁纳若有所思。
那女人曾问他,他喜欢兰花吗?
——很爱,很爱。
此兰非彼兰。
可要有多爱,才宁可勒马,冒着摔下马下的危险,也要不愿踩踏过这兰花?!
祁纳垂首,黯然失色。触景伤情,又岂止是他一人?!
不远处,皇太极俯身,
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轻软的长叶,眉心蹙起,心中浮起的是一抹酸涩。
看似柔软,在这寒月竟能傲然开映。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日侍卫曾向他禀告,那个女人花尽一个月,才将踏平这片荒芜。
仅靠一己之力。她是怎么做到的?
兰花,竟是兰花!
皇太极垂首,抚摸着兰草的手指怔了怔,薄唇边笑意,却透着淡淡的无奈,却不知道那个女人,花尽所有,靠着单薄的力量,却在这面朝盛京之处,给他一片兰花。
滴水穿石,他可知她心?!
“皇上,皇上。”
他只沉浸在思绪中,更不愿离开。
“皇上,时候不早了。”祁纳下马,只在皇太极身后驻足。他虽不愿打扰皇上,更知皇上再挂念着谁。可身后百名随行之人都正在等候,一片沉寂,无人敢吱声。
祁纳只依稀的看见皇上轻轻摘下一株兰花,转身,四眸对视。
他只见皇上眼中的黯然,擦过他身边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派人好好护着这里,任何人不得踩踏。”
祁纳一怔,皇太极已跃上白马,拉过缰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久不见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为谁辛苦为谁甜。
围猎场,皇太极策马,马蹄声声彻。寒风刮过,愁绪只缱绻着他眉梢,他低吼:“驾——”声色冷凛,只刺破喧嚣的空中。身后众贝勒策马奔腾,各方角逐,不相上下,大显身手。猎物被剧烈的声响,惊动的四处乱窜,犹见惊慌失措的猎物,更令猎者为之兴奋。
“驾——”可皇太极的心,早遗落在那片墨兰的花海中。掌心紧握着缰绳,他加紧马背,白驹惊动的,似离弦之箭,疾速飞驰:“驾——”
众贝勒一心打猎,抽箭,只盯准眼底的飞窜的猎物。唯有皇太极,早被那墨兰扰乱,急切、烦闷,只撞入胸膛,似火燃烈,灼热的令他快透不过气。
呜——
淡色空中,飞鸟闻声立马展翅飞离,皇太极颔首,从肩背后抽出羽箭,飞鸟急速拍翅,他睨准,果断放箭,‘咻’的一声,只是一瞬之间,射中猎物,那飞鸟如坠物疾速掉落。他愣过,眉心却未曾舒展开。他骑马前往,只望着那只飞鸟,被射中了羽翼,惊动的一颤,只埋首蜷缩在黑色的翎羽里。
皇太极见之,若有所思。一跃下马,俯身只拾起那鸟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只纳入囊中的猎物。可是,一年前,他放走了那只关在笼里的金丝鸟,他曾颔首望着天,低喃:你,自由了。
皇太极拂过受伤的鸟儿,众多猎物,他为何偏偏射中这飞禽?!其寓,不言而喻。他将它放入马背的箩筐中。望远而去,从出盛京城开始,他便心不在焉。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围猎场离他们的兰幽谷有多临近?只有他清楚。
他站在猎场中央,只一眼望过,风起云涌间,他的心早便飞向了那片山中。皇太极跃马而上:“驾——”
“皇上——”
“皇上——”
——————————
上山之路,皇太极下马,只牵过缰绳,环视过这山间,一草一木,俨然熟悉。一年里他曾无数次前来,却是在他的梦境中。
只是和梦中一样,他脚下的步伐轻缓却急切。是期盼?还是担忧?!
