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荛转身去接:“是什么,我帮他拿吧。他出外勤了。”
那同事把一个鞋盒大小的快递包递给黎荛:“给。好像是拖鞋。”
黎荛看了看快递单子,还真是拖鞋,她把盒子放在向衡的桌上。
黎荛转回座位,却见顾寒山盯着她,那表情有些微妙:“向衡买了拖鞋?”
“啊?”黎荛又警觉了,这是什么大事吗?
————————
武兴分局,会议室。
向衡问葛飞驰:“昨晚新阳的监控拍到顾寒山破坏电源、监控,闯进重症楼了吗?”
“没有。”葛飞驰没好气,“连胡磊这种对新阳不太熟的人都能办到,顾寒山更没问题了。”
聂昊道:“胡磊干这些的时候,新阳里头没警察。”
向衡一眼横过去:“别提醒我,谢谢。”这一提他就想起来顾寒山约他一起跟警察玩躲猫猫的事。他比葛飞驰还气。敢跟警察小哥哥叫板,太过分了。
葛飞驰道:“而且没留下指纹。重症楼密码锁、病房门把,那个制造噪音的MP3,都没刷出她的指纹。”
“嗯。”向衡点头。这就是那种明明知道肯定是这个人干的,但就是没有找到实证支持的典型案例。
“我得先声明哈。”葛飞驰道:“顾寒山这姑娘我是很有好感的,简直就是破案福星,她一出现,案情就出现一道曙光。”
“但是!”葛飞驰加重语气,他指了指投影幕布,“不得不说,这个太危险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搞事,不处理不行。别说技术上她能办到,就是她手上的那些东西,MP3哪来的?里面的音乐哪来的?肯定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蓄谋已久。别管她有没有恶意,警察就在跟前,她还这么搞事,这样不行。”
“嗯。”向衡靠在椅背上,回了葛飞驰一个鼻音。
她昨晚都不算搞事,她今天才算搞事。这些就不跟你分享了。
葛飞驰不乐意了:“向衡你这态度不行。”
“我什么态度?”比耍横向衡不会输。“这不是在等你批评完了做安排。你想怎么处理,拘她24小时审一审,给她个教训?她现在就在我们派出所呢,你要传唤她我们所马上配合。”
“哦,对,她在你们所里报案呢。”葛飞驰的态度和蔼起来,道:“我批评完了,我的安排是对她的调查交给你了。正好你手上有她的别的案子,你来负责。这部分也是叫你过来开会的重点。”
“嗯。”向衡依旧靠在椅背上,又回了葛飞驰一个鼻音。
葛飞驰想拿笔扔他。
“袭警罪的怎么处理?”向衡突然问。
葛飞驰愣了愣,拿笔扔他算得上袭警吗?
“石康顺。许塘案发现场围观,被顾寒山认出来与胡磊碰头的那个人,他袭警被刑拘,还记得吗?”向衡凉凉再问。
葛飞驰回过神来的,靠,这话题跳跃得。
“他很有可能是故意被捕的。”向衡道。
葛飞驰道:“提请检察院起诉了。他这性质的袭警,不能只拘几天就算了。而且胡磊这案子还没有查出眉目来,当然不可能这样把他放掉。”
“行,看看他的反应和应对对策也好。”向衡沉吟,“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
罗以晨在一旁道:“今天他律师又跟他见面了,还是没什么异常。”
“就再观察看看。”葛飞驰把话题又转回顾寒山,“我觉得顾寒山比较重要,她找媒体这个事也是离谱。向衡,你盯好她,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葛飞驰说完这话特别爽。这种吩咐下属办事的语气用在向衡身上,太让人愉悦了。从前这都是关阳才有的待遇。
葛飞驰做好了被向衡怼回来的准备,结果向衡居然没吭气。
向衡思索着,他也觉得目前顾寒山的事比较重要,她手上掌握的情报可能比他的想像得要多。梁建奇、第一现场,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孔明。必须得跟她好好谈谈。
她跟他们这些警察熟了之后简直太张狂了,随心所欲,任性胡来,逮着可疑人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乱咬,没点章法。不止嫌疑人那边懵圈,他们警方也措手不及。
事情不能这么干。她必须听话,按他们的侦查步骤来,还有什么藏着没说出来的,得让她都交代清楚。
向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需要跟顾寒山交涉的事,手机震了一震,向衡拿起来一看,黎荛发来的。“我发誓我就是上了个厕所,山山就没了。打她电话,她说回家一趟放东西就回来。”
向衡冲葛飞驰打了个手势,走出会议室给黎荛打电话。
黎荛秒接:“你开完会了吗?方便通电话?”
