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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多朴素的愿望
有足足一刻钟,城墙上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黄逸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
他没有不信,他清楚林繁说的都是真的。
林繁不会、也不可能用这样的事去开玩笑。
只是,太突然了,事情也太大了。
基于此,有些想不明白的事儿,也就从迷雾中清晰起来,有了答案。
比如,皇上为什么会相信林繁会造反。
相应的,也有一些问题随之浮现于心田。
比如,祖父知道吗?
林林总总,答案与问题在脑海里翻滚着,让黄逸不得不按捺住一肚子的话,首先认真且仔细地整理自己的思路。
这是他的习惯,也来自于幼年时祖父的教诲。
遇事,比起一个劲儿地问,更应该先想。
想得越深,问得也就越深,不至于来回沟通了一个时辰,还在最表面的那些东西上转悠。
不止浪费时间,还蠢得要命。
林繁没有催促黄逸,后脑袋靠着城墙砖,他抬眼看着西侧的天空。
已经日出了。
从东方升起,也映亮了西边。
万里无云的天际蓝透了,而在这片天空下,是陆陆续续通过飞门关回乡的老百姓。
他们的身边没有人。
清晨时守备比夜间少,而且,见他们两人在这厢说话,兵士们行礼后,比划着示意了一番,得了林繁首肯,自退开去,不会轻易靠过来。
许久,黄逸才用力揉了揉脸,轻声问道:“所以,你要去争?”
林繁看了他一眼。
黄逸自己也轻轻促笑了声。
造反的罪名押在身上,又是这么个让皇上绝不可能放心的身份,好像、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总不能回京之后,老老实实去被圈禁起来吧?
“我就说吧,你小子难得开个窍,偏看上秦大姑娘,那位可不能随随便便娶进门,”黄逸试着让气氛轻松些,“这样倒也行,能毫无顾忌地与她百年好合。”
这下,轮到林繁忍俊不禁了。
笑过了,林繁略正色了些,与黄逸说了身世故事。
“我也是去年秋天才得到答案,”林繁道,“所以,有了这次的西征,倒不是真的多稀罕那位子,而是,我得活下去。”
黄逸沉默着,点了点头。
兹事体大。
往正义之词上说,能说得无比冠冕堂皇,掷地有声。
大周国泰民安,造反、兴兵,绝非好事……
不用祖父来指点,黄逸都能写一篇抑扬顿挫的文章。
可是,站在林繁的立场上,“活命”难道不重要吗?
哪怕不争不抢,皇上与皇太后已经容不下他了,他想活,得靠自己杀出去。
而林繁选择的杀出去的手段,一路收复西州城,以除去妖道来入手,都对大周有利。
作为好友,黄逸不可能去质疑、去指责林繁。
作为大周的臣子,在登基二十余年的皇上,与被改名换姓保护下来的皇太孙,他该如何做?
况且,他也不仅仅是他。
他有亲人。
他还有一位太师祖父。
“祖父他,一直十分拥护皇上,”黄逸顿了顿,又道,“祖父是猜出来的吧,这封信真是,难为他了……”
一旦确定林繁的身份,黄太师信中所想表达的立场也就万分清晰了。
先帝不满、降雷警示、最不满的是邓国师。
那又何尝不是不满邓国师背后的皇上呢?