一年中,他曾拒绝过无数次,与她,有可能相见的机会。
一年中,他却无数次的挂念,只能在御书房里,静听着有关的她的点滴。
枫树又枯,那似心的枫叶上,映着干涸的脉络。却又像是生命,缱绻,枯竭。皇太极一怔,眼前的风景又犹如去年一般,可为何他心中徒增一抹淡淡的愁绪。还是,他最不想望见的结局是——物是人非。
沿着蜿蜒的山路,他清楚的知道,小径后便是兰幽谷。
他不知道他今日前来,是为何意?他甚至想象到,若未能见到,他该给自己怎样的答复?他不知道,心口一点点混乱,到最后乱如麻。只由着脚下,步步走向兰幽谷。
哗——
哗——
溪水涓涓的流淌着,谷里浮过淡淡芬香。
静!
这儿未曾改变,却又多了几分居家的感觉。竹棍上晾着几件浅色的衣衫,底下还晒着一双绣花鞋。皇太极望过,她的双脚的尺码,他再熟悉不过,他前来,俯身,若有所思的望过那双绣花鞋,抚过,却像是每日歇息,他为她解下双鞋。他怔着,眼前一幕又一幕,听闻侍卫禀报她的点滴,却永远未有他亲眼所见来的猛烈。
她过的好不好?
至少,这一年里,他以为,这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见竹棍上晒着那单薄朴素的衣衫,他一怔,寒酸的令他心痛。皇太极抽回视线,拳心却不由握紧,他买她的绣品,所付的银两,足足她买一件好一点儿的衣裳,可她为何还是不舍得?!
他哼笑过,
在他脑海中,他以为...她过的很好。
他只是想象着她的生活,却不知这傻丫头的节俭。他环视着,兰幽阁中,屋门紧闭。他该庆幸她不在,还是失落?!
皇太极站在屋门前,踌躇着、犹豫着,当伸出手欲推时,他愣着。
“吱——”
轻启的声响,她真不再?!
他花尽所有,才踏出一步。屋里依旧被她收拾的一尘不染,简单而又整洁。他走进的每一步都是那般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属于她的平静。
他知道,屋里有她的气息。
她每件东西都收拾得凛然有序,而不见一丝杂乱。榻边,轻软的枕边却搁着一捆书画。他好奇,只走进,轻悄的打开那轻软的绳,皇太极打开书画,却诧异的发现,是那一副藏头诗。
——兰儿我爱你!
她竟每日与这书画共枕同眠。
他怔着,一抹汹涌的触觉只在心头奔涌。可不仅如此,当他转身之际,却愕然发现,那空白的墙壁上,换下那藏头诗,她留下的竟是八字。
——望极天涯。
——倦鸟知悔!
倦、鸟、知、悔。
他失神,愣愣的望着那隽秀的笔迹。知悔,皇太极愣愣的望过,心中更是心酸,握紧拳心,他喉间苦涩的滑动,只觉鼻尖酸楚,一瞬之间,濡湿涌过眸底,更是痛恨自己。他不要她的悔过,根本不需,因为她未过错,一切缘由,只是因为他爱她,很爱,很爱,爱到毁灭。
知悔!
呵呵,他垂首,失神的哼笑着。
原来,这几近一年的日子里,她活在自己的悔意里。
“兰儿——”哽咽的声色,在沉寂的空中徘徊。
嘭——
一声巨响,在他身后刺破。
皇太极回神,那声音似乎在他耳畔回荡。他愣过,缓缓转身,似乎已感觉到。
转身之际,迎上那错愕的双眸。眸光交汇,似碰撞出激烈的火花。门前的女人愣着,在望见男人的背影时,手底的水桶不由摔落,桶中冰冷的井水,不消一刻浸湿了她的裙摆。可海兰珠却不觉得寒冷,只是不敢相信,彼此再见,猝不及防,她想落荒而逃,却怎么也挪不动双脚。
只由着自己,清清楚楚的看着他。她怕,害怕眼前一切是梦境,是幻花,是过眼云烟。她害怕一触,便转瞬飞逝。于是,她只敢站在原地,痴痴的睨着,直到她确信是他,真真切切是他时。她才抽回视线,眼神中的惊慌,就已出卖她的失措。可分别的日子已让她学会要如何镇静。
可皇太极就这样凝视着她,看着她失神,看着她无措,更看到垂首,将那惊惶俨然的隐藏,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淡的笑意,然后,她颔首,再望过他时,她却沉静的问起:“好久不见。”
他一怔,
不是未想过再见面会是如何,可见她小心翼翼的藏起自己失措的举动,见他如同陌生人问候,那一句‘好久不见’,犹如厉刺狠狠的刺进他的心底。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可更多的是心疼。
见她脚底被水泡湿,怕她染上风寒。他下意识的向她走去,却不料她似惊弓之鸟,直直的退了几步。她嘴角的笑意,几分僵硬,见他终驻足,她才又问起:“你...怎么会来?”