向衡皱着眉头:“怎么回事?她答应等我的,怎么好好的要回家。是不是笔录的时候有什么状况?”
“没,笔录很顺利。就是你跟我聊的那些,山山很完整地讲了一遍,没什么新情况,老钱也没啥问题。完了我跟山山在接待室聊了一会,把我们分析的跟她沟通了一下,她也没什么异常表现。接着就是宣传那边找她说了说周日反诈的活动,她没拒绝,全都答应了。她还说可以摆摊接受反诈记忆单挑啥的,把小宋高兴坏了。”黎荛回忆着,“再然后,就是有你的快递,我就帮你放桌上了。上面写着拖鞋。啊,等等。快递没了。山山偷走了你的拖鞋。”
向衡:“……”
拖鞋?


第55章 (修订)
向衡又好气又好笑,多贵重的东西呀,顾寒山你就这点出息。
而且拿就拿了,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还要趁人家上厕所的时候偷跑,小朋友躲猫猫吗?丢人不丢人。
“好了,没事。”向衡道:“我来处理,你忙你的。”
“行。”黎荛松口气。
向衡挂了电话,正准备给顾寒山打过去,却收到了顾寒山的信息。
那是微信的“共享实时位置”。
向衡一愣。
实时位置正在移动。并不是从凤凰街派出所到顾寒山家小区的最佳路线。
向衡心一沉。
向衡并没有鲁莽地打电话过去。
他回了一个句号,表示自己收到。然后他迅速奔进了会议室。葛飞驰和众人还正在继续讨论着案情,见到向衡的表情吓了一跳。
“远山路,派最近的巡警赶过去。顾寒山可能出事了。”
葛飞驰虽然没明白具体情况,但还是赶紧打电话,让指挥中心调人去远山路。
向衡看着手机,顾寒山的下一条信息发过来了。
“计程车,红色大众,车牌号XXXXXX。”
向衡发信息:“可以说话吗?”
顾寒山那边在输入信息。向衡等着。
过一会,信息发过来了:“八个屏1.5陪速监控,男性,三十多岁的样子,三七分发型,有一点白发。26日4号机21分,单肩蓝色帆布包。8日6号机16分,19日3号机18分。如果我遇害,凶手就是这个人。”
向衡的心一下子就拧紧了,她说的是她那天在监控里要找的人?怎么回事?遇害?她不是很高兴地偷走了拖鞋吗?我送你十双都行,别开这样的玩笑。
向衡拉过最近的一名警员桌上的纸笔,把车牌号写了下来,对葛飞驰道:“查这辆出租车的底细,司机情况。还有,我需要去指挥室看监控。”
葛飞驰赶紧应:“行。”
聂昊打电话给楼上指挥室做安排。
葛飞驰拉过那张纸看了一眼:“小李。”
李新武很有眼力地奔过来:“我去查。”
葛飞驰把写着车牌号的纸交给李新武。向衡对着罗以晨、方中一招手:“跟我走。”
两个人二话不说,马上站起来。
葛飞驰带着聂昊等人,向衡带着罗以晨和方中,一众人朝着楼上指挥室跑。
向衡一边跑一边问葛飞驰:“巡警派过去了吗?远山路。”
“已经通知了。”葛飞驰被向衡的态度镇得有些慌。
“给我准备对讲机和出警装备。”向衡喊道。他给顾寒山发消息:“巡警马上到,你撑住,冷静点。”
指挥室转眼就到。
向衡冲进了指挥室,指挥室主任和技术员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面墙的大屏幕,有四块小屏已经转到了远山路画面。
“你们要看什么?”主任问。
向衡看了一眼手机里顾寒山手机的定位,“往前,他们到东里街了,还在继续向前。”
技术员赶紧操作。
向衡抬头紧紧盯着屏幕,很快,他看到了。
葛飞驰与向衡几乎是同时指向了屏幕上的那辆红车出租:“这辆车。”车子的速度很快,正在超车并线,试图右拐进小道。
这个方向。
向衡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车子要去平江桥。
顾亮去世的地方。
这是要顾寒山的命啊!
