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山看了看爸爸,继续道:“推婴儿车的小姑娘化的妆太浓了,她从我的视线里出现到消失,大概两分钟多一点,走得很快,还东张四望。刚才拎着一个塑料袋过去的姑娘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路,没注意到有落叶飘进了她的塑料袋里。她背着有些掉皮的棕色PU皮单肩包,塑料袋里是两个快餐盒,叶子正好落在快餐盒上面。”
顾亮看着女儿,笑了笑:“一个经济条件不错的男人在跑步,他肯定经常健身。一个大婶可能要参加演出。推婴儿车的小姑娘只是帮忙照片孩子,她有约会。拎着塑料袋过去的姑娘刚下班,她租房住,不开伙。她应该是在前面的车站下的车,那旁边有快餐店。”
顾寒山撇撇眉头:“不无聊吗?”
“你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寒山。你看到人来人往,你看到的是他们的人生。这往来之间,时间流逝,变化很快,你看清了所有细节,你能读出他们的生活。”
“我没,是你读的。”
“我是根据你看到的读出来的。”顾亮笑了笑,“我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那又怎么样呢?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
“这是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寒山。别放弃,别怨恨自己,别怨恨世界。如果你觉得这世界了无生趣,你就找一个有人的地方,坐下来,认真去读在你面前经过的人。就像从前我们训练的那样,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让那些痛苦飘走。你看,那个跑步的男人,每跑一圈,就带跑一些你的痛苦。那个唱歌的大婶,她的歌声在空中,冲散了你脑中灰暗的消沉……”
“为什么要这样?”顾寒山打断他。
“因为这样你才能坚持下去,才能活得久一点。”
“我不想活这么久,太辛苦。”
“可是我想。”顾亮说,“爸爸会活很久,起码八九十。你要一直陪着爸爸呀。”
顾寒山闭了闭眼睛。
她记得那天她并不愉快,但她学会了怎么去读懂在她面前经过的人。
爸爸骗了她,他并没有活太久。
而她还要努力读懂在她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
许多画面瞬间朝她涌来。
顾寒山握紧拳头。她努力想像自己坐在河边,旁边是唠叨的爸爸。跑步的男人可以带走她的痛苦,大婶的歌声也在帮助她。
顾寒山尝试接受这些帮助。她就坐在河边,她转过头,旁边没有爸爸。
不在河边,还在车里。
顾寒山用力吸气。
在车里。
不慌,她身边还有人。向警官在。
“你什么都不用改。”向衡说。
“给你点赞。”向衡又说。
“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向衡再说。
顾寒山放松下来,有效的,向警官也行。
现在,来篇作业吧。谁走过都行,把那些画面和声音带走。
有个人真走过来了。就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个警服男人又回来了,他看到了她,两人视线一碰。
那狱警没有任何反应,他朝着监区那边走去。
他走远了,身影消失不见。
顾寒山舒出一口气。有效的,爸爸真是天才。


第168章
向衡和聂昊终于见到了石康顺。
石康顺仍如向衡印象中的模样,精神还不错,脸上透着狡猾。
石康顺一见到向衡就有些激动,他急切地道:“警官,警官,你们要问什么,我肯定好好配合。但是你能不能不告我了啊,我袭警我错了,我跟你赔礼道歉,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太紧张了,我混蛋,一时糊涂,真的。别告我,我不想坐牢。我给你赔钱还不行吗?警官,求求你了。我不能坐牢,坐两年出去,我的人生全完了。”
石康顺说到激动处,眼眶都发红:“我好不容易把毒戒了,重新开始。我做些小生意,生活都上正轨了,真的太不容易了,我爸妈还指望着我养老呢。我要是坐牢了,出去可怎么办呀,什么都完了。”
向衡让他说,静静观察,等石康顺的长篇大论都说完了,向衡才问:“你的律师怎么收费的?”
石康顺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愣在那儿。
向衡道:“你的律师没跟你做好情绪疏导,理清情况,没告诉你你的案件是刑事公诉案吗?你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石康顺噎了噎,嚅嗫道:“我,我是想,如果取得你的谅解,你给求个情,是不是也管用?”
“不管用。我不谅解。”向衡道:“但如果你的律师没用,事情都没跟你说明白,你可以考虑换掉他。”
石康顺不说话了,低下头,很沮丧的样子。
“你怎么请的这个律师?”向衡问他,似乎真的关心他的律师有用没用。
石康顺道:“从前做过他们的名片,想着万一以后有用,就留下了。真是倒霉,还真用上了。其实他挺好的,是我自己太蠢了,我怎么就这么冲动做傻事呢。于律师说,我这案子情节清楚,没什么争议,免予起诉是不可能了。他帮我争取判轻点,缓刑什么的。”
石康顺说着,抬头看了看向衡:“警官,你们来是要问我什么事?如果我能帮上忙,应该算立功了吧,那能不能帮帮我,万一真能免予起诉呢?”