沉寂,
在彼此间蔓延。
静望,
眼神交错,他紧紧的睨着她,喉间滑动,思忖,良久,反问:“我不该来吗?”熟悉的声线,宛如魔音,令她一怔。
是啊,他不该来吗?
他一国之主,整个大清的江山,甚至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皇太极的。这儿,又算的什么?
怔忡间,海兰珠回神,轻浅的笑过:“屋外看到那匹白驹,我还在想会是谁。只便是好奇,却没想到...真的是你。”她看起来受宠若惊,他蹙眉,握紧拳心,却未再踏近一步:“为什么没想到真的是我?还是...我在你心里,真的已经...渐渐淡去?”
不——
她惊惶,眼中的错愕是骗不了人的。她忘不了他,根本忘不了,她活着的每一日,都在怀念中渡过。甚至她剩下的一年半的时间里,都要将他记得一清二楚。好好活着,因为她会死很久很久。
海兰珠苦笑着,避开他炙热的视线,明明想着缓下彼此尴尬的气氛,却不想,越是在乎,越是心急,越是心急,却越弄巧成拙。她轻语着:“你明知道不是这样。也知道你在我心里,没办法,也不可能淡去。”
他咬过唇瓣,眉心却蹙的更深,他根本拿她没辙。可再见她,强忍着心中的翻涌,他不想伤害她,更不想弄疼她。只便打量着她,她的样子,一直烙在他脑海底。不知是因为寒凉,还是怎样,她脸色许些苍白,颊边微微陷下,瘦了,不止瘦了一圈。他终于知道,没有他在身边,这女人压根就不好好照顾自己!
“咳——咳”眉梢微蹙,她轻咳着,却强忍着,不让他察觉自己的异常,颔首,与他笑过:“天气冷了。”
“你脚湿了,换件干净的衣裳。”他低喃,甚是心疼。
海兰珠点头,要进里屋换衣裳,却见眼前的男人丝毫未有离去的打算。也对,他们才刚刚相见。她直了直腰背,迈开步子,欲进里屋。
擦肩而过时,她怔过,用余光微微瞥过身旁的颀长的身影,不由的垂首,只觉脚下的步伐沉如巨石。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许你柔情,赠尔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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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换上衣裳,走出里屋时,屋里已是空荡。她本以为他走了,向屋外探着时,却还见那身影,她笑过,就连自己都未曾发觉。
有多久未见他穿上这明黄的战袍。见他轻取下头盔,只系在马鞍上,她踏出,皇太极听到身后的声响,只便转身,见她重换了件新的衣衫,他回以浅笑:“为何描上淡淡的妆颜?”
海兰珠怔着,没想到被他识破。其实她在意的,刚在古铜镜前,她望见自己苍白的面容,她愣住,不想在他面前那般狼狈,更希望,为他留下的,是最美的自己。于是,她悄悄抹上粉黛,遮掩着颊边的病态。
“那你喜欢吗?”她问起。
可他未料到她问的那样直白,怔忡间,他笑过,轻轻低喃:“——喜欢。”声音很浅,不偏不离,还是被她听见。
她别过视线,只见那篓中,一只受伤的鸟儿,担心受怕的蜷缩着:“它受伤了。”
“猎物而已。”他一语带过。
可海兰珠小心的将它捧起,那支羽箭沾染着它的血迹,即便是猎物,也有它的生命。他走进,只言:“一年来我的箭术退了不少。原本一箭封喉,却只是射中了它的羽翼。”
“那它真该庆幸。”她嘟囔着。
皇太极侧目,瞥过她,见那唇瓣不经意的嘟起,他说:“你在动我的猎物。”
“能给我递一碗水来吗?”她在恳请他?语气间虽有几分疏离,可他未拒绝,只在井边盛上一碗水,递给她,接过时,指尖微触,彼此一怔,似拉回了思绪。她歉意的点过头,却未料到,肌肤触动的那一瞬,她颊边竟染上了红晕,他收入眼底。
他静睨过她。
她从袖中取过绸绢,拿捏起一角,只沾着井水,轻轻的处理着它的伤口。
“滋——滋——”
鸟儿轻叫着,她垂首,甚是仔细,而他看着她,亦是认真。
她为鸟儿绑好受伤的翅膀后,她转身递给他:“你——怎么处置你的猎物?”