这时候,向衡的手机响了,居然是顾寒山的来电。
向衡赶紧接起。
“向警官。”电话里是顾寒山冷静的声音,“我今天心情很好,没有犯罪意图。但我得进行正当防卫。依照我们的约定,我通知你一声。”
“顾寒山!”
向衡的呼唤卡在被挂掉的电话里。
靠!
“盯紧它,别跟丢了。”向衡指着屏幕上的出租车喝道。“通知交警,在它前面堵它,守住通往平江桥的各条道路,不能让它去那!”
一旁有警员递过来出警用的对话机和腰带等物,向衡接过,对罗以晨道:“你在这里看着。”又转向方中:“小方,你开车,我们走。”
方中火速跟着向衡往外奔,两人刚到门口,却听到葛飞驰大叫一声:“向衡。”
向衡回转身,只见屏幕上那辆红色出租车突然失控猛地歪向了车道中间,迎面一辆卡车差点撞上。红色出租车再紧急向右拐回来,它后方一辆正常行驶的轿车刹不住,直直撞向出租车车尾。
出租车被撞翻,在地上打了个滚,最后侧着立起,一路摩擦着冲到路边,撞到路边的大树,再重重倒了下来。
屏幕里,车子落地,狠狠震了一震。
所有人目瞪口呆。
指挥室赶紧通知交警和附近巡警,又联系了救护车。
向衡愣愣地盯着屏幕,一时竟动弹不得。
顾寒山!
过了好一会,却见后车厢车门动了。
有人推开了车门。
向衡紧张地看着。
过了一会,一个人头探出车厢,双手扒住门框往外爬。正是顾寒山。
“走。”向衡果断转身往外跑。
——————
顾寒山在派出所看到向衡买的拖鞋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告诉向衡要自备拖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寄予太大期望向衡会照办。她从前对许多人说过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但对很多人来说,这些想法和要求是荒诞的、不合理的。或者,她有什么想法和要求根本不重要,没人在意,没人当真。因为她有病,神经病。
但爸爸告诉她,就算她想要的和计较的东西跟正常人不一样,她也一样可以提,不用管别人,她自己心里舒服最重要。
顾寒山也觉得是这样,她并不在乎别人想什么,但她很难再碰上一个会尊重她那些“不合理要求”的人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爸爸。
可买拖鞋这么小的事情,小到其实她自己也并不是太在意,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但是向衡居然这么快就买了。
他这么忙,居然记得,真的买了。
顾寒山简直太高兴了。那种兴奋就好像她用车碾着那个通缉犯,一脚下去就能取他性命的那一刻一样。那一刻,她听到了警笛声。警察来了。
顾寒山这一天做了很多事,比她以往任何一天做的事都要多。收获很大,但她很累,她并不适合这样过日子。昨晚几乎没睡,而长时间的对峙和警觉让她疲倦,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在失控的边缘。
还好她拿到了一颗糖,甜甜的味道安抚了她,糖分给她的神经元补充了养分。她需要休息了。但还不行,事情还没完,她要等向衡回来。
现在她看到了拖鞋。
她想也许全世界只有爸爸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她很高兴。
