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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时已是傍晚,窗帘虽放下了一半,但她依然清晰看到窗外狂风是如何将那颗挺然立着的银杏树仅余的叶子卷去的全过程,有些郁郁寡欢。对于她来说,哪还有什么严格的计划和路程要赶啊,这个世界的欢天喜地与他无关,哪怕是天崩地裂也与她无法,她活着却与孤魂野鬼无异,活在人类与鬼混中间的无轮回空间里,只剩荒凉罢了。
晚餐前,陈思源的母亲吴倩玲敲门,馥汀兰便与她一同来到餐厅用餐。餐后她在餐桌上要来份报纸,过程中,她听旁桌的人聊天得知这附近有鬼市,大概只有一条小街的距离,于是将那份枯燥无味的报纸扔在了一旁,靠着椅子沉思了好一会儿,她让吴倩玲退了当日的机票,最终决定想要再多停留一天。
【注:前文第六章 已介绍过,铃铛是馥汀兰的侍女,也是一直跟随至今的家族系管家的起源,铃铛的孙媳妇是陈思源的母亲吴倩玲。此时陈思源刚刚四岁,馥汀兰还未将吴倩玲全家送去扶国,所以还在馥汀兰身侧照顾。】
这一天是元旦日,整个环境都是神往的喜庆大红色,馥汀兰穿着一件赭石色旗袍,肩膀外披着一件白色的裘皮,大概整条街上,只她是素色的,反而更引人注意。
高贵的脚步轻轻踏在湿润的柏油路上,眼神种着深深的悲伤,那么美,谁也看不出她是个遗落者,被时光不分昼夜分离的人,在这孤单岁月里如此漫长的离去前,孤单的等着守护神再次回到她的世界。
随着风的停摆,初雪片片薄薄的飘落,那样猝不及防靠近了馥汀兰的脸和身体,并不稠密,细微的声音动听的轻抚她的心脏,她分明能感受那温度,停住脚步,用指尖接住那些脆弱而美好的花瓣。
小摊上一副梧桐双兔图,正是当年沈安之与自己曾经逛鬼市时喜好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鬼市绚烂的灯火,让她恍如隔世,那个寒冷的冬季,初遇沈安之,也是这样的潮湿味道,她不禁蹲下身,伸手摸了过去。
一只白皙清秀的手同时拽住那画,并出其不意地抓在了馥汀兰的手。
抬眼间,那是一张俊美得正好的脸,男人的眼中正为他的唐突表示歉意,并回以绅士的微笑。
这个人实在太像沈安之,眉眼、身型、举手头足、说话的语气,就近近的在咫尺之间,他那一张薄薄的嘴唇仿佛在对她说,“阿兰,八十年过去了,别来无恙。”
馥汀兰像是还没从梦里醒来,紧紧的握住那人的手,十分伤心,也许她这辈子就是等着这一刻,能再次遇见沈安之,她默默地看着那张脸,恍惚回到了少女时代,发生的一切只是老天与她编织的一大通情深意切玩笑罢了,她还是那个阿兰,面前的沈安之从未离去过。也正因为有了这么一段因果,将馥汀兰引入了彻底万劫不复的困局,让她因此生生折腾掉了半条命。
“安之……”馥汀兰承着情,湿透的衣裳裹在身上,不想逼得她打出了一个轻轻的喷嚏,这一喷嚏让她变得清醒,突然抽回了手。
馥汀兰收回视线,尚且没有将话说完整,脸色惊愕的站起了身,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男子暖暖的看着馥汀兰,将一把黑色的雨伞撑在了馥汀兰的头顶,“抱歉,我叫马子皓,不知道小姐也看上了这幅画,刚刚是我唐突了。”
第五十章 夭夭雪花漫天
他站在初雪里,夭夭雪花漫天。
这声音熟悉的像初见的沈安之,馥汀兰心神在退让中,被一个路人撞到了肩膀,原本可以借着巧力稳稳当当站回那里,却一个不小心身子一歪,直愣愣向后栽去。马子皓身材虽不壮,但个子高大,上手一擎,十分容易就将馥汀兰揽入怀中,馥汀兰被他那一副硬朗的胸膛抵着,瞬间已紧紧贴住耳畔,虽看不见面上的神色,但那一副咚咚的心跳十分真切。因贴的太近,一股熟悉的味道从马子皓身上漾漾而来,恍惚感觉这滋味似曾相识,牵连得馥汀兰心底模糊,将头不自觉深深埋进了他的肩窝处,“你确是安之,为何要骗我是他人呢?”