聂昊道:“那你好好回答问题,我们看看是不是真能立个功。”
“哎。”石康顺一脸高兴。
向衡拿出梁建奇的照片,亮给石康顺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啊,我们这儿的人大多都认识的。他是摸女人屁股进来的,手太欠,恶心。”石康顺显出一脸正气,“看不起这种人,欺负女人和孩子的,这里都看不起。”
聂昊都懒得吐槽他演太过,看守所里性犯罪、家暴什么的嫌疑人不少,梁建奇这种级别的怎么能引起别人关注。
石康顺继续说:“主要是吧,他做了恶心事就算了,他还给自己辩解。他说他真不是故意的,摸摸屁股这种事不够刺激,他不常干,那天就是鬼使神差动了一下手,原本也没事,但他遇到了一个疯子,那疯子要整他,所以一直盯着他,还诬陷他,还报警。最后整着整着,还真找出他的错处来,他就进来了。”
“他说的疯子是谁,叫什么名字?”向衡问。
“不知道,他没说名字,只知道是个女的。”石康顺道:“具体的你们可以直接去问他。反正他就是这么说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好像还是个公司老板?所以进来之后特别不适应。我听说他总做错事,没少被管教批评教育。”
“你跟他很熟吗?知道的还挺多。”
“不熟,能在公共区域放风就这么点时间,怎么可能熟,就是聊过几次,他话挺多,挺想找人说话的,压力大嘛。跟他一屋的不喜欢他。我就是听人说了那么一耳朵,具体不清楚,你们可以问问。”
石康顺说完,看了看两位警官的脸色,小心问:“这人怎么了呢?难道他犯的是大事?现在才查出来?”
向衡没答,又问:“他说他猥亵姑娘是偶尔行为,并不觉得刺激,他还说过什么吗?他觉得做什么才刺激?”
“不知道,他没说。我们就是聊几句而已。”
“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哎,我就是特别后悔自己犯蠢动手啊,所以他跟我吐槽被疯子整,我也跟他说了说自己的蠢事。也没多说什么。”
“除了疯子,他还提到过什么别人吗?”
“有呀,他提过他老婆和孩子。他很看重家庭的样子。”
“他有说过他的工作吗?”
“他说他是老板,他进来了,以后在员工面前没脸。其他没说。”
“你跟你的律师提过梁建奇吗?”
“没有。”石康顺很顺口地答完,忽地愣了愣,反问:“等等,你说的梁建奇是谁,就是这个人吧?”他点了点照片。
向衡不动声色:“对。”
“哦,那我没理解错。我没跟律师说过看守所里的人,律师来一趟时间都紧张,我们都讨论我的案子。”
“那你有没有觉得梁建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举动?”
“没有。他挺正常的呀。”石康顺道:“这人到底怎么了?他是大案的嫌疑人吗?要是想了解他的事,你们去问跟他同一屋的呀,他们一天24小时呆在一起,屁股上有没有痣都知道,要有不对劲,他们早发现了。”
“我们会问的。”向衡道。
“好的好的。”石康顺一脸的乖巧。
向衡又问:“石康顺,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平常下班了都做什么?”
“就看电视、刷手机呗。如果对象有要求,就陪她吃饭逛街。”石康顺一脸莫名,“怎么了?”
“我看了对你屋子的搜查情况,你的家很干净啊。”向衡道。
石康顺笑了笑:“我是挺爱干净的。”
“挺好的,我也是。”向衡点着头正说话,却突然往前倾身一冲,双掌拍向石康顺放在桌上的双手。
石康顺吃了一惊,瞬间缩手,身体往后仰。
向衡的双掌“砰”地击在桌上,把聂昊都吓了一跳。一旁看守的狱警踏前一步,向衡对他抬手示意挡了挡,那狱警又退了回去。
石康顺瞪着向衡。
向衡若无其事地拂了拂桌面:“我强迫症,你这边有灰,我忍了很久了。”
石康顺盯着他不说话,向衡坐回自己座位,问他:“你还有别的住所吗?”
“没有。”石康顺冷着脸。
向衡点点头:“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他又问:“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故意袭警?”