先帝不满皇上,先帝、亦或是以揣度先帝心思的口吻来写信的黄太师,偏向了林繁。
曾经那么信任皇上、支持皇上的祖父,掉了头,走上了与皇上背道而驰的路,其中心境,黄逸不用去问,就能想像一二。
就像是,黄逸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过年放炮仗。
祖父说,放炮仗是为了赶跑年兽。
黄逸想当英雄,想去城门口、怼着年兽的脸放。
一家人哭笑不得,哄他说城里的支援也很重要,等他再长大些,才能去城门口前线。
黄逸信了。
直到他知道,世间早就没有年兽了。
他抱着一大筐炮仗,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小孩儿的信仰破灭了。
祖父的艰难,自与他的小孩儿心性大不同,但黄逸知道,信仰破灭的痛苦,远在他之上。
能让祖父做出如此选择,皇上是真的伤透了祖父的心。
但凡,祖父对皇上统治下的大周还有一点信心,他都不会这么做。
林繁道:“我懂老太师的难。他比老侯爷难。”
永宁侯很早就知真相,他在把控着那个度,皇上越过去了,他就会把遗诏取出来。
黄太师则是什么都不晓得,他一心一意追随皇上几十年,却不得不分道扬镳。
黄逸深吸了一口气。
他对皇上的了解,不及祖父深刻。
祖父认为皇上不适合,那他要相信祖父的判断。
同时,他对林繁的了解,比祖父更真。
不仅仅是朝堂上的那个林繁,还有日常生活里的林繁,好友多年,他相信林繁能做好。
既如此,倒也无需东摇西摆了。
“我不拖你后腿,”黄逸道,“我等着吃你的喜宴。”
林繁倏地笑了。
眯着眼看了会儿天色,林繁站起身,慢慢悠悠道:“我是真心喜欢她。”
无关身份与命格,仅仅因为是她那个人。
所谓有缘分,是真情上的锦上添花,而不是真情本身。
真情是他的心,那么噗通噗通的跳,想要把一切的美好都盖在上头,当然也包含这那名为“有缘分”的绽放的花。
黄逸也笑。
他当然相信。
毕竟,在林繁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就在向他讨教该送秦大姑娘什么礼物了。
这么说来,他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那吃酒时候,不添礼金了,他要讨媒人红封。
正事说完,家书收起,两人前后脚下了城墙。
方天迎面寻过来,行了个礼,道:“老侯爷请爷去帐中。”
黄逸挥了挥手,示意林繁只管忙去。
而后,他也不急着回去,绕到了关口处,看百姓们通关西行。
男女老幼、携家带口。
不管是看起来穷苦的,亦或是宽裕些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以及满满的希望。
“老头儿死,也能死在家里了。”
苍老的声音哽咽着。
黄逸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位岣嵝的老汉。
落叶归根。
他想,多朴素的愿望。
与念之一样,归于真正的自己。
第348章 不甘心
林繁进了大帐,与众人一一行礼。
永宁侯站在舆图前,一脸深沉。
安北侯主动与林繁解释了一句:“我们在商讨之后的安排。”
既已经收复了西州城,与西凉的对局,就由大周彻底掌握了主动。
以西州为前哨,持续给西凉施压也行继续西进、彻底剿灭西凉也行。
尤其是,此次战事,西凉进军飞门关,到大周收下西州城,前后历时不算久,朝廷在军资、军粮上,亦有余力。
“按说,这都拿下西州城了,”冯仲叹息一声,“就此回京,我是有些不甘心。”
安北侯睨了他一眼。
平心而论,他也不甘心。
冯仲环视所有人,眉头时紧时松。
末了,他的脚尖重重点了两下地,打定注意。
“既是商讨,我也不藏着掖着,”冯仲道,“好坏我都往外说。”
永宁侯便道:“你只管说,你在这儿骂天骂地,都不会有人给你传出去。”
冯仲乐得一笑。
这倒是句实话。
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违抗了皇上“绑人”的圣旨,一起立下这些战功,这点儿信任,自是有的。
“西凉偏安一隅,说好打是好打,说难打也难打,”冯仲走到地图前,在西州与西凉朝廷间划了一条线,“不远,却很难走。”
这个难,一是地形,二是天气。
西州向西,是大片大片的戈壁与荒漠,其中自有绿洲,但对他们这些外人来说,认路都成问题。
李芥愿意替他们劝降西州城,但未必会愿意替他们引路往西凉王庭。
即便,他们再次说服了李将军,继续西进的路,也不是短短时日里能走完的。
为了保证后勤,关内粮草要大肆运往西州,同时,继续问朝廷要粮。
以前还能够开口,眼前状况下,皇上还会点头拨粮草给飞门关?