她迫不及待,想把这双拖鞋摆在鞋架上面看一看。
是什么颜色的呢?如果太丑了,她要取笑向衡一番。
她不擅长取笑,她得练练。
顾寒山抱着快递盒子,趁着黎荛出去了,飞快离开了派出所。她不算失约,她就是回家一趟摆鞋子,她一会就回来。
但是这个事真不好直接跟黎荛说。
有些,不好意思。
顾寒山奔到路边,那里停着一辆计程车。
顾寒山抱紧了怀里的快递箱子,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嘻嘻,有些不好意思。
顾寒山这么想的时候,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的。她报上了自己家的地址。司机把车子开了起来。
顾寒山打开了快递盒,翻出拖鞋看。哎呀,这颜色款式她喜欢的。真好,是双好拖鞋。
顾寒山拿着拖鞋看了又看,再郑重地仔细摆回鞋盒里。她把鞋盒装好,再抬头时,看到后视镜里司机的目光。
顾寒山下意识地看了看车窗外头,她脑子里突然划过刚才上车前看到的情景。
司机的脸,她见过。
这辆计程车车牌,她也见过。
朝阳步行街。
地铁站内。
梁建奇。
车子曾经出现在朝阳步行街,就在她跟踪梁建奇下地铁的那几天。司机的脸,她在八个屏1.5倍速的监控画面里看到过。
许多画面在顾寒山的脑子里闪过,她闭了闭眼。
顾寒山在后座看不到司机的正脸,只能盯了盯他的后脑勺。
她审视的目光让司机紧张起来。车子越开越快,但并不是顾寒山想去的方向。
顾寒山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机,给向衡发信息,她先发了一个自己的位置共享。
向衡回了她一个句号。
顾寒山的心情很轻松,向警官真的让人很放心。认识他真高兴。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顾寒山在玩手机,更加紧张,他试图干扰顾寒山,他大声问:“姑娘,你是去翡翠居小区,还是去翡翠路?你刚才说的是翡翠居,没错吧?”
顾寒山淡淡地道:“去哪里都没关系,反正你开的方向都不是往这两个地方去的。”
顾寒山一边说,一边把出租车信息和司机在八个屏监控里出现正脸的时间点写给向衡。
司机咽了咽唾沫,道:“我开车不太久,对路不熟。”
“那我告诉你怎么走吧。”顾寒山道:“前面路口左拐。”
司机没听她的,前面路口正好绿灯,车子疾驰直直向前。
“导航就是这么导的,我没走错。”司机辩解着。
顾寒山道:“全市的交通地图都在我脑子里,你骗不了我。”
司机不说话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顾寒山问他。
“我不认识你。”那司机道,“我等客呢,你上车,你说要去哪儿,我按你的要求开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派出所的?”顾寒山继续问,她在争取时间把信息写完。
“我就是正常在趴活呢。开到哪儿是哪儿。你想说什么?”司机的车速很快,他也在争取时间。
“你打算怎么样呢?”顾寒山继续写着信息,她终于把内容写完,点了发送。然后她抬起头,看到司机在后视镜里的双眼。
那眼神有股狠戾的决心。顾寒山不太能看得懂。对她来说就是没什么善意,其他的也无所谓了。
两人在后镜里对视两秒,司机先移开目光,他大声道:“你把手机放下。”
“不然呢?”顾寒山冷冷地问:“你打死我?”