石康顺的表情终于缓了下来,恢复了谄媚的样子:“我真不是故意的,警官。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故意的。”
向衡道:“等你想起来了告诉我,你最好想快一点,不然在你交代之前我先查到,你会有大麻烦。”
石康顺苦着脸:“警官,你是在恐吓我吗?我还能有什么大麻烦?我最麻烦的就是可能会因为袭警罪被判刑。”
向衡盯着他,道:“比如,我会把你的事告诉范志远。”
石康顺的表情变化瞬间即逝,他愣了愣,问:“这又是谁?”
向衡笑了笑,站起身,对狱警示意,招呼聂昊一起离开。
石康顺维持着面部表情,看着他们离开。
——————
聂昊紧跟着向衡,两人走出封锁区域,到了无人的过道,他这才压低声音问向衡:“怎么回事?”
向衡道:“石康顺的反应和身手都非常快,跟他被捕时的情况不一样。”
聂昊皱了皱眉,想起刚才石康顺瞬间缩手的样子,确实是非常快。向衡是跟石康顺交过手的人,他的判断肯定有依据。
“他如果真拼尽全力跟我打,要逃跑,不会是被捕时那么菜。”向衡道:“他不但故意袭警,他还故意装菜。刚才那本能的反应才是真实的。他的手缩回去,肩膀还绷着,准备好随时反击,这肯定是练过的。”
聂昊道:“可他比梁建奇先进来的,要说他故意进来等梁建奇也不合理啊,梁建奇会被拘留那谁也不知道。顾寒山都没百分百的把握。”
向衡摇头:“不是梁建奇。梁建奇这种死法,在外头会更合理。没必要等到拘留所动手。”他顿了顿,“是范志远。”
聂昊:“……”
向衡又说了一次,这次语气很肯定:“他的目标是范志远。”
“这……”
“他是杀手,他负责杀人。我们之前以为他在现场是监控胡磊的行动,察看警方的调查。现在我明白了,他不是监督者,他是指导者。”向衡道:“胡磊只是一个普通的网络工程师,他没有杀过人,除了做心理上的诱导之外,也得有人教导他怎么杀人。”
聂昊也反应过来:“石康顺教的他。”
向衡点头:“所以顾寒山才会在案发之前看到过胡磊坐在石康顺的车上。胡磊行凶时一开始很紧张,就本能地用捅刀子的方式,后来调整为抹脖子。”
聂昊觉得有理:“所以他割颈的位置非常正确。”
“石康顺很懂杀人,只有这样,他才能去挑战范志远。”向衡道:“我说到范志远时,他的表情有变化,他肯定知道范志远。”
“所以他把自己弄进来,就等着进入公诉程序。一旦他被确认批捕,要被起诉,他就会从这里转到隔壁看守所,跟范志远一样,是待审嫌疑人。”但聂昊还是不解:“可进了那里,他也不能见到范志远。就算能见到范志远,谁更能打不说,在他们打起来之后就会被隔开。”
“他都没碰梁建奇一根指头,梁建奇就死了。”
向衡这么一说,聂昊不说话了。
太离奇了。
“一切只是推测,他能怎么操作,动机是什么,主使人是谁,我们继续查。”向衡问:“下面是要见谁?”
聂昊道:“还申请了三个,都是跟梁建奇接触过的。”
“行。”
——————
监区的过道里。
石康顺被狱警押着回囚室。他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走着,看上去垂头丧气。他头顶上头的监控拍不到他的表情。他的眼睛里冒着凶光。


第169章
常鹏在下午晚些时间再次致电简语。这回简语掐掉了电话,但随后发来一条:“正有事,稍后联系”的信息。
常鹏心里稍安。
——————
省中心医院。
简语的病房里围着几个人,有陶冰冰的主治医生,还有陶冰冰的母亲,以及葛飞驰。
陶冰冰的主治医生等人来探望简语,陶冰冰的母亲听说陶冰冰的主刀教授也住院了,赶紧也跟了过来。葛飞驰在楼上一看那几位医生和陶冰冰妈妈都进了楼道,赶紧也溜了出来,奔进简语病房一探究竟。
简语看上去非常憔悴,眼睛都有些红。他睡得不好,声音嘶哑,弄得一众人都很不好意思。但简语却拉着他们仔细问了陶冰冰在ICU里的情况,各项指征数据,症状反应等等。
陶冰冰的医生们仔细说了,简语便问科室主任是怎么说的,听到了诊疗指导意见后,他也指出了几点。末了他跟陶冰冰的母亲说:“放心,陶警察能活下来。再观察一段时间,好好治疗,也许情况会比我们原先预估得更好。您要有耐心,也要有毅力,后期的康复训练是一道难关,我们家属要陪着病人一起坚持,会越来越好的。我见证过奇迹,大姐,你们一定也能办到。”
陶冰冰的母亲热泪盈眶,非常感动:“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冰冰福大命大,她遇到了你们这些好医生。”
她给众位医生鞠躬,又对简语道:“您是活菩萨啊,简教授,他们说您很厉害,没有您冰冰活不了。我替她谢谢您了。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您好好的,能救很多人。我会去庙里给您祈福。”