冯仲没有那么天真。
西州投降,是余柏心怀百姓与麾下兵士,但进攻西凉王庭,大周的将士不能把宝押在王庭里的小人内奸上。
一旦他们不能在短时间里进入王庭,那等待大周兵士的,只有快速退军一条路了。
西北疆土,已然开始入秋了。
若拖到冬天,大军在野外驻扎,绝非明智之举。
最好是退回西州,等到冬去春来,再等过整个风沙季节,然后进攻。
于是,又绕回来了。
他们没有等到那时候的可能。
“原本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冯仲懊恼极了,“时间本来是恰恰好。”
整个春天,西边的风沙最大的时候,他们在飞门关外、玉沙口一带与西凉人周旋,那儿不怎么吃风,没有受影响。
等他们到西州城时,这一带的风季差不多都过去了,没有鬼哭狼嚎。
如果,能保证后续供给,从时间、天气上,他们完全有能力继续去打西州王庭。
拼一把,赶在冬日到来之前,要么拿下,要么退兵。
反正西州城在手,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这计划如今是走不通了的。
“等老侯爷您与定国公回京,把造反的事儿弄明白了,”冯仲苦笑着摇了摇头,“来年夏天再打西凉?我看啊,黄花菜都凉了!”
有没有来年,姑且两说。
最关键是,让现在乱糟糟的西凉朝堂内部,稳上一年,谁能说准变数?
唯有施压、持续施压,让西凉人看到王庭外都被大周将士们逛了三五圈了,他们才会慌、会怕。
“老夫也知道,此次若不能继续西进,老夫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那西凉鞑子的王庭长什么样了,”永宁侯笑了笑,道,“可老夫不能拿这么多将士的性命去赌,朝廷不支持,粮草会断,我们撑不了多久。”
安北侯听到这儿,便问:“那您的意思是,回京请命?”
这在安北侯看来,绝非明智之举。
不带兵,就这么一身豪气地回去,等待秦、林两家的是什么,他一想就知道了。
功勋在前,邓国师又死了,皇上也许会收回成命,但这不代表信任。
安抚着、怀柔着,鸟尽弓藏,过些年,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带兵回去也一样。
只要交出虎符,就是一个结果。
若是想要另一番天地,唯有以兵发难……
思及此处,安北侯重重攥了攥拳。
道理归道理。
感情亦归感情。
他再为这两家不值,内心深处,安北侯也清楚,作为大周的臣子,他不该存着让永宁侯与定国公去“造反”的念头。
永宁侯不知道安北侯的迟疑与犹豫,他只是道:“不是请命,是班师回朝。”
冯仲眼皮子直跳:“真不要那西凉王庭了?”
“要不了,”永宁侯道,“能让我们打到西州,已经是京城里主战的官员们竭尽全力的结果了。
打王庭,从不在计划之内,眼下也无可能摆出来谈。
好在,只要毛将军守住西州,我们不怕西凉人卷土重来。
再者,那份圣旨,老夫和林小子必须当面与皇上谈一谈。”
冯仲闻言,想劝,被安北侯拦住了。
话题被转到了如何交接、何时启程上,众人出了一番主意,才从帐中退出来,各自忙去了。
安北侯先走一步,在外头等了会儿,见冯仲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是心里过不去,”冯仲长叹一声,“那么好的机会。”
如果此前战事损失较大,又或者耗时很长,已经到冬天了,那他肯定不提继续进攻的事儿。
偏偏,天时地利人和,却不得不放弃,让他万般可惜。
“谁不可惜?”安北侯反问他,“只是,京城那儿才是重头戏。”
“妖道都死了,”冯仲道,“皇上也能顺着下个台阶,把事儿推给妖道,再给老侯爷他们平反……”
嘴上说着,见安北侯一脸凝重,冯仲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他是一武将,打仗可以,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的,真不适合他。
可他并非一窍不通,也不是傻天真。
重重的,抹了抹脸,冯仲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只是心中,依旧沉沉的。
因为,他看不到一个可行的方向。
质疑皇上、反抗皇上,违背了他作为臣子的本分看着永宁侯他们因陷害而倒下,他看不过眼,也会心寒。
第349章 末将领命
大帐中,永宁侯打了个眼色。
秦威会意,退出去了,里头留到最后的那一个,是刘贲。
示意刘贲坐下,永宁侯叹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刘贲愣了下,没想到老侯爷会这么说,回过神来后,他笑着摆了摆手。
辛苦吗?