司机不说话,车子越开越快。他没紧张,但好在没遇上交警,他干脆把油门踩到底,闯了红灯。
“我知道你是谁,我已经告诉警察了。”顾寒山继续道。
“没关系。”司机道,他突然抽了抽鼻子,似乎紧张又悲伤。他在后视镜里再看一眼顾寒山。这姑娘很奇怪,她太镇定了,他觉得有些害怕。
顾寒山读不懂他的情绪,但他紧张还是悲伤,对她都没有意义。
车子继续向前开,司机没再试图与顾寒山交流,什么好装的了,两个人心里都明白。
顾寒山扣上了安全带,把拖鞋盒子抱紧。她看了看外头的路,突然问:“你想开去平江桥吗?”
司机握方向盘的手一僵。
“然后让我从桥上冲下去?假装成交通事故?”
司机抿紧了嘴不说话。
顾寒山再问:“你知道杀了我你也跑不掉吗?我已经都告诉警察了。他们知道你是谁。他们会找到你。”
“没关系。”司机再次说。这次他的语气坚定了许多。
“我爸爸就是在平江桥去世的。我到那里会发病,你再弄点意外,我必死无疑。所以我不会给你机会活着把车开到那里。你不想死就现在靠边停车。”顾寒山冷冷地道。
司机没回应。
顾寒山顿了一顿,再道:“靠边停车,不然去死。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司机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冷汗冒了出来。他一言不发,并没有打算停车的意思。
“好的,我知道了。”顾寒山道。
她拿起手机拨电话,对方飞快接起。顾寒山冷静地道:“向警官。我今天心情很好,没有犯罪意图。但我得进行正当防卫。依照我们的约定,我通知你一声。”
作者有话说:
前情提要:
1、梁建奇是顾寒山父亲跳水视频的拍摄者,开了家会计公司。顾寒山报案梁建奇猥亵,并要求看四个时间段的地铁监控,8个屏1.5倍速一起看。向衡他们也同步查证这些监控视频里有什么可疑内容,但没有找到。
2、顾寒山曾经答应过向衡如果想要实施越界行为,给他个电话,让他有机会阻止她。


第56章 (修订)
司机听着这话,踩着油门的脚都抖了抖,他又惊又疑。但出租车里司机位置有安全护栏,她又坐在后座,她不能把他怎么样。
司机安慰着自己。他在后视镜看了一眼。顾寒山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了包包里。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
司机大声叫着:“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
“关我什么事。”顾寒山的声音毫无波澜。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矿泉水瓶,拧开了瓶盖,把瓶子里的液体使劲泼散到前座。
司机吓得大叫:“你这是什么东西!”
顾寒山再掏出一只打火机,咔嚓一声,把打火机打着了。她语调平静地像是聊天:“我没有苦衷!我就是想你死!”
顾寒山两脚踩稳,握住了车顶侧边的把手,同时把打火机朝司机扔去。
司机转头一看打火机砸来,厉声大叫,他身子一歪想躲,方向盘根本把不住,车子朝着路中间冲过去。
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出租车司机吓得魂飞魄散,他本能地再转车把,车子已经失控,拐着曲线朝着路边撞,车后一辆轿车紧急刹车,但还是来不及。车子狠狠撞上了顾寒山坐的这辆出租车。
出租车腾空翻转。顾寒山被猛烈的撞击和车子惯性甩了起来,安全带将她紧紧一勒。她的头撞到司机位置的护栏上,再被安全带扯回来。她的小腿踢到座椅,胸口被勒得喘不上气……
天旋地转,身上巨痛。顾寒山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切。
世界在她眼前颠覆,然后又打回原形。身上的痛楚告诉她这短短一瞬间的变化,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但她受伤了。
“呯”的一声巨响,出租斜着撞上了路边的大树。
耳旁有行人的尖叫。
四周喇叭声不停响起。
顾寒山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她看到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顾寒山没搭理他,她费了一些劲,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她四处寻找,找到了那个拖鞋盒子。盒子已经从袋子里滚了出来,掉在后座下方,盒盖半开,拖鞋还在盒子里。
顾寒山把鞋盒挖出来,盖紧了。她推开车门,这时候听到了司机的痛楚呻吟,他正在挣扎着坐起来。
顾寒山没管他,她爬了出来。头上有血流下面颊,糊了她的眼睛。她伸手抹去。腿上很痛,但她没看具体伤势。必须赶紧离开。
顾寒山回身,从车上掏出拖鞋盒子,一手抱着一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一瘸一拐地往车后走。稳了稳怀里的鞋盒,再伸手擦一把额上的血。
旁边有人对她大喊,问她有没有事。有人喊报警,有人喊叫救护车,还有人大叫着朝出租车跑去:“车里还有人,快救人!”