他炙热的视线,睨的她无处可逃,反问道:“你说呢?”
语毕,她垂首,抚着鸟儿柔顺的翎羽:“给我处置,如何?”
话音刚落,薄唇边扬起笑意:“你会放飞她吗?”
“那你答不答应?”
皇太极抽回视线:“倦鸟知悔。”他低语着,若有所思,意味深长:“我挂念的那只‘鸟儿’,放走后,还会飞回我的身边吗?”
海兰珠怔过,握着鸟儿的纤手颤了颤,一语双关,她明白话中浅显的意思。
她只觉眼眶一热,贝齿咬紧牙关,只强忍着,不准在他面前落泪,她立马别过头,却不料他又一次反问:“告诉我,还会回来吗?”
她逃,擦肩而过时,却被他狠狠扣住了手腕,他掌间的力道,紧握的令她疼,柳眉蹙起,她只便低喃:“屋外凉,还是进屋吧。”
岂料他一把将她搂过怀中,俯身,狠狠的堵住那张萦合的唇,那霸道的吻,夹着灼热的气息,席卷而下,他撬开她的唇,在那湿润的芬香中,他伸出唇舌,与她纠缠。这个吻,他悻悻念念了一年,却在双唇相触的那一瞬,似星点的炙热,欲扬起燎原之火。
他轻轻松开,黑眸紧睨着她,海兰珠颤栗着的闭眸,直感觉到他稍稍离开时,才悄然的睁眸,微微眯起的间隙里,她望见他唇边的笑意,
在她以为他放过她时,他又一次封住她。
属于男人的气息瞬间围覆着她,强势而霸道。她从未有过那般强烈的感觉,只是一个吻,强烈到要吞噬她整个灵魂。
他缓缓松开她的双手,只钳住她的颊,一手稳住她的后脑,更深,更烈的进占。
“兰儿——”他在沉沦中,低喃。
久违的呼喊,她眼眶凝聚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滴落。
一滴、二滴,砸在他虎口,却疼在他心头。他抵着她额际,只轻轻捧着她颊边:“兰儿——”
“——”
泪水犹如雨珠,她哽咽着,攀过他颈项,紧紧的回搂住他。
“兰儿——”
他不停的呢喃。
“兰儿——”
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只怕眼前一切似梦,在他指间消逝。
良久,她轻语:“我——想你。”
她颔首,莹润的眸底,紧紧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却迎来他一阵愕然,她修长的手指,心疼的抚着他脸颊,继续喃喃:“没有一日不想你。你问我,你放走的那只鸟儿,还会飞回吗?我没法给你答案,因为——我的心——从来没有飞走过。”
答案——
这便是她给他的答案。
他又一次欺凌的吻上她。下一刻,他忽而横抱起她,单手合上屋门,只将她放在榻边。
她支起手臂,望着眼前的男人,姿态优雅的退下战袍,她却恍神。
——最多不过一年半的时间。
——多活一天,便是一天。
却不料他俯身,挑过她下颚。他的掌心灼热的似火,她笑过,她要为他最后一件事,那么她死后,他便不会再有牵挂。
他拉扯过她身上碍眼的布料,动作几分急躁,她肌肤凝脂,莹润宛如出蚌的珍珠,那双黝黑的瞳仁,闪烁着莹光,清凉的微风袭来,纯色的帘布轻浮起,
他俯身,细细的啃吻,停驻在她纤细的颈边,而更让她难耐的是他的吻所到之处,都似烙上了他专属的印记。她全身都弥漫着淡淡的酥麻。
“嗯——”她咬唇,不准自己发出那羞人的呻吟。
可他紧紧的着她,她的背部紧贴着柔软的床榻,陌生而酥麻的快感,欲将她的理智,一寸寸抽离,她却只能无助的攥紧底下的床单,可他身子的热潮,笼罩她整,细密的汗不由沁出,湿透了纯色的被褥。