多少有一些。
前几年,朝廷对飞门关的重视,只在于守。
毛将军对此颇有怨言,尤其是,之前还年年练兵的永宁侯都没个消息了,毛将军连“秦老头子”都骂上了。
刘贲作为毛固安手下副将,能体会毛将军的情绪,可他也是靠着永宁侯的提拔才有今日,因此,几乎可以说,整个飞门关中,最听永宁侯话的就是他刘贲了。
也正是因着这份彼此信任,永宁侯才会让林繁一到飞门关就和刘贲牵上线。
可要说很是辛苦,倒也没有。
操练也好、打仗也罢,都是他们这些人该做的事。
至于瞒着毛将军搞事儿,刘贲搞过的也就那么几桩,也很好的瞒过了毛固安。
永宁侯在边上坐下,道:“现在,毛将军驻守西州城,那里是前哨,很是要紧。我们这些人启程后,我想把飞门关交给你。”
刘贲便道:“您放心,不管是我,还是甄浩、曹伦,我们都会守住飞门关。”
有西州在前,飞门关的压力很小。
西凉想反扑也扑不到这儿,而墙头草南蜀,此刻也不敢胡乱动弹。
“必须是你来守,”永宁侯沉声道,“不是甄浩、也不是曹伦,必须是你。”
如此坚持的说法,让刘贲整个人一震。
老侯爷这是话里有话。
尤其是,想到老侯爷他们面临的局面,一个念头隐隐划过心田。
“您……”刘贲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永宁侯又道:“此去京城,绝无善了的可能。
老头子一人的性命不足惜,也不是舍不得一家老小,而是,大周得走下去。
皇上倒行逆施,长久下去,不用西凉南蜀,大周就倒下了。
先帝驾崩前,把大周托付给老夫,老夫必须阻止皇上,辅佐新君。”
刘贲听这席话,几乎要跳起来,可他动弹不了,因为永宁侯的手重重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起不了身,又无法平静,刘贲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
“新君?”刘贲几乎咬了舌头,“哪位殿下?”
既是为了大周,这天下总还是姓赵吧?
皇上膝下的几位殿下,哪一位能担重责,能服天下?
刘贲不认为老侯爷会弄权,可其他人呢?
不懂朝政、又服不了众的新君,能在京城那群老狐狸手里讨着好?
永宁侯能替新君打仗,但他能替新君打理内政吗?
权利乱人心。
前朝为何会走向乱世?
因为那一任接一任担不起朝政的小皇帝,把底下人的心养野了。
换上新君,若处理不当,大周又如何保证不重蹈覆辙?
这些,老侯爷想过吗?
刘贲抬起头,瞪大着眼睛看永宁侯。
永宁侯太清楚他在想什么了,他用力地拍了拍刘贲的肩膀:“他可以。他姓赵,他是先太子的遗孤,他没有长在民间,他知朝政、会打仗,也在官场行走几年,正因为是他,我才充满信心。”
刘贲没有说话。
老侯爷把他设想的问题都答了一遍,固然都答得比较表面,但起码,听起来不错。
尤其是“先太子遗孤”,只这一点,就比什么这宗亲那族亲的强了千百倍。
算算年纪,该是二十岁出头,这么年轻的岁数,行走过官场,又能打仗,还真是不容小觑。
尤其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咦?