简语微笑着,谢过陶冰冰的母亲,说了一些让人动容的客套话。葛飞驰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简语的笑容多么温暖,那么慈祥,他说的话让人如沐春风,感激敬佩。如果不是经过这一系列的案子,他真的也会认为,这是一位活菩萨。
葛飞驰正这么想,简语的话便转到了他身上。他看到葛飞驰身上的住院服,问了他的病情,又跟那几位医生说:“这位葛队是非常优秀的警察,也是我的朋友。你们多费心,跟那边科室说一声啊,一定要给他最好的照顾。”
众医生纷纷应和,让简语放心。
葛飞驰在心里猛翻白眼,但面上也是笑着说谢谢,说自己沾了简语的光。
——————
常鹏接到简语的电话那是半小时之后了。
他听到电话响,看了一眼,赶紧跟项目组的其他人招呼一声自己有事,便赶回办公室,关好了门,这才接起电话。
林玲见他离开得匆忙,敏感地多看了他几眼。
办公室里,常鹏跟简语说着话:“教授,你方便说话了吗?”
“病房里没人了。你说吧。”简语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比上午差了不少,沙哑,还有些虚弱。
常鹏顿时担心起来:“教授,你还好吗?”
“还行,现在这样就挺好。”
简语这样说,常鹏宽了心。看来简语是有策略地安排,让自己显得虚弱些。最好是这样,因为在事情解决之前,他不能失去这个靠山。
常鹏忙把自己跟刘施阳联络的情况,还有跟钟敏交谈的结果都说了。“还挺顺利的,他们都信任我了。”
简语并不满意:“可是他们最终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你弄清楚了吗?”
常鹏沉默了一会,道:“实话实说吧,简教授,最坏的情况,我觉得,他们虽然都没明说,但都想让对方死。”
简语闭了闭眼。
“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常鹏小心地试探着。
过了好一会,简语才问:“老王为什么想让钟敏死?他一直想知道钟敏在做什么,钟敏究竟做了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些,并没有钟敏具体做过的事,她抢他们生意吗?”
常鹏压低声音道:“那些我不好问,问太细了,钟敏该怀疑了。但那些其实不是重点。违法的买卖,无论做的是什么,都是违法的买卖而已。钟敏一直很想赚钱,她希望能有很多钱做研究,买机器设备,支付酬金,需要很多钱。她非常想比你强,她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她需要很多钱。”
简语忍耐着,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了停了下来,简语才问:“如果这些不是重点,什么才是?老王为了什么要杀她?”
常鹏没说话。
简语道:“别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常鹏。我是你的老师,我还是警察的老师,那些心理小手段我比你清楚。你直接说,我会来判断需要做什么。”
常鹏忙道:“我不是玩把戏,教授,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今天跟钟敏谈完,我是想不到能怎么办。所以我赶紧就联络了你,你没接电话。我打了两次。”
简语不理会他这些谴责推诿,如他所言,他真的很清楚这些手段,想给他施加心理压力,常鹏真的不行。
“你说吧。”简语淡淡地道。
常鹏道:“钟敏想杀掉范志远。”
简语把手机从耳边拿来,深呼吸了几口气。
竟然,如此。
简语很快把手机贴回耳边,继续听着。
常鹏还在电话那头道:“她很恨范志远,这你是知道的。她也很害怕他。当年你不愿陪她报警,不愿保护她,所以她一直没能脱离范志远的魔爪。”
简语的心跳得快,刚才那些不会被常鹏施加心理压力的自信已经瞬间消散,他不禁辩解两句:“我没有阻止她报警,我让她去报警,但我不能陪她去,我不能出面。”
“那她怎么敢呢?”常鹏问,“她当时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你是唯一能为她撑腰的人。你有人脉、有警界的关系,只要你说句话,只要你愿意为她出头,范志远早就被判死刑了。她只是一个孤女,而范志远有钱有势,她还刚被强奸虐待折磨过,你让她怎么敢?”