他的掌心圈住她的腰际,坚定的分开她的双腿。扯掉最后的障碍,炙热的坚挺直抵着她的柔软,彼此的身体严丝合缝的密合在一起,她乌黑的长直凌乱的落于床单之上,神色迷离,她已被他折磨的香汗淋漓,经他吻过的红唇宛如初开的玫瑰,娇艳欲滴,美的令人窒息。
他的眼神愈发狂野,更加深谙的情绪在眼底聚成风暴。她喘息着,在他的注视下,几近轻泣出声。灼热的男性,揉开了她的花瓣,直闯而入。
他低声闷哼,闯入的瞬间,以吻封住她。
“唔——”
她温暖而紧致的包覆着他。
**的煎熬,随着她轻怯的挪移,变得更加强烈,他的灼热,快将她撑到极致,每一次她以为自己快承受不住时,他却带着她,共赴顶端,她隐隐察觉那难掩的渴望,正悄然凝聚,鼓动着。
下一刻,他后退,尔后,再狠狠的深入。
“嗯——”柳眉微蹙,汗水淋漓。
喘息与汗水交织,
进占、撤出,她压抑着破碎的呻吟。当所有的激情汇成一团,他与她纠缠,达到快慰的顶点:“跟我回去,好不好?”
——好!
十指交缠,彼此深深的融合。
她俯在他胸前,小心翼翼的问:“答应我件事?”
他点头,缠过她耳边的鬓发。
“凤凰楼宇,陪我看一次日出,好不好?”
他轻浅的笑过:“以后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只要你愿意便好。”
嗯,她轻悄的点头,她该庆幸还有一年半,陪伴他的每一日,她都要深深的铭记。海兰珠颔首,凝视着他。
他抚过她脸颊,若有所思:“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她依旧紧睨着,不愿别开视线,也不想闭眸:“我要好好的看着你。”因为——她要永远记着这男人的面容。
他宠溺的依着她。
————————————
她睡了很久,只觉男人在她耳畔浓浓低语:“兰儿,醒来。”在梦中,他一遍一遍呼喊:“兰儿,醒来。”
“再不醒便迟了。”
睫羽轻拍,她疲乏的缓缓睁眸,眸间罅隙里,她望见他惯有的宠溺,还有薄唇轻浅的笑意,他捏着她脸颊,低声问:“再不醒来便赶不上破晓了。”
她回以浅笑。
能在每日醒来时,真真切切的看到他,那是种怎样的幸福?
每一次,她都不敢相信似地伸出手,直到覆上他脸颊,她才知道是真的。
凤凰楼宇。
那一双身影矗立在蒙蒙的灰色中。
他搂过她,望眼天下。她在他臂弯下,轻轻依靠。
“咳——咳”
她轻咳着,感觉喉间涌上的血腥。她强忍着,小心翼翼的掩饰,他侧目,焦灼的问道:“怎么了?”
海兰珠摇头,笑着:“冷——”
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灰色的轻纱。
他揉了揉她轻软的发丝,深邃的眸中是满满的柔情。她只见他褪下披风,轻轻为她披上,他别过她的身子,只从身后紧紧的拥着她,将自己的余温全然留给她,大掌覆着小手,他俯在她耳畔,低语:“别怕。”他会永远的保护着她。
天际,已微露出淡白,云彩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的兽,轻雾弥漫,却散着燃烈的气息。
他带着她,指向那明亮的方向:“看,破晓。”
迎风拂面,海兰珠笑过,破晓,晓便是希望。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