近几年,大周能算得上打仗的,就只有这一回了吧?
那么,符合老侯爷所说的条件的,似乎、好像、可能、兴许……
刘贲整个肩膀往下一沉。
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也正是因此,皇上那道圣旨才说得通。
“我、我之前觉得,他很熟悉,”刘贲有些语塞,说到一半,又补了一句,“他身上有谁的影子。”
不是每一位将领都能和兵士们打作一团。
就算相处融洽,彼此信任,他们之间的氛围也是各人各不同。
而林繁给刘贲的感觉,与与兵士们相处时,那种随和与肆意,刘贲当时没有想起来,此刻在想想,那种精神气,像极了先太子。
也正是这一刻,刘贲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永宁侯在这把年纪,还要坚持为林繁铺路,老侯爷等的不是一个未来的三军主帅,而是,想要把属于先太子父子的东西,都交还到林繁的手中。
为了能够服众,才需要林繁在这场战事里打出名号,立下威仪。
仅仅是累个资历是不够的,必须要在军报上留下抹不去的名字,才能让之后的路好走些。
“我与他必定会起兵,”永宁侯的声音压得很低,“虎符虽在老夫手中,但老夫也不敢豪言说能指挥多少多少人。
还有冯将军、安北侯他们,他们不知内情,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一定要跟着老夫干。
一旦他们知道了老夫的决意,带兵阻拦老夫回京,那只有一战了。
倘若他们控制了兵力,老夫和林小子两手空空,唯一的退路就是飞门关与西州城。
只有你在飞门关,老夫才能放心回来。
老夫也和毛固安谈过了,他也许不愿意随老夫兴兵,但他答应了不阻拦,若老夫在飞门关,他不会和朝廷追兵来个两边夹击。”
刘贲的喉头滚了滚。
这个问题,于他其实并不难选。
乱世里为了活命,他选择投军到秦胤麾下。
一路厮杀,几番历险,他的命也是秦胤救下来的,若没有老侯爷当年救援,他刘贲早身首异处了。
大周建立后,他亦追随先太子南征。
当时的他,六品散阶,和一道出征的大将们比不了,但也不是无名小卒,就在军中任了先锋。
因此,他与先太子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为了军情安排,赵临时常找他沟通。
他对先太子敬佩至极,亦对先太子的突然身故惋惜至极。
这几年,飞门关最难的时候,别说毛固安骂,刘贲私底下也想过,若登基的是先太子,西凉早就打穿了。
可惜,故人已逝。
而现在,一晃二十年了,故人的儿子决意起兵……
想到玉沙口崖壁上那飞身而起的神兵,刘贲深吸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末将领命!”
第350章 喂黄连的一把好手
启程的日子敲定了。
永宁侯为此,往京城上了封折子。
老侯爷亲笔手书时,秦鸾在一旁伺候笔墨。
越看那折子,她越忍不住笑意。
折子上,一言西州来降是因我大周国威,一众将领都不敢居功,正是大周声名远扬,才能得一城归顺。
二说不能继续进攻西凉王庭的遗憾,后续新的补给迟迟没有进展,自不敢让大军深入敌境,以免冬天前来不及撤出来,为此,众将皆十分惋惜,好在,西凉也没有再战的勇气,不用怕他们卷土重来。
三是秦、林两家从未有背叛大周的念头,但圣旨如此下了,其余大将们也自然会遵从旨意,带他们几人回京当面向皇上解释。
最后又说,此次西出飞门关,能得那么多战果,是众多将士们齐心协力之成果,望皇上莫要因为对秦、林两家的质疑而影响到该给其他人的功绩封赏。
秦鸾简直乐得不行:“您真是喂黄连的一把好手。”
这一二三四的,语气恳切、真挚,一眼看去,那真是大忠大义之臣的句句心声。
偏偏,每一句都在戳皇上心窝。
只提大周国威,不说皇上威仪,又把不能继续西进的因由甩到皇上脑袋上,谁让京里犹犹豫豫续不上粮草呢。
又替其余众将撇清了不顺旨意的罪名,还为他们伸手讨功业。
出征的将领,人人都有功,那临危受命、坐镇总帅的永宁侯,与带兵奇袭、又说降李芥的林繁呢?