“我怎么为她出头,她一直说谎,她为了让我公开我跟她的关系,一直在说谎。我很肯定地说不能帮她处理,她马上就当没事发生过。我怎么相信她?”
“何况你当时还在评职称,在给你的岳父提名全国医学贡献奖奔走,你自己还有研究项目在竞争医学科技奖。”常鹏继续攻击他,“你当然不能为她出头。你害怕警方查出来你的丑事,你怕你岳父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情况,我有给她一些建议,我有想办法为她处理。但她很抗拒,她不配合。”
“那都多久之后了,那时候她已经不需要了。”常鹏道:“教授,她已经在魔窟里活过来了,用把自己变成魔鬼的方式。你让她怎么配合你,配合你处理掉魔鬼,把她也一起处理掉吗?”
简语闭了闭眼:“她一直没跟我说真话。”
“你选择相信是因为那些假话对你最有利。”
简语道:“我后来看到范志远竟然被捕,我就通知了钟敏,我告诉过她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结果他一审被判无罪。”常鹏道:“教授,范志远出来一定会杀死钟敏的。他知道你是钟敏爸爸。”
简语整个人僵住。
范志远有仇必报。而他这么卖力地帮助警方将范志远定罪。范志远居然知道他是钟敏的爸爸!
那么,他当然不会放过钟敏!
“钟敏从来不敢指望你。所以范志远入狱后,钟敏也积极做了一些准备。她原来跟着范志远干的,我说的器官贩卖就是跟着范志远他们干的。我问了钟敏,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他们是把活人弄出去。不一定是器官,也许还有别的,钟敏不管这些。她只想活下来,不但活下来,还能得到很多范志远的配合和资源。我听说范志远喜欢做这些也是因为他爸爸。他勾结的黑市是他爸爸那个地方的,他就想做给他爸看。你知道他爸爸知道他是变态后就抛弃他了吧,只给他钱,但是不认他,不给他任何关爱。你听着这事是不是很熟悉?范志远还是个变态,杀人狂,而钟敏却这么优秀,但你却像对待一个变态一样对她。”
简语说不出来话来,他甚至觉得无法呼吸。
“钟敏学习范志远,她告诉我的,她学习范志远,范志远就会喜欢她,就同意让她用他做研究。他们两个人命运相关,惺惺相惜。但钟敏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她学会了范志远的那套组织机构,并拉拢人手,组建自己的团队,她得把范志远的人变成自己人,这样如果范志远想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她能有个防范。但有一个人她没办法。”
简语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老王。
“那个老王,刘施阳,他是范志远的发小、铁杆。他对范志远忠心耿耿,甚至可以把命给范志远。而且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钟敏惹不起他,所以就一直骗他。”
“她骗他什么?”简语问。
“范志远入狱后,通过律师通知老王和钟敏,所以的生意都停下来,大家先散伙。等他出来了再说。老王很听话,把自己的人散了,这两年没做什么事。就想等着范志远出来后大家各奔东西,到国外去,躲几年风头。因为他们觉得被警察盯上了,就算范志远出来了事情也不会了结。”
“他们不笨,确实是这样。”简语道。他们被关阳盯上了,就算无罪释放,也不可能往事随风飘去。关阳是那种愿意耗尽毕生心力也要找到证据将罪犯绳之以法的警察。所以他才对关阳既敬佩又警惕。
常鹏道:“但范志远入狱对钟敏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她继续做事。”
简语终于没忍住:“她想成为第二个范志远吗?”
常鹏没回答这个问题:“她说她必须借这个机会摆脱范志远的控制,她想要自由,想要尊严,想要好好活下去。”
简语有一堆道理可以讲,但此时已经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没用了,时间不能倒转,过去发生的事也不能回头。
简语的一生在他脑子里瞬间过了一遍,他甚至不知道如果真能倒转,倒转到哪一刻才能改变命运。
是不要跟钟丽谈恋爱?但是因为钟丽的介绍他才去听了院长的课,后来他才成为了院长的女婿。
是分手的时候得让钟丽明白他们真的不合适,他真的不爱她了,而不是他爱慕虚荣?及时发现钟丽怀了他的孩子准备报复他?但他现在觉得,就算回到那一刻他也处理不好。
就像他回到钟敏成长的每个环节他也没把握能处理好一样。
因为他真的没办法放弃现在的自己。
他真的太喜欢医学了,太喜欢研究大脑了,这是他擅长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他得到喜爱、得到尊敬、他是权威,他能得到的太多太多。他也太喜欢把最复杂的病症解开,把病人救回来让他们改善生活的那种幸福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