马子皓看着怀里的馥汀兰有些神神叨叨,却也不好惊动,松松的搂着,只任由她这样抱着。
许是馥汀兰孤单了太久,昨夜梦里这一番沧海桑田,使得那等倾国倾城的容颜,在一瞬间沉在了胸口,她眼中染了一两丝的殷红,感觉那嘴唇紧贴着脖颈处,气息十分不稳的缓缓抚上来,身体深处有热度突然涌上来,却听得他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小姐,这幅画要不让给你吧。”
能感觉脖颈处那气息终于渐渐稳了下来,这情景自然有些尴尬,馥汀兰心中略有异样,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因走神得厉害,红着脸轻咳一声,将马子皓推出了身前一段距离。
马子皓勾着一侧嘴角,一双深眸闪了闪,从上到下扫视着馥汀兰,“可是将我错认成了什么人?这是不是我的幸运。”
馥汀兰生生被哽住了,红着脸若有所思,压低了声音咬牙绷着字道,“抱歉,我认错了人……”
说着马子皓礼貌的伸出右手,“还不知道小姐尊姓大名,我刚刚从扶国回国,对古玩有些格外的兴趣,会在这里停留几日,想必我们是同道中人,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同行?”
那一番前尘往事,怎可能令她的心此时四平八稳,馥汀兰竟有些语塞,托着希望的眼神在半空中僵了许久,默默收了回去,她掩饰着脸上的颓然之色,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花,淡淡道,“与我喝一杯咖啡吧,说说你想去的地方。”
馥汀兰贪恋眼前这人一张神似的脸和他身上的味道,或者说贪恋他的全部。如果硬说眉眼间哪里与沈安之不同,那便是他那一双眼睛更加伶俐一些,整个身材更加高大一些,便是世上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碰见的。此番若能借着这处机缘,不管是相伴而行,还是远远望着,也算有个念想,她无论如何做不到就这样放走他,在雪夜的雾色中,挺直的身影,飘飘渺渺很不真切,那眉眼间藏着千山万水,姿容文雅,想到这一切令馥汀兰沉寂了太久的心微感兴奋。
这是馥汀兰几十年中说话最多的一天,本以为那心再生不出一丝波澜,她一双上挑的眼角始终泛红,衬得容色娇贵,马子皓带着异域情怀,热情似火,让馥汀兰一时难以招架,虽然馥汀兰多数都是在听,并不作答,但她始终望着眼前之人,二人初见,她已经错误的将马子皓当作了沈安之,一心扑在了他身上,如此才有了这一番纠缠。
“不知道能不能问,我可像你过去的爱人?”
马子皓这一句话让她无法稳住心神,将咖啡杯停在了唇边,终柔声道,“那是我唯一倾心深爱过的人,如今一切只是我的无端幻想罢了,他早就不在了……”
馥汀兰身体一颤,尽管神色如她人一般冷漠,但终究流下了两行泪,哽咽道,“我确实今天有些失礼,不该把你当作他……”
马子皓嘴唇颤了颤,“我想感情需要回应,不会有谁永远等在原地,我想……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他勉强回应着一个笑容,涩然道,“不知我比不比得过你心中所爱,但是你却是我的初恋。”
马子皓知情知趣的停止了表白,深深的看着馥汀兰,待她稳了心神,又继续说道,“我比不得那些花丛中的老手,可能会被动得多,但我想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可不可以将我们的相遇,化作你们情伤的尽头,让我给你解脱。”
城市里的一间古老的小咖啡厅里,馥汀兰手里捏着一张折扇隐着下半边脸,她轻轻抚着那陈年桌案,脑子里飘过的是日复一日的对对恋人送来的情话,她看到了聚了散了的满眼欢愉和人间离散,让她想着自己的伤心处,她曾经的一心一意并未得到相伴一生的夫君,她曾经说出的嫁人只要嫁给沈安之的诺言,近百年的孤寂里,日日都在想着的真心,却早已无处牵挂,凭什么自己就不能任性一回,凭什么就不能接纳眼前这个人,让他帮助自己解脱。
马子皓仍然是那情根深中的模样,向馥汀兰伸出了手掌,“我本就是个自由随心的人,在我看来追求你需要勇气,你就是人世间的另一番景象,我愿意牵着你的手,陪着你去别处看看,离开你说的伤心地。”
馥汀兰紧紧闭了一双眼,将手从桌案上抬起,半晌后才睁开眼,她并没有很快牵住那双很想要牵住的手,脸色青白了一会儿,嘲弄自己般突然问道,“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女子,你可会害怕?”