不止没功,还背着十恶不赦的大罪,这像话吗?
孙女的话,落在永宁侯的耳朵里,自然是十足的夸赞。
他吹了吹胡子,得意洋洋:“他也可以不当哑巴。”
有本事,皇上先主动把林繁的声音喊破,以证明这几人存心造反。
显然,皇上不可能那么做。
他投鼠忌器。
只能当哑巴,那就把黄连都咽下去吧。
永宁侯在折子上盖上大印,交给亲兵,让往京中送。
而后,他问秦鸾道:“你祖母他们怎么商量的?”
“先不露面,”秦鸾答道,“在大军出发后,他们也向东,等到需要他们出阵的时候。”
永宁侯颔首:“这样也好。”
“定国公老夫人与巧玉姑娘暂时不回去,”秦鸾又道,“她们与定国公也商议过了,想再边关再住些时日。”
虽是瑰卫出身,这些时日也在努力,但以她如今的身手,到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就很累赘了。
何况,还得照顾巧玉。
既如此,比起硬掺和,她更想带巧玉去西州城。
那是林宣最最放不下的地方,她想亲自去看,也想让巧玉看到。
永宁侯多少能体会对方的想法,再者,林繁已经答应了,那他当然不阻拦。
“老夫回头与刘贲唠一句,让他使人多照顾着些,”永宁侯道,“从关内到西州城,都是大周的土地,如今走一趟已经很安全了。”
秦鸾颔首。
永宁侯又道:“大军回朝,先到祁阳再看。”
既然以祁阳颜氏作为切入口,那就等到了他们跟前,当头棒喝。
飞门关的夜,笼了下来。
火盆、火把点燃,直至天明时,又全数熄灭。
永宁侯登上城墙,挺直了腰杆看底下列阵的兵士。
点兵后,他步下城墙,上了战马。
边上,停着一辆马车,秦鸾就坐在车上。
当然,这车也不是为她一人备的,主要是留给老侯爷。
老侯爷带病赴边关,经过这些时日调养,已经恢复许多,但也不能多操劳,也歇得歇,该躺则躺。
而廖太医,另有一辆马车。
号角声声中,大军启程,浩浩荡荡。
刘贲于城墙上目送大军远行。
他在大军之中,看到了林繁的身影。
一身战袍,手持长枪,正偏过头大笑着与身边的安北侯说着什么。
刘贲眨了眨眼。
这一下,断不可能看错了。
这身姿仪态,与先太子太像太像了。
他们这些曾经跟着先太子打过江山的人,只要往这处一想,就能想得通。
这也难怪,皇上会急不可耐地动手。
虽然说,永宁侯把镇守飞门关、确保他们退路的重责交给了他,但刘贲想着,用不上他,才是好事。
大军一路向东,清君侧时能得众将帮助,一直进到京城脚下……
他们飞门关,只要注目着、在后方摇旗呐喊就好了。
旭日东升。
晨光从云层后透出来,撒向大地。
刘贲用力眨了眨眼。
今日的日出,当真好看。
大军离开飞门关,底下镇子里,永宁侯夫人等人也与林家母女告别。
“您不用担心我,”定国公老夫人道,“这些年长居内宅,是少了许多见识,但年轻时候也随着长公主上阵,如今又不用打仗,只带着巧玉游历一阵。”