——————
分局指挥室里,葛飞驰惊讶地瞪着屏幕:“顾寒山手里抱着什么?”
没人回答,指挥室里没人知道。
葛飞驰对一旁的警员喊:“通知到现场的巡警,小心那盒子。”
他用步话机跟向衡道:“向衡,顾寒山安全出来了,她受了点伤,看上去问题不大。但她抱着一个盒子,爬出来了还回头抢盒子,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你们到了现场当心点。”
向衡和方中已经飞驰在奔向顾寒山的路上。
方中油门踩尽,车顶警灯闪烁,车子呜哇呜哇呜哇跑得相当有气势。
车上两人听到葛飞驰的话,方中认真盯着前路,嘴里问向衡:“会是什么?”
向衡不说话。
这他妈的说出来谁信?他花了二十五块高价在淘宝上买的拖鞋。
“向衡。向衡。”葛飞驰还在叫。
一旁的罗以晨知道向衡的脾气和做事的习惯,忙报告:“已经与巡警确认到达现场后扣押司机,周边会做封锁。还有,通知了远山派出所出警协助。目前没有看到同伙,周围有群众围观,有人试图上前救援车辆,没其他异常情况。”
“顾寒山在做什么?”向衡问。
“她正在行走,朝着车后方向离开……”罗以晨报告着,却突然停了一停。
向衡心里一紧,下一秒听到葛飞驰大叫:“那司机把车子启动起来了,他在掉头,他还想撞顾寒山……”
操!
向衡气得拍车子。
方中无奈:“油门踩到底了,我们不会飞啊,老大。”
“巡警到了吗!”向衡在步话机里大吼。
“到了!到了!”罗以晨回道:“到路口了,正在接近他们。”
向衡又拍车子。
靠!接近?巡警离顾寒山近还是出租车离顾寒山近!
当然出租车更近。
——————
顾寒山听到身后动静,缓慢回头。
身后有人尖叫,有人骂,还有车子启动的声音。
顾寒山的头很疼,腿也很疼,她的动作比较慢。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那车子已经完成了调头,正朝她的方向加速驶来。
车子离她并不算远,一脚油门就能将她撞飞。有人拍着车窗大声叫着,试图阻止,要让司机停车。
司机一脸是血,他驶着车子,看着顾寒山。他已经意识到刚才受骗了,他还想完成他没完成的事。
顾寒山笔直站着,冷冷看着司机。
有位大叔大吼着朝顾寒山冲来。
司机一咬牙,用力踩下油门。
顾寒山忽然向司机甩出了手里的鞋盒。
旁边的大叔一把抱住顾寒山将她扑到一边。
鞋盒撞向车玻璃,盒子散开,拖鞋扑在车玻璃上。司机原本全神贯注,被这么一吓,车头又是一抖。
车前已经没了顾寒山,更多的人将手里东西朝车子砸来。
司机看不清前路,他精疲力尽,彻底崩溃,车头歪到一边飞速撞去,再次撞到路边花圃,撞到大树。
顾寒山倒在地上,听到周围嗡嗡的人声,她看到许多的脚,还有人脸,还有远处更多的人。
“轰”的一声,车子在她不远处燃烧起来。
更多的声音和影像朝顾寒山扑来,顾寒山再撑不住,她忍住作呕的感觉,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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