馥汀兰用指尖蘸着馥芮白咖啡在桌角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她的情绪意外的冷静,重重的冷漠覆盖着整个面容,仿若那深冷来自于不同的空间。
这样的馥汀兰似乎更加刺激着马子皓,让他更想要靠近,几乎是眨眼间,他抛却了所有的自持,脸面微微红了红,十分善解人意的轻声细语,“阿兰,我只想像这初雪一样靠近你,我怕你忘不了他,但是我想试试,与你一起走出那片心谷。”
馥汀兰委实被这句阿兰刺痛着,却不知哪般原由心中突地一跳,她满脸的泪,神色不再紧绷,还没等她说什么,那双手已经紧紧的扣住了她,马子皓稍稍起身将头递过来,拂下那折扇,用温暖湿润吻在了馥汀兰唇上。
第五十一章 做我的男人吧
良久,馥汀兰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马子皓温润柔软的唇,那声轻唤的“阿兰”,还有紧张的呼吸,都给她带来了欢愉,不管他是谁,都完美的演绎了沈安之的一切。
咖啡厅里间映衬的烛火恍恍惚惚,一些情侣趴在窗前欢呼着新年的到来,烟花朵朵绽开,顷刻璀璨繁乱之下,馥汀兰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部,显得更加神秘而艳丽,趁她尚未回过神来,马子皓伸手将她抱住,馥汀兰这才抬眼看他,那目光冷冷清清,内里却透着浓烈的情感。
马子皓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迫着她的头,轻咬着她的唇,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十指交握,馥汀兰那一瞬许是忘记了近百年的风雨飘摇,她只想将那对沈安之的重逢爱意单纯的贡献出来,尽管有些泣不成音。
果然,馥汀兰还是无法心安理得的真将他当作沈安之,正好咖啡凉得差不多了,她拿起折扇,起了身。
“天已黑成这样,我想送送你。”馥汀兰眸色难辨,马子皓手里跟着起身拿起那副画,不确定的看着她。
这感觉真的很奇妙,那个深爱、无法忘记的男人本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当一个与他举手投足相同、相貌相似的陌生人出现,明明知道不是他,却贪恋那感觉、那味道,只是因为这个男人能给她带来片刻的安慰。她挣扎着,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灼烧起来,想要制服自己的念头已谈何容易,那隐约退却的欲念又再次涌上,馥汀兰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可能是这个人太过于像沈安之,也可能是她想念沈安之太久成疾,又或许是昨夜梦里活色生香的男女纠缠激发了她想要瞬间的快乐,在脑子里已经无法忘记那味道,甚至开始上瘾了。
“馥汀兰,你心中是不是只装得下那一个人?你要等他等到几时?既然知道没有结果,为何不让自己重新选择!”两个人的环境蓦然变得有些诡异,瞧见馥汀兰失魂落魄的停驻脚步,他继续说道,“我不信天长日久,我在你心中会没有丝毫分量。”马子皓平复了一下心跳,脸部涨的通红,十分善解人意的跟了过去。
馥汀兰别过头轻瞟马子皓一眼,瞧不出悲喜,明明知道他没有恶意,却只觉心尖被使劲儿一抽。她一路没有言语,低垂着眼眸,女王般走在距离马子皓几步之远的前方。
这座城月色沉静如霜,气泽缓缓习习,这样一冻馥汀兰此刻清晰无比,她沉默了良久。如今的爱情乃至婚姻与百年前早已不尽相同,自己活到这么大的岁数,这厢反而没有这年轻人话说的通透。发生的一切,除了皮相,这男子也算是人中翘楚,自己定然是有些喜爱的,哪怕当作沈安之的替身,也会给自己漫长的岁月些许安慰,若他执意要跟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招架不住的,只是算破了老祖宗的规矩……倘若有一天他发现了自己的冻龄秘密,定也是要分离的,何苦让自己的人生再生出一对怨偶来。
雪已经将整个路面压成白色,马子皓踏着咯吱咯吱的雪跑到馥汀兰面前,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幽幽的看着,端立在那里,伸出挂着雪花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馥汀兰的脸颊。他很清楚,馥汀兰绝色的美貌对任何人是无论如何连眼皮子也不会抬的,今天有这个机缘,只不过当自己是个替身罢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满眼期待,用馥汀兰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柔声问道,“一年,阿兰,你给我一年时间,若你还不能解脱,我便选择离去,无论你还要不要我。”
这一切都让馥汀兰感到安心,不觉有些感动,她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字,“好。”
沉沉的声音冷得入骨,有些发抖。与其现在放走他,馥汀兰更害怕这样的开始和这样预想的分离,若一年还不能够解脱,她连选择痛快死去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敢想象,甚至只要想一想都要忍不住胆战心惊。
如果说眼前这个人真的能将她带出漆黑的时光裂缝,她会选择将沈安之留在过去的光明之处,她带着满眼的泪微笑着,不知此时是为了沈安之的告别,还是为了这个初见的男人,哭过了以后,脸上虽没有留下泪痕,眼里却能看出来那朵浓郁的阴霾。
区区人生谈何容易,余百年的清净,一瞬便被打破了。
仅那一个字,让马子皓有些惊喜,反复确认的问道,“你这是同意了吗?真的同意了是吗?”
她的手腕被赶上来的马子皓一把拉住,那熟悉味道又层层掩掩的传来,让她面色潮红,一只有力的肩膀裹住她瘦弱的身体,任谁看着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馥汀兰微微侧过头看向马子皓,轻声道,“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目的,你无需真的爱我,只有我有叫停的可能,你没有。”
“是吗?”马子皓双瞳顿时一紧,像是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毫无防备的用手掌在馥汀兰的肩膀上紧紧扣了扣,眼里温软柔和,却有着与沈安之全然不同的神色,“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说这番话的声音如针尖一般扎入馥汀兰的耳膜,她眼神幽深,口中淡淡透出些沙哑,“爱啊,早就用干了。”
“不管什么事,都要慢慢来,时间这个东西是很可怕的,希望你可以相信我。”马子皓似并没有介意她的用意,也没有瞪大眼睛,似看怪物一般看她,已经习惯了她的凉薄般,轻声的继续开解她,“人生就像一个垃圾桶,塞满了充满着恐惧、烦躁不安,当你的垃圾被装满了,你便需要一个地方倒掉,我何其有幸,能够在此时对你招手,在你的人生里这样出现,我很荣幸。”
走完这段路,二人并不像恋爱的男女那般感受时间过得飞快,而是耗费了许多精神之力,反复纠结的心情让馥汀兰违心的绕了小段路,这马子皓纵然不是沈安之,可却还是很想安心受用这份殷勤,哪怕是庄游戏。
那是一张英俊美好如同幻觉的笑脸,狭长的眼睛半眯起来,长长的睫毛上撒着雪花融化的水珠,每当他用那如夏日傍晚阳光般暖洋洋的声音说着话时,馥汀兰便放下一丝的戒备,因为太久以来她的心都很累,这一次她决定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停下步子,徐徐抬起眼,用扇缘擎着马子皓的下颚,盯着他薄凉的一字一句,“从今天开始,做我的男人吧。”
第五十二章 还原的谎言
对于孤独的馥汀兰来说,今日算是过的圆满了。的确,有时候一刻发生的巧事比整整一生苦苦追求的还管用,马子皓成了馥汀兰的伤药。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马子皓一只手抱住馥汀兰的腰,将她的身体顶在了电梯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指尖沿着她的肩线轻轻滑动至她的锁骨,“让自己这么瘦,有那么好吗?”
馥汀兰抬起眼帘默默看着他,神色漠然,她既不挣扎也不说话,只在仔细分辨着沈安之与眼前这个男人的不同,尽管他们如此相似,但这个男人却是那种更容易让人上瘾的,像有一种致命的魔力吸引着她。
马子皓缓缓凑到她的耳后,轻轻问她:“这就后悔了是吗?”
“是。”馥汀兰冷眼打量他片刻,微微仰起下巴,“你并没有对我坦然,不是吗?”
马子皓毫无防备的随而微微一怔,这个女人实在与众不同,让他感到兴奋,想要驯服她的念头更加强烈。正巧电梯有人陆续上来,马子皓暂时放开了她,站在了平行的位置,面色平淡,小声道,“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的,我也绝不会问。”
馥汀兰不是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却被这个男人拿捏的恰到好处,她本想马子皓会解释些什么,这个回答令她有些意外,如果说起秘密,自己的秘密恐怕更是骇人听闻吧,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毫无掩饰的对待自己。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酒店的长廊上,每一步都感受到地毯糯糯的脚感,光线温软柔和,馥汀兰人生第一次与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深深呼吸几次之后,面部表情才缓和了一些,她刚转过身来,却迎面撞上了一副硬邦邦的胸膛,从头到脚弥散着那股熟悉的味道。
馥汀兰揉着鼻子向后退去,后背靠在了房门上,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正将她望着,她将折扇一甩覆在面上,正要转身,却被马子皓一侧身挡在了面前。
馥汀兰反复被一个后辈调弄,也觉新鲜,这算是真的惹了桃花了,不想后面还有更出格的事。
“我已经到了,即便你是倾心于我,也……”
馥汀兰以为就是单纯的送她回来,不过是粘一粘罢了,不想马子皓抢过房卡,推门进了去。
入目是极宽阔的房间,远端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半合着窗帘,透着窗外点点星芒,馥汀兰转头望向灯火阑珊处,呼吸开始急促,因为马子皓已经将她抱在怀里,微垂着眼帘看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臂,把她提到了腰间,面无表情的将那折扇拿走,在她的嘴上舔了一口。
馥汀兰愣了半晌,自己正被一个比自己小七十岁的小辈轻薄,而这件事大致也是怪自己的,正经的跟人家说做自己的男人,那态度坦荡的狠,人家巴巴的送自己回来,如果过于矫情却显得不够豁达了。她将身子向后挪了一挪,马子皓便又向她靠了靠。
马子皓自然也能感觉到馥汀兰没有那么决绝,他捏不准那些前尘往事在馥汀兰心里能不能忘得了,尽管自己亲切又和顺,但是他确定的是他被这女人撩拨的上了头,此刻他不再安于希望她只拿自己当个替身了,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忽然低下头,轻轻的覆在了那唇上。
很冰,唇齿间都有一股神秘的气息荡漾出来,他很迷恋这样的温度,馥汀兰整个人都如此,从头至脚的冷漠,却在深处隐藏着炙热。
馥汀兰双瞳一紧,她虽然与沈安之青梅竹马,却也从未做过逾矩之事,回忆起那段时光,恍恍惚惚就在昨天,二人也不过亲过几次,像如今这般或许是她一直渴望的,不知不觉中,馥汀兰用失控的热情抱住马子皓,她得到了丝毫无迟疑的反馈,她的大衣落下后,贴身的衣物很快被干净利落地剥落,只剩下紧贴在身上的黑色蕾丝里裙,二人近乎亢奋的纠缠在一起。
馥汀兰被完好的放在了床上,那双手抚摸着她白皙修长的大腿,试探的向上移着。馥汀兰满脑子当他是沈安之,竟不经意的叫出了声,“安之,你为什么舍得丢下我……”
听到这句话,马子皓的呼吸像是一瞬间就平稳了下来,他不免有些沮丧,可那舌尖意犹未尽的吻他的唇,整个身体都在发抖,馥汀兰的模样实在太过勾人,这样的感觉太过奇妙,他不想前功尽弃,稍稍一用力,将她的双手制服在掌中,从上至下俯视着,“馥汀兰,你就只想与我有露水情分吗?”
她还是那副清淡的模样,只轻抿着唇,既不挣扎,也不说话,马子皓低声笑了起来,松开了馥汀兰,“好吧,随你。”
馥汀兰不觉缓缓睁开眼,眼前这个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眼里确实装着馥汀兰,游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纵然不愿承认,可于马子皓而言,馥汀兰已不仅是猎物,他忍耐到了头,颤栗着,灵魂早已脱壳而出。
“带我走,我们死在一起好不好?”馥汀兰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裙,眼中蕴着泪,像一个折翼是天使,长长乌黑的头发一直垂在腰下,身体无力的倚在窗前的沙发上,在玻璃的倒影里看着马子皓。
这一切出乎马子皓的意料,却细想又觉得合乎情理之中,他本想说什么,像是很犹豫一番,还是回了一句,“好。”
马子皓声音有些暗哑,起身为馥汀兰盖了一条毯子,坐在了旁边,他左手夹着一根烟,右手拉住了馥汀兰的手,看着她脸上的艳色一点点褪去,这竟然是她的第一次。
眼前这个女人他是通过精心设计而接近的,他很清楚现在的发展与计划初衷有些偏差,便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魅力,他不自觉的抿着唇,如果她知道自己正在进行一个无耻的谎言之时,是否还会这样奋不顾身的将自己当作替身,如果她能将真情交给自己,或许自己真的有可能带她离开所身处的地狱吗?
他了解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切,她只是个被监视的成功试验品罢了,身处地狱之中,本应该像看待怪物一样地看她,而却好像爱上了她,他不仅想要她的身体,他更想要她的全部,自己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后,两人之间重又回到之前死一样的凝滞中。
第五十三章 落花无情流水无意
这样一折腾,二人更趋于冷静。
馥汀兰将毯子紧紧的裹在身上,冷眼看着马子皓,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却要将自己托付过去,是否是个可笑的事,况且他刚刚明显显露了犹豫之色,可那嘴角却依然轻轻上扬着,就像扮演角色般那样完美。
其实她此时已经并不在意这个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沈安之,沈安之是她心底永远无法逾越的那片深谷,她既然选择用如此方式不再去触碰他,她便决心向前走了,她倔强的认为,绝望的生活总会给她一丝喘息的阳光,她可以有隐瞒,但是她不喜欢对眼前这个人一无所知的感觉。两个人的环境太过于安静,她随手按了遥控器,酒店的内部频道正放着情色的影片,发出的声响让馥汀兰脸上红了一刻,立刻关了电视机。
马子皓喜欢看馥汀兰惊慌脸涨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忍不住用手又去摸她的脸,悠声道,“你在我面前不用拘谨的,是你自己才好。”
他就像是被迷了心魂,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馥汀兰身上,目光不自觉从她胸前划过,见馥汀兰将毯子又向上裹了裹,他也不勉强,故作镇静的将眼睛移向窗外。
这世界本就没有什么上天安排,尤其是这样巧合的去解决了馥汀兰这么一桩心头大事,她心中掂量着,这件事总该问清楚的,于是徒然问道,“你为什么喜欢这副画?”
马子皓并未表现出惊讶,他本就是从头至脚都是被特殊训练过的,甚至沈安之这个人已经渗透进了他的骨子里,毫无模仿痕迹,他很清楚馥汀兰为何要这样问,这代表已经开始重视他了。但是他口中有一件事并没有说谎,他确是个温软的人,即便扮成一个情场老手,馥汀兰却是他的初恋。如果说对待普通女人,也并非不能够驾轻就熟的,可如今他即使短暂的拥有了馥汀兰,还是能感受到深深的距离感,二人并没有因为肉体的融合而变得亲近,他不清楚在疯狂结束后,这个女人接下来是要他留宿,还是要让他立刻离去,他甚至认为她委实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他